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還在生氣

好不容易糊弄走了楚琪,白鬱聲饒了教學樓另外一邊的樓梯,重新回到了上課的教室。

沈知言卻已經不在教室了。

她輕嘖一聲,掏出包裏的手機,點開熟悉的小貓頭像,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魚生:【你在哪?】

“叮咚——”

手機提示音從背後響起。

沈知言單手抱著教案,另一隻手繞到白鬱聲的下巴處,給人帶了過來。

“白鬱聲同學,這會兒了,怎麽還不回去呢?”

白鬱聲心下一顫。

也不知道是沈知言故意的,還是他說話的調調就是如此。

感覺從他口裏說出來的“同學”格外繾綣,還帶著一絲不可言說的韻味,好像是在捉弄人似的。

不過也確實是在捉弄人。

白鬱聲從他的臂彎裏掙紮出來,朝著教學樓走廊左右掃視了一番。

下一節課已然開始,走廊上沒什麽人,最近的幾間教室也沒有班級在上課,倒是沒有人會看見他們兩個在走廊上的動靜。

但正是由於學校教學樓這種隨時都有可能會冒出人影的環境下,這樣的親密舉動更是讓白鬱聲膽戰心驚。

“這麽明目張膽,你就不怕被其他人看到嗎?”

沈知言鬆開了自己的手,讓白鬱聲在自己麵前站穩,繼而將手上的教案往自己的背包裏麵塞,掛在鼻梁上的金屬細框眼鏡也被他摘下,仔仔細細地包在了眼鏡盒裏塞進背包的側麵夾層中。

如果不是今天他穿了一身有悖大學生日常穿搭的新中式唐裝,倒還真有幾分大學生的樣子。

“首先,我又不是四五十歲的老教授;其次,我隻是被拉來代課的,並不算你真正的老師;最後……”

他朝著麵前的女孩微微湊近,“我們是正常戀愛關係,怎麽被你說得好像我們是見不得人的地下情似的。”

“這不是怕我們的關係被我們班的人知道了,你以後上課不就麻煩了嗎……”

沈知言知道白鬱聲在擔心什麽。

小姑娘不像自己一樣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她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實際上心思細膩,在考慮自己的境況之前會把別人可能會遇到的情況給考慮一遍。

這會兒指不定在擔心他們的戀愛關係會不會對他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

從這個角度看,自己還挺自私的。

謠言的威力不容小覷,白鬱聲畢業在即,一旦深陷謠言的漩渦,不管是未來直接參加工作或是讀研考編,無中生有的流言蜚語都會是她路上的一道絆腳石。

他不希望自己珍惜的姑娘最後落得一身汙點。

但就算這樣了,白鬱聲第一時間考慮得還是他。

這叫他怎麽能不喜歡這個女孩。

“那你呢?萬一我們被發現了,別人詬病你怎麽辦?”

白鬱聲晃了晃腦袋,“無所謂,他們隻會同情你被我糟蹋了。”

沈知言:……

“所以你在學校就是一副色痞的形象嗎?”

白鬱聲嘿嘿笑了兩下,繞過沈知言的身子,往教學樓的樓梯口邁了幾步。

“對了,你怎麽突然來臨夏美院幫忙代課了?之前也不和我說……”

沈知言特地落了她兩三步的距離,兩個人不遠不近,步調也不一致,看上去就像兩個穿梭在校園中不相識的陌生人。

“剛好你們教授生病,剛好我有空。”

“就算我們教授生病了替補的也應該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有你什麽事?”

沈知言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那就是剛好我的女朋友在這上學呢,所以投了點機取了點巧,就當是我在貴校義務開講座了。”

兩個人繞過一路流動的樹影,上課期間,學校的主幹道也沒幾個人,除了操場那邊傳來幾聲學生激動的呐喊,碎在風中,吹遍了整個校園。

“那你打算講座開到什麽時候?”

白鬱聲捏著自己的斜挎包包帶,不可抑製地去盯著沈知言落在自己身邊的影子。

腦袋上還立著一束呆毛,估計是下樓的時候被風吹起來的,她心裏像被小貓毛茸茸的長毛蹭了一身,癢癢地,忍不住回頭去看。

“不知道,這得取決於劉教授什麽時候能養好身體。”

白鬱聲沉默了一會兒。

她怎麽總感覺劉教授可能這個學期都沒辦法養好身體了呢……

——

沈知言來臨夏美院代課這件事對白鬱聲來說也就驚訝了一個早上。

畢竟沈知言這人還真沒什麽做不到的,他就算下一秒突然變成了自己寢室樓的宿管阿姨她也不會感到多荒謬。

再者,舒意遲早上的話倒是提醒她了,她也該開始準備畢業論文了。

暑假原本是想提前開始收集相關資料,可誰知道她光是盯著沈知言的臉看了,正兒八經的東西一點都沒有收集到。

送上門來的研究對象,不要白不要。

就是……

白鬱聲一手捏著自己的餅幹棒,白了站在自己身邊問個不停的楚琪。

“沈老師,宿墨真的不適合用來畫江南水景嗎?既然您中西都能融會貫通,我覺得隻要方法用對,一樣也是可以使用的吧……”

“沒不讓你用啊,之前張老頭也說了這個沒有強製性要求,你能畫得好隨便你用什麽墨。”

白鬱聲胳膊支在講台桌上,手腕抵著自己的下巴,腳尖極其不耐煩地輕輕點著講台上的木地板,發出沉悶的幾聲響。

“不是,你怎麽還在這裏啊,之前不都和你說了我請教問題你們不用等我了嗎?”

