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你是我爸爸!”◎
鍾靈遇隻覺得兩眼一黑,自己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在這明亮喧鬧的教室後方,短短的零點零二秒,沒有人知道這個背脊僵硬的青年在思考什麽。
鍾靈遇發誓,他很愛自己的女兒,而他也是真的希望父女倆偶爾可以形同陌生人,就比如現在。
但一想到那嬌生慣養的女兒,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兒子,在穿越過後再無法名正言順地撲進父母懷中撒嬌,心理落差該有多大?本來就已經被年輕版的媽媽忘記了,如今父親也不願與其相認,孩子們的確是無辜可憐。
任性胡鬧又能如何呢,終歸是自己的孩子,隻能寵著了唄。
鍾靈遇的無情,仿佛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在歎氣後的下一秒,他還是轉過了身,並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護住素來橫衝直撞、沒輕沒重孩子。
麵前覆蓋住鍾靈遇的陰影,比他想象得大很多,舉頭望去,隻見是個超過了兩米的龐然大物……不,他顯然還是個孩子,十八歲的大高個兒男孩,常年坐在班級的後麵,鎮守在後門,仿佛一隻巍峨的石獅。
然而此刻,就是這位壯得過分的同學,看見鍾靈遇微微抬起的手臂,仿佛得到了應允般,大步上前把他熊抱住。
“鍾同學,你是我爸爸!我真的都快要熱死了!是你救了我的命!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鍾靈遇被他晃得頭暈目眩,直欲吐血。
董賢能嗤之以鼻:“張學恩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兩個空調就能讓你到處認爹,你讓你父母情何以堪。”
張學恩在涼爽的空氣中,露出幸福的微笑,“我不管,鍾同學給了我第二次命!他就是我爸爸!”
“可…以,但…沒…必…要。”
鍾靈遇在張學恩同學兩隻粗壯的手臂不斷擠壓中,緩緩說道。
前門,鍾馨拜托找人的那位女同學,似乎並不願意幫忙。
“什麽宋嬋,我不認識,你找其他人吧。”
“沒事,我說說她的特點,你肯定有印象,她人長得特別漂亮,皮膚很白,身材也很勻稱,頭發也特別黑……”
該同學沒等鍾馨形容完,連忙拒絕說:“我實在幫不了你了。”
鍾馨望著同學匆匆離開的背影,感到奇怪,“我說得還不夠詳細麽?”
鍾丞使勁地往人群裏盯,自言自語,“我好像看到爸爸了。”
鍾馨一臉不可思議,“不會吧,老爹在國外呢。”
此時上課鈴正好打響,過道登時亂作一片,互相往自己教室衝去。
鍾丞仍鍥而不舍地四處搜尋:“我真的感覺到爸爸在這附近。”
鍾馨拽著鍾丞往樓下走,“你這是太過思念,導致出現幻覺了,老爹在國外過得可滋潤了,不用刷題不用上課,他有什麽可想的嘛,還不如多想想咱媽。”
這漏風的小棉襖,說好的撲進爹地懷中呢!
鍾丞和鍾馨所在的高一七班,在操場對麵那棟老教學樓,這是鍾靈遇特地安排的,為的就是不讓倆崽一有空就跑到班上來打擾他爹媽。
鍾馨和鍾丞在操場中間走的時候,還在討論宋嬋的事情。
兩人顯得頗為煩惱。
鍾馨:“不能再拖了,必須要趕緊和媽媽相認。即便是她暫時還無法接受我們,我們也必須要緊緊跟在她的身邊,進入她的生活。”
鍾丞抬了抬自己的眼鏡,少年人顯得十分斯文。
“你忘了嗎,上次媽媽被我們嚇壞了,可不能這麽莽撞了。”
鍾馨沮喪,“我也不想這麽逼她呀,但媽媽需要我們,而且很緊急。”少女有點猶豫,“有一件事我沒有跟你說過。”
鍾丞站定身,斜陽打在他柔軟的劉海上。少年皺著眉,看上去進入了某種嚴肅模式。
“你最好老實交代,別又騙我。”
“你再嚇我,我就不跟你講了。”
兄妹倆僵持一會兒,鍾馨還是忍不住說了。
“好吧好吧,我說給你聽。你還記得初中有一次,我們去外公外婆家過中秋節嗎?當時我失眠睡不著,外婆為了哄我睡覺,跟我說了很多媽媽小時候的事情。
“媽媽雖然從小不算是別人家的孩子,但一直努力刻苦,高中時還考上了不錯的尖子班。但高二發生的一件事,讓媽媽從尖子班退出來了,進入了一個普通班,緊接著高考失利,上了個三流大學,進入了一段很難過很痛苦、甚至於受盡冷眼的日子……”
鍾丞:“所以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鍾馨抱著草莓果奶吸了一口,“她隻說了一句話,‘要是沒有那件事該有多好,我到現在還很後悔’,看神色,這件事好像很嚴重。”
鍾丞慢慢往前走,夕陽落在了身後,“看來媽媽並不是因為考試成績掉出五十名才離開尖子班的。如果沒有那件事,媽媽穩定發揮,說不定可以有個很不錯的前程。”
鍾馨觀察著哥哥認真思考的樣子,說:“鍾丞,我實在是不願看到媽媽的青春以遺憾收場。還有,我想知道到底是誰傷害了我媽媽,我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人的。”
晚自習,宋嬋考完了一堂地理。
交卷過後,她心情忐忑地翻看書籍,對答案。
但還是有幾個答案並不確定,宋嬋將視線投向前麵的第一名董賢能同學。
要是可以和第一名對答案該多好啊。
但一想起董賢能同學刻薄的表情,她便心有餘悸地放棄了。
空****的肚子傳出咕咕聲,饑餓感慢半拍地湧上來了,宋嬋感覺肚子裏好像裝了好多小饞蟲,蛄蛹著,叫囂著,想吃東西。
鍾靈遇在此時試探地遞出一個巴掌大的巧克力派,“給。”
宋嬋:“可以嗎?”
