第62章 誅心

◎你不會以為,我會聽我外婆的話吧?◎

審訊室裏, 隻有鍾稻城和芳夏二人,鍾稻城試圖說服芳夏加入歸墟人發起的所謂“歸巢計劃”。

鍾稻城說隻要身為巢珠攜帶者的芳夏站在751巢代寶盒前, 就能順利點亮最厲害的科技大樹。

芳夏反問:“751巢代寶盒既然這麽厲害, 為什麽曆代大風氏沒人去打開它?”

鍾稻城聳肩不屑道:“因為他們保守,他們害怕對隱秘族群失去掌控。”

邏輯上說不通,可以實現星際旅行的有巢星科技厲害是毫無疑問的, 但這麽厲害的有巢星,幾萬年以來都歸大風氏統治。

而且星球都毀滅了, 也沒妨礙大風氏這個統治從有巢延續到地球。

芳夏闔上桌麵的記錄本, 道:“我也很保守, 我為什麽要打開巢代寶盒,摧毀三族,摧毀歸順我的子民,讓歸墟有巢人得逞呢?風淮陽能被你們忽悠,是因為她當時還小,被洗腦了。今天你以為你可以用三兩言語,就能洗腦我?你是覺得我腦袋有包嗎?”

鍾稻城嘴上的笑意隨著芳夏的話語漸漸消失……

芳夏繼續道:“你覺得自己很偉大, 犧牲自己犧牲家人的性命成全有巢人所謂的壽命和靈性。你這種偉大何嚐不是另外一種自私,把成千上萬無辜老百姓的命當螻蟻……”

芳夏沒興趣對鍾稻城進行說教:“那我也隻能把你的命當螻蟻了, 萬蛇窟,你去的不冤。”

鍾稻城麵如死灰, 這個結局他意料到了。

他故意提高聲音,刺激芳夏:“你沒資格審判我!等大理司司長來提審的時候,我一定會如實揭露你的身份!”

芳夏冷冷盯著他, 鍾稻城是在求死?

芳夏站起身, 走前去:“你確定你能見到大理司司長?就算你把真相告訴他, 你覺得他敢把所謂的真相登記到這本子上嗎?”

“呸!血統肮髒的尾狐人!狗雜種!我就算……”

啪!

芳夏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力氣之大, 鍾稻城半邊臉都麻了,幹涸的嘴角被打出血。

芳夏微微眯了眯眼,“賞你一個全屍,今晚,你自己想辦法吊死在牢房裏。不然……”

“不然什麽?”

殺死他全家,還是丟他去萬蛇窟?還是都有可能?

芳夏說一半留一半,不把後果說清楚,讓鍾稻城內心更為不安。畢竟,不說清楚,那就有千萬種可能。

鍾稻城雖然表麵上裝作不在乎,但他還是害怕連累家人的。

就算不在乎兒子,也不得不在乎年近九十的老娘。

“不然什麽?你把話說清楚!”鍾稻城掙紮著想起來,可惜他被固定在老虎椅上,幾乎動彈不得。

“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今晚自己想辦法吊死在牢房裏……

鍾稻城顯然是聽清了。

“你剛才說歸巢計劃,是老魚和歸墟的族佬一起策劃的?”

鍾稻城不明白芳夏為什麽突然又倒回來說這個,他不回答,但芳夏隻瞟了他一眼,心中已經有答案。

芳夏沒再搭理,轉身出了審訊室。

裘獄長在外等候著,他看見芳夏出來,忙道:“稟小風氏,那個老魚好像快不行了。”

許箋元不行了?

她可不能讓許箋元就這麽痛快地死去。

芳夏吩咐:“讓醫生去看看,想辦法吊著他的命。”

裘獄長忙答應了。

到了傍晚,芳夏去牢房見了奄奄一息的許箋元,他身上的子彈被取出來了,身上的傷口做了簡單的包紮。

牢房裏沒有床,連可以窩的稻草都沒有。

因為槍傷在背上,他不能平躺著,隻能趴在冰涼的地板上。

他斜眼瞪著芳夏,聲音孱弱:“你為什麽要救我。”

芳夏低頭看著他,冷聲道:“救你,是為了讓你生不如死。”

許箋元氣得渾身疼,可惜趴在地上無可奈何。

“你跟許冬可真般配啊!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狼崽子!!我開始就不應該把希望壓在許冬身上……”

一開始,他如果直接把希望壓在風淮陽上,說不定就成功了!

