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禁魔魔法陣”
遠離迷霧深淵的那些礦山情況都不算危急, 再加上被改造者不會被魔獸攻擊,所以在他們的保護下,各個隊伍很快帶著人開始往回撤了。
尤利西斯騎在獅鷲的背上, 隱約能看到整片礦區的山脈間時不時閃過魔法的光輝, 也沒有人發出求援的信號, 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拍了拍閃電的後頸:“直接去找黎離……”
閃電撲扇了一下翅膀,正準備往前飛的時候,卻猛地轉向。
“嗷!”
後方不對勁!
尤利西斯也察覺到了異常,飛快轉過頭:“走,回去!”
在加入了這兩百多個礦工之後,六隊的魔法護盾又撐大了許多,但是這也代表著護盾能維持的時間在急劇縮短,而且原本厚實得像龜殼的護盾也開始變薄弱了。
“抓緊時間離開高危區域周邊!”靈頓的臉色已經蒼白一片了,他暗暗地咬了咬牙, 與隊友們繼續護送著礦工們往前衝。
然而就在這時,異況突起。
兩隻魔獸突然出現在了他們身邊, 而且和其他魔獸不同,它們身上帶著的那股死亡氣息讓所有被改造者都覺得後背發涼。
“是被亡靈法師操控的不死魔獸!”隊伍之中,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能操縱這些魔獸屍體的, 無一例外,都是亡靈法師中的強者, 例如十三號那樣排行很靠前的家夥!
礦工們尚未意識到危險, 然而被改造者們卻都浮現起當初被關押在荒島上的經曆。
那些不死魔獸似乎是嗅到了這邊被改造者們身上的同類氣息,所以暫時還沒有動, 隻是死死地盯著它們。
但是隻要暗處的亡靈法師一操控, 它們就會像傀儡一樣,毫不畏死地衝上來!
有個精靈緊了緊身上的袍子, 緊張問:“我們會死嗎?”
“他們可舍不得殺我們,畢竟我們是難得的‘成功試驗體’,肯定會被抓回去繼續關著洗腦。”
“反正不可能在天劍城裏躲一輩子,咱們上!”
“我可不想再被關到那種鬼地方等死了!”靈頓咬了咬牙,握緊了魔杖:“今天咱們就和他們拚了!”
幾乎在靈頓他們表現出反擊意圖的瞬間,對手似乎也意識到他們不會老實跟著走了。
幽暗的叢林中,似乎有一聲遺憾的歎息。
下一刻,兩隻超高階魔獸猛地朝他們撲了上來!
就在這時,獅鷲尖利的叫聲在空中響起,閃電化作一道黃褐色的影子,如同箭矢般猛地從空中快速下墜,密林被它撞碎化作木屑在空中散開,在木枝落下之前,獅鷲巨大的翅膀已經化作兩道刀刃,毫不留情地拍向對麵兩隻魔獸的脖子!
獅鷲爪子刺穿魔獸腦袋的同時,大劍也以刁鑽的角度自下而上利落斬過。
砰——!
巨大的魔獸腦袋掉落在地。
尤利西斯持劍擋住魔獸,頭也不回地沉聲道:“趕緊護著他們離開,深淵的魔獸在朝這邊聚集了!”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不自覺地帶上了在光明教廷時的威嚴語氣。
六隊的幾人果然被震住了,在尤利西斯攔住魔獸的時候,他們將護盾催動到極致,快速地往回撤。
在察覺到後方上百號人都在遠離後,尤利西斯終於能專注地作戰了。
他和閃電一左一右快速攔住兩隻超高階魔獸,雖然非常勉強,但是之前絕佳的戰鬥意識尚存,但是總算能拖延下去。
但是和之前相比,突然減弱的力量和速度,以及那些受了致命傷也依然能爬起來繼續戰鬥的魔獸,都讓尤利西斯覺得無比吃力。
這時候,暗處似乎傳來了一絲極其隱匿的窸窣聲響。
有人在窺視他們!
尤利西斯咬牙。
“閃電!”
