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你是真正的五號
地下城中。
外界的紛亂和危險都被隔絕在外, 這裏安寧而美好，普通信徒們將它稱之為“淨土”，正如它的名字般, 所有人都對它寄予生的希望。
它將永垂不朽, 庇佑它的子民長存於迷霧之中。
它將成為這些被改造者的家園, 成為他們的信奉之地，也成為文明延續的火種。
他們都堅定不移的相信這件事。
那座紅色尖塔高高矗立在地下城最中央，生活在城中所有被改造者在路過它的時候，都會畢恭畢敬地行禮致意。
若是黎離在此，定會覺得這一幕是如此的眼熟，仿若又回到東塔城的那座光明神像前，看著來往的塔民叩拜那位信徒遍布大陸每個角落的神祇。
紅色尖塔之中，四號正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
在自己派出的那十人死亡的瞬間，他留在那些人身上的魔法烙印也隨之潰散, 遠在尖塔中的他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這件事。
“哢！”
小桌上的精致白瓷茶具瞬間被魔法炸得粉碎，有一片尖利的碎片險險地擦著後方的一個隨從臉上飛掠而過, 紮到了他腦後的牆壁上。
四號俊美的臉上笑容已經消失了，他微微眯著眼, 緩緩問：“所以他又回來了？”
“是, 駐守在外的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行蹤。”
“漂亮。”四號語氣莫名地誇了一句，緩緩地拍了拍手：“很不錯, 不愧是我的老對手, 哪怕能力被剝奪了，還是能輕鬆殺死我派出去的十人……”
後方的隨從愣了一下, “大人, 難道就這麽算了嗎？”
正常的不是該為那十個下屬報仇，或是再派出更多人把維克多剿滅在外, 不讓他回到地下城中嗎？畢竟在這裏有不少人都與維克多交好，還有一部分人能夠直接接觸到一號大人，真要進入這裏，恐怕就不好殺維克多了。
“嗬，天真。”
四號緩緩地勾了勾唇角，用大拇指和食指慢慢地撚著瓷器的碎片，然後施肥般，輕輕地將這些灰撒到邊上的花盆中。
“我隻是想驗證下自己的猜想而已。”
“事實證明，他果然不是個善於偽裝的人……他一定是光明教廷派過來的臥底，他口中所謂的忠誠都是虛假的，總有一日這個可恥的家夥會背叛我們的事業。”
“我們的格局不能太小，盯著他是沒有必要的事情，我們的對手是光明教會。”
“接下來我需要繼續盯緊西塔城那邊的動靜，維克多一定在和教會密謀著什麽……”
很遺憾，現在的“維克多”的確在密謀著什麽，問題就在與她密謀的同夥不在西塔城，而在天劍城中。
四號完全沒料到自己的老對手已經被換了個芯子了。
他依然興致極好地和下屬說著話：“他必須要死，你或許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他和理念和我們並不符合。”
“他至今還想著要拯救所有人，包括那些和豬玀一樣無能的普通人，但幾百年的事實擺在這裏，這條禁忌的道路本來就注定會先淘汰那些普通人，能活下來的隻有一小部分人，也就是我們這些已經成功的火種。我們的人已經足以延續這座大陸的文明了，接下來其實隻需要拿到更多的資源以確保我們能延續下去而已。”
“這才是正確的道路，優勝劣汰，劣等種注定會被淘汰的，但是我們需要劣等種來做一些事……所以暫時留著也無所謂。一號大人說得對，神都活在人的心中，隻要我們足夠強大，就能成為在世神。”
他有些癡迷地看著下方正在朝自己叩拜的那些人，興奮到微微發抖，不自覺地張開雙臂擁抱了一下虛空。
“我已經感覺到了……當神的快樂。”
剛跟隨四號不久的隨從沒想到四號會和自己說這些，這是不是說明大人把自己視作親信了？
他立刻站直身體，非常恭敬地高聲道：“是大人，我立刻想辦法潛入西塔城，盯緊那群獅鷲騎士！”
