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可不要輕易飛升

學院區進入夜晚後便格外安寧, 偶爾會有幾個學院會進行夜間特訓,但是和它們比起來,城區那片專供遊玩的街區堪稱不夜之城。

剛一踏入這片街區, 喧鬧的人聲就把幾個年輕人的聲音全部蓋過。

照明魔法陣和各種油燈一齊散發著它們的光芒, 街區上時而有武裝完備的戰士或者昂首的魔法師匆匆擦肩, 時而又走過身上散發著濃重果酒氣息的買醉貴族,也不乏年邁的老者推著木板車兜售冰鎮的果汁。

無論階級身份,無論普通人還是魔法師,都遊在此地。

在梅麗莎的帶領下,四個愣頭青緊張而忐忑地抵達了最黑暗的那片街區。

梅麗莎看著科林斯緊張兮兮的樣子就忍不住笑:“居然這樣青澀,科林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荊棘玫瑰家族是地下賭場的投資者之一。”

“我的確不知道……不過梅麗莎姐姐你這樣的優秀魔法師居然也會來這種地方,我也是真沒想到。”

梅麗莎單手解開東塔綜合學院的魔法師袍,露出裏麵穿著的幹練皮甲。

她蹬著皮靴不緊不慢地帶路, 火紅色的馬尾輕輕搖晃:“那當然是因為火焰家族也是投資者之一了,不然你以為我時不時來你們家是為什麽?”

科林斯老實回答:“我以為你也是來給我哥下戰帖的。”

梅麗莎一邊拐進一條往下的暗道, 一邊輕笑出聲:“哈哈,我可不是賽爾那家夥……好了沒見識的小鬼們, 地下賭場到了。”

黎離略警惕地看著前方這片區域。

和想象中的陰暗不同, 這裏的光線非常充足,空氣中彌漫著果酒的甜美氣息, 倒是沒有太暴戾的喊打喊殺聲——或許是賭場中有一整隊高級戰士握著大砍刀盯著場子的緣故。

賭場被分成了好幾個區域, 有人正在玩著東塔城傳統的魔獸棋和魔法牌,不過如今這些都是少數了。

現在更多的人在搓麻將。

黎離一進來就聽到劈裏啪啦的麻將碰撞聲, 時不時還有人興奮站起來甩出一塊麻將, 用奇怪的口音喊出修真界的那個詞——

“胡了!”

五顏六色頭發的人四人一組圍著賭桌而坐,他們邊上還背著手站了一大群沒找到空桌的吃瓜群眾, 這些人一邊看牌一邊指指點點。

“你該碰啊!”

“打二筒幹嘛?打八萬啊!”

“快快快,來點他一炮!”

非常神奇的是,麻將每塊牌的叫法都還是修真界的說法!

魔法界的本地人應當完全不知其中含義,但是這些麻友們張口閉口間盡是地道的麻將術語,顯然,已經在短短數日內,他們已經徹底記住每張牌及規則的說法了。

萬萬沒想到,修真界的語言會因麻將普及得如此迅猛,想來王大爺看到這一幕定會很得意。

發現黎離他們在看麻將,賭場的侍者很快便拿著一本精致的小冊子過來,麵帶微笑地推廣——

“諸位晚上好,想要了解下我們賭場的新玩法嗎?這裏有麻將的玩法介紹,需要看看嗎?”

四人組早在天劍村的時候就看過老頭們搓麻將了,他們自然不需要侍者再介紹。

更重要的是,這四個的手氣都很臭,所以一個也沒染上不良嗜好。

最醒目的高台上已經開出不少賭盤,上麵的字黎離認不全,藥檀自覺地小聲幫她念。

“最大的那個賭盤好像是賭今年哪個學院能拿到第二名,獎池已經累積到上千萬的魔法石了……”

“怎麽不是賭第一名?”

