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滅門之禍(三)
案發現場, 許豔梅正在檢查屍體,初步斷定,死亡時間大約是淩晨12點至1點之間。
男主人的前胸被利刃刺了六刀, 女主人則是四刀,至於兩個孩子, 他們的頭部都遭受過不同程度上的擊打, 應該是先被凶手打暈了,之後, 又在心髒處各補了一刀。
根據血跡分布的情況來看, 男主人應該是死在客廳的沙發邊上, 而女主人則是死在距離主臥不遠處的衛生間門口, 兩個孩子則是死在了沙發上。
按照許豔梅的初步分析, 凶手應該是半夜偷偷潛進來的, 他以為一家人都在熟睡,不想男主人卻沒有睡, 或者是剛剛起夜, 男主人聽見了門口的聲音,以為進賊了,跑出來查看,卻被凶手在客廳給襲擊了。
凶手慌亂之下, 擔心刺不死男主人, 便連刺數刀, 因此便形成了男主人身上的六處刀傷。
凶手行凶時發出的聲音,驚醒了女主人, 女主人從主臥中跑出來查看, 直接便被凶手刺死在了距離主臥不遠處的衛生間門口。
接下來才是兩個孩子。
兩個孩子此時應該也已經被驚醒了,他們跑了出來, 凶手擔心孩子的哭聲會暴露自己,便將兩個孩子給打暈了。
然後他將屍體都搬到了沙發上,讓他們排排坐好,這時他才在兩個孩子的心口處各補了一刀,因為,顯然孩子已經看見了他的樣子,他不得不把兩個孩子也殘忍地殺了滅口。
至於凶手為什麽要把屍體都搬到沙發上,許豔梅也解釋不清楚,比較牽強的解釋,可能是凶手想毀掉地麵上他自己的足跡,因為很顯然,地麵上的血腳印都有被拖布刻意塗抹掉的痕跡。
然而許豔梅對自己的這個解釋,剛說完便表現出了極度地不認可,因為,很明顯,即便凶手不把屍體都搬到沙發上,他一樣可以毀掉地麵上他自己的足跡啊,因為屍體倒地的位置他理論上應該不會踩到才對,也就不會留下他的足跡,他也就沒有必要多此一舉,把屍體都搬到沙發上了。
這一點,秦簡也暫時沒有想明白。
既然暫時想不明白,那就先不要想了,專注一下其他吧!
秦簡的這個念頭剛在腦子裏飄過,許豔梅便已經專注於其他了。
她注意到,女主人的手指上有常年戴戒指留下的痕跡,然而如今戒指卻不見了。
還有,女主人的左手手背上有一些擦傷,聯想到戒指被凶手取走了,很可能女主人當時還帶了手鐲,也被凶手粗暴地取走了。
甚至凶手取走的東西還可能更多,隻不過,沒有留下痕跡罷了。
然而,僅僅是戒指和手鐲,便足以讓眾人懷疑凶手入室行凶的目的了。
為了財而殺人。
眾人又檢查了其他地方,整個家都翻遍了,竟然隻在主臥的一個抽屜裏發現了一張一毛錢的紙幣,一個家,顯然不可能隻放一毛錢的現金在家裏。
那麽,這個抽屜很可能就是這個家平時放錢的抽屜,凶手應該是把裏麵的錢都拿走了,倉促之下,掉了一張一毛錢。
其次,便是女主人的首飾盒,也幾乎都被掏空了,整個家值錢的東西應該都被凶手帶走了。
這就是紅果果地入室搶劫殺人啊!
並且,凶手還具備一定的反偵察意識,因為他作案全程都帶了手套,並且還知道要清理自己的足跡。
足跡不需要清理得多幹淨,隻要隨便用拖布抹一抹,消除清晰的痕跡便可,所以,凶手是倒退著把自己走過的地方都抹了一遍,然後直接把拖布便仍在了門口處,關門,揚長而去。
因此,此時地麵上看起來到處都是拖布塗抹過的血跡,跟鬼畫魂似的,好不滲人。
有兩處明顯成灘的血跡,並沒有被塗抹過,那便是男女主人最先死亡的地方,由於血跡成灘,根本留不下什麽足跡,所以,凶手隻是用拖布從血跡的邊緣掠過,並沒有刻意去大肆塗抹。
許豔梅最開始正是憑借著這兩灘血跡,判斷的男女主人最先死亡的地方。
......