“你？”四號卻好奇地歪過頭看向這個隨從，驚訝詢問：“潛入西塔城很危險的，你真願意做？”
“為大人分憂萬死不辭！”
“很好。”
四號擦了擦指間沾染上的粉塵，露出迷人的微笑：“那你就去死吧。”
下屬一臉震驚和迷惑，有點不理解上一秒還在和自己談心的四號為什麽突然翻臉。
四號認真道：“一號大人說過，當神是很可怕的事情，因為永遠都在聆聽信徒的禱告和欲望，卻無法傾訴自己的心聲。”
偶爾他也想要找人說說心裏的欲望和衝動。
一號大人說得對，果然啊，將欲望傾訴出來會舒服很多。
現在，陪聊結束。
四號端起花盆，優雅起身走向滿臉懵然的下屬，親昵地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然後，他轉身走出房門。
轟——！
在他步出的同時，屋內傳出一道可怕的轟鳴，即便有諸多防護陣存在，地麵依然震顫了幾下。
四號麵帶微笑地叮囑一直等在外麵的隨從，聲音溫和。
“把房間打掃幹淨，我要去迎接親愛的維克多歸來了。”
他抬腳，優雅地繞過從屋內滲出的血跡，在逆光中一步步走了出去。
伴隨著一隊又一隊的被改造者們被送回了地下城，也昭示著這座城的另一個長官即將回歸。
終於，城門外又出現了熟悉的一群身影。
黎離順利歸來了。
不知何時出現在城門口的四號微笑著向她張開懷抱：“祝賀你順利完成任務，我親愛的好友維克多。”
黎離冷漠地側身避開，但是四號卻完全沒有羞惱的意思，一幅對此早就習以為常的態度。
四號變魔術似地憑空在手邊一撈，一朵鮮豔的紅花頓時出現在他手上，他將它遞給黎離，微微一笑：“這次要和我打個賭嗎？看看這朵花能不能拿走你的命？”
“沒興趣。”
黎離沒接那朵花，她不會忘記上一次那朵炸毀一片房的紅花。
她對於所有戰鬥形式都很敏銳，據她觀察，這個四號能夠完美地隱藏魔法波動，然後將魔法攻擊附著在其他物體上，進行延時釋放，以達到類似於“暗器”的效果，在講究攻擊要花裏胡哨聲勢驚人的魔法界，他走的是截然相反的路子。
更可怕的是，能夠將魔法完美隱藏，且精準把握魔法爆發的時機……這需要變態的魔法掌控能力。
綜上所述，黎離意識到這人非常危險，是個很難纏的對手。
被無情拒絕的四號有些遺憾地聳了聳肩：“真可惜。”
他隨手把這朵花往身後一丟，果不其然，在片刻後又是一道可怕的轟鳴聲響起，他又炸毀了一大片房子。
就在這時，一聲憤怒的咆哮忽然從地下城的一個角落傳來——
“哪個混蛋毀掉了這些屋子！”
聽到這道聲音的瞬間，黎離立馬抬頭循聲望去。
在地下城的某個角落，一道魔法陣的光芒正在閃爍，魔法陣的中央還站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傳送陣的光芒尚未完全退散，這人便已經如疾風般飛射而來了。
轟——！
此人重重地連踏出數步，出現在黎離和四號的麵前。
在他出現的瞬間，四號眼前一亮，帶著微笑優雅地躬身送上問候。
“好久不見，親愛的大師，您可是有許久沒來……”
黎離心中一凜。
這個人居然就是他們口中的那位鍛造大師？！
突然出現的這人身上沒有披著黑袍，也沒有任何的麵具遮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類，和之前來天劍城中喝酒的人也無太大區別。
可是不對勁！
之前從三十號他們口中聽聞的“大師”非常謹慎，他甚至為了能夠暴露自己的身份，拒絕和地下城的這些亡靈法師交流，隻會定期傳送過來一趟，幫著送些武器或是魔法道具。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輕易暴露自己的真麵目？
除非……
他這張臉也是假的！
黎離瞬間反應過來，這個鍛造大師既然能夠打造出【迷霧麵具】這種東西給別人，就一定有能耐自己再打造一張麵具！
