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你隻差一個我。”◎
在身體突如其來的失衡下, 宋嬋連忙抱住鍾靈遇的脖子,鍾靈遇站起身,順勢將她穩穩背起來。
宋嬋意識到自己上了鍾靈遇的後背, 整個人都僵住了,原本冷冰冰的臉頰飛快升溫。
她感受到了鍾靈遇後背的溫度, 溫熱,宛如一塊烙鐵;觸碰到了他寬闊堅硬的骨骼, 充滿了使人安心的力量;衣料或是皮膚散發出的獨特氣息, 溫柔而深邃地包圍著她。
“從山腳到這裏,總共還沒有六千步。”
“你怎麽累成這樣?可見你平時多麽缺乏運動。”
“原來你這麽不喜歡運動,我今天才知道。”
宋嬋沒有回答,顯得鍾靈遇自說自話,但他好像並不介意這有來無回的對話,展示出令人驚訝的包容和耐心。
“以後我會經常帶你出來的, 別想反對哦,反對無效。”
宋嬋握緊手指, 她的手心出了好多汗。
她不是不想回答鍾靈遇, 而是……她好緊張。就像熱土上一顆籍籍無名的小草, 受寵若驚地蜷縮著身軀。
鴉雀無聲的山林裏,宋嬋的耳旁是鍾靈遇的呼吸,隨著往上攀爬, 他一口口地嗬出熱氣, 在冷空氣中凝成一片小小的白霧。
“你看。”
鍾靈遇突然站定。
宋嬋後知後覺地從鍾靈遇的側臉回過神來,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到前麵有個小亭子。
“這是哪裏?”
“這就是山頂了呀, 傻瓜。”
“山頂!?”宋嬋訝異地朝後看了看, “離我休息的地方也就五百米吧!”
鍾靈遇繼續往前出發, “有五百米嗎?這不拐個彎就到了,恐怕連五百米都沒有。”
到了亭子前,鍾靈遇把宋嬋放下。
剛才一直走著沒覺得腳有多疼,在鍾靈遇背上休息了一陣,這會兒雙腳一落地,疼得宋嬋險些沒站穩。
鍾靈遇看宋嬋東倒西歪的樣子,一改之前嚴肅的樣子,終於笑出了聲,又動作自然地攬住宋嬋肩膀,來到憑欄處坐下。
“你看看你,就這麽一會兒,還真把腳走廢了。”
鍾靈遇說著調侃的話,在宋嬋麵前蹲下來,捧起她的腳踝揉了揉。
宋嬋大驚失色,卻忘了收腳,她發現鍾靈遇做這些時,垂著眸子好像心無雜念,分外專注,滿心隻掛念她可憐紅腫的腳踝,而且他的動作駕輕就熟,看不出一分刻意。
沒過一會兒,鍾靈遇站起身來,極目遠眺,錘打酸疼的肩頸,“宋嬋,你往後看。”
宋嬋轉過頭,看到了陰霾天下,華燈初上時,在浩渺煙波中安寧祥和的城市。
她的心像是一盞燈,被點亮了。
“我從來不知道液城這麽好看。”
“還記得你周五苦思冥想的那道題麽?圓錐函數。”
“唉?為什麽話題轉換得這麽快。”
宋嬋顯然還沒有從窺見美景的震撼中反應過來。
鍾靈遇已經從包裏拿出平板,點亮了空白頁,飛快地寫下了題目,條件一字不差。
“你現在再做做這道題。”
宋嬋耷拉下肩膀,哀求:“可我現在不想做了。”
鍾靈遇的表情又嚴肅了起來,衝她搖了搖頭,簡直跟剛才強迫她爬山一樣無情。
宋嬋嘀咕,“搞不懂,我想學習的時候你不放我下山,我終於想看風景了,你卻讓我學習。”
話雖這麽說,宋嬋還是很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這道題的正確答案,宋嬋反反複複看過好多次了,但還是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
提筆的時候,宋嬋的心裏是有幾分膽怯的。
她橫著心,拿出方才悶頭爬山的勇氣,一往無前。
然後她寫著寫著,發現自己竟然成功地套出了那個公式。迷霧重重的路仿佛瞬間變得明晰了起來,宋嬋挺了腰背,眼睛也明亮了,書寫的速度加快,難以言喻的激動在體內沸騰,她毫無疑問地寫出了正確答案。
看著長長的步驟,宋嬋難以置信,“鍾靈遇,我竟然做出來了,可我怎麽突然就搞懂了參考答案的思路?”