科林斯擠了過來,嘖了一聲:“因為光明教會穩居第一啊,雖然他們沒在東塔城設立學院,但是每年都會從四大塔城中挑選最優秀的戰士和魔法師苗子,所以也會直接參與四大塔城的所有排行。”

“然後是賭哪位大魔導師先晉升到法神等級的……”

黎離在腦中默默思考了一下,大魔導師約等於化神期,法神差不多就是渡劫境了,渡劫境修為滿了就該準備挨雷劈……也就是說他們在賭誰最有機會挨雷劈?

“現在有哪幾位法神?”她非常謹慎地詢問。

要是這個世界法神遍地走,那可就太刺激了。

科林斯聳了聳肩:“已知的隻有光明教會的教皇,其他的就不知道了,畢竟大魔導師以上的存在都是非常神秘的,他們好像一冥想就是好幾年,一百年裏也不見得出現一次。”

這裏開出的賭盤太多了,藥檀興致勃勃地看過去,仿佛看遍了塔城的八卦。

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眼熟的名字:“誒,這裏還有一個,是在賭阿瑞斯戰鬥學院的賽爾什麽時候會在尤利西斯那兒領到第三十次連敗……”

剛剛路過的一個矮小劍士硬生生地停下了,他朝著藥檀指著的那個賭盤看過去,臉色有點不好。

矮子劍士身後的少女刺客聽到聲音也回頭看過來,認出黎離幾人後,她非常熱情地揚起手招了招。

“嗨,這邊!”

黎離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伊莉絲和賽爾幾人,沒等矮子劍士裝不認識走開,伊莉絲已經輕快地穿過人群奔向黎離了。

她大方地同黎離分享新的八卦:“你上次的正骨技術很不錯,我們隊長的傷好得很快!可惜他自己不長記性,沒完全好的時候一屁股坐地上了,不得已又多養了兩天,今天才完全康複。”

板著臉走過來的賽爾還想搶救一下:“伊莉絲!”

伊莉絲全然無懼,她從空間戒指中摸出一袋魔法石掂了掂,笑眯眯地偏頭看向了小胖子:“你們也是來下注的嗎?我們可是在聽到隔壁的流言後就趕緊來賭你們贏哦,這些都是隊長省下來的魔法石,你們千萬不要讓我們賠啊。”

黎離忍不住用略帶深意的眼神看向賽爾。

矮子劍士果然對尤利西斯很上心啊,雖然被狠揍了無數次,但是一聽說後者的弟弟與人打賭就連夜趕來下注支持了。

賽爾被黎離那道眼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他麵無表情地解釋:“我知道你們的實力,絕對不是那群隻知道參加舞會的魔法師們比的。而且壓你們贏的人肯定很少,賭贏了更能證明我們的眼光。”

確切說來,是能贏更多的魔法石。

“所以你準備壓多少?”科林斯好奇地問。

“兩百魔法石。”賽爾回答得很鄭重。

阿瑞斯戰鬥學院和華萊士魔法學院不一樣,這裏的學生們大多出自平民家庭,他們的那些豪華裝備也都是學校提供的,要論起來本人並沒有什麽錢。

像塞爾他們這樣的強隊,反而因為頻繁外出爭奪分數,需要把學校發放的獎金拿來買隨機傳送卷軸和各種治療卷軸,導致出門以後夥食特別差。

科林斯點了點頭,認真道:“那我也去押注好了。”

賭盤那兒果然已經陸續有人押注了,大部分人也都是選擇賭哈皮幾人贏。

他們的隊伍好歹也是華萊士魔法學院的一隊,不是尋常隊伍能比的。

在賽爾拿出兩百魔法石押注後,科林斯也期待地上前詢問:“賭局的當事人能押注嗎?”

那個漂亮的小夥子很禮貌地婉拒:“抱歉,因為之前曾出現過當事人押注自己落敗後故意認輸的惡性事件,所以現在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了。”

“不,我押自己贏。”

小夥子還在堅持:“可是我們的規矩很嚴……”

科林斯總算有了富二代該有的氣勢:“我要押十萬魔法石!”