想到這裏，黎離心中微微警覺，悄無聲息地把手按在了腰側，做好了被看穿身份後隨時傳送跑路的準備。
然而那個大師現在的注意力並不在黎離身上，他飛快地走到剛剛被炸毀的兩間石屋麵前，雙目震怒地盯著前方的兩堆廢墟，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是誰幹的！”他指著那片廢墟厲聲質問。
四號略尷尬地輕咳一聲：“大師，是我不小心……”
“我不是說過嗎？！這裏的一塊石頭都不能亂動！”
大師憤怒地捏碎了手中的石塊。
被這樣不客氣地對待，四號的臉色瞬間冷沉下去。
這個“大師”在亡靈法師團隊的地位非常微妙，他至今沒有加入改造，除了一號知曉他的來曆外，大師也沒有對其他高層透露過真實來曆，除了知道這是一位鍛造大師之外，其他什麽都不知道。
非要論起來的話，他的序列是“三”，然而他禁止別人這樣稱呼自己。
他就像一個遊離於這個群體的外人，但是卻享受著外人不該有的地位，且擁有著比四號還古怪惡劣的脾氣。
對此，屈居於此人之下的四號頗有不滿，但是卻礙於這人能夠提供無數強大的魔法道具和武器，忍到了現在，而且他極少和這個大師打交道，也談不上什麽交情。
他冷冷提醒：“這是一號大人派我管轄的地下城，不是你的。”
四號連拋棄了騎士長身份叛變過來的維克多都懷疑，更不要說這個神秘兮兮的大師了，他不止一次想要查清對方的身份，奈何後者的警惕意識太強了……
沒錯，他對任何有叛變可能的人都不會有好感。
大師用冰冷的眼神回視四號，毫不遮掩自己的鄙視和輕蔑：“蠢貨！我不是來和你爭這種無用的東西！你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毀掉了什麽……算了，五號你過來！”
他忽然轉過頭，對著不遠處的黎離招了招手。
被突然點到的黎離動作微頓。
她隱約察覺到，大師和維克多之間關係好像還不錯……在後者的手劄中有提及，大師曾經多次向他詢問過地下城的東西。
她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大師的身後。
大師用看豬玀般的眼神瞟了一眼四號，然後帶著黎離往紅色尖塔走去：“走，我們去談一談上次見麵說的那件事！”
看著“維克多”跟隨大師離去的背影，四號的牙都快咬爛了，英俊的臉上笑容也快要維持不住。
可惡！
不就是會打兩錘子鐵嗎，真以為自己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了嗎！
他知道一號大人這些年派了大師在改造地下城，但是具體在做什麽他不知道，因為這件事被指定到了維克多的頭上，似乎是因為維克多才能幫到大師……
可笑！
這些潛在的叛變者果然都是一夥的！現在四號甚至懷疑一號大人都是叛徒！
四號不知道的是，現在的黎離也很絕望。
她現在滿腦子就隻有一個問題……
維克多啊維克多，你上次到底和大師談的什麽問題！
早知道來臥底要應付這麽多人，當初就該按照大師兄寫的話本套路走，被三十二號他們劫持出來的時候就捂著頭裝瘋賣傻——
“啊痛，太痛了！我的頭要裂開了！”
“我是誰我在哪兒？你們又是什麽人？我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
但是很可惜，都演到這個時候了，突然再用失憶大法可能行不通了。
大師的腳步得非常匆忙。
黎離注視著對方的背影，目光一瞬不瞬，終於發現了從剛才就覺得古怪的地方。
大師的腳步走得太自然了，按照原本的猜測，現在的這幅麵孔是他偽裝的，他的真身隻是一個矮人……
矮人這個種族的腿普遍長得非常短，身體也非常笨拙，所以走路的姿勢也顯得有些笨重。黎離曾經在荊棘玫瑰家族見到的那個矮人鍛造大師伯恩山就是典型的例子，步子邁得又小又快，身體因此而有些不自然的搖晃，這才是矮人生來的本能。