從現場回來之後,羅昊先見了報案人,正是被害一家男主人的親弟弟,餘文澤。
通過餘文澤了解到,被害一家的男主人名叫餘文康,38歲,是浦江市不大不小的一個包工頭。
女主人名叫劉霞,36歲,是一名幼師。
他們的兒子11歲,女兒6歲。
夫妻恩愛,兒女雙全,生活幸福。
餘文澤說著說著便悲從中來,忍不住流下淚來,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摘下眼鏡,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淚,然後重新戴上眼鏡,對羅昊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同誌,您繼續問。”
羅昊點頭,繼續問道:“你哥哥家經濟條件如何?”
餘文澤歎了口氣,道:“哎,不過是表麵光鮮罷了,他之前承包的一個項目,上麵遲遲不給他結工程款,導致他下麵的人怨聲載道的,我是知道他的難處的,不過我一個窮教書匠,也幫不上他什麽忙啊,就眼睜睜地看他這麽耗著,上麵的人他惹不起,下麵的人還鬧他,他是難啊!”
說到這裏,餘文澤仿佛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瞪大了眼睛,脫口道:“同誌,你們說,會不會是我哥下麵的人因為拿不到錢就報複他啊!”
說罷,他便用力搖了搖頭,“不會的,怎麽可能呢,圖財而已,為什麽要殺人呢,還一殺就是四口人,我侄子侄女還那麽小,怎麽下得去手呢,一定是又什麽深仇大恨。”
“不過......不過,我哥也沒跟什麽人結過這麽大的仇啊,難道是我嫂子?也不可能啊,我嫂子怎麽可能呢,她那麽溫柔的人。”
餘文澤抓著頭發,有些語無倫次。
顯然,是被哥哥一家的死打擊得不清。
畢竟,兄弟二人一母同胞,又沒有其他兄弟姐妹,父母都不在了,他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啊!
失去至親是何等痛苦?秦簡自從幹了刑警這行已經見識過太多了。
她十分同情眼前這個痛苦的男人,隻不過,羅昊對比她而言,同情之餘還保留了幾分冷靜。
羅昊問道:“方便知道你從昨天晚上到今天報案的這段時間都在幹什麽嗎?別誤會,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作為被害人的家屬,這都是一些例行詢問罷了。”
餘文澤眼光有些失神地看著羅昊,呆呆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的,這個周末,趕上我出差,在寧海市,周六一大早我便去了,白天會開,晚上在招待所,今天我是趕著下午最後一趟大巴回來的,回來後我就直奔我哥這裏,沒想到......哎,然後我便報案了。”
羅昊又問了一些細節,比如餘文澤的單位,他出差開會的具體人員、時間和地點等等。
餘文澤都一一作答。
事實證明,餘文澤的確是沒有嫌疑的,因為,他既沒有作案時間,也沒有作案動機。
然而讓秦簡感到神奇的是,餘文澤在說到自己的單位時,說的竟然是複興大學。
那豈不是跟傅禹川是一個學校的。
這麽巧嘛!
秦簡忍不住問了一下,他是教什麽專業的?
餘文澤愣了愣,似乎不明白秦簡為什麽要他這個問題,似乎跟案子也沒什麽關係呀!
不過,他還是回答了秦簡的問題,他說他是教化學的。
秦簡心道:化學?那就是跟傅禹川不是一個專業的嘍!但是,俗話說得好,理化不分家啊!傅禹川又跟水雲幫的毒品生意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化學?毒品?
餘文澤?傅禹川?
難道真的是巧合嗎?
秦簡咬了咬後槽牙,她不禁反問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複興大學的物理化學專業,從講師到教授有那麽多,她能遇到一個便懷疑一個嗎?
顯然不能。
而且,傅禹川也不一定會找本校的人合作啊,畢竟,聚集在一起,風險就會比較大。
況且,傅禹川一個人難道就不行嗎?也是可以的吧!
就算傅禹川需要一個人幫他去搞加工,那這個人也不一定非得是化學老師啊!
