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延後”
內心活動順嘴就說出來了，說出來後才覺不妥，有些抱歉地看了眼李清霽。
“我是說……我不知道你是斯寧特新來的老板。我們的關係在同一屋簷下工作想來是不合適的，所以，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說完後，又瞄了眼，後者麵色淡淡，倒也沒有什麽情緒。
她鬆了口氣，試探地問道：“你覺得呢？”
李清霽其實無所謂：“隨你。”
“謝謝……”
車子啟動，司機將車駛出停車場，開到路麵的時候經過公司前麵的馬路，路旁下班行人繁多，江奈看到了人流中的姚琪。
她知道外麵的人看不見裏麵，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畢竟是對別人撒了謊。
但轉念一想，這件事是真的不可以讓公司的人知道，先不說辦公環境本來就不太能有戀愛關係（暫且算她跟李清霽是那種關係吧），就李清霽的身份而言對她來說也麻煩眾多，她想要正常的工作環境，也想要正常的工作經曆。
“晚上想吃什麽，現在可以讓阿姨準備。”
李清霽今早的飛機從帝都回來，因為剛入主斯寧特不久，還有幾個會要開，所以落地後也沒回家就直接去了斯寧特，這才在導致下午在公司和江奈碰上。
江奈說：“我都行，不挑。”
“那就讓她隨便做幾個菜了。”
“嗯。”
車內靜默半晌，江奈又想起今天在公司茶水間的事，還有姚琪麵如土灰的臉色。
她有心替姚琪說兩句，但糾結怎麽說比較好，畢竟……確實也算在說他壞話了。
人就在邊上，李清霽不是不能感覺到江奈屢屢投過來的眼神，把手裏原本拿著的資料弄好，放下，轉頭看她。
“什麽事？”
白日裏他淺色的瞳眸在這樣的燈光中難得見深，這樣近的距離，有一種威懾感。
江奈突然又說不出口了，好半天才道：“我就是想問，你為什麽在斯寧特？我記得斯寧特並不是衡川旗下的——”
李清霽：“剛收購。”
“……”
收購。
這麽大一企業，被他說的好像就是買顆白菜一樣簡單。
“你家裏人知道你在這上班？”
“不知道。”江奈又補了句，“知道了也沒事，他們隻會覺得我在小打小鬧，不會上心的。”
李清霽目光還沒收回，江奈一眼望去，隻覺他的神色在說，這難得不就是小打小鬧嗎。
她眉頭很淺地皺了下，“我在這裏上班，不可以嗎……”
“可以。”李清霽靠了回去，閉目養神，“崗位跟你專業倒是相符。”
——
回到家後，家政阿姨已經在廚房裏做晚餐了。
兩人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十多分鍾後又折返到餐廳一同吃飯。
江奈今天在外一天，吃完飯後就跑去洗澡了。因為李清霽已經回來，她暗示自己不要再在浴室裏磨蹭太久，時間控製在半個小時內。
洗漱完換了身睡衣，江奈躺到了**刷手機，看到朋友圈新加的姚琪發的內容，沒明說什麽，隻是個“望天長歎”的表情包。
江奈趴在枕頭上，想著可以試探一下李清霽的口徑，其實她內心裏覺得他並不是那麽草率的人。
房門輕響，有人進來了，江奈回過頭，看到李清霽脫了外套，隻著襯衫，站在鏡子前解領帶。
要怎麽開口呢……
“今天早上沒開車？”
“啊？我打車了。”江奈沒想到他突然開口問這個，沒想好就答了句，“早高峰太堵，就不開了。”
其實是因為他那幾輛車都過於惹眼，她並不打算開那些轎跑去公司。