就像黎離當初偽裝後因為左撇子而暴露身份一樣，這種身體的缺陷即便是無法一眼看出來，但是連帶做出的細節習慣卻是很難藏住的。
眼前這個大師，走動的姿態和發力動作都不像是矮人，而像是本就擁有高大身材的種族……
但是現在已知的鍛造大師除了矮人就隻有洪大錘了……總不能是自己人吧？算了，那還不如猜是出了個變異的兩米長腿矮人呢。
黎離準備回去找艾瑞爾問問，北塔城是否有哪位矮人大師腿特別長。
不過現在要應付的卻是另一件事。
大師腳步匆匆地領著黎離直奔上了紅色尖塔的最高一層。
從後者毫不解釋的態度來看，他應當不是第一次帶維克多來這裏了。
出乎黎離意料的是，紅色尖塔的最高一層居然是空的。
這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間空****的大屋子，從外看和其它層好像完全沒有區別，但是上到了這裏，周圍的牆壁看起來仿佛都成了全透明的水晶，能夠毫無遮擋地看清下方的所有景致。
來到這裏後，大師也沒顧上招呼黎離，而是飛快地在頂層的各個方位打量著下麵的那些石屋。
然後，他的臉色都變得難得起來。
“第十三道紋路的節點被毀了……”
“這裏必須要按照原本的位置一絲不差地重建起來才行。”
“不對，還有第二號紋路的節點怎麽也被毀了！”
看著看著，大師的眼睛猛地一縮，指向了尖塔下方的那片廢墟。
黎離看了一眼，也適時地作痛心疾首狀：“還不是該死的四號破壞的！”
大師勃然大怒：“我就知道他是個瘋子！整天就喜歡研究炸天炸地，還好當初進了第五塔城遺址的人不是他而是你，不然那個該死的家夥肯定要把寶貴的遺址給炸成廢墟！”
看得出來，大師對四號的愛好成見頗深了。
不過說到這裏，大師突然轉頭敏銳地看向黎離。
“所以，上次跟你說的事有眉目嗎？”
黎離心中一凜。
來了，死亡提問！
她在腦海中飛快地過了一遍，最後腦中閃過了科林斯被尤利西斯揪住抽背光明傳說時的模樣……
黎離迅速調整好了表情，沉重道：“這事兒似乎沒有那麽容易……”
下一刻，她就看到大師點點頭：“是沒那麽容易。”
過關了！
然而他下一句話語又轉：“但是我隻需要你回想起那一片區域的細節就好，這應該也不算太難啊。”
黎離：“越是細節，我們越要仔細斟酌。”
大師聽到這裏倒是頗為讚同：“你這點很不錯。這樣吧，我這幾年已經把這裏布置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外圍的兩個節點了，你把大概的圖紙畫給我，我可以嚐試推測一下魔法陣的完全結構。”
魔法陣？
黎離懵了一下，真是要人命了，維克多竟然是在幫大師畫魔法陣？
讓她畫餅都行，學畫畫絕無可能啊！
然而大師卻已經挽著袖子往回走了：“我下去把被毀壞的部分複原，等會兒上來拿你的魔法陣草圖。”
黎離表情有點僵硬：“我最近受了點傷……”
“沒事，畫草圖不需要能力。”
“我最近有點疲憊，想要先休息……”
“沒事，我可以等你。”
“我沒有紙筆……”
“給你。”
黎離心中含淚握住大師遞過來的紙筆，目送著對方的背影，隻覺得比握巨劍還沉重。
大師很快離開了，黎離朝下方看了一眼，對方果然跑去修複被四號破壞的那兩片廢墟了，從上往下看去，那兩塊空缺的確顯得格外突兀，完全破壞了地下城的結構，如果這座城池是大師親自設計出來的話，也難怪他會如此憤怒了。
不過這一眼望過去後，黎離的視線卻突然一頓。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紅色尖塔最頂層，也是第一次看到地下城的原貌。
地下城的結構，不對勁！
黎離這才發現，這座地下城居然是最標準的圓形！而且下方的那些屋舍排列的位置也非常整齊精巧，像是一條條精準的線條相互連接在了一起，最後全部指向了中心的紅色尖塔！
就像是一朵盛放的花朵，紅色尖塔是花心，那些分散出去的石屋和街道勾勒出數片重疊的花瓣……