心有靈犀的閃電讀懂了尤利西斯的意圖,仰頭咆哮了一聲,爆發出全身的力量,暫時將兩隻同階的魔獸都壓製住了。
也就在這時,尤利西斯微微弓身,腳下猛地一蹬,倏然躍向那邊的荊棘叢。
對方的反應遠比尤利西斯想象中要快。
在尤利西斯的大劍砍下的同時,那個身著黑色戰甲的家夥幾乎同時揮出武器格擋。
短短的瞬間,兩人的交手已有十數次,尤利西斯驚詫地發現,對方似乎對自己的攻擊手段異常了解,無論是劈斬也好,挑刺也罷,總被完美避讓過去。
同樣的,對方在作戰時的一些小細節也讓他覺得熟悉得可怕,而且比起殺掉自己,對方似乎更想要結束對戰回撤……
尤利西斯心中混亂無比,一咬牙,在對方下一次攻擊出手的時候再也不選擇避讓,而是直直地迎著劍刃衝了過去!
那把看起來尋常無比的單手劍刺穿了尤利西斯的肩膀。
對方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被魔法加持的強大力量,猛地轟擊向尤利西斯的右手,劇痛傳來的同時,他手中那把大劍也瞬間被打飛。
戰鬥結束了。
黑甲人手上一用力,想要將刺入尤利西斯體內的劍拔出。
但是也就在這時,尤利西斯猛地伸手拽住那把劍,另一隻手上不知何時又握住了一把細長的新劍!
在對方的動作停頓的那一霎,尤利西斯爆發出全部力量猛地揮斬過去,這一次,他攻擊的是對方那張被黑色戰甲徹底隱藏起來的臉!
他現在隻想知道,這個人的真實身份!
哢嚓——!
對方以詭異的姿勢往後避讓了一下,尤利西斯的奮力一擊被迫偏移,落在了前者的肩膀上。
那一瞬間,兩人的動作同時停住了。
在對方使出那個堪稱絕學的躲避動作的同時,尤利西斯已經辨出了對方的身份,同樣的,他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鮮血從尤利西斯的指縫和肩膀處瘋狂湧出,而他卻沒有使用魔法卷軸治療,隻是死死地盯住了對麵那個人。
這個躲避招式他也會,他也是整個獅鷲騎士軍團中唯一會使用這招的人,當初庫查茲想要學,結果苦練了兩個月都做不到那麽完美的動作。
在尤利西斯之前,也有人會這一招,而且正是他教會了尤利西斯包括躲避在內的所有戰鬥技巧。
隻不過那個人的屍體,現在本該在光明教廷的騎士墓山上才對!
因為他早在兩年前,就在對抗魔獸的戰鬥中犧牲了!
“……”
在短暫的沉默後,後者用力拔出劍,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著森林暗處走了。
“維克多騎士長!”
尤利西斯喊出對方的名字。
然而後者隻是停頓了片刻,然後繼續往前。
這時,閃電發出痛苦的哀嚎,它快要擋不住那邊的兩隻不死魔獸了,黑甲人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點,在短暫的猶豫之後,還是召回了那兩隻魔獸了。
也就是這片刻的時間,尤利西斯猛地撲了上去,牢牢地束縛住他!
“維克多騎士長!”尤利西斯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強忍住心中的震驚,厲聲質問:“他們都說你死了!說你葬身在魔獸腹中,我和希澤曾經看過很多次的……”
“假的。”
對方緊繃的身體突然鬆懈下來,注視到尤利西斯的眼睛時,冰冷地回答:“我隻是叛出了教會而已,畢竟上一任獅鷲軍團的軍團長居然會倒向亡靈法師的隊伍是一件可恥的事情,教會可丟不起這個臉。”
尤利西斯呆滯地凝視著對方,企圖從話中探尋真相。
然後他猛地想起什麽,深吸一口氣道:“你是被亡靈法師脅迫了對不對,你也是像格魯他們那樣想要拯救更多人……如果是的話你就點點頭,他們聽不到的!”