李清霽從鏡子裏看了她一眼：“打車就不堵了？”
江奈：“……”
李清霽看出什麽來了，說：“讓陳敏陪你去買一輛自己喜歡的吧。”
其實，跟他相處這段時間，江奈發現他大部分時候人還蠻好的，至少做事妥帖。
並不是莫名其妙很凶的人。
於是她找了點膽子回來，支起胳膊，假模假樣咳嗽了一聲，“今天在公司碰到你的時候……正好在說一些私下的八卦，我剛來不太清楚，但看大家好像都挺膽戰心驚的。”
李清霽把領帶隨手放在一邊，從這個角度，江奈可以看到他的手指抵在了襯衫紐扣的第一顆，指節幹淨，修長。
她的目光在那凝了一秒，又挪開，猶豫再三說道：“那個。你在公司是不是太凶了點……”
李清霽動作停住，回頭看她，片刻後極淡地笑了下：“今天在公司說我壞話我也沒說你們，我凶哪了？”
壞話，他果然是都聽進去了。
江奈立刻坐直了：“不，不是，也不是說壞話。”
李清霽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乎想看她還能說出什麽狡辯的話來。
江奈憋了半天：“也算實話……”
“什麽？”
“那你給他們的印象就是那樣有什麽辦法。”
江奈頭一回這麽跟他說話，雖然是小聲哼哼，但在安靜的房間裏也聽得清楚。
李清霽微微一頓，又笑了下，雖說笑意也未達眼底：“嗯，是沒什麽辦法。”
“……”
他轉身就要進浴室。
“你會因為這個辭退她嗎？”江奈趕緊問道。
李清霽：“你說呢。”
我哪知道。
然而這話她不敢說，李清霽也沒給她說的機會，進了浴室。
——
浴室門關上後，李清霽站在鏡子前停了幾秒，因為裏頭霧氣還未散，還有略清甜的沐浴香縈繞在空氣中。
是很陌生的味道。
他意識到是她剛剛洗過澡的緣故。
走進淋浴間，果然看到了璧龕裏新的洗護用品。
其實他不是個很能觀察到生活上小細節的人，但這些東西顏色實在太過跳脫，橙色布滿鮮花圖案的沐浴露，藍綠色瓶子的洗發露，還有其他一些瓶瓶罐罐，色彩繽紛。
都是女孩子用的東西。
李清霽看了幾眼才收回視線，打開了淋浴。
此時外麵，江奈確定不了李清霽的心思，也無法安慰姚琪什麽。
哎，隻能自求多福了。
她拉上了被子，準備睡覺。
閉上眼睛突然想起今天的床是有另外一個人的床，於是往左邊挪了一大截，離他們的中間線遠遠的。
但沒兩分鍾，她又挪了回去。
夫妻，他們是夫妻，有些東西就是得適應。
縱使腦子裏是這麽想的，浴室門響的那一刻，還是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李清霽換了身睡衣出來，頭發簡單吹過，還有些濕潤。
他走到了床邊，看了眼**另一側的人，她整個人都窩在被子裏，連腦袋都鑽進去半截。
不過這個角度他還是能看見她的臉，柔光下素淨白皙，睫毛很長，留下一小片剪影。
剪影微微顫著，幅度很小，但他看得清。
她沒睡著。
“江奈。”
“……嗯。”閉眼的人像是很不情願地應了聲。
“你先睡吧，我還有點事，今晚睡書房。”
躺著人的刷得睜開了眼睛，眼珠子映著光，亮晶晶的，要形容的話，就是有幾分“劫後餘生”的欣喜。
李清霽突然覺得有幾分好笑，“你避/孕套都買了，心理建設卻沒好？”
江奈瞠目：“你怎麽知道？”
李清霽：“不是放我這邊的抽屜了嗎。”
晚飯前他過來拿東西的時候意外看到的。
江奈見他麵不改色說這事，麵頰發熱：“不好意思，我……”
“我不強迫人。”李清霽打斷了她的話，也許是燈光原因吧，他此時的麵色竟有幾分柔和，“這事延後再說吧。”
