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你是孩子媽◎
“你們家宋嬋啊，這次可真是超常發揮，平時吊車尾的水平，不曉得是撞了什麽大運，竟然僥幸分到了尖子班。”
人聲鼎沸的遊樂場，裝潢夢幻的主題西餐廳，大姑一家人請客吃飯，慶祝宋嬋這次考上了尖子班。
隻是大姑的祝詞，聽得宋嬋總覺得怪不舒服的。
“相比而言，我們家萱萱這次就真是比較倒黴了，考試前她爸爸帶她去吃日料，結果這下好了吧。”
宋嬋媽媽：“不新鮮？”
大姑：“三文魚三文魚，你聽聽這名字，多不吉利，政史地考好了，物理化全栽了！你說咱們萱萱平時都是考清北的材料，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她比你家宋嬋聰明，這有什麽用？真正的實力，在運氣麵前不值一提。”
宋嬋父親：“姐你也別這麽說，這就隻是一次分班考而已，萱萱日後絕對能考上好大學。”
大姑：“那確實，宋嬋還是要多努力，笨鳥先飛，這次運氣好，指不定到了高考的時候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宋嬋覺得這話很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可她環顧四周，身邊的弟弟宋蜻端著一盤沙拉胡吃海塞，母親和父親望著大姑笑得樂嗬，他們好像都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宋嬋隨後也跟著牽起一抹生硬的微笑，心裏犯嘀咕。
是她太敏感了嗎？
服務生一道道地將菜端上桌，大姑嘴皮子也始終沒有停過。
“這可是挪威空運的海鮮，你們沒錢出國玩，很難有機會嚐到，特別是宋嬋，多吃點。”
“哎喲笑死人了，宋嬋啊，魚子醬不是這麽吃的，你自己上網查查嗬嗬嗬。”
……
這頓飯吃下來，讓宋嬋滿頭是汗，有時朝父母投去求助的目光，父母似乎沒有領會到，甚至覺得她大姑教導得很是到位，不愧是家裏唯一見過世麵的富婆一枚呀。
等到甜品上桌，宋嬋鼓起勇氣，“謝謝大姑，我有點吃飽了，可以去外麵看看嗎？”
大姑笑嗬嗬地說：“好呀好呀！”隨後望著身邊的閨女周雯萱，“你快帶你表妹出去玩。”
表姐周雯萱熱情地走過來，拉起宋嬋，“走吧。”
宋嬋和表姐接觸不多，最多隻在逢年過節時坐在一桌吃頓飯。
其實宋嬋內心也很希望自己有個善解人意的大姐姐，隻是這個表姐平日裏很是高冷，從不主動同她說話，連麻花藤的好友請求都不通過她的，宋嬋一度很難受。
這次是表姐第一次主動來找她玩，宋嬋很樂意地跟表姐周雯萱出去了。
周末的遊樂場，人山人海，宋嬋瞅到冰激淩鋪，開心拉起表姐的手，“姐姐，我們去吃冰激淩吧。”
“那個，宋嬋，我約了幾個朋友。”
與此同時抽離了被宋嬋握住的手。
宋嬋有點茫然地望著周雯萱，好怕表姐說出丟下她的話。
“等我的朋友們來了，再一起去玩吧。”
沒有被丟下。
宋嬋的雙眼再次亮了起來，十分清脆地回答周雯萱，“好！”
周雯萱不知宋嬋樂個什麽勁，有些嫌棄地搖了搖頭，背過了身去。
就這樣陪著表姐幹等了一個小時，表姐的朋友們才陸陸續續來了。
共有一個男生兩個女生，看穿著，家庭都不錯。
表姐完全沒有將宋嬋介紹給他們的想法，一群人打打鬧鬧往前走，宋嬋宛若一個透明人，手足無措跟在後麵。
“我們先玩點什麽好呢？”
穿海魂衫的男生挑選著門票。
也許是出於想要融入他們的心情，宋嬋主動提出，“你們要吃肉串麽？我去買。”
三個女生聞言朝後看了一眼，目光冷冰冰的。
表姐也沒有搭理宋嬋的意思。
“你怎麽一路上都隻想著吃啊。”
同行的那個男生有點好笑地調侃宋嬋。
“蔣元奇你到底還要不要請客呀！過山車一人八十，打錢！”
“來了來了，你生什麽氣嘛，我跟你表妹說話，又不是跟其他女生說話。”
“什麽表妹啊……”
周雯萱後麵的話，宋嬋沒有聽見，隻覺得那種很難融入的窒息感再次襲來。
宋嬋之後再也不說話了，也不提出自己的要求，隻負責低頭默默跟在他們身後。