然而對麵的人沒有點頭。
他隻是憐憫地看向尤利西斯:“我的確是想要拯救更多人,但不是被脅迫的。”
維克多抬起手。
在他的小臂下,有一個非常靠前的數字。
“五”。
他是亡靈法師中排行第五的……核心人物。
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脅迫的。
認清這個事實的尤利西斯僵硬地站在原地,突然覺得後背都開始發涼。
“如果換在以前,我是不會和你說這些的,尤利西斯,畢竟你這樣的年輕人算得上是教會最得意的傑作了,對光明神的存在堅信不疑,將教會奉為畢生信仰,腦子已經徹底不清醒了,難怪他們寧願去策反希澤也不願意來策反你。”
這樣刻薄的話從維克多的口中說出來,卻好像隻是在陳述事實般冷漠。
“但是現在似乎不一樣了,你已經被光明教會放棄了,不是嗎?甚至如果不是希澤將裁判所的注意都引到他自己身上,且竭力將你摘出來,你可能還會被帶回西塔城的裁判所接受聖音魔法陣的靈魂拷問,真要是那樣,大概你現在已經是個靈魂破碎的傻子了。”
“……”
尤利西斯的肩膀劇烈顫抖。
他想要反駁,但是與其再自欺欺人地說“這是教會在保護希澤”“沒帶我回去隻是想讓我養傷而已”,維克多的話倒更像是血淋淋的真相。
“可是為什麽你要倒向亡靈法師!他們不擇手段,他們所謂的拯救隻是一種殘酷的手段!”
“可是如果不選擇這種殘酷的手段,最後我們都得死!精靈也好人類也好,全都會被迷霧吞沒,成為魔獸的食物!”
維克多輕蔑地掐住尤利西斯的脖子,輕而易舉地將自己的後輩禁錮住。
尤利西斯毫不示弱地怒瞪回去:“我們會戰勝魔獸的!不需要那種手段!”
“蠢貨。”維克多冷笑:“你難道真的覺得有光明神嗎?兩年,僅僅兩年時間,你知道大陸上新增了多少迷霧深淵嗎?你知道現在魔獸已經不僅限於雙月黯淡期間出沒了嗎?你難道沒發現嗎?那些迷霧在試圖吞沒整個大陸!”
尤利西斯聲嘶力竭地反駁:“迷霧隻是暫時的,光明才是永恒!”
“天真的光明神信徒啊,你知道我們為什麽鍥而不舍地想要鑽研讓所有人都變成不會被魔獸攻擊的怪物嗎?你以為我們真的隻是想竊取魔獸的力量,稱霸大陸?”
“不,我們隻是知曉了一些真相,想要竭力挽回這個注定會被魔獸吞噬的世界而已。”
尤利西斯的腦子很混亂,他完全聽不懂維克多到底在說什麽:“什麽叫做注定被魔獸吞沒……”
“你知道深淵之下是什麽嗎?”維克多的聲音突然變得沉重起來了,沒有等尤利西斯回答,他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了:
“那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裂縫,魔獸們生存的世界。它們似乎生來就是魔法大陸的天敵,能夠追尋到魔力並將使用者吞噬,借以強化自身,一隻普通的魔獸能夠輕而易舉地殺死普通人,而且它們的數量到現在都是一個謎。
更可怕的是,它們能夠輕易來到我們的世界肆意殺戮,而我們卻無法進入它們的世界,因為我們的魔力會被那些迷霧給吞噬掉。”
“我們這個大陸,終有一日會徹底被深淵吞沒,我們如果不抓緊時間改造自己,總有一天所有種族的血脈都會徹底消亡。”
“塔城裏麵是安全的!那裏是神明創造出的庇護所,能夠保護所有人!”
“神明的庇護所?”維克多重複了一遍這個字眼,突然就笑出聲了。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麽放棄了光明教會嗎?因為教會總是說神明會在危難之時降臨,會庇佑祂的信徒,四大塔城會永沐光明得以不朽。”
“但是那一次外出,我為了逃避魔獸的糾纏,用了隨機傳送卷軸,卻不小心傳送到了一處遺跡。你猜那是什麽遺跡?”
“那是被毀滅的,屬於地精和龍族的……第五座塔城的遺跡。”
尤利西斯還處於怔愣中,他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龍族,對於整個大陸都是傳說中的生物,沒人發現過他們的痕跡,所以他們逐漸成為了“傳說”。
至於地精,這種流浪在大陸各個角落,像老鼠一樣弱小又醜陋的穴居種族,則是被所有種族無視的存在。
聽說幾百年前,也有地精曾信誓旦旦地堅稱自己有先祖遺留下的卷軸,裏麵記錄了他們光輝的過往——
他們曾經是大陸上最具智慧的種族,精通各種附魔和魔法陣的知識,和龍族更是親密的戰友關係……
對了,地精和龍族還共同居住在一座位於地底的“塔城”中。
但是這種都被當做笑話聽了。
在大陸有記載的曆史中,大陸曾經被一片黑暗給籠罩,人們遭受了長達數百年的苦難,然後光明神到來,祂建成了四座塔城庇護所有的種族,將光明帶給了所有人。
沒人發現過五座塔城,存在於傳說中的龍族從未出現,地精們也好像一直在流浪。
維克多鬆開手,將處於震驚之中的尤利西斯一腳踹開,然後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
“第五塔城曾存在過,又被曆史抹殺了。光明傳說中記錄的曆史可以追溯到上萬年前,中間卻出現了很多次曆史記錄的中斷。
一千年前消失的是第五塔城,成為傳說的種族是龍族,兩千年前是否有第六塔城消失,有另一個我們甚至不曾聽聞的種族消失?在這萬年間,到底有多少人被曆史抹殺了呢?”