小夥子立馬放棄堅持:“好的,這邊可以為您下注了。”

在聽到可以的答案後,科林斯眼睛一亮,然後開始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個接著一個精鐵鍛造的儲物箱子。

他豪氣衝天地一揮手:“每箱都有一萬魔法石,一共是十箱,我押一個月後科林斯所在的隊伍贏!”

賽爾眼睜睜地看著原本懸殊巨大的賠率被科林斯以一己之力拉平:“……”

他之前還在偷偷高興,心想這麽高的賠率興許能多賺點錢魔法石改善夥食的!

藥檀盯著那熟悉的箱子,震驚:“這不是威爾斯給你準備的贖命錢?”

科林斯非常有投資頭腦:“這賭贏以後指不定能翻倍,那樣我就可以贖兩條命了,能把你也捎上!”

過於有道理了,讓藥檀也不得不誇獎科林斯真是鐵兄弟。

押注結束後的四人組並沒有要留在此地的打算,科林斯身上還有傷,得回去躺平療養。

不過臨走之前,賽爾卻突然叫住了他們。

他眼中的情緒很複雜,但最後還是凝向了黎離:“你們還是想辦法多積累積分吧,不隻是為了這個賭注,如果有機會的話,最好試著衝一下今年學院總排名第三的位置。”

第一肯定是阿瑞斯戰鬥學院,第二不出意外是尤利西斯所在的光明騎士團,至於第三,換成黎離他們似乎也可以。

黎離倒是沒打算糾正關於名次的說法,隻是安靜地注視著矮子劍士,因為她感覺對方似乎還有話沒說完。

果然,賽爾繼續道:“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今年四大塔城最優秀的一批年輕人將會得到前往西塔城,在光明教廷中獲得光明神賜福的機會,作為我我認可的對手,我覺得你擁有拿下其中一個名額的資格。”

這不是黎離第一次聽說光明神的賜福了,之前她也曾聽梅麗莎提及過這個詞。

這一次她終於問出口了:“什麽是光明神的賜福?”

賽爾麵露錯愕:“你不知道?”

黎離很坦然:“我從山裏來的,沒聽說過。”

原來如此,那也就難怪了,遊民是不太了解塔城的事。

賽爾皺著眉看向科林斯:“你沒跟他們說過嗎?”

小胖子的臉上隻有清澈的愚蠢:“我從沒想過能拿前三,當然也隻是聽說過大概,不知道細節了。”

沒有辦法,原本隻是打算隨口激勵一下對手的賽爾認命,隻能沉著臉給這四個沒見識的普及常識。

“據說光明教廷中有一個巨大的法陣,站在裏麵能夠聆聽到光明神和神使的聲音,或許也會給予修行的真諦,而且運氣如果足夠好的話,還能被神使帶去一覽神界的輝煌和壯闊。”

“如果運氣和天賦齊備,甚至有可能被光明神看中晉為神使,到時候不但光明教會會把整個大陸最好的資源提供給那位幸運兒,而且這些人在成為法神後,有很大可能會被直接接引著前往諸神棲息之地。”

西壬聽到這裏,拍了拍科林斯的肩膀:“你哥應該就是被光明神選中的神使了吧?”

科林斯飛快搖頭:“不是,光明神當時好像在我哥和聖子之間選擇了聖子。聽說也是因為那一次引來了神使的降臨,尚是尋常魔法師的他被發現是光明神在人間的後裔,成了光明教會的聖子。”

這就是外人知道的所有內幕了,就連恨不得時刻監控尤利西斯的賽爾也表示,他並未見過那位傳說中的光明後裔,隻知曉對方是一個魔法師。

那邊的伊莉絲和埃西亞似乎找了個空桌在嚐試搓麻將,塞爾急著把隊員們帶離這個不良地,在匆匆的告別後,黎離四人也不再停留,趁著夜色回到了荊棘玫瑰家。

雖然科林斯特意給三人留了隨時來住的房間,但是不影響他們排排躺倒在科林斯三米寬的大**。

畢竟他的臥房比三個客房加起來還大,床也軟得多!