這是非常眼熟的結構，在不久之前，黎離曾在鑒定師那裏看到過好多次類似的花朵形狀的圖案，同樣的還有裝著小白龍的那個神秘匣子上麵也有類似的結構……
這些，是第五塔城中特有的地精魔法陣風格。
大師不是在單純地建造地下城！
他是在用這座巨大的地下城，重現當初已經消失在古老過往的地精魔法陣！
這座魔法陣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攻擊？防禦？
好像不管大師目的是什麽，對天劍城而言都不太妙，總之不能讓他順利完成這道魔法陣！
黎離的目光飛快掃視著下方的畫麵，最後將視線鎖定在了東北角，那裏還有兩塊空缺的位置，從上往下看去，就是魔法陣少了兩小節線條。
決定了，她要弄一張假圖糊弄大師！
說幹就幹，黎離屏聲息氣，目光如炬，緩緩地抬手提筆——
沒花太久時間，黎離看著摸著下巴，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畫出來的魔法陣。
太好了，太一眼假了，一看就很像熊孩子亂畫出來的沒規則的自創魔法陣。
魔法陣這種東西都要講究規律的，任何一道線條都有它專屬的位置，差一分一毫都會透露出“不自然”。
很明顯，黎離這是整幅圖都不自然。
從大師的口吻中不難得知，這座地下城很可能有維克多參與設計建造……他的畫工應該不至於畫出這麽抽象的東西。
沒辦法，隻能想辦法場外求助了……
黎離默默地用靈力屏蔽了外麵的窺視，然後取出了傳訊玉簡。
“藥檀，你幫我個忙，去找一下拍賣場那位鑒定師……”
黎離將這座地下城構造用靈力複刻到玉簡中，讓藥檀畫出來給鑒定師看了。
她的要求隻有一個，想辦法找到相似的魔法陣圖樣，然後合理地補齊那兩道線的位置，還特意強調了一下，隻要求看起來合理，不要求正確！
把這個難題丟給研究了一輩子地精魔法陣的鑒定師後，黎離也不忘繼續竭力奮鬥嚐試作畫。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下方的大師也把廢墟恢複得差不多了，正在板著臉認真地拿圖對比著細節是否有誤差。
黎離在尖塔上亦是無比嚴肅。
兩條魚都已經入網了，天劍城和東塔城的人都接了她的傳訊在集結準備前往地下城了，她的任務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若想要現在就離開也沒有問題。
但是……她還想摸清這道巨型魔法陣的真正用處，再想辦法為攻城大軍拖延更多時間。
玉簡的那一頭，傳來藥檀穩重的聲音，他正在轉述鑒定師的原話。
“……他說，這道魔法陣和以往看過的所有魔法陣都不同，但是經過他的研究，地精魔法陣的基礎節點都是非常類似的，很多陣法之間的區別往往隻是一條線的不同。”
“想要正確的位置還需要無數次的嚐試，但是想要看起來合理，那非常簡單。”
“把第三節的線條顛倒上下，再翻轉左右，就能完美空缺的第九節點。會和其他節點構成一道真正的地精魔法陣，不過那道魔法陣非常古老且無用，似乎是地精們在慶典時才會搭建的巨型魔法陣……”
黎離默默地背誦著答案。
黎離正在心中默背的時候，她之前丟在大師身上的那道靈力烙印也在逐漸靠近。
終於，房門開啟，那道高大的身影終於歸來了。
還沒等大師開口，黎離便淡然地注視著下方的魔法陣，高深莫測地報出了答案。
“第三節上下顛倒，再左右翻轉，就是第九節點空缺的地方了！”
正打算開口要圖紙的大師身體一震，他驚詫地看向黎離。
“你居然學會了魔法陣的知識！”
要知道之前的維克多純粹就是個武夫，壓根不懂什麽魔法陣的學識，每次都是依靠著強大的記憶力把遺跡的各種細節畫給大師看，所幸大師本來也隻需要他來幫著重現一小部分不確定的節點，不然根本不可能複刻出這道巨型魔法陣！
被問到的黎離嚴肅道：“一切為了我們的事業。”