許箋元邊說邊悔恨不已!

以為自己人能信得過,到頭來,還不如一個外人。

這話把芳夏逗笑了,“不願意成為你的棋子、不願意做你的工具人,就是沒良心嗎?”

芳夏故意氣他:“許箋元,籌謀幾十年,功虧一簣是什麽感覺?是不是渾身骨頭都碎了,恨不得一頭把自己撞死?”

許箋元氣得冒煙也隻能把煙往自己肚子裏吞,他不接芳夏的話,問道:“許冬這狼崽子死了嗎?”

芳夏:“就你那一刀?你中槍都沒死,他為什麽要死?”

許箋元:“他該死!還有你,你也該死!芳碧華這臭娘們養的雜種!”

芳夏剛才第一次聽到別人罵她雜種的時候,她確實很氣。所以她打了鍾稻城一巴掌。

但現在,麵對苟延殘喘、奄奄一息、人不如狗的許箋元,他罵的再厲害,她也不會放在心上了。

芳夏微微莞爾:“想當初,你把我當做砧板上的肉,下藥、誘騙、囚禁……你不把別人當人,不把別人的命當命。現在你的處境,就是你的報應,是你應得的反噬。放心,我會讓你在這裏慢慢流膿、慢慢腐爛,一點一點感受死亡,感受什麽叫沒有尊嚴,什麽叫人命!”

聽著芳夏說著冷血無情的話,臉上確實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直到這一刻,許箋元才算真正認識這個女人,他以前都小瞧她了。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忽略許冬,不會瞧不起芳夏,他要從小給他們洗腦!

可惜,一切都晚了。

晚了!

“我知道錯了,你幫我給許冬帶個話,你跟他說,爺爺……知道錯了。爺爺知道錯了……求他原諒我。”許箋元趴在地上,艱難說著。

芳夏不可置信地盯著許箋元:“你知道錯了?”

“太……太想要成功,走火……走火入魔了。”

聽許箋元說完,芳夏忍不住笑了。

“你和鍾稻城果然是有共同理想的人,到了這一刻都還不放棄。鍾稻城比你實在點,他直接說服我加入你們的計劃。你呢,想利用那原本就不存在的親情,希望以此來求得原諒!隻要活著,就還有機會,是嗎?”

許箋元臉色冷下來:“鍾稻城招了?”

芳夏不置可否:“這跟你有關係嗎?你來說說,有什麽關係?”

鍾稻城招了!

許箋元閉了閉眼,自我排解道:“我也不算失敗。芳碧華成功了,那我任務也算成功了一半。”

“你不會以為,我會聽我外婆的話,給你們歸墟有巢人生產抑狐製劑,然後把歸墟大門打開吧?”芳夏的話語,滿滿都是嘲諷。

許箋元不可置信地盯著芳夏,連芳碧華都看走眼了?她連芳碧華的話都不聽?

許箋元聲音在顫抖:“你過河抽板?”

芳夏冷冷道:“我從來沒對誰,有過任何一個承諾。所以,不存在過河抽板。對於歸墟要怎麽處理,本來我還很猶豫,但鍾稻城跟我說,你們有一個所謂的‘歸巢計劃’,目的是滅三族,隻留你們歸墟有巢人在這個世界,發光發亮。而計劃的最初策劃者,除了你之外,還有你們歸墟的族佬。如果我把歸墟大門打開,讓你們活了幾百年的族佬堂而皇之地融入我們這個世界,他還能比我們多活幾百年,他以後會做出什麽事,誰能保證?你說,我這不是引狼入室嗎?我有這麽傻嗎?”

許箋元瞬間麵如死灰,原本還有一絲光亮的眼神,突然黯淡下來。

“族佬他……族佬早就改變主意了,他不是歸巢派,他被你外婆說服了,他後來跟你外婆一樣,是主張研製抑狐藥物的抑狐派。”

誰信呢?

看許箋元還在找補,芳夏搖頭笑道:“我不可能拿三族的性命來冒險。”

所以,他們的使命,全失敗了!芳碧華的,他許箋元的,上百年的心血,最終就成全了芳夏這個尾狐人?