科林斯懶懶地趴在床邊,齜牙咧嘴地享受藥檀的上藥服務。

西壬頭頂上還懸著一根飛箭,他一邊練習著禦箭術,一邊隨口八卦。

“科林斯,你哥在光明教廷混得好像挺好,所以你能走後門,讓他直接帶你去那個魔法陣中接受光明神的賜福嗎?說不定你運氣好就成為光明神的神使了呢?”

科林斯本來還挺痛,一聽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怕我進去就被發現不是光明神的信徒然後被丟出去!而且光明教廷可是整個大陸規矩最多最戒嚴的地方,聽我哥說,在那兒超高階騎士和魔導師隨處可見,裏麵的騎士長和主教們也都是聖階騎士和大魔導師,這種地方我可不敢亂闖。”

上完藥後,藥檀也躺倒在科林斯邊上,他好奇地戳了戳後者的手。

“那個光明神的後裔你見過嗎?他長得是不是和一般人不一樣?”

科林斯臉上露出些許糾結,他猶豫了一下,才小聲開口:“其實我不僅見過,小時候他還教過我魔法,水球術就是他教我的。”

“嗯???”

這倒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科林斯撓了撓頭,似乎在回想著幼時的記憶,露出回憶的微笑道。

“他名字叫希澤,是個性格特別好的哥哥。希澤以前經常來我家,我哥讓我默寫光明傳說的時候,他就站在我哥背後幫我舉書遞小抄。有時候我哥發現了,就連帶著我倆一起罵,他也從不會生氣,隻會偷偷在我倆身邊丟靜音魔法咒,就笑眯眯看著我哥在那兒無聲張嘴。”

“後來,他們倆一起被紅衣主教帶去了西塔城的光明教廷,我哥被當成獅鷲騎士培養,而他被當做魔法師培養。他們的天賦都很出眾,在加入光明教會的第三年就獲得了很難得的光明神的賜福機會。”

“尤利西斯曾經和我提過,在那次賜福之中,他於昏睡中被神使帶著參觀了眾神棲息之地,而希澤……他直接引來了一個神使的降臨。”

仿佛在聽話本的藥檀津津有味地追問:“然後呢?神使長什麽樣?”

“不知道,我哥並沒有看到神使,他隻知道希澤消失了三天,再出現的時候,希澤身上就出現了與光明神一樣的特殊氣息,教皇親自宣布他是光明神在人間的後裔,希澤也就成為了光明教會的聖子。”

西壬拿雙手枕著頭:“所以,他成了聖子以後就懶得搭理你了?”

“不,不是這樣的。”科林斯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了許多,他想起那年從哥哥口中聽說的事,情緒忽地跌入穀底,變得沉重到難以提及。

“在成為光明聖子的那年,希澤和我哥哥一起在年末的時候離開了光明教廷,想要趕在新年之前回到東塔城。但也就是那時候,東塔城第一次出現了亡靈魔法師大□□,受害者是住在塔城邊緣的一家人,那家人裏麵,無論是近百歲的老人,還是壯年的主事者,又再到剛出生半年的嬰兒,還有看門的犬獸,一個活口都沒剩。”

“據說現場非常淒慘,隻有無數的碎肉塊,灑在整個大宅的角落,他們甚至比瓦斯科山村的遭遇還要可怕。”

科林斯的聲音更沙啞了:“那是希澤的家,他回來的時候,一開門就看到自己父親的頭顱滾到腳邊。”

三人都沉默下來了。

科林斯回想著自己哥哥提及此事時的表情,低聲道:“當時光明教廷很快派人來調查了,然而除了亡靈魔法留下的痕跡之外,一個亡靈魔法師都沒有抓住。為了不讓希澤回憶起那段痛苦的經曆,又或許是害怕亡靈法師留下可怕的東西,光明教會將他家的住宅和花園全部焚成灰燼,在那裏又重建了一處光明神殿,作為他在東塔城中新的住所。”