“尤利西斯,你想過這個問題嗎?”
“現在的四大塔城也很可能會重蹈覆轍,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成為傳說的種族是誰,為了避免這一切,我們隻能尋求自救之路。”
“你可以把這些發現上報給教會,教皇陛下會——”尤利西斯的聲音戛然而止。
在之前,他敢篤定地說教皇陛下會代表光明竭盡全力保護所有人,但是在知曉自己心中最仁慈的教皇對希澤做過的事情之後,他突然有些不確定了。
“你以為我沒有上報?”維克多突然重重地踩在了尤利西斯的胸口上,他咬牙切齒:“你知道發生了什麽嗎?那位最仁慈的教皇陛下帶我去了裁判所,克洛西用聖音魔法陣窺視了我所有的記憶,然後教皇居然想要用魔法將我這段記憶抹除!”
“要不是我的獅鷲拚死破壞了裁判所的禁魔魔法陣,要不是我剛好新得了一道隨機傳送卷軸,要不是那天剛好是精靈女王來拜訪西塔城的重要日子,我還在繼續當愚蠢的光明神走狗!”
“你不信是嗎?那你大可去問你的好友希澤,他知道的可比你多得多!說來都可笑,你們這些所謂‘大陸的希望’中,唯一相信亡靈法師們的確是想要拯救這個世界的,居然是光明聖子。”
尤利西斯的胸腔痛到無法呼吸,他憤怒地反駁:“不可能!你們當年殺了希澤的所有家人,他絕對不可能倒向你們!”
他還記得那一幕。
那個下著大雪的夜晚,東塔城最熱鬧的冬夜,家家戶戶都裝飾著漂亮的魔法裝飾,希澤家的莊園也一樣,隔了老遠都能看到精致的飾品在銀白的月光下閃爍的迷人光澤。
他和好友商量著,今晚先在他家吃晚飯,明晚再帶著閃電一起去荊棘玫瑰家族過夜。
遠處有歌舞聲遙遙飄來,跑得快些的尤利西斯回頭呼喚好友,他看到幾片雪花落在希澤漂亮的淺金色頭發上,像是會發光。
兩個孩子肩並肩,帶著獅鷲走進了沉默的莊園。
然後,一顆帶血的頭顱滾落到了希澤的腳邊。
尤利西斯絕對不會相信背負著這樣仇恨的希澤會倒向亡靈法師!
“真可憐。”
維克多的眼中出現了憐憫的情緒,像是在看一隻沒有腦子的可憐蟲子。
“我們是不會殺自己人的……現在懂了嗎?”
一股涼氣倏地從後背升至全身,尤利西斯喃喃:“你意思是希澤他居然是你們的人?!”