許箋元掙紮著,晃晃****想要站起來,可惜還沒站直,就噗通一聲倒下去。

再想掙紮,怎麽都爬不起來了,而他身上的傷口裂開,流淌著血水,看上去,慘不忍睹。

許箋元咒罵道:“芳碧華養的畜生!”

芳夏:“不要賊喊抓賊,這裏麵配當畜生的,隻有你。”

許箋元氣得嗷嗷叫,卻又完全沒辦法。到最後,連動彈一下,都不行了。

“放心吧,我會讓醫生時刻關注你的,不會讓你這麽輕易死去。至少,我要讓你看到我登基。到時候,我會讓人來給你直播的。許爺爺。”

芳夏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牢房區,許箋元隻能看著她的背影越來越遠。

在路上,手機震動,芳夏劃開來一看,是賀悠悠發來的微信,賀悠悠替她回風城堡盯著局勢,她問芳夏什麽時候方便通電話。

看來賀悠悠是有重要事情要跟她匯報。

回到地麵,芳夏給賀悠悠撥去電話,問她什麽事。

賀悠悠剛把自己車上的暖氣打開,外麵白茫茫一片都是雪。

賀悠悠道:“大風氏旁邊的那個廖執事,你還記得吧?”

芳夏記得,冬宮的總管廖姐姐,挺識時務的人。

賀悠悠:“這位廖執事今天來找我投誠。我看她挺真誠的,她偷偷告訴我,風焰夫妻倆今天在大風氏寢宮呆了一上午,她隱隱約約聽見風焰說要去南境找薑遠秦商量什麽事……”

芳夏大概能猜個八/九分,看來風焰為了替女兒報仇,打算找薑遠秦合作。

大風氏估計是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們折騰。

芳夏問:“大風氏現在什麽情況?”

賀悠悠:“不得不說,宮裏的醫療水平不是外麵的醫院能比的,大風氏昨天都不能說話了,經過治療,今天又能跟風焰夫妻倆商量一個上午,廖執事說,精神狀態比昨天好轉了很多。我以為老太太不行了呢,現在我們怎麽辦?”

芳夏想了想,又問:“你跟錢副司長聊得怎麽樣?”

這個內務司的錢前副司長是芳夏其中一個才人的兄長,本來韓石秀死後,按照資曆,是應該輪到他頂替韓石秀的位置,由副轉正的。

可惜大風氏忌諱錢家和芳夏的這一層關係,把他往後排了,雖然目前內務司的司長職位尚為最終定下來,但顯然,錢副司長已經被排除在外。

賀悠悠道:“我一回來就找他聊了,他是個聰明人,當前局勢他看得非常清楚,他手裏的雲錦衛隊會誓死效忠小風氏。”

“那我們就先下手為強。”芳夏不想等了,一直被動,反而容易出意外。

賀悠悠對於芳夏目前的戰鬥狀態非常滿意,她道:“好。那我們馬上安排。”

*

第二天的夜晚八點,南境薑氏宗家大宅內,今天家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二樓書房房門緊閉。

風焰從北城坐直升機抵達薑家附近的停機坪,南境天氣暖和,他身上穿的衣服太厚了,進屋後,風焰脫去了大衣。

薑遠秦本來是要在樓下客廳招待他的,但風焰說要密談,薑遠秦隻好把客人請到二樓書房。

聽風焰說完,薑遠秦很詫異:“淮陽不是出車禍嗎?”

風焰這兩天都沒睡,眼眶深陷,人老了至少十多歲。

他活了六十多歲,這一輩子都太順遂了,從沒想過會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搖頭道:“總不能說是被小風氏殺了吧?隻能對外宣布是車禍。”

薑遠秦來回踱步:“沒想到發生了這麽多事。芳夏真的是尾族人?”

風焰咬著牙道:“如假包換的尾族人!”

“為什麽不能直接對外公告?就說她是尾族人,直接把她殺了,取回屬於我們有巢人的巢珠,不行嗎?”

風焰氣道:“首先,守珠長老那關就通不過,他隻認巢珠,他可不管巢珠是在什麽人身上。這老東西,我懷疑巢珠就算附體在狗身上,他都能對著狗跪拜!其二,芳夏太會收攏人心,上至權貴,下至普通老百姓,支持者甚眾,到時候他們肯定會說這是陰謀,是我們故意陷害小風氏。明著來,很難辦。”

薑遠秦一邊揣測著風焰來找她的目的,一邊質疑:“那就這樣沒辦法了?我們總不能讓一個尾族人當我們的大風氏吧?”

