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離開”
喜歡不是假的, 親密不是假的，在一起的快樂也不是假的。
江奈深刻的知道這一點，所以, 她也在矛盾中痛苦地掙紮。
她不願意跟江家示弱、妥協, 她想要從此掙脫出他們的禁錮，再也不用在那個不屬於她的家裏，當個被利用的邊角料。
可李清霽需要有個門當戶對的另一半。
即便現在不需要，以後也可能需要。
她不想他在感情濃烈時做的抉擇，為以後埋雷。
他應該會後悔……
他一定會後悔。
所以，她給他考慮的時間。
江遠濤生日那天的結尾, 在家裏大發雷霆。
因為江奈沒有出現, 也因為江奈要跟他們斷絕關係的消息不脛而走，幾乎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了，他那個孫女跟他曾經的兒子一樣, 跟家裏鬧翻……
“江瑤, 謠言是真的假的啊, 我們可都聽說了啊，你妹妹跟你爺爺吵架，說要脫離出江家？”隔日晚上的會所內, 幾人坐在江瑤邊上，好奇地問道。
江瑤喝了口酒：“我傳的，你覺得真的假的。”
友人默默數了個大拇指：“你可真行。”
江瑤：“我就是實話實說而已, 江奈不想待在江家，我幫她宣傳一下，有什麽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 那你爺爺不得氣死了, 你們和李家因為江奈才有那麽多聯係的吧, 那這下……”
“跟我有什麽關係。”江瑤冷哼了聲，“反正也不是我去結的婚。”
“那你這妹妹也很行啊，沒了你們家，可還有李清霽靠著呢。”
江瑤笑了聲，眼裏帶上了幾分輕蔑：“你覺得李清霽又是什麽好東西，以我對他這個人的了解，他們兩個是走不下去的。”
“是嗎……”
江瑤道：“肯定啊，江奈沒了江家就什麽都不是了，李清霽可不是做慈善的。你們就等著看吧，那冷血的家夥，不用多久就會放棄她。”
——
姚琪發現今天江奈吃飯的時候頻頻發呆，大家都吃完差不多走光了，她還有大半沒有動過。
姚琪感覺出她有什麽問題，問了句：“你怎麽了？”
江奈回過神，“嗯？”
“看你魂不守舍的。”姚琪說完，想起她媽媽前段時間剛去世，便道，“江奈，不管怎麽樣，要好好吃飯的。”
江奈勉強笑了下：“嗯，好。”
她低頭吃了兩口，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姚琪姐，你現在租在哪裏？”
“嗯？我嗎，我租在金陽公寓，怎麽了？”
江奈：“啊……我有個朋友，可能會想租個房子。”
“租房子啊，這個找我你找對了，我跟你說啊，我有個中介他特別好。”姚琪說著突然又道，“不過，你那朋友不會是很有錢人吧……那她租的房子我不知道我這個中介有沒有資源，不過我可以推給你，到時候你可以推薦給你朋友試試。”
江奈：“嗯……可以啊。”
今天李清霽沒有來斯寧特，回到工位的時候，江奈看了眼他緊閉的辦公室門。
前天晚上她跟李清霽說讓他好好考慮之後，他當時臉色很差，她進了主臥後，他沒有再跟進來。
昨天晚上，他回來的時候很晚了。
她沒有睡著，他也知道她沒有睡著，但隻是躺在了她身邊，沒有說什麽。
他也許，是在好好考慮了。
江奈有些後悔，後悔明知道愛上他會有什麽後果，前段時間還是不管不顧地沉溺了下去。
現在……果然受到了反噬。
【怎麽樣，好不好看？】臨下班的時候，江奈收到了薛琳給她發的消息，一張她在場上裏試衣服的照片。
江奈看了眼：【嗯，好看】
薛琳：【那我可買了啊，這周末要跟弟弟出門看電影，好緊張】
江奈：【你什麽時候有弟弟了】
薛琳：【剛認識的，嘎嘎可愛，老夫的少女心呀……】
江奈聽明白了，此弟弟非彼弟弟。
她發了個恭喜的表情包。
薛琳：【等周末約會回來，我再跟你說說他到底怎麽樣啊，敬請期待～】
江奈抿了抿唇，想了片刻，發送到：【我想在你那住幾晚，你方便嗎？】
薛琳：【啊！方便啊！真的假的啊！你來你來，我一個人無聊死了！】
江奈：【嗯】
薛琳：【不過……你為什麽突然要來我這住啊，你不會跟你老公吵架了吧】
江奈：【沒有。過來再說吧】
她想給李清霽時間考慮，卻不敢麵對他考慮的那個過程。
她想，也許給兩人一點空間會更好。
於是想去薛琳那住幾晚，如果他決定好了，她可以很快徹底搬出來。