“我原以為你會先問是不是教會動的手,原來和信仰比起來,你還是更在乎自己的朋友啊。”
維克多的腳從尤利西斯的胸口挪開,眼中的輕視似乎淡去了些許:“但是恭喜你,如你所願,你的好友雖然相信我們的話,但是似乎並不認同我們的理念,所以暫時還未加入我們。”
“二號本來想借著的上次機會和他還有精靈族的繼承人好好談談的,嗬,沒想到那個老家夥居然會在南塔城栽跟頭,我們都勸過他不要這麽激進,結果他太心急。”
維克多打量著渾身是血的尤利西斯,思忖片刻後:“你這次的反應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像是長出自己的腦子了。”
“……”
尤利西斯保持著沉默,並沒有說自己曾經死亡,又被希澤救活的經曆。
“尤利西斯,如果你真的想要幫到更多人,現在就有一個好機會。”維克多拿劍抵住他的胸口,聲音冷靜:“這次回去,你就去把天劍城的巨型禁魔魔法陣破壞,解救那些試驗體,幫助他們重獲自由。”
“解救”
“自由”
尤利西斯抬頭看向維克多,確認對方沒有開玩笑,他真的覺得那些被改造者在天劍城是被囚禁的。
“你沒看到剛才那隊人嗎?”他神情古怪地指向靈頓遠去的方向。
“隻要人多的地方,就永遠會出現少數的叛變者,但是大部分人的心意是無法扭轉的。”維克多如此回答。
“……”尤利西斯這一次沒有反駁,而是沉默地看著這位曾經的前輩。
看樣子他也是恰好路過剛遇到六隊而已,所以還沒有發現這一次出來營救這些礦工的,其實全是被改造者。
維克多也沒有太指望尤利西斯,而且並不在意他會不會照做。
夜很靜,或許是顧忌昔日的情誼,或許是知道抓走尤利西斯也沒有意義,反而能留下來惡心教會……畢竟最忠誠的信徒開始質疑光明,這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所以維克多沒有再對他做什麽,隻是收起劍飛快地朝暗處掠去。
閃電還想阻止,被對方一腳踢了回來,本就負傷的它翅膀一抖,慘叫著往下墜落。
尤利西斯連忙飛撲上去扶起閃電。
“別動,你翅膀斷了。”
閃電委屈的哀鳴了兩嗓子,尤利西斯從空間戒指裏翻了翻,遲疑了一下,沒用卷軸,而是拿出了兩粒吃剩下的療傷丹。
把藥全喂給獅鷲後,他才拍了拍獅鷲的翅膀:“走,我們先離開這裏,趕緊去找黎離。”
黎離的動作遠比尤利西斯想得快。
在他飛過去的時候,那邊的礦山已經被黎離打通,她正帶著一百多號人朝天劍城的方向撤離,時不時揮出一道劍氣**平前麵衝出來的魔獸。
在看到尤利西斯飛過來後,黎離揚了揚眉,打量了一下他。
“你受傷了?”
尤利西斯抿了抿唇,深呼吸道:“我們需要盡快趕回天劍城!不出意外的話,亡靈法師想要破壞城中的禁魔魔法陣,趁機攻入城中帶走被改造者!”
語罷,尤利西斯低沉簡潔地把遇到了維克多的事告訴了黎離。
黎離倒是有點驚訝:“我以為你至少要猶豫兩天再決定站哪邊的。”
畢竟維克多說的那些話聽起來可信度太高,這種“拯救大陸”的重任一旦拋出,按照尤利西斯的性子怎麽著也得自閉兩天苦思冥想才對。
尤利西斯搖搖頭:“希澤和我的家人,選擇的都是你們。”
這個理由,是最簡單的理由。
他心中依然保留著對光明神的信仰,現在要讓他在光明教會和天劍城之間做抉擇,他可能要自閉,但是和亡靈法師相比的話,那根本不用考慮。
估計維克多都沒想到,一向最古板正直的尤利西斯變了,他現在已經會反手賣人了!
尤利西斯還在嚴肅地叮囑黎離趕回去支援天劍城,然而黎離似乎並不著急。
“等等吧,等所有隊伍都集合了,再一起回去。”
尤利西斯懵了一下。
好像也對,這裏可是有上千號礦工,周圍還有一個魔獸湧動的迷霧深淵,是不能離開他們。
可是……
“你不擔心嗎?”尤利西斯忍不住問黎離:“他既然沒有逼著我去破壞禁魔魔法陣,就說明還有另外備選的人,天劍城現在很危險,你至少該給城主他們傳訊戒備才對!”
夜色之中,黎離的眼睛像是野獸般,被她手中用來照明的枯榮劍映得反光。
“誰跟你說天劍城裏麵有禁魔魔法陣的?”