直到走到了過山車檢票口，宋嬋拉住表姐衣袖，“我就在這裏等你們。”
“別慫啊，票都給你買好了。”
“宋嬋你可別這樣，我們今天來都是為了幫你慶祝的，別掃興。”
“過山車很好玩的！”
宋嬋一看到那龐然大物便兩股戰戰，但同時她也在想，是不是這次硬著頭皮答應了，就能融入他們了？
宋嬋不想失去跟表姐親近的機會，於是她咬緊牙關，說：“好吧，我去。”
很快上一輪過山車結束了，新一輪的玩家正在陸續檢票。
宋嬋被工作人員帶到位置上，做好一切安全準備措施。
“表姐，你等一下能拉住我的手嗎……”
宋嬋話未說完，就見表姐和她的朋友們嘻嘻哈哈從座位上逃走了，一溜煙跑到護欄下麵，一張張臉寫滿了捉弄。
“表姐，你等等我！”
宋嬋急得想走，全身的安全措施阻止了這個念頭。
廣播開始預告，提醒玩家們不要亂動。
宋嬋曆來老實聽話，隻好死死閉起眼睛，選擇認命。
表姐和她朋友們的嘲笑聲，即便在嘈雜的人群中，也顯得那麽突兀刺耳。
宋嬋鼻酸，說不出的難受在心頭蔓延。
在機器轟隆啟動的那一瞬間，宋嬋的心頓時落入了無底洞。
有個聲音告訴她：你最終還是被丟下了。
好委屈啊，宋嬋緊緊閉著雙眼，顫抖的睫毛濕潤了起來。
當感覺到自己開始升起的時候，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將宋嬋緊張的指頭握住。
宋嬋一驚，聽到高空的風聲中，傳來陌生嗓音。
“你很害怕對麽？”
“沒關係。”
“遊樂設施已經十分成熟了，你要相信，它真的很安全。”
“不要怕，我會牽好你的。”
宋嬋感受到自己的心情，神奇地平靜下來。
到底是誰這麽好心，誰這樣溫柔？
聽聲音好可靠，好沉穩，一定是位年長的男性。
“謝謝……叔叔。”
宋嬋沒有察覺到對方一瞬間的僵硬，她一心隻想看清幫助自己的人長什麽樣子。
她努力睜開眼睛，安全防護罩卻擋住了大半的視野，高空刺目的眼光照來，對方的輪廓被模糊成一道如夢似幻的虛影。
又過了一陣，大風送來他磁性的聲音。
“不客氣。宋嬋，你既然來了，就要好好體驗，不是嗎？”
宋嬋詫異：“您認識我？”
對方不說話了，宋嬋被突如其來的朝下墜落抓緊心弦，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尖叫。
宋嬋也跟著一起大叫起來，一身舒暢。
等過山車停靠到岸，宋嬋仍舊緊閉雙眼，工作人員提醒她，她才如夢初醒。
宋嬋連忙看向旁邊，旁邊已經坐了一對情侶。
工作人員催促宋嬋：“下一批人都已經上來了，同學快走吧。”
宋嬋這才悻悻地離去，到了護欄外，仍然四處搜尋著剛才那人身影。
不知道為什麽，好想找到他。
“宋嬋，你結束啦？”
表姐周雯萱帶著朋友們走來，一臉虛假關心。
“嗯。”宋嬋表情不太愉快。
周雯萱親近地拉起她，“我這不是為了鍛煉你的勇氣嘛，你很厲害哦，竟然能一個人坐過山車！”
另外幾位朋友都對宋嬋改變了態度，連連誇讚起宋嬋，“你真不錯，我們都驚訝極了，你真的很勇敢呢。”
其中一個男生給宋嬋遞去兔子棉花糖，“剛剛給你買的。快拿著，我們等會要帶你去吃好吃的。”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餐時間。
宋嬋被周雯萱等人拉到了距離遊樂場五公裏外的中式茶餐廳。
餐廳陳設高端，一體式園林建築，四處都透著股昂貴氣息。
宋嬋有點拘束，“表姐，要不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周雯萱不樂意了，“我們這是在為你慶祝，別掃興啊宋嬋。”
“就是，你今天這麽勇敢，而且據說還考進了好班，這高低得慶祝一下。”
“你這時候走了說明你瞧不上咱幾個唄，我們可是想正兒八經交你這個朋友的。”
宋嬋不由分說被推入了包廂。
服務員呈上的菜單沒有價格，宋嬋想質疑，卻被表姐眼神警告，“高級餐廳都是這樣的，別犯傻哦。”
宋嬋越是想勸表姐少點些，表姐就越是大手筆，最後上了滿桌子菜，五個人根本吃不完。