下班後，江奈回了趟家，李清霽不在，她收拾了幾套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放在自己的行李箱裏，又出了門。
她打車去了薛琳住的地方，薛琳住的地方離她公司近，通勤半個小時也夠了，省去了許多麻煩。
她站在她家樓下的時候，甚至考慮以後可以租在這個地方。
“奈奈，來了啊。”薛琳從樓上過來接她，把她行李接了過去，“大學畢業後我們可就沒有在一個房間睡過覺了，還有點小激動。”
“是啊。”
薛琳：“那你吃飯了嗎？”
江奈：“還沒，你呢。”
“我也沒呢。”
“那我來叫外賣吧。”
“你第一次來我家，我能讓你叫啊。”薛琳帶著她從電梯裏出來，“這邊就是我家，快進來。”
薛琳租的是個loft，上麵是臥室，下麵是客廳、餐廳、小廚房等活動區。
把江奈在客廳裏先安置好後，薛琳拿出手機點外賣，“我平時太忙，家裏沒什麽吃的，咱也隻能吃外賣了。”
江奈：“沒關係，怎麽都行，麻煩你了。”
薛琳動作一頓，“有沒有搞錯啊，你還跟我說這些呢，以前在學校，幫我忙的可都是你。”
江奈淡笑了一下。
薛琳把外賣點好了，放下手機，看向她：“好了，你現在也該說一下你到底怎麽回事了吧，真不是跟李清霽吵架？”
“不是，我隻是想讓我們各自冷靜一下，更好地考慮接下來要走的路而已。”江奈道，“如果之後他想明白了，要離婚的話，我到時候就搬出來，租在——”
“什麽什麽？離婚？你認真的嗎？”
江奈沉默片刻，說：“我記得你之前問過，他對我好、喜歡我，是因為我是江家大小姐，還是因為，他隻是喜歡我。那個時候，我答不出來，現在我也依然答不出來……”
“可你們感情不是越來越好了嗎，這麽會這樣。”
“我跟他結婚原本是因為兩家的緣故，但現在發生了很多變故。”
江奈從不是一個善於講述自己心情，講述自己過往的人，可也許是最近一段時間她真的憋得很難受，在一個跟那些事完全沒關聯的好友麵前，她總算能把那些事吐了出來。
……
“不是，你爺爺奶奶也太過分了吧，不讓你見你媽就算了，明知道你那麽希望見到她，結果到她去世了都沒告訴你？！”
“他們隻是怕我知道了，會像現在一樣不受控製。”江奈苦笑了下，“那個時候正是我要和他領證的關鍵時期，他們怎麽會願意告訴我。”
“這還是親人嗎，你好歹是他們的孫女，需要考慮一下你的感受吧。”
她在江家，從來不需要被考慮什麽感受。
江奈道：“親人……也許我們雙方都不曾這麽想過吧。不過現在也不重要了，我們可以互不相幹的活著，沒有他們，我一樣能過。他們自然更是。”
“那李清霽那邊……奈奈，我覺得他也許不會像你想的那麽冷血呢？好歹你們都結婚這麽久了！”
江奈垂眸，心口酸澀：“可我確實做不了他們中間的那個橋梁了，我不願意跟江家再扯上關係。他……他是需要能幫上他的另一半。”
豪門大院的婚姻，薛琳是真的沒辦法帶代入。
但如果說女方不再是自己想要的人，尋常的婚姻中，走到離婚也是有可能的。
薛琳看著江奈顯然退縮的神色，道：“那我們也要往好的方向想想，奈奈，你現在是不是太害怕了……不管怎麽樣，腦子裏不可以有太多消極的想法明白嗎。”
江奈是太消極了，母親的去世給了她很沉重的打擊。
那一刻她覺得全世界都在離她而去，她沒有安全感，沒有信任感，好像身邊所有的人，都可能在下一秒拋下她。
包括李清霽。
所以她幹脆不那麽被動，直接跟李清霽挑明，他想離開，可以在她眼皮底下離開。
那她也不算被拋棄的。
兩人坐在客廳裏聊了好久，外賣來了之後，薛琳強逼著江奈多吃了一點，這才放下心來。
“我先去洗個澡，你在這看會電視，幹什麽都行。”晚餐後，薛琳說道。
江奈點了點頭。
薛琳拿著衣服去了浴室，江奈沒有打開電視，看著窗外發了會呆。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她看到來電後，有那麽個瞬間是不敢接起來的。
但鈴聲並沒有停歇的意思。
江奈最終還是按了接聽鍵。
“你在哪。”手機那頭，傳來了李清霽低沉的、壓抑著的冷冰冰的聲音。
江奈握緊了手機，說：“我在我朋友這，我……我想在她這住幾天。”
“江奈！”李清霽怒不可竭，“我沒有說要離婚，你急著跑去哪？”
