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井底沉屍（三）
分析了一遍這七個女孩子的失蹤時間。
有四個都是在九月初, 這個學期剛開學的時候，孩子的家長便到學校跟老師說，孩子從這學期開始就不念了。
老師勸也勸了, 不過這個年代，念一念就不念了的學生太常見了。
有的是因為學習跟不上, 有的是因為條件不允許。
家長的態度決絕, 老師也改變不了孩子退學的結果。
奇怪的是後麵三個，有兩個是在開學已經一周後和十天後, 學雜費都已經交完了的情況下, 突然就提出不念了。
老師非常遺憾地勸了好久, 說今年的學費都交完了, 就讓孩子把這一年念完吧, 然而, 家長卻說，念什麽念, 女孩子認識幾個字就行了, 家裏已經給她找了活幹，哪有時間讓她繼續上學啊！
至於最後一個，發生的時間最近，是在八天前, 跟井底沉屍案的案發時間最為吻合。
所以, 深入調查便是從這最後一個開始的。
這是第十六中學剛上初三的一名學生, 名叫李元珊。
據李元珊的老師所說，9月22日, 李元珊的姑父過來給李元珊辦退學。
老師十分詫異, 因為，李元珊是個學習非常刻苦, 成績又很優秀的學生，學校這麽多年都是給她減免學雜費的，初中都最後一年了，為什麽突然就不念了呢！
老師便開始苦口婆心地勸李元珊的姑父。
說起來，李元珊這孩子的身世也挺苦的。
這孩子爸媽死得早，跟著姑姑家一起生活，看她穿的衣服吃的飯，就知道，她的姑姑姑父對她不好。
不過老師總覺得，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隻要自己爭氣，好好讀書，將來分配一個好的工作，還不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李元珊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學習一直都很刻苦。
然而，讓老師萬萬想不到的是，都初三了，李元珊竟然退學了，這她哪裏肯讓，但她一時半會也說不通李元珊的姑父。
便決定放學後去家訪，跟李元珊的姑父再好好談談，沒想到，她到了李元珊的家，竟然沒有看見李元珊，李元珊的姑父態度冷硬地告訴她，李元珊不可能再回去念書了，他已經把她送去羊城打工去了。
老師這才遺憾地放棄，說起李元珊的情況，老師便是一陣地捶胸頓足。
秦簡問老師，“如此說來，你最後一次看見李元珊就是9月21日了？”
老師點了點頭，“不錯，是9月21日，那天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正好是我的課，放學時她還跟我打了招呼，沒想到就一天時間，她竟然就被送走了，哎！”
秦簡又問，“李元珊今年是15歲嗎？身高體重大約多少？”
老師又點頭，“是15歲，身高過了1米5吧，體重不太清楚，不過偏瘦，警察同誌，您問這些，幹什麽？”
老師的聲音不自覺地發抖，因為秦簡的問題讓她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李元珊該不會是出事了吧！
秦簡道：“張老師，實不相瞞，我們正在調查一起命案，被害人的身份尚未確定，不過，被害人的年齡身高體重倒是跟您說的李元珊比較相符。”
秦簡能夠明顯看到張老師的身體晃了晃，不過，她還是繼續說道：“按照您之前的說法，李元珊的姑父說他已經送李元珊去羊城打工了，我們找他認屍想必他也不會承認，所以，能不能麻煩張老師，您......”
秦簡話未說完，張老師便猛地站了起來，“這個畜生，一定是他害了元珊，我就說為什麽才一天時間人就被送走了，原來是這樣啊，警察同誌，我一定配合你們，給這苦命的孩子討一個公道啊！”
“謝謝您，張老師，那您就跟我走一趟吧！”
秦簡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她心裏卻知道，這個案子並不會因為張老師認出了李元珊便能簡單結案。
李元珊的姑父大可以否認，這個人不是李元珊，他會說：我自己的侄女我還能不認識嗎，這個人不過就是長得像了一點，李元珊已經被我送去羊城了。
或許，他還能給自己製造一些證據呢！
這個年代，還沒有dna技術能夠完全證實一個人的身份。
如果想進一步確定李元珊的身份，以及李元珊的姑父又犯罪嫌疑，還需要更多的證據才行。
秦簡開車載著張老師一路回了局裏，泡發的屍體並不好辨認，張老師吐了兩次，才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好像是李元珊。”