況且,傅禹川的案子已經過了這麽久,傅禹川也已經落網了這麽久,他們還把傅禹川的社會關係全部調查了一遍,餘文澤這個人甚至都沒有進入到他們的視野中。
她總不能因為如今這個案子的報案人是餘文澤,便懷疑餘文澤跟傅禹川有關係吧!
畢竟,如今這個案子,橫看豎看,怎麽看似乎都跟傅禹川扯不上什麽關係,而且餘文澤又沒有充分的作案時間和作案動機。
秦簡翻來覆去地想了個山路十八彎之後,她告訴自己,不能武斷,不能因為一個點便放大了思維,大想特想,還是應該從眼前的案子著手,去尋找線索,而不是天馬行空地放飛自我。
秦簡兀自天馬行空的時候,羅昊已經送走了餘文澤。
羅昊回來,看見秦簡已經恢複了正常,便問道:“剛才在想什麽?”
秦簡誠實地道:“在想餘文澤會不會跟傅禹川有什麽關係?”
羅昊輕笑了一聲,“我就知道,你剛才那麽問就是在想這些,想明白了?”
秦簡搖了搖頭,故事有些生拉硬拽,她自己還連不上呢,她暫時還不能講給她師父聽。
而且,她覺得,是她想多了的可能性還挺高的。
她還是先老老實實地查案吧!
羅昊見秦簡不說話,他便知道,秦簡肯定在心裏不斷否定又肯定又否定......自己的想法。
在心裏糾結無用啊,辦案畢竟是要講究證據的。
“既然你懷疑他,他的口供就交給你明天去核實,怎麽樣?”羅昊笑眯眯地給秦簡布置了任務。
“唔”
秦簡應了一聲,不過,她看著她師父的態度,十分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然而事實上,羅昊這隻老狐狸在聽到餘文澤說出“複興大學”這四個字的時候,也想問一下餘文澤是教什麽專業的,隻不過,秦簡比他嘴快了兩秒罷了。
羅昊心道:他的小徒弟既然願意幫他糾結餘文澤的問題,那就索性去找證據幫他解惑吧!
如果能找到餘文澤的漏洞,那就是一個新的方向,如果找不到,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至於他這邊,則就要從餘文康的工程隊開始查起了。
餘文康和劉霞雖然都不曾跟什麽人結過仇,但餘文康下麵的人,如果因為餘文康拖欠工資,而造成了什麽不可挽回的傷害,那麽,這個人會不會恨餘文康恨到入骨呢?
想必會吧!
那麽,這也就成了他的殺機。
至於他為什麽會拿走餘家所有值錢的東西,大概是因為他想拿回自己應得的吧!
羅昊簡單梳理了一下思路,便趕秦簡回去休息了,畢竟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大周末的,加班到後半夜,也是辛苦了。
秦簡聞言,也叮囑了羅昊一句,“那師父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羅昊望著秦簡的背影漸漸遠去,嘴角的弧度不禁越來越大。
他的小徒弟關心他的樣子也越來越可愛了呢!
......
次日,大家分頭行動。
秦簡率先來到了複興大學,打聽了一下餘文澤所說的出差,是學校一周之前便安排好的,為期兩天,複興大學這邊,除了派了餘文澤之外,還有另外一名老師。
秦簡找到了這名老師,這名老師能夠證明餘文澤的確是跟他同去同歸的,並且他還十分羨慕說,一起開會的一個人,他不認識,但餘文澤卻認識,這個人似乎是欠過餘文澤一個很大的人情,還送了他兩個豬肘子呢!
這名老師還說,餘文澤一回浦江就說要去給他哥哥送肘子,老師那羨慕的眼神和語氣,真恨不得自己就是餘文澤的哥哥啊!
當然了,這名老師可能還並不知道,餘文澤的哥哥已經遇害了。
秦簡又去了一趟寧海市,繼續核實餘文澤的口供。
得知,餘文澤在兩天的會議裏,也並沒有什麽異常,隻是周日早晨他因為被一輛自行車給刮了,遲到了十幾分鍾,但是,這貌似也並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大事。
餘文澤所住的招待所也能夠證明,周六晚上餘文澤七點剛出頭便已經住進來了,之後便再也沒有離開過招待所,直到第二天早晨五點多他才離開。
他是當天入住的開會人員中,起得最早的,說是醒得早餓了,先出去吃早餐。
一切跟餘文澤的口供都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