尤利西斯愣住了,難道不是嗎?他在天劍城裏麵根本感覺不到魔法元素的存在。
黎離繼續帶隊往前,將方才用過的傳訊玉簡收起來。
“走吧,去和那十支隊伍匯合,說不定這一次我們能當一回黃雀呢。”
……
天劍城從來就沒有什麽禁魔魔法陣。
它就隻是個之前沒人看得上的、魔法過於枯竭的不毛之地而已,沒人會想到有人敢在這樣的地方建城。
可笑的是,這樣的貧瘠之地,現在卻被無數人誤認為這裏是特意布置了巨型禁魔魔法陣,且這個陣法異常巧妙,至今沒人能找到它的陣法痕跡。
“大概是埋在地底了。”
“或者說,這些詭異的建築也是構成陣法的一部分,發現了嗎?他們的屋舍建造的規律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打開的,而且整個城修建的形狀這麽整齊,像不像是魔法陣的紋路……”
“……”
正在樹上偷聽老鼠說話的黃默音都快忍不住,想要掏出嗩呐為他們吹上一曲讚歌了。
陰謀論用得很好啊,小老鼠們。
可惜劍修們可沒有那麽多的心眼子,天劍城之所以整齊到每個街區都像是鏡麵複製,隻是因為繪製規劃圖的司空燼有點強迫症,修不整齊就要罵罵咧咧而已。
下方的老鼠還在商量。
“他們應該都去礦區救人了,現在城中剩下的隻是些老弱病殘。”
“你看到天劍宗的那些老師和學生嗎?”
“沒有,我看他們往礦區的方向飛離後,就一直沒有回來了。”
“那現在的他們應該就是防禦力最薄弱的時候了。”
黃默音眯了眯眼。
六師叔猜得不假,這兩隻藏了很久的老鼠,果然在這種時候開始動了。
但是這次老鼠們可弄錯了。
現在的天劍城非但不是防禦最薄弱的時候,還算得上是強盛了。
黎離他們出發得突然,當時秋雲生他們幾人還跟在後麵一道離去了,十多個劍修浩浩****好不威風,隻不過在飛出天劍城的範圍後,他們卻並沒有跟著往礦區飛,而是四散分守在天劍城外的各個方向。
與此同時,穿著藍白色病號服的一眾“傷員”還待在中心醫院,沒有走動。
他們的傷在以【生命泉水】為原料煉製的特效療傷丹,以及格魯的高級治療術的幫助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此刻,這五十名劍修都默默地拿出了自己的劍,靜坐在病**等著外麵的信號。
也就在這時,黃默音一直盯著的那兩個人出現了。
是兩個看起來老實忠厚的礦工,和尋常礦工沒有什麽區別,膚色黝黑黯淡,手上有明顯的挖礦遺留的厚繭,丟到人群裏再也找不出來的那種。
他們是在半個多月前來到天劍城的,據說原本是為某個塔城貴族名下的魔法石礦幹活的,現在熬滿了契約期,聽說天劍城的礦工福利好,所以特意來闖闖。
這樣的理由太常見了,現在天劍城中的礦工有不少都是這樣過來的。
而他們的來曆也非常清白,的確是在東塔城裏待了十多年的底層塔民,以挖礦為生。
城門口,戈斯正帶著最後一批礦工回到天劍城避難,現在的他儼然是礦工們的指揮官了。
“在雙月黯淡結束之前,大家都不要離開天劍城範圍!這些天好好休息,養足力氣才能贏得這月的【黃金礦工】獎勵!”
“哈哈,誰拿到獎勵了記得請大夥兒喝酒啊!”
“這月的獎勵絕對是我們豪達伊佐礦隊的!”
“少來了,最老道的礦工都在咱們瓦斯科礦隊,你們省省力氣吧。”
“……”
和之前雙月黯淡時的絕望和緊張比起來,現在的礦工們反而將它視作難得的集體假期。
他們在這幾天能夠暫時放下礦鏟,招呼著工友一道回家搓搓麻將或是侍弄花草,又或是聚在一起吹牛,誇耀自己曾挖出過一小塊極品靈石,又或拿過一次【黃金礦工】的獎勵。
礦工們的集體歸來也讓天劍城更加熱鬧了。
戈斯老道地將礦工們全部安排好,又把那些前來避難的冒險隊伍和塔城礦工們安排到臨時住所中,總算安心下來。
礦工們來來往往,而戈斯的視線卻繞過他們,落在了另外兩人的身上。
他記得這兩人,來了半月了,說是想要找個礦脈工作,也跟著出去過幾次,但似乎還沒決定好到底要不要留在天劍城的礦工隊伍中。
戈斯見過很多這樣的人,都是苦熬著活了幾十年的人,看似簡單的一個決定對他們而言極有可能關乎後半生的命運。
他大步上前,走到了那兩人身邊,重重地一拍他們的肩膀:“不要太拘束了,這幾天每個人都能免費去大食堂用餐,還能領到一杯黑粟米酒。”
兩個礦工被戈斯拍得一動不敢動。
直到戈斯離開後,高個那個才壓低聲音,陰鷙地往回瞥一眼:“他注意到我們了?”