“但是希澤似乎從未再去過那裏,他即便再回東塔城也都是來荊棘玫瑰家族。不過自那以後我便很少見希澤露麵了,即便是再來我家裏,他身邊也永遠圍著一群很可怕的獅鷲騎士。我那時候也想問他過得好不好,想不想一起練一下魔法,但是被那些人盯著就覺得很害怕問不出來了。而且我哥後來也隻罵我,不再罵他了。”

聽到科林斯提到這裏,黎離躺在**,忽然想起了在荊棘花園中被獅鷲騎士們包圍著的白袍少年。

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就是科林斯說的希澤了。

不過和這個光明聖子比起來,另一件事更讓她感興趣。

“科林斯,你說尤利西斯曾在昏睡中被神使引著參觀了眾神棲息之地,那他跟你說過那裏是什麽樣嗎?”

沒猜錯的話,這個眾神棲息之地就是類似於修真界傳說中上界仙境之類的去除。

科林斯撓了撓頭:“那時候我記得他提過,但是隔了太多年我也記不清了,你等等,我問問他。”

遇到不懂就找哥的科林斯再次用傳訊卷軸給尤利西斯傳訊過去。

沒等太久,尤利西斯標誌性的超成熟聲音便響起來了。

“科林斯,光明傳說第一卷 第七十二頁就記載了眾神棲息之地的內容,你居然還問我,看樣子你又沒有好好背書了!”

這嚴厲的口吻讓科林斯手一抖,然後萬分嫌棄地將傳訊卷軸丟回了空間戒指中。

他甚至扯過被子一捂頭:“不行了,聽見那四個字就犯困,我先睡了。”

沒想到的是,遠在天邊的尤利西斯沒法抓他起來背書,近在眼前的黎離倒是掀他被子了。

“姐!”科林斯非常無辜地挽留被子:“你怎麽也不讓我睡?!”

“起來,去給我找你哥說的那部分內容,我想看。”

科林斯很絕望:“他說的那一冊就在書房桌角下麵墊著,你要不自己去拿來翻著看?我現在是傷患,你不能讓我半夜還去背書。”

“不讓你背,你給我讀一下就行。”黎離抿了抿唇,非常坦然地說大實話:“我不認字。”

科林斯對於和光明傳說沾邊的一切東西都很抗拒,他拿腳踹隔壁兩人:“西壬,藥檀,你倆去給咱姐念睡前讀物?”

西壬坦白:“城堡太大,我找不到書房。”

藥檀也承認:“城堡太黑,我害怕有鬼。”

“……”

最後四人組還是一道摸去了書房,從桌角下麵抽出了那冊光明傳說。

科林斯半死不活地拿過那本皺巴巴的光明傳說,翻開了尤利西斯說的那一頁:“找到了,我給你念,你別聽睡著了啊。”

“眾神棲息之地位於雲端之上,萬界上空,那裏是光明神創造眾生的源頭……

生活在此地的神明和信徒們都擁有與生俱來的完美天賦,他們不需要修行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

那裏沒有災害也沒有魔獸,沒有疾病也沒有死亡……

凡是被接引至眾神棲息之地的凡人,都將被光明神賜予神職……”

科林斯念完最後一段後,還是忍不住吐槽:“現在該有的神都有了吧?再賜予神職估計也是些不起眼的神職,比如什麽咕咕雞神之類的?而且神職也不一定上去就有,說不定還要經過考核呢?萬一沒考過,別人都是神明,就隻有我一個不是,見誰都得跪拜,那豈不是把臉從下麵丟到上麵了?還不如在塔城做我的繼承人和優秀學員呢!”

西壬嘖嘖稱奇:“原來你看光明傳說的時候已經考慮得這麽長遠了?”