大師點點頭，看起來非常欣慰：“看來你一直都在進步，居然在努力自學魔法陣知識，現在的你比幾個月前的你更像是肩負重任的五號了。”
黎離：“……”
也不知道維克多知道他的下屬和上司都覺得黎離更適合擔任“五號”的工作後，會不會直接氣死？
大師：“就是有一點很奇怪，你說要將魔法陣的第三節徹底顛倒，但是你一直盯著第四節做什麽？”
不做什麽，就是對魔法陣一竅不通導致認錯第三節的位置了。
她含糊地把這個問題帶過去了。
而得到答案的大師也非常激動，他匆忙地拿出圖紙開始就地勾畫起那些繁複的線條，準備看看黎離的答案是否合理。
不過在拿起筆的瞬間，大師的動作突然一頓。
他轉過頭，那張平淡到讓人過目就忘的臉上突然浮出一絲很淡的疑惑，他微微皺眉打量著黎離，似乎想要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什麽。
黎離心口一突。
莫非他看出什麽不對了？
在大師來到地下城之前，黎離就曾經暗中向洪大錘請教過，該如何讓【迷霧麵具】的偽裝達到完美——連製作者本人都無法看破它的存在。
洪大錘在來到魔法界後不但鍛造手藝得到了很大提升，還順道在鐵匠工會的其他人身上偷學了一點魔法界的鍛造手段，知道魔法道具的一些製作概念。
他告訴黎離，偽裝類魔法道具會被察覺出來，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魔法道具本身被破壞，或者是那個魔法道具的魔力波動被人給捕捉到了。
想要隱藏它的存在，就需要完美地隱藏住它的魔法氣息。
對於魔法師而來，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至少到現在為止黎離也隻見過四號這個爆破愛好者能完美隱藏住魔法氣息，但是對於黎離而言，卻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她按著洪大錘的指點，在麵具表麵覆蓋了一層靈力，徹底阻擋了魔法元素的泄露。
她好似無意地放下紙筆，手卻暗暗地放在了戰甲的後方，做好了從芥子囊中抽劍的準備，語氣卻依然冷靜：“怎麽了？”
“……”
大師眉頭緊皺，一步步朝著黎離走過來。
他略疑惑地凝眉看著黎離，似乎想要從她身上發現點什麽。
然而從始至終，他都沒能察覺到那絲微妙的異樣在何處。
這時，黎離的手好似無意地動了一下，一粒小小的白色碎瓷片從她的黑色戰甲上滑下來……
這是剛才在下麵的時候，四號悄悄弄在黎離身上的。
對他早就有防備的黎離第一時間用靈力把它給裹住了，暫時壓製住了它的爆發，現在沒有了靈力的遮擋，它立刻激**出可怕出的力量！
幾乎在白色瓷片出現的瞬間，一股強烈的魔法爆炸聲響瞬間響起！
大師臉色陰沉地憑空砸出一麵巨盾將魔法攻擊給擋住，心中的懷疑頓時落到了別處。
“我就說怎麽感覺到哪裏不對，原來又是那個瘋子在搞你。”
黎離眉頭緊皺，好似也是剛察覺到那塊瓷片的存在。
“不對，這一次他怎麽等了這麽久才攻擊我？”
大師冷笑，馬上領悟了黎離話中的意思：“他這次想攻擊的人是我！那家夥疑心病很重，所以他總覺得我們這些人裏麵隻有一號和他是自己人，其他人全部都是叛徒！”
“這一次的襲擊，估計也是他也覺得我侵犯了他的領地和權威，在向我示威了！”
黎離煞有其事地鄭重點頭，附和著大師的話。
然而此刻她的心卻不敢放鬆下來。
這一次把注意力引到四號身上了，但是很明顯，這位大師的實力很驚人，他似乎已經意識到【迷霧麵具】的存在了。
現在的局勢很危險，已經不能再等了。
黎離看向看起來一片安寧祥和的地下城，在頂上懸著的巨型照明魔法陣的照耀下，它仿佛被和煦的陽光照耀著，古樸的紅色古城被暖色的光映出淺淺的一層金邊，看起來神聖無比。
東塔城和天劍城的人……
現在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