“誰等你了?你能請教問題我就不能了?再說了,這些問題你換任何一個老師都能回答你,一定要占著沈知……沈老師幹什麽?”

楚琪輕嘁一聲,“還說我呢,搞得好像你的問題有多高級似的,你怎麽不去找其他老師答疑?”

白鬱聲噎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往沈知言的方向瞟,沈知言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他一手執筆,另一手壓在宣紙上,筆尖剛畫完幾筆,尚未舔墨,半幹的墨跡凝固在毛尖,宣紙上落了半座宏偉浩大的枯石山。

她還沒有將自己打算把沈知言當成自己論文主體的事情告訴沈知言。

畢竟放在之前她可以以一位客觀的學術研究者的身份去接近沈知言,去了解他的作畫習慣,去解析他的個人品行與畫作之間的關聯。

但是這會兒她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並不能做到像之前一樣保持客觀理智,站在審視的角度去觀察沈知言。

她敲下的每一個字似乎都帶上了幾分個人情感。

就像沈知言的狂熱粉絲似的。

距離論文開題報告攥寫階段還有小半個月,換個主題也還來得及……

白鬱聲晃了晃腦袋,“行行行,你先問,你問個爽快再輪到我。”

她沒有把自己與沈知言的戀情告訴任何人,在學校裏就連楚琪都比她更有正當理由黏在沈知言身邊。

白鬱聲盯著楚琪得意洋洋的背影以及他敲得老高的尾巴,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

學校與沈知言的梧桐苑相隔距離倒是不遠,白鬱聲在外麵玩得晚了或是不想住學校了抽空還能蹭沈知言的車一塊回去。

剛在學校和楚琪掰扯了一上午的時間,她這會兒坐在自己房間門口的小露台上越想越氣不過,甚至連董事長軟乎乎的身子都沒有辦法平息她的躁意。

“沈知言!”

她單手撈著小三花,直接闖進了外書房。

沈知言剛調好了墨,擠好了顏料,剛打算在紙上落下第一筆,就被大大咧咧闖進來的女孩給嚇楞了一會兒。

積墨凝在毛尖,落在了宣紙上,不一會兒暈了開來,泅成了一大攤墨跡。

“過來。”

他放下手中的硬狼毫筆,朝著白鬱聲勾了勾手。

懷中的董事長最先聽到了沈知言的呼召,蹬腿躥了出去,跑到沈知言腳下繞著他的腿轉著圈,一邊轉著一邊仰著腦袋蹭著他的腿。

暗灰的褲腳上沾滿了小三花掉下來的貓毛。

沈知言感到一陣好笑。

“沒叫你呢,該積極的時候對人愛答不理,不該積極的時候就粘上來了?”

董事長細細地“喵嗚”了一聲,乖乖跳到椅子上趴好,意思是互不幹擾了。

他這才抬頭,重新將白鬱聲叫到了自己跟前。

沈知言抽走被墨水浸透的宣紙,重新壓了一張,毛筆也重新舔了墨,將筆交到了白鬱聲的手中。

“畫什麽?”

“畫竹。”

沈知言探過身,手扶上了白鬱聲的指節,半個身子都貼了上去,帶著她的手,起筆運勢。

“以中鋒為主,注意勻速緩行,留意枝節走勢……”

清冽溫潤的嗓音在她耳邊緩緩流淌,就如筆下拖拽而出的竹葉,又如深山溪泉,卷攜著沁涼的冷意,緩緩行過她的心底。

“放輕鬆,抬筆,細線勾勒邊緣,留出水線,排布枝葉應錯落有致,營造意境。”

筆下竹節長青,生動得好像馬上就能從葉片上滴下水來,枝葉錯落,似有陣風破竹林而來,搖曳生姿。

雖然國畫有所謂的固定筆法與墨法,但根據每個人的落筆習慣與控筆力度的不同,同一套筆法同一支筆畫出來的東西也有可能截然不同。

直接拿沈知言的畫作來琢磨筆觸與內在靈魂,遠沒有他帶著自己親臨意境來得直觀且令人沉淪。

“還生氣嗎?”

白鬱聲偏過腦袋,入目便是沈知言微翹的鼻尖,兩個人距離靠得太近,近到能夠清晰看到他麵部細小的絨毛。

她屏著呼吸,點了下腦袋。

“還生氣。”

沈知言抓著她的手放下毛筆,側著腦袋對著白鬱聲輕輕啄吻了一下。

“現在呢?”

白鬱聲咽了咽口水。

“還……唔……”

作者有話說:

允許我簡介詐騙一下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