“那肯定啊,我都說了光明傳說不可信了,不然為什麽我背了這麽久都還沒成為光明信徒!”科林斯說得異常理直氣壯。

那邊的科林斯來了勁兒,盤著腿開始列舉自己發現的光明傳說中存在的漏洞。

黎離沒有聽。

她抱著厚厚的書冊,靠坐在書房偌大的窗邊。

夜風呼嘯在耳畔,雙月的光輝將夜晚照得透徹,也將黎離眼底的若有所思映得清晰。

藥檀在她身邊坐下:“你怎麽了?”

黎離抬頭與他對視,輕聲問:“藥檀,你聽說過飛升後的上界嗎?”

“沒有,我隻是個築基期的散修,哪可能知道這個呢?”藥檀怔了怔,感到很奇怪:“我記得天劍宗百年前曾有過一位前輩飛升,你應當比我清楚吧?”

黎離眸中沒有半點情緒,她平靜道:“那是我師父。”

修真界中千年來攏共也就五人飛升,其中有四人出自天劍宗,兩位是開宗的前輩,剩下兩人,其一就是飛升一半落到魔法界的黎離,另一人,就是黎離的師父了。

那些數百年前飛升離去的前輩如何自不提,黎離卻是知曉,自己師父當初也是不太情願飛升的。

那會兒她才剛被帶上天劍宗,還不懂師父為何快飛升了卻總是愁緒不展。

後來經曆了相同的事後,她才知曉師父的心境。

那時候魔淵正亂,魔修隨時可能打上門來,偏偏魔淵內瘴氣蔓延,修士踏入其中便有可能被侵染失去理智,就連師父也無法踏足其中。

師父放不下這一宗弟子,也放不下修真界的諸多道友和無辜凡人,不願飛升。

後來修為著實是壓不住了,大師兄便勸他,隻言:“您老人家該飛就飛,飛上去以後把那幾個前輩一道帶回去把魔淵滅幹淨了不就成了嗎?大不了還有我們六個守著,天劍宗怎麽也不至於被滅宗。”

那時候師父似乎點了頭,認同了大師兄的提議。

可惜黎離的師父沒能把那些飛升前輩帶回來,更可惜的是,他自己也像是在那個仙氣縈繞的上界仙境中迷了路,哪怕是徒弟都快死光了也沒能歸來。

黎離將幾位師兄師姐葬下那夜,受傷的大師兄匆匆從藥王山趕回來,指著天罵了很久,說出的話堪稱欺師滅祖。

“老六,哪天你能飛上去了,記得把那個糟老頭子給我踹下來,問他是不是當仙人當得忘了徒弟了!”

“一年,十年,百年,他是不是還要再等千年才知道怎麽回來啊!”

“都說人得道成仙後就會無欲無求,糟老頭子是真的不打算當人了對吧?”

罵累了,司空燼就躺在那些新挖出的墳土堆前,喝光了好幾壇靈酒,似哭似笑地同黎離說了好多奇怪的話。

“師父曾跟我講,曾有仙人引他如夢一覽仙境。”

“說仙境都在高高的雲端之上,神仙們都俯瞰著世人,那兒無病無災,人人生而為仙,眾仙各司其職……”

“他騙人,雲上麵才不可能是仙境,哪裏都一樣的。昨天我想飛上去找他,結果發現越往上飛氧氣果然越稀薄,差別沒把老子憋死……話說起來,那糟老頭子該不會飛出大氣層炸了吧?”

“老六啊老六,你可不要輕易飛升,上麵沒氧氣會死人的。”

黎離聽不懂大師兄後麵說的那些話了,可是今日科林斯突然提起那個眾神棲息之地,黎離卻猛地想起了大師兄曾提及的仙境。

明亮的月光落在黎離的頭上。

她看著那兩輪明月,心中忽地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魔法界和修真界,看起來全然不相關的兩個世界,為何他們的神界和仙境如此相似?

她看著身側的好友,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若世有神明,是否身在同一雲端呢?”

兩個世界飛升後抵達的地方會不會是同一個世界呢?她迷路百年的師父會不會也在那個眾神棲息之地呢?會不會很倒黴地淪為了咕咕雞神所以沒空回家?

