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不小心喊了丈母娘一聲媽◎
從前, 如今日一般父追子逃的畫麵，是根本不會出現的。
因為向來理智的鍾靈遇很清楚，他老胳膊老腿的, 哪裏比得上年輕人的體力。中年人就中年人吧，那他也要當一個優雅的中年人。掌握著家中財政大權的他, 原本就有這種不怒自威的資本，隻需要輕描淡寫凍結崽子們的賬戶, 就能立馬獲得兩枚大孝子。
但此時此刻的鍾靈遇, 似乎很樂於表現自己的體力，將鍾丞鍾馨從教學樓追到食堂，又從食堂追到了後山，一直到他們終於見識到了年輕版父親的耐力，並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表示甘拜下風，激烈的追逐才告一段落。
烏雲擋住了太陽, 投射下一片幽暗的陰影，夏日後山林子涼颼颼的, 四周圍繞著許多廢墟般的老建築。一道長長的影移動到麵前, 鍾靈遇的臉上表情不明。
“我真是低估了你們, 你們這才來鷺華多久，就成了全校皆知的名人了。”
鍾馨像一隻沒骨頭的貓貓蟲，在鍾丞起身的時候, 扒拉著他的胳膊勉強站起來。
“那還不是因為爸爸你教得好呀！”
“什麽？”
“啊不不不, 我沒有任何跟你頂嘴的意思，我哪裏敢呀。”
鍾靈遇立在原地，隻覺得急需要宋嬋幫他掐一下人中。那躲在兒子身後的閨女, 低眉垂眼扭著腳踝, 服軟的樣子假得都懶得敷衍他一下。
鍾丞倒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見鍾靈遇一臉風雨欲來，恃寵而驕的妹妹卻毫無認慫跡象，這時候急需要他這個扛台階小能手出馬。
“爸爸我們沒有給您惹禍。這次真的沒有，是妹妹她自己自作多情，以為男同學喜歡她。”
鍾馨訝異於鍾丞竟然反水背叛她，“鍾丞你？”
鍾丞根本沒空搭理鍾馨，“誤認為那位同學喜歡她不說，還把人家拒絕了，你說離譜不離譜？”
鍾馨哪裏肯承認鍾丞的這番話，她努力解釋：“我沒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向來謙虛又客觀，且有常人無法企及的洞察力。沒有經過充分事實論證，是絕對不會輕易下結論的！”
鍾靈遇卻一反常態地平靜下來，托著下巴思索鍾丞的話：“像是鍾馨會做的事情。”
鍾馨：“！”
完全被無視了呢。
她張著嘴巴，不可思議地眨巴眼睛，最終幹脆放棄辯解，兩隻腮幫子鼓起來，氣呼呼地轉過頭去——這世上唯有媽媽才懂她！
鍾靈遇看上去倒是消氣了，但仍然麵容嚴肅地走過來，向兒女告誡了一番。
“上次被開除宿舍，這次又鬧得滿城風雨，你們為我惹了多少麻煩，不需要我再逐件逐件地羅列了吧。”
“嗯……”
“我希望你們今後可以低調一些，畢竟你們現在的身份是經不起調查的。”
鍾馨鍾丞點頭如搗蒜，這時還算乖巧。
“再強調一點，鍾馨，你知道你爸爸我，的確是沒有跟未來女婿一起退休的想法。”
鍾馨抬起頭，很想表示抗議，對上鍾靈遇少見嚴峻的雙眼，卻還是難免發怵，畏縮縮地放低目光囁嚅：“那其實你可以一直工作到九十歲，就永遠都不會退休了。”
鍾靈遇擰緊眉頭：“謝謝你的祝福。”
看時候不早了，鍾靈遇不想再多說什麽了，在教育孩子的事情上，他從來講究點到為止。
鍾馨見鍾靈遇要走，卻突然急切地問了一句，“爸爸要去做什麽？”
鍾靈遇用指頭彈彈自己的校服，“我當然也要去上課。”
鍾馨大吃一驚：“你也會規規矩矩地去上課？”
女兒的質疑讓鍾靈遇覺得自己很需要為自己正名：“我怎麽就不能守規矩地認真上課了，你爸爸我上學的時候聽課認真，上班的時候工作認真，是個有為青年。”
鍾馨不想懂，她隻想出去玩，表現得一臉失落，“那好吧，你要是哪天有逃課的想法，記得捎上我。”
鍾靈遇眉心跳了跳，他向來以為自己在兒女心目中的形象不說完美到舉世無雙，那也至少是個正人君子：“逃什麽課，我沒把話說明白？”
鍾馨：“我隻是覺得和爸爸媽媽一起逃課這件事真的好酷。”
哦？那是什麽東西？鍾馨的臉上是什麽？是可憐，卻又充滿了憧憬的小表情。而且她還想到了她的媽媽……
鍾靈遇一瞅，便瞅得心軟了。
他勉為其難地轉過視線，“再說吧。”
鍾丞用眼神跟鍾馨擊了個掌，說實話他也不想上這個學，什麽高一是需要少爺小姐上兩次的？
鍾馨展現演技，鍾靈遇答應的概率為1%。
鍾馨展現演技，並搬出宋嬋，鍾靈遇答應的概率為1000%。
鍾丞老早就把這事兒給算清楚了。
“鍾丞，你又在算什麽，我聽見你算盤珠子的響聲了。”