結賬的時候，服務員禮貌地報出價格，“您好，你們一共消費兩萬零三千元。”
財大氣粗的表姐頓時傻眼了，“多少！？”
服務員再次報出價格，他們沒有聽錯，就是這麽貴。
表姐家雖然有錢，但一頓飯花個千兒八百已經是頂配了，這得是什麽家庭一頓飯上萬啊！
這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說明了這也超出了他們的消費水平。
宋嬋覺得這有問題，站出來說：“不可能這麽貴，你們把小票給我看看。”
剛才還彬彬有禮的服務員，頓時翻了個白眼。
“原來沒錢啊，沒錢去吃大排檔唄。”
表姐麵紅耳赤，反而覺得質疑餐廳的宋嬋讓她丟臉，“宋嬋，你該不會付不起吧，我們等會還有事呢，能不能快點。”
宋嬋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表姐，不是你帶我來這兒的嗎？”
周雯萱：“我們為你慶祝，該是你請客吃飯啊。”
其餘三個人麵麵相覷，都不說話了，很顯然他們也沒想到周雯萱會來這一出，自己沒帶夠錢，就把表妹往火坑裏推。
望著咄咄逼人的表姐，宋嬋真的很難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
“表姐，我沒有說過我要請客。”
服務員冷笑一聲，衝裏麵的經理高聲道：“有人想賴賬，王總，您快來一下。”
周雯萱開始覺得自己很沒麵子，威脅起宋嬋：“宋嬋，我怎麽能賴賬呢，我隻好打電話讓你爸媽來了。”
宋嬋拉住周雯萱翻找手機的手，低聲質問她：“為什麽你要這麽做，你明知道我們家根本……拿不出這些錢。”
多麽令人沮喪，非要逼著她說出這麽傷自尊的話。
表姐卻一臉無所謂，“宋嬋，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今天這頓飯你沒吃嗎？跟個鄉巴佬一樣，鮑魚一口一個。”
“怎麽？還在這兒表演窩裏鬥？”被稱之為王經理的男人表情寫滿了鄙夷，靠在收銀台前，“吃飯不付錢想跑？沒門兒。要不喊你們父母來結賬，要不咱們去警局解決。”
幾人一聽要鬧到公安局，頓時慌了。
周雯萱跟幾個朋友使了個眼神，把宋嬋推出去，“你們找她，她說了要請客的。”
隨即幾人就要逃走。
王經理一抬手指，“報警吧。”
宋嬋隻覺得全身發麻，為數不多的人生經驗，以及此刻的孤立無援，讓她根本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有本事報警啊！”
眾人循聲一瞧，隻見個十分高挑漂亮的女生，施施然從影壁走了出來，神色倨傲，從上到下精致得像個洋娃娃。
而她的身後，還有一個男生，白皙俊秀，鳳眼上挑，舉手投足雅正端方，上來便拿了宋嬋手中的小票，沉靜的目光朝上麵一掃，然後麵無表情地望向經理。
“你們確定自己的收費合理嗎？我不介意讓我的律師來幫忙看看，或者直接打電話，讓市場監督局的來一趟。你們選一條吧。”
經理皺眉：“你誰啊，這事兒跟你有什麽關係。”
鍾丞麵容平靜，但內容驚人，“她是我媽，你說跟我什麽關係？”
宋嬋：“！”
鍾馨扶額，傻瓜鍾丞，人家不是真的在問你同別人什麽關係呀，你沒必要實話實說吧。
但事到如今，也隻能……
她揚起下巴，望著經理那張充滿鄙夷嘲諷的臉，上前一步，氣勢淩淩：“怎麽，剛認的媽，不行？”
說罷將一張黑金卡拍在桌上，“看清楚了，這是我爸的卡，全商圈僅此一張，為什麽呢？因為你所站的這片土地，是我爸公司的產業，而今天你要想從裏麵劃走錢，就看你的表現了，懂麽？”
大小姐趾高氣昂，目光傲慢，自骨子裏透出優越。
黑金卡，的確是黑金卡，但怎麽會在這幾個學生手裏？眾所周知，鍾氏集團隻有一個公子，哪裏來的龍鳳胎？
望著經理懷疑的目光，鍾丞拿出手機，“或許你想當麵跟我爸爸聊聊？”
宋嬋正迷失在一聲聲的“媽媽”中，還未回過神來，如今猛然又聽說“孩子他爸”也要來，隻覺得快要當場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