“有可能。”矮個那人也覺得不對勁:“剛剛那麽多人,他偏偏來跟我們說話,有鬼!”
“果然,越是看似忠厚耿直的人,越是心思縝密,他絕對在懷疑我們了。”
“那怎麽辦?”
“不管了,不能等他們的主力趕回來,即便是犧牲,我們也要將這道禁魔魔法陣破壞掉!”
“嗯!”
達成默契的兩人變得更加小心,先是照著戈斯說的去大食堂用了餐,然後又領了黑粟米酒,沒喝,警惕地倒掉了。
然後混在一群說笑的礦工後麵,自以為悄無聲息地溜到了天劍城一角。
高個礦工目光定定地打量著這附近,他也在雙月黯淡開始後注意到這裏的不對勁的,司空城主昨夜來過這裏,還帶著荊棘玫瑰家族的人,非常隱匿地在布置著什麽,其中一個手裏還拿著繪製魔法陣需要的高級材料。
然後,天劍城中出現了一縷強烈魔法波動,但是在片刻之後,整個天劍城又恢複了沒有魔法的樣子。
毫無疑問,這裏就是禁魔魔法陣的節點之一了。隻要破壞一個節點,就能讓整個魔法陣失效。
或許那位城主以為這裏很隱匿,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甚至都沒有特意讓人駐守。
高個礦工回頭看了一眼熱鬧的天劍城,眼中露出一些複雜,最後卻沒有停留,而是快步走了上去。
磚石被輕易撬開,複雜的魔法陣紋路是那麽玄奧,前所未見,被鑲嵌在中間位置的那顆極品魔法石閃爍著流光溢彩的光澤,似乎在預示著它維持的魔法陣的強大和奢侈……
滴答——!
一瓶濃黑色的**滴落在極品魔法石上,很快,它就像是吞噬魔法師的那些魔獸一樣,迅速地吞噬著這塊極品魔法石之中的魔力。
魔法石上麵的光澤變弱,上麵附著的**也變得更加幽黑。
終於,在魔法石徹底變得黯淡無光時,那些黑色的**也似乎開始泛出光澤。
迅速地將這些**收回瓶中後,高個子礦工抬起頭緊張地看向天劍城。
“陣法已經被破壞了,奇怪,怎麽還是感應不到魔法元素……”
這座城像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在他說話的瞬間,他就感應到天劍城的某個角落出現了魔法元素,雖然好像隻在一小片區域出現,但這是否說明陣法開始破碎,被封閉的魔法元素開始泄露出來了呢?
成功了!
高個礦工強壓住心中的狂喜,飛快地拿出了失效已久的傳訊卷軸。
“魔法陣已破,可以開始行動了!”
天劍城的某個角落。
接到黃默音的傳訊後,藥檀便對著科林斯揮手示意。
小胖子咧嘴一笑,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下一刻,他從空間戒指中摸出了整整十顆極品魔法石!周圍立馬出現了魔法元素!
藥檀看到這一幕,有點擔心:“要是有人隨身帶著極品魔法石,豈不是能夠直接無視禁魔亂殺?”
“不一樣的。”科林斯搖搖頭:“這種人工堆砌出來的魔法元素極不穩定,沒法被直接凝聚成魔法釋放出去……算了,我給你演示一遍就懂了。”
科林斯揮了揮魔杖,這一次順利在身前聚集出一個水球。
但是當他操縱著水球砸不遠處的小橘時,飛出一段距離的水球卻突然間潰散。
覺察到異動的小橘抬起爪子茫然地撓了撓耳後,又繼續趴下睡了。
科林斯滿意地收起魔杖,得意地摸著自己的小肚子道:“除非有誰能用極品魔法石淹沒整個天劍城,否則別想破解咱們這個‘禁魔魔法陣’!”
“但這可能嗎?不可能!”
“因為本少爺才是整個大陸上擁有最多極品魔法石的人!”
在科林斯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一聲悠長的嗩呐聲響徹天劍城的上空。
下一刻,無數道劍光驟然自夜空中亮起——
天劍宗,迎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