“所以我才來找你。薑宗主,我們聯合起來,把芳夏幹掉。”

薑遠秦一聽,尷尬笑了,她推讓道:“我……我沒這個能耐啊。”

風焰輕聲道:“芳夏死了,誰受益?大風氏這個身體,巢珠根肯定不會回歸本體,那隻會去找跟芳夏血緣最近的人。是不是就你們薑家受益?”

薑遠秦盤算過這個問題,她道:“那也是薑氏二分家的人受益。他們血緣近。”

“所以我才要找你合作。大風氏不想讓芳夏親爺爺那一支成為最終受益者,你把薑氏二分家的人聚攏起來……”風焰說著手裏比劃了一個“殺”的動作,“二分家的人死絕了,剩下的人誰跟芳夏血緣親?是不是薑宗主你呢?到時候,巢珠將歸你所有,守珠長老會跪在你麵前三叩九拜!”

薑遠秦本就野心勃勃,她剛才的推遲也隻是習慣性做個樣子,她咬了咬牙,道:“風爵,如果這是大風氏的意思,我絕對配合。不過,能讓大風氏給我一道密令嗎?這樣,我殺這些同族,才會心安理得。不然,我良心上過不去。”

風焰覺得這個要求不過分,也不難辦到,他馬上答應:“我回去就給你請令。”

達成一致後,兩個人開始商量,怎麽把芳夏和薑氏二分家的人同時搞死。

風焰在來之前就想好了,他道:“時間緊迫,目前芳夏不可能回南境,而禦三家的人無詔也不能進宮,我們不如兵分兩路,我這邊負責殺芳夏,你負責殺二分家。”

薑氏二分家跟芳夏有血緣關係的,隻有薑乾朝兄妹三人和薑乾朝妹妹的兒子薑遠銘,總共也就四個人,隻要薑遠秦找借口請他們吃頓飯,就能一鍋端了。

薑遠秦這邊難度不大。

難度大的是,怎麽殺芳夏。

風焰:“她如今躲在裏希不周山監獄,那地方,易守難攻,想在那裏殺她很難。隻有把她請回風城堡,才有機會下手。宮裏現在守珠長老盯得很緊,內務司的人又都是兩麵派,很容易走漏風聲,也不好下手。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就是風城堡地下列車站出口。無論是炸/藥還是狙擊,都比較容易得手。”

薑遠秦點頭讚同:“隻要計劃周密,完全可以一把將她殺掉。芳夏什麽時候回來?”

風焰:“不確定,得等。”

“不能讓大風氏詔她回來嗎?”

“之前大風氏借病詔她回來過一次,但她回來後,就出了這一係列的事,再來一次,她肯定會有所戒備。”

薑遠秦想了想,道:“那就不要讓大風氏詔她回來。讓大臣說,各司大臣每日巢會要處理很多事,聽說芳夏現在都是跟他們開視頻會,不如讓大臣開口讓她早點回宮。這是很自然的事。”

風焰早想到這點了,“已經在安排,等機會。”

“好,那您確定好了,我這邊約二分家的人上門,一鍋燴了。風爵,如果我能上位,我肯定不會忘了您的好處。”

風焰歎了一聲:“薑宗主,我隻想給女兒報仇。您上位後,我們夫婦二人能安享晚年,我就知足了。”

薑遠秦保證:“無論風爵想要什麽,隻要我薑遠秦能做到的,我絕對替您辦到,絕不食言。到時候,我們也會追贈淮陽封號,您大可放心。”

這邊正說著,眼前突然一黑,停電了。

“冬天怎麽還會停電?”薑遠秦忙拿起手機,打開電筒,走到門口開門,叫了一聲:“老李!怎麽停電了?”

叫了半響,沒人回應。周圍靜悄悄的,很是詭異。

晚上九點不到,怎麽會沒人?不對勁。

薑遠秦剛想關門,結果房門被卡住,怎麽也關不上。

正要拔槍的薑遠秦,聽到耳邊傳來聲音:“不要動。”

話音未落,薑遠秦就被拽了出去。

風焰這才反應過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