鍾靈遇抬了抬手。
宋嬋欣喜若狂地接過,撕開包裝,那巧克力外殼酥脆濃鬱,包裹著綿軟的奶油夾心,她哢嚓咬下一口,幸福感填滿了心房。
與此同時她想起了張學恩同學的舉動,便也情不自禁地說道。
“鍾同學!”
鍾靈遇:“怎麽了?”
宋嬋:“你是我爸爸!”
鍾靈遇隻覺得五雷轟頂。
“這可不興說啊宋同學。”
“有什麽不能說的嘛,唯有此詞才能表達我對你的感謝!”宋嬋幸福地眯起眼來。
鍾靈遇看她沉浸式咀嚼著巧克力派,某一刻有些出神。
軀殼裏的靈魂仿佛回到了記憶中。在國外獨自生活不容易,廚藝是必備技能,他頭一次在宋嬋麵前展示廚藝的時候,宋嬋也是吃得這麽開心。
為什麽看人咀嚼食物會有種說不出的滿足,尤其是出自他手的食物?
女兒說他有投食癖這件事,好像是真的,他現在就很有一種投喂的衝動。
忍住。
這個時候還太早了。
宋嬋這邊剛吃完一個,麵前就又出現了第二個,她驚奇不已,險些就要笑出聲,“居然還有麽!”
鍾靈遇:“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宋嬋觀察包裝,“這真的好好吃,可是牌子我怎麽都不認識呢?”
鍾靈遇:“市麵上買不到的,這是我一個朋友家裏工廠生產出的東西,目前還隻是試用裝。”
試吃裝才是真正的好東西呢,這個階段用的都是真材實料,往後真正投入流水化生產時,思考的那都是如何保留味道的同時製作出科技狠活。
宋嬋當然不區分這些,她隻知道,既然都已經是吃零食了,還管健康?
所以她吃得格外沒有負擔。
某一刻,宋嬋和前麵的董賢能對上了目光。
董賢能仿佛被撞破一般,驕傲又慌亂地轉過了頭,與此同時咽了好大一口唾沫。
宋嬋遲鈍,她隻覺得莫名其妙。
眼下吃完手頭的,宋嬋還有點餓,一雙眼睛無辜地投向鍾靈遇。
接收到信號的他,在抽屜裏摩挲,“我再給你找找。”
然後他就好像變魔術一樣,變出個蛋黃酥。
宋嬋整個世界都亮了。
“怎麽全是我愛吃的啊!”
“原來我們愛吃的東西都一樣呢。”
“誰說不是呢,你人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麽感謝你了。”
“是我在感謝你,你又是陪我吃飯,又是陪我回家的,我才是挺不好意思的。”
“我說了陪你回家麽?”宋嬋嘴角沾著巧克力碎屑,疑惑地問。
鍾靈遇點了下頭,表情茫然,“你不會忘了吧?”
“沒有沒有。學校老是修這兒修那兒的,你第一天不知道怎麽出學校很正常。”雖說,宋嬋對陪鍾靈遇回家這件事,真的沒有一點印象,“你是走讀嗎?”
“是的,我的司機會在路口等我。”
宋嬋一瞬間就感受到了差距。
她上學放學坐公交,少爺天天司機接送,舒適的轎車車廂一定很適合打盹吧。
宋嬋打了個嗝,“我去接杯水,你需要嗎?”
鍾靈遇彎了彎眼睛,“不需要,你接你自己的就好,小心不要燙到手。”
宋嬋應了一聲,隻覺得這家教好的男孩就是不一樣哈,瞧瞧人家多會做待人接物,僅僅一句微不足道的關心,就讓人好感爆棚。
而弟弟宋蜻呢?最擅長的事情隻是發神經,比如突然之間,像一隻蛆在地上陰暗爬行。
阿弟呀,等以後進了社會,記得多聽情商公開課。
鍾靈遇一直認為,真正的成功男人,一定是位風度翩翩的紳士,既有曆盡千帆的從容,有飽讀詩書的儒雅,也有海納百世的溫和與寵辱不驚。
在宋嬋走後,他從櫃子裏拿出一大袋的食物開始分發。
董賢能被鍾靈遇戳了後背,起初是煩惱的,直到麵前遞來一個巧克力派,他驚訝地迎上鍾靈遇的目光,不確定地說,“這是……給我的嗎?”
鍾靈遇:“宋嬋請你的,以後還請你多多幫助她。”
董賢能拿著鍾靈遇的巧克力派,十分恍惚。
鍾靈遇派張學恩小範圍地送了零食,都說是宋嬋送的。
張學恩手中的零食還剩最後一個,這時有個背著黑色書包的青年走進了教室,清爽校服下是硬朗的骨骼,他個子也很高,黑色短發慵懶細軟,眼睫細密,像日韓漫畫裏的角色,隻是麵容有些蒼白,略顯病態。
“你病好啦?”
張學恩認識他,友好地上前關心。
“嗯,退燒了,就趕緊來上學了。”
青年笑得開朗。
“來,梁濯,吃個巧克力派。”
“誰給的?”
梁濯一看就覺得這不像張學恩的東西。
張學恩正說,“是宋嬋…”
有道黑影掠來,巧克力派眨眼就到了另一人手中。
鍾靈遇站在梁濯麵前,冷淡地注視著他:“抱歉,沒你的份了。”
梁濯,鍾靈遇怎麽可能忘記呢,這是宋嬋初戀的名字呢。
作者有話說:
鍾靈遇:有我在,你還想當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