鍾靈遇眯起眼睛，彎曲兩根手指對準鍾丞。
鍾丞被嚇了一大跳，又聽見鍾靈遇十分嚴肅地警告：“在你媽麵前看到我喊聲哥，別喊我爸。我現在在她那兒的身份，是你們堂哥。”
鍾馨、鍾丞：“好的，堂哥！”
等鍾靈遇走了老遠，鍾馨鍾丞才麵麵相覷，發出疑問。
“所以他為什麽突然變成了我們堂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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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鍾丞鍾馨分別以後，鍾靈遇往教學樓行走的時候，還在惦記著剛才的談話。
他教出的女兒什麽都好，就是眼神兒不好，如此優秀正派的成功人士，年輕的時候能差到哪裏去，逃課這種標簽也敢往他身上套，真是需要敲打。
走到五樓，鍾靈遇路過辦公室的時候，下意識往裏瞥了一眼。
然後他就看見了丈母娘。
丈母娘坐在沙發上，一張臉繃著，十分仔細地聽班主任說話。坐得筆直的身體，皺的很緊的眉頭，表示她正在麵對一件很嚴重的事。
而旁側的宋嬋，坐在母親孟綿身邊，側身背對著門，看不清表情，隻見一顆腦袋垂得很低，不停地摳著手指，看上去像是犯了什麽錯，正接受著數落。
鍾靈遇苦思冥想，沒想出老實學習的宋嬋最近有什麽表現不好的地方，唯一的可能是不久前被誤抓了早戀的事。
沒過一會兒，宋嬋和孟綿從辦公室出來了。
和老師分開以後，母女倆往前走，孟綿一雙眼睛鼓得老大，嘴裏嘀嘀咕咕地說著什麽，好像是在數落，逆來順受的宋嬋沉默不語，隻是乖順地聽著，並沒有發現後麵深處走廊盡頭的鍾靈遇。
但從鍾靈遇的角度，卻能看見宋嬋咬著唇瓣，無地自容的動作。
鍾靈遇曆來不會貿然插手丈母娘和媳婦的矛盾，但看見宋嬋這幅小可憐樣，又於心不忍。
正當他思索之際，前麵孟綿突然停下來，急火攻心，動手往宋嬋膀子掐了一記，疼得宋嬋往後退到牆壁，眼角落下一滴小珍珠。
“你們姐弟都不讓我省心！”
孟綿不但沒有消氣，反而更加惱怒，氣急敗壞地朝宋嬋走了一步，抬起手來。
而這隻手還未落下去，就被人從半空迅速接住，與此同時，一個見義勇為的陌生青年擋在了宋嬋身前。
“媽，有事好好說，別動手，別動手。”
鍾靈遇此時什麽也沒想，麵對著表情震驚的孟綿，繼續解釋：“您先冷靜，情況一定沒有您想象得這麽嚴重，不如您再聽我說一次，我能為您解釋得更清楚。”
孟綿：“你？”
“是的，這個問題沒有人比我更了解。”
鍾靈遇神色真誠地同孟綿交流著，另一邊又十分著急揉揉宋嬋被掐紅的手膀子。
這下不止是孟綿，就連宋嬋也傻眼了。
她遲鈍的腦子，花了不少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正被人緊張地保護著，對方為她搓著疼痛的手膀子的樣子，就像是在習以為常地嗬護著一個小朋友。而且宋嬋感覺到，鍾靈遇在化解矛盾的同時，甚至也照顧到了她媽媽的情緒。
或許鍾靈遇是出於義憤填膺才來幫她的，但自始至終很尊重她的母親。
唯有一點……
孟綿不知道女兒這個年紀，被男同學以如此義無反顧的姿勢保護，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那你說說吧。”
鍾靈遇給宋嬋遞了一個令她安心的眼神，然後語氣莊重地陳訴起來：“那幾天溫度驟降，作為同桌，出於關心，才為宋嬋同學披了一件外套，本來是可以叫醒她的，但宋嬋同學每天晚上做數學題到淩晨，午休時間對她而言很寶貴，所以我不忍心喊醒她。”
“鍾同學！”
“至於整理頭發的事情，其實是因為角度……”
宋嬋戳了鍾靈遇好幾次，但鍾靈遇都沒理她，她實在無法再坐視不管了，直接打斷他：“鍾同學，我、我媽媽是因為我偏科的事情而來的。”
一陣冷風過境，早秋似乎已經有烏鴉飛過。
鍾靈遇的表情凝固了，他看見丈母娘的表情透出一股濃濃的審視。
“至於偏科的問題，如果您不介意，我其實也是可以幫忙的。”
他的笑容，有些生硬。
明智的丈母娘啊，聽他狡辯吧，哦不，辯解。
孟綿嚴整地注視著鍾靈遇，將挎包往肩上一提，環起手來，“要不你先解釋一下，剛剛那一聲清脆的‘媽’吧。”
鍾靈遇如鯁在喉。
其實也沒有很清脆……吧。
不過這不是重點。
作者有話說：
明天晚上九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