鍾靈遇撐著下巴,似乎也為她感到十足高興,眸子彎得如同一泓月牙泉,“現在是否有種一覽眾山小的神清氣爽?”
宋嬋看了看山底下,遠方的都市,“一覽眾山小還是不至於,但神清氣爽的確是有的。”她深吸一口氣,“我想我知道為什麽我的思路會突然清晰起來了。”
晚風帶了一陣寒意,宋嬋卻不覺得冷,她甚至幼稚地覺得,熱血沸騰。
“親近自然,開闊眼界,轉換思維。”
“這些你從前不知道嗎?”沉醉在夜色裏,鍾靈遇語調緩慢,“不,你是知道的。肯定有人早就跟你說過,讓你苦悶的時候,多出去走走。但你總愛執迷不悟地沉靜在學習帶來的頭疼裏,非得讓自己像苦行僧一樣。仿佛備受折磨,才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想要做成一件事,的確是不容易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你需要自討苦吃。
“爬山讓你覺得浪費了時間,但你精神內耗的時間難道就比這短了嗎?”
宋嬋喃喃自語:“我無法解放自己,好像也不想解放自己。”
鍾靈遇認真看著宋嬋的眼睛,興許他做好準備聽她的傾訴,但曆來不善表達的宋嬋卻不再有下文。
鍾靈遇用指頭點了點發愣的宋嬋,示意她看向斜後方的拐角,那裏有一盞路燈,安靜地站著,在這個平靜山頂的夜裏,支起一團溫馨的亮光。
然而鍾靈遇不是想讓宋嬋看路燈,而是那個路口。
“正如剛才你精疲力竭不願再走,但山頂其實隻在你前方不到五百米,成功也是一樣。當你鬱鬱寡歡、愁雲慘淡的時候,說不定轉機就在下個拐口。人們通常都不知道,其實自己已經無限趨近於成功了。”
宋嬋:“你覺得我離成功很近了嗎?可你也看到了,我的水平還離班上數學平均分差了很遠。”
鍾靈遇:“你在半小時前還在憂心,不僅做不出題,就連題目給出的參考答案都看不懂,可如今你在沒有刻意記憶的情況下獨自將答案寫了出來,這不算成功麽?半個小時又有多久呢,無非是一頓飯的時間罷了。你知道這說明了什麽嗎?”
宋嬋:“說明什麽?”
鍾靈遇:“說明你其實有你自己都沒有看到的潛力。”
宋嬋愣住了。
鍾靈遇勾起唇角:“你的努力或許成效不顯,但每一步都不會是白走的,它一定會在將來的某一時刻幫到你。”
宋嬋沉默,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地“嗯”了一聲,不知含義。
當她似乎在沉思什麽的時候,一張照片出現在她的麵前,“這是……我的考試卷子?”
鍾靈遇環手:“對,周五那天你走後,我分析了你的數學卷子。”
看著照片上麵敲出的分析,密密麻麻,宋嬋內心震撼:“你竟然做到這個份上,我現在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鍾靈遇:“所以你認為我隻會給你‘煲雞湯’嗎?我還是做了不少實事的。”他一本正經地說,“所以你離成功,隻差一個我。”
宋嬋聽後,蹲了一會,失笑:“你說這話認真的嘛哈哈。”
宋嬋的心情已然大好,聽過鍾靈遇的開導,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鍾靈遇看出宋嬋不再難受,心底鬆了口氣,輕鬆的笑意也湧上了他的眉眼,“認真,也不認真。”
宋嬋好像突然又覺察出什麽,產生疑惑:“對了,你不是也說過數學很難你不會嗎?但從你筆記來看,好像也不是你說的這樣呢?”