藥檀怔怔地看著黎離,也不知道他聽懂黎離真正想問的問題沒有,過了很久,他才認真地回答。

“有可能,天上的事兒咱們也說不準。實在不行咱們想辦法去一趟光明教廷,偷偷看看那個眾神棲息之地裏麵有沒有咱們那兒的人?有的話讓他們也保佑一下天劍宗?”

那邊還在聽科林斯講心得的西壬朝這邊看過來,雖然不知道黎離剛才在說什麽,但是不影響他誇下海口:“我覺得我們拿個前三不是問題。”

一聽這個科林斯可就不困了,當即拍板:“要是天劍宗能拿前三,我拿刀架我父親脖子上讓他再追加十條魔法礦脈……不,我把整個礦石收藏室全部偷空給你們!”

“好。”看另外三人都這麽起勁,黎離非常滿意:“既是如此,我們明日就去白色尖塔開始為天劍宗衝分。”

“但是科林斯還是華萊士魔法學院的人誒。”西壬很嫌棄:“他上的分最後隻會算到對手頭上。”

科林斯再次露出小人得誌的反派笑容:“別急啊,我都想好了,等到結算分數前就退學加入天劍宗,給哈皮他們來個兩極反轉的大驚喜……”

“嘶,太惡毒了。”藥檀吸了口冷氣。

“陰險,著實陰險!”西壬豎起了大拇指。

“多謝誇獎,桀桀桀桀——我這樣笑得夠反派了吧?”

……

定下目標的四人組在次日天沒亮時便起身準備前往白色尖塔了。

不過沒想到的是,他們在路上居然遇到了幾個熟人。

朱恩在數日前接到了科林斯派人送達的信件,知曉了天劍宗正式成立,且天劍村村民和瓦斯科山村村民全部都成為了塔民的事情。

在知道所有人都能隨意進出塔城後,礦工隊伍中並未有什麽**——畢竟大家都意識到與其去塔城找工作,還不如在家門口挖礦來得輕鬆。更重要的是遊民們雖然窮,但常年身處危機中的經曆也讓他們更感激所有拯救他們的人,他們可做不出那種忘恩負義的事兒,劍神大人會詛咒那些黑心鬼的!

幾乎所有礦工都自覺選擇留在礦脈開采靈石,不過在塔城呆了很久的朱恩知道新學院需要更多人去角鬥場累積分數,所以從礦工中選出最有戰鬥天賦的幾人一道帶來了塔城。

挖礦和積累分數都是為了天劍宗,希望劍神大人不要責怪自己自作主張,朱恩想。

在看到黎離後,朱恩和那幾個年輕人突然站直身體,而後異常恭敬地鞠了一躬——

“黎離老師,早上好!”

正準備問好的黎離:“……老師?”

沒記錯的話,她好像還沒收過徒弟。

“是這樣的,大人。”朱恩一直記得自己和村子是被誰所救,所以對黎離的態度更加尊重,她眼睛亮亮地看著黎離,解釋道:“戈斯教會了他們如何挖礦,並且向他們說明了您讓大家挖掘這些廢……不,是挖掘靈石的偉大深意,在這種特殊的訓練方式下,現在村子中的大家戰鬥力果然提升了許多,他們都覺得您是我們修行的啟蒙導師,所以尊稱您為導師。”

朱恩沒說的是,自從村子裏有人發現挖礦果然能快速提高實力後,有些年輕人已經開始趁著同伴睡覺時偷偷去礦洞中自願免費加班了。

黎離:“……”

某種意義上來說,戈斯沒有被加冕為劍神教教皇真的有點委屈了。

朱恩這次還帶來了司空燼手寫的信件。

黎離展開,是大師兄一如既往的遒勁筆跡。

“戈斯那小子很不錯,雖然沒有靈根,不過我還是給他刻了一枚天劍宗弟子的身份牌,另外他舉薦的這些年輕人也很有悟性,我和你王大爺商議了一番,決定將他們收作天劍宗的外門弟子,且先觀察個十年,若他們能堅持十年不另投其他門派,便正式收入山門。繼你洪師侄的錘修和藥檀的醫修之後,再讓戈斯給咱們宗弄出礦修一脈好了。”