秦簡給張老師倒了一杯熱水，讓她先坐著緩一緩。
不知道過了多久，見張老師情緒差不多穩定了，秦簡才問道：“李元珊的家在哪裏？”
“永陽巷46號。”
秦簡一愣，竟然不在平吉巷嗎？
秦簡離開了片刻，找人幫她查一下永陽巷距離平吉巷有多遠，然後又回來繼續問張老師道：“5月21日那天，李元珊穿的是什麽衣服，背的是什麽書包？”
張老師仔細想了想，才道：“她那天穿得挺單薄的，藍色的衣服，黑色的衣服，都是比較薄的那種棉褲，衣服也比較久了，她的書包就是普通的軍綠色挎包，不過那天我記得很清楚，臨放學的時候有些變天了，她的好朋友就借了她一件多餘的外套，那外套是什麽樣的，我就有點記不清了。”
秦簡問道：“她的好朋友是誰？”
“也是我們班的學生，叫羅小蕊。”
秦簡一愣，羅小蕊？
是同名同姓了？還是就是師父的女兒？
秦簡想了想，師父的女兒也是十四五歲的樣子，上初中，那八成就是了。
但八成並不是十成，秦簡還是需要核實一下的。
這個時間，學校已經快放學了，秦簡便問了張老師，能不能記住羅小蕊家的地址。
張老師搖了搖頭，表示自己記不住了，需要回辦公室看一下。
秦簡心道：看來還是要跟張老師一起回學校一趟。
等她們趕到學校，果然學校已經放學了。
跟著張老師拿到了羅小蕊家的地址，秦簡一看，這不就是她師父家麽，還真是巧呢！
秦簡又開車趕到了羅昊的家，她剛把車停下，便看見了羅小蕊背著書包從不遠處走來。
秦簡等著羅小蕊，羅小蕊當然也早就看見了她。
羅小蕊承認，她有些不待見秦簡，最開始是因為，她父親自從收了秦簡這個徒弟便在家裏時不時地把秦簡誇上了天。
她不服氣，她明明也很優秀，為什麽父親卻從來也沒有這麽誇過她呢！
她覺得，是秦簡這個外人搶走了父親對她的關注。
叛逆期的孩子，想法是很奇怪的。
原本，她也在心裏自己告訴過自己，嫉妒一個比自己大了好幾歲，並且已經參加工作的人，是沒有意義的。
不過，今年過年時，她第一次看見秦簡，對方竟然那麽年輕，又那麽漂亮，她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並且她看見父親跟秦簡說話時的樣子，一個故作嚴肅，一個嬉皮笑臉，師徒之間是那麽的隨意。
她都不曾跟父親如此隨意過。
秦簡憑什麽？
她很嫉妒。
她第二次看見秦簡，便是父親受傷，秦簡送父親回家，她理所當然地便認為，父親的受傷跟秦簡有關，她當時送秦簡下樓的時候，便質問了秦簡，本以為秦簡會一臉愧疚地跟她說“對不起”，她就能理直氣壯地告誡秦簡，以後離她父親遠點，不想，秦簡卻沒有承認，直接便走了。
她當時很生氣，跑上樓便要跟父親問個清楚，不想卻碰巧聽到了父親跟母親的對話。
事情竟然不是她想的那樣，竟然還是秦簡救了父親，立了功。
羅小蕊的心情極為複雜，她因為嫉妒惡意揣度他人，事後發現竟然是自己想錯了，可想而知，她再見到當事人的尷尬。
這段時間，秦簡經常來家裏，羅小蕊每次見到秦簡，打個招呼之後，便借口寫作業，落荒而逃。
秦簡能夠感覺出來，羅小蕊對她，從那種針對性的不待見的躲避，突然就變成了別扭的躲避，她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她也不在乎一個小屁孩的想法，每次來都是小坐一會，跟師父討論一下工作，便離開。
然而，這一次，秦簡卻是專門來找羅小蕊的。
她等著羅小蕊走了過來，叫了一聲，“小蕊。”
“啊，你來啦，怎麽不直接上去。”羅小蕊的語氣依然是那種別扭。
秦簡開門見山，“我今天來，不是來找師父的，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羅小蕊疑惑，“找我？”
秦簡點頭，“嗯，我們是上去聊，還是在車裏聊。”
羅小蕊不知道秦簡想要跟她聊什麽，想了想，道：“還是上去吧，我每天都是這個時間回家，萬一我們聊得久了，我媽會著急的。”
秦簡道：“好”
兩人便一前一後上了樓。
此時，羅昊正在客廳裏活動腿腳呢，看見羅小蕊和秦簡一前一後走進來，羅昊的視線越過羅小蕊，放到了秦簡身上，他眼睛一瞪，“不是有案子了，你跑過幹什麽？”
莫名被瞪了的秦簡，很無辜，“我是來辦案的呀！”
秦簡白皙細長的手指朝羅小蕊一指，“我找小蕊。”
羅昊和羅小蕊具是一怔。
羅昊：辦案竟然辦到刑偵支隊隊長家了？
羅小蕊：辦案找我爸呀，跟我有啥關係？
秦簡看著對麵的兩張頗為相似的震驚臉，一字一句地道：“我來找小蕊了解一下關於她的同學李元珊的一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