李清霽是在十分鍾前到家的，他沒有在家裏看到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後，很快發現她的一些生活用品不見了。
那一刻，突如其來焦灼感讓他再無法保持平時固有的冷靜。
“我在給你思考的空間。”江奈低聲道。
“我不需要！”李清霽道，“地址。”
“……”
“我讓你告訴我地址！”
江奈深吸了口氣：“李清霽，我們先別見了……”
她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在掛斷瞬間又響起來的時候，她的一顆心也像被揉搓在誰的掌心裏，無法掌控，好像下一秒就被捏碎，拋開。
她按了靜音，沒有再接。
二十分鍾後，薛琳從浴室出來了，讓江奈去洗澡。
江奈悶悶應了聲，拿著衣服進了衛生間。
薛琳去了樓上臥室，換了一床新的被套，下來後，又從冰箱裏拿出昨天買的水果，切了一小盤水果盤。
她知道江奈此時心情一定很不好，所以坐在電視機前挑了好久的電影，想著等會她出來了兩人可以一起看一會，轉移她的注意力。
挑完後尋思著江奈快洗完了，就把水果放到茶幾上，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大晚上的她沒有點外賣，有人按門鈴她很意外。
薛琳警惕地在貓眼上看了眼，看到來人後倒吸了一口涼氣，趕緊跑到浴室外敲門。
“奈奈！你，你老公在門口！我應該沒有看錯哈，就真的在門口！”
裏頭稀稀疏疏的流水聲停止了，浴室門打開，江奈探出一雙濕漉漉眼睛：“……什麽？”
“你老公來了！怎麽辦？”
江奈愣住了，沒有想到李清霽這麽快就能找到她，靜默片刻道：“我吹一下頭發，等會我出去。”
“好好好！你快點！”
浴室門重新關上了。
門鈴聲再次響起，薛琳看到李清霽就格外緊張，更不敢讓人家在門口瞎等，於是硬著頭皮去開了門。
走廊上的燈是亮著的，所以薛琳也看得很清楚，確實是李清霽，麵若冠玉，好看得不像話。
她脫了高跟站在他麵前，感覺他是更高了……
薛琳抿了抿唇，幹笑了下：“嗨……”
“不好意思，打擾了。”他麵色沉靜，更是彬彬有禮。
薛琳清了清嗓子：“也，也不打擾。”
“江奈在你這裏嗎？”
薛琳不敢撒謊，“她在洗澡。”
“好，我等等她。”
他微微側身，沒有往裏看過。
薛琳道：“要不你進來等？”
李清霽顯然沒有進女生房子的意思：“沒事，我在這等就好。”
“……行。”
薛琳把門閡上了，但沒關緊，留了個縫隙。
她又回了屋裏，來回踱步，直到浴室門重新被打開，她才鬆了一口氣，指了指門口：“快去快去，你們好好聊聊。”
江奈穿上了睡衣，頭發還沒完全吹幹。
她沒有立刻往門外走，拿著幹毛巾擦了擦頭發，動作緩慢，好像是借著機會思考，也在拖延。
薛琳：“怎麽了，不敢去？”
江奈深吸了口氣，把毛巾放下了：“沒……”
她走到了門後，停頓了片刻，把門打開了。
走廊處很安靜。
打開門的那一刻，李清霽回過身看過來。
兩人在靜默中麵麵相覷。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江奈綣起了手指，先問出了口。
李清霽：“找你不難。”
江奈垂眸，是……李清霽真要找一個人，又怎麽會找不到。
“我隻是想讓你理性地考慮好。”
“那你自己呢？”李清霽寒了眸，上前兩步握住了她的手臂，“江奈，我對你而言就是可以輕易放手，輕易說離婚的存在？你理性地考慮清楚了嗎。”
江奈眼眶發熱，鼻尖的酸澀讓她有點呼吸不過來，可她還是道：“我當然考慮清楚了。”
李清霽隻覺心髒深處被劃過了一道痕，有種他很陌生的痛感：“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可以這麽輕易地跟我離婚。”
江奈感覺到淚意湧上來，她用力地壓了回去：“你清楚知道你需要什麽，我也是。我隻是不希望你現在做的決定，以後後悔。”
“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會後悔？”
“你需要像江家一樣的合作夥伴，你需要一個可以給你帶來利益的妻子，不是嗎。”
李清霽並不否認，垂眸看著她：“曾經是。”
她心口發緊。
隻聽李清霽沉聲道：“現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