心事直接被撮破，江奈是有點尷尬的，不過他的話卻是給了她一針強心劑。
“延後再說”很好，至少等熟悉了對吧，她實在沒有跟“陌生人”上床的愛好啊。
這天晚上，江奈懷著一顆放鬆且有點小愉悅的心情睡了過去，這種小愉悅還讓她做了一個好夢。
夢到自己事業蒸蒸日上，再不用受誰所壓製。還夢到她找到了她媽，也完全有能力負擔媽媽，徹底有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太開心了啊。
——
李清霽不愛外人打擾，所以家裏沒有住家保姆，也沒有一大早安排家政過來做早餐的習慣。
江奈沒在的時候，他早上的早餐都是助理準備的。
第二天一早，梳洗完畢的兩人在樓下撞上了。
江奈今天依然很認真地收拾了自己，卡其色的襯衣，米白色西褲，長發挽起，淡妝點綴，簡約高級的白領風。
李清霽看了她一眼，說：“跟我去車庫。”
“不用，我馬上出去打車了。”
“沒讓你坐我車。”
江奈：“嗯？”
“陳敏準備了早餐，過來拿。”
許是久居高位，他有時候說話就是不自覺帶上命令式口吻，壓跟不給拒絕的空間。
江奈隻好跟著他去了車庫，陳敏看到她很禮貌地叫了聲江小姐，然後把一份打包好的早餐遞給她。
江奈說了聲謝謝，又上樓，一路小跑著去小區外打車。
到公司門口的時候，江奈正好遇到了姚琪。
姚琪壓著聲道：“一整晚沒收到麵麵那邊的消息，估計是沒要辭退我。”
斯寧特人事部的麵麵，姚琪的好友。
江奈還沒開口說話，姚琪就說：“你別覺得時候未到，我們大boss做事是很幹脆的，大半夜收到辭退消息很正常，但我沒有！”
江奈說：“姚琪姐，我想確實不會辭退的，你也沒犯原則性錯誤，他應該不是那麽不理智的人。”
姚琪道：“是……昨天是我被嚇到了，仔細想想，其實被辭退的都是工作上有問題或者跟他不是一條心的上層，我工作上有沒問題，而且我絕對服從老板啊。”
江奈忍不住笑了笑。
姚琪也跟著笑，放鬆了些：“誒，你這是早餐啊？”
“嗯，你吃了沒，一起吧。”
“我在家吃過了。”
兩人說著進了公司大廳，去到電梯口。
等了一小會，電梯從負一層上來了。
叮——
電梯打開。
姚琪剛想進去，看到裏麵的人，腳步微僵，竟然是李清霽和他其中兩個助理。
姚琪一下子哽住了，但想起李清霽也沒有計較，鼓起勇氣打了個招呼：“老板好。”
李清霽嗯了聲，目光滑過外頭兩人，沒作停留。
姚琪見此，一顆心是徹底放下了，拉著江奈走了進去，又高興地跟李清霽身側的陳敏打了個招呼。
陳敏笑著回應，隨口問了句：“吃了嗎。”
姚琪：“嗯，吃了吃了，敏姐你還沒吃早飯啊。”
“吃了。”陳敏輕提了下手裏的袋子，“老板的。”
姚琪：“哦哦。咦，這袋子……跟江奈的一樣。”
“……”
“…………”
因為進來得晚，江奈站的是李清霽前麵，但她一抬眸就能看到他，因為電梯前門是反光鏡材質，他長得高出她一截，在鏡子裏完全遮擋不住。
聽到這句話，她立刻抬眸看向他，李清霽正好也透過鏡子看了她一眼。
江奈一顆心頓時就像被揪了一下，有詭異的心虛感。
“應該是同一家買的吧，挺巧。”幾秒靜默過後，陳敏說道。
江奈幹笑了一下：“是挺巧的。”
李清霽還在這，姚琪不敢像在其他人麵前那樣侃侃而談，於是禮貌性互動後便湊到江奈邊上小聲道：“老板都吃這啊，這早餐很好吃嗎？等會給我地址，我明天也點。”
江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