過了會兒又是另外一道潦草的字跡。

“黎丫頭,你在塔城過得可好?記得多物色些機靈點的年輕人,天劍宗需要更多弟子挖礦——”

後麵兩字被劃掉了,換回了大師兄的筆跡,改成了“振興”。

邊上的西壬和科林斯看不懂,琢磨這興許是天劍宗的加密交流方式,所以都眼巴巴地等著黎離講解。

黎離被盯得沒辦法,隻能簡短地概括了內容。

誰知西壬聽後卻是一臉的緊張:“要過十年才是正式學生?那我難道也要再過十年才算是老師的徒弟嗎?”

很好,已經知道用徒弟這個詞了。

黎離好心告訴西壬:“你已經拜了師就沒得選了,他們這十年期間能隨便退學轉學,你要敢轉學,按照我們那兒的規矩,得自斷拿箭的手。”

西壬聽到這裏也算是鬆了一口氣,篤定道:“我又不是三天兩頭想著轉學的人,這手不用斷了。”

每天都計劃著轉學的科林斯立馬跳腳,深覺自己被暗示了,對西壬發出勸退警告:“我是名譽副院長,你再陰陽怪氣小心我明天就讓你退學,讓司空閣下砍斷你的手!”

西壬涼涼地一瞥,絲毫不畏懼弱雞魔法師:“你再狗叫,信不信我現在就剁你的手?”

朱恩眼見著那兩人開始掐架了,趕緊往黎離身邊靠。

“大人,司空閣下讓我給你們帶了一些衣物過來,似乎是我們學院的院服,您收好。”

說到這裏,朱恩也不得不讚歎司空燼的神奇。

也不知道他是從何地看到的奇異款式,那些原本平常的布料被製成那些輕盈的衣服後,突然就顯得精致又利落起來,讓朱恩覺得比塔城中的貴族們穿著的禮服還要好看。

朱恩他們拿到的院服是淺青色的,上麵是交疊的短衫,下麵是長褲,外麵還罩著一層裙子。這些寬大的裙子看起來似乎很礙事,但因為裏麵的長褲和短衫的袖口處都被束緊了,所以一點兒也不影響戰鬥。

不過朱恩一直沒舍得穿,它太漂亮了,她舍不得弄髒它們。

“對了,司空閣下還讓我轉告你們,村裏的布料不多,每個人隻有兩套院服,弄破了記得自己打補丁,弄髒了一定要及時洗幹淨,不要留下黃印子丟天劍宗的臉……”

黎離:“……”

光是聽著朱恩說的話,她都能想到大師兄陰陽怪氣的嘴臉了。

待朱恩帶著那幾個新人去角鬥場報到之後,黎離才打開那厚厚一疊衣物。

純白色的長衫,不帶半點點綴,衣袂裙角皆是如雪一般的素淨。

她拿起來抖了抖,這熟悉的衣袍便在風中倏倏飛舞,翩飛的衣角像極了當年天劍宗弟子們禦劍而過時飛掠起的一道道純白。

“走吧。”黎離緊緊抱著自己的這件白衫,返身往荊棘玫瑰家族走。

科林斯一震:“怎麽了?準備舉白旗直接不爭前三了嗎?”

“換好我們的宗門服飾再去也不遲。”黎離將剩下三件衣衫拋給後麵的三人:“自己看著大小分。”

“咦?三件?原來我也有嗎!”科林斯大喜過望,“這個比華萊士魔法學院的大紅袍好看多了啊!”

西壬一邊走一邊擺弄這從未見過的衣衫,眉頭緊鎖:“不過這個怎麽穿?”

“我幫你們啊。”藥檀大方地攬住他們:“不過記得給感謝費啊。”

“小氣,我讓黎離幫我。”

“你要不要臉?是不是忘了她也是女的了?”

“好像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