鍾靈遇的確差點忘了自己學渣的偽裝,“隻比你略好一點點,偶爾也能教教你。”
宋嬋雖然很開心,但還是無法接受鍾靈遇的好意:“我已經讓你夠費心了,怎麽好意思耽誤你學習呢。”
鍾靈遇假裝托腮思考:“晚自習結束之前我應該就可以完成學習任務,回家後我就能陪你學習了。”
宋嬋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回家後為什麽還可以一起學習?鍾靈遇你以後都要長住在我家嗎!”
鍾靈遇補充:“你家對門。”
宋嬋吸滿一口氣,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和鍾靈遇住的這麽近,這種事情光想想,她就心慌意亂啊!
宋嬋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盡了,天空小雨不停。
沒過一會兒,宋蜻回來了,全身濕噠噠的,缺著門牙,幽怨地望向宋嬋:“你切(去)哪兒了?”
宋嬋:“我倒要問你去哪兒了,怎麽比我還晚回來?”
宋蜻來到宋嬋麵前:“你和鍾靈遇一塊兒待到現在?”
宋嬋想到什麽,臉上出現笑容:“我們去山上學習了。”
宋蜻半信半疑地望著宋嬋,感覺宋嬋也不像在撒謊,他這才放心地轉身前往臥室。
宋嬋把宋蜻揪住,“你還沒說你去哪裏了呢,你傷口還沒好,受寒容易落下病根的。”
宋蜻遲疑,他要怎麽解釋,剛才其實一直在跟蹤宋嬋呢?
隻是他爬到半山腰,肚子突然餓了,實在受不了就下山去吃了一碗麵,吃飽了繼續爬山,爬到半山腰,他肚子突然疼了,實在受不了去了衛生間,出來後又往上爬了一陣,肚子又餓得受不了,就下山又吃了一碗麵……宋蜻良好的消化係統,阻止他爬到山頂。
宋嬋見宋蜻不說話,拿出手機,看到宋蜻的步數竟有三萬步,“你去暴走啦?我爬山總共也才一萬多步,你是去哪兒走出三萬步的?”
同一座山,多出兩萬步的原因,隻有可能是那個人來來回回……
宋蜻一想到剛才的經曆,就覺得一陣牙疼,“嗚嗚嗚。”
宋嬋覺得弟弟怪怪的,但她淺淺一想,弟弟好像一直就沒正常過。
她沒有過多地懷疑什麽,收拾了下屋子,出去倒垃圾了。
樓道小賣部的大爺說垃圾桶搬去了巷子,宋嬋前往巷子的時候,背後總覺得涼颼颼的。
幽靜的小巷,地麵坑坑窪窪,四處積水,讓人無法落腳。頭頂燈光,照亮一根根細絲般的雨,宋嬋抬頭看了一會兒,眨動濡濕的睫毛,又埋頭往前走。
突然之間宋嬋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她提心吊膽地回過頭,看到自己身後突然站著一個人,她嚇得捂住嘴巴。
看清來人,她慶幸自己還好沒有尖叫出聲,“梁濯,你也來倒垃圾嗎?”
梁濯沒有說話,他的表情看上去和平時不太一樣。短發濕成一股一股,身上的衣服也好像能擰出水來,不是剛劇烈運動過,就是已經淋了很久的雨了。
宋嬋有點後悔,扯了扯嘴角幹笑:“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匪夷所思地轉過身,胳膊突然被梁濯拉住,她驚恐地回過頭,就看見梁濯眼眶通紅:“宋嬋……”
梁濯聲音嘶啞地喚她的名字,盈滿淚水的眼眶正止不住地抽搐著,似乎陷入極度悲傷之中,“小心你身邊的人,一定要小心!”
宋嬋六神無主:“什麽?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梁濯突然按住太陽穴,雙眼失去神采,他吃力強撐:“還有個時間,一定要注意……十月底……尤其要注意十月底……嘶……”
“你在說什麽,十月底怎麽了?”
宋嬋想要拉住梁濯,問個清楚,但梁濯卻好像已經疼得無法忍受,強行掙脫宋嬋,轉身跑進了雨巷,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宋嬋望著幽黑無人的深巷,頭皮發麻。
作者有話說:
稍微有點主線的影子啦
看過我文的老讀者應該都知道,我喜歡寫點小懸疑,所以這本書雖然甜寵歡脫為主,但後麵的真相其實也不簡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