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在動物園工作是一種怎樣的體驗？這個問題在知乎網站上有很高的話題度, 但是和大家想象中的溫馨快樂生活不同，大部分飼養員的回複都是痛並快樂著。
畢竟他們是一群大型動物的鏟屎官，每天都有大量的體力勞動要做, 除了在休息室外大部分工作場地都沒有空調沒有暖氣，身上容易沾到臭臭不說，每一次操作都必須要小心, 一不當心就容易受傷、留疤。至於曬黑、扭傷、劃傷這些更是家常便飯。
對已經有了半年經驗的魯淼淼來說, 普通的劃傷擦傷她已經連醫務室都懶得去了, 隻要血能夠止住, 都是雙氧水護創噴霧待遇, 至於疫苗？
每個員工身上，都是背著好幾個針孔在的。
不過魯淼淼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幸運了, 當時她選擇來岱山動物園麵試的時候還以為幹不了多久，並且做好了這是個野雞班底的準備, 但沒想到岱山動物園的一係列流程和行為規範，居然是私人動物園中少有的正規和公式化。
這可能也是因為岱山動物園的管理是從0開始，更容易搭建的緣故。
正想著, 她的手機忽然傳來了提示音, 現在是上午9點, 手機軟件是在提醒她要去準備動物們的食物啦。
除了食物之外，今天還要給動物園的狐狸家族吃驅蟲藥。
魯淼淼戳開APP看了看，將狐狸家族中唯一一位女士的驅蟲信息先一步點了【否】, 並且備注上懷孕後，就向園長辦公室走去, 動物園的藥物除了醫療間之外就是在園長辦公室裏麵, 這主要是因為以前動物園就那一個可以用來放藥物的冰箱，後來則是大家都習慣了, 也沒覺得藥物由園長保存有什麽不好，這個習慣就留了下來。
王強國也是樂得輕鬆，要知道部分獸藥也是可以被人類使用的管製藥品，放在他那裏還要多擔一份心呢。
小魯走了五分鍾，遠遠就看到園長室的大門沒關，他們陸園長似乎正在搬運什麽。
“園長，您這是……”魯淼淼搭了把手，歪著腦袋打量了下手中的貓砂盆，有些疑惑。
“您是終於想出怎麽使用這個貓砂盆的方法了嗎？是給誰做豐容啊？”
魯淼淼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在他們動物園幾乎就不存在垃圾，有的就隻是放錯地方的資源。
遊客丟掉的飲料瓶可以做漏食玩具，食草動物的墊材裝到袋子裏，就是食肉動物的豐容設施。
就連最常見的棲架，也能從根、板用到條，再用到塊，哪怕是到最後木頭芯子都被抓出來了也還能做木風鈴，或者去做堆肥或者撒在花壇上抑製雜草生長，更別提胡椒貓用過的貓砂盆了。
當然，園長也不是一昧地節約吝嗇或者收集癖，該花錢的時候他一毛都不節約，主要是他的手搓能力確實強到了目之所及都是材料的程度，這點就很讓飼養員們佩服了。
魯淼淼自認手工已經很不錯了，但也跟著園長學到了好多木料的循環利用大法，以及“如何用最便宜的器材做出最有趣的動物豐容”課程，所以關於園長那時候沒有丟掉胡椒的貓砂盆，大家一直有著諸多猜測。
不是猜測怎麽利用，而是猜測給哪個小動物。
畢竟貓砂盆這東西嘛，如果不考慮它的原作用，就這形狀這材料，在動物園裏還是有不少可利用空間，水盆、小泳池都行，就看哪個小動物可以雀屏中選了。
為此，飼養員當中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賭局呢。
而現在，這個謎題終於要揭曉了！
即將手握一手資源的小魯忍不住搓了搓手手，十分期待地看向了園長。
陸吾原來正在給貓砂盆上噴消毒水呢，聞言用微妙的眼神看著小魯片刻，就在小魯飼養員莫名感覺腳底打滑想要溜之大吉時，說：“給貓用。”
小魯：“嘎？胡椒嗎？可是胡椒不是已經有了一個貓砂盆了嗎？”
而且還是全動物園最大的貓砂盆，一整塊沙地，試問哪個貓貓能不羨慕？
順帶一提，雖然表麵看胡椒的廁所都是沙子，但其實沙子的深度隻有一米，往下則是一個由各種有機物組成的發酵床。
這種發酵床連豬的排泄物都能HOLD住，更別提小貓咪的噓噓了（粑粑還是會被鏟走的唷），胡椒小貓咪能做一個幹幹淨淨的小公主，靠的可都是科技和狠活。
順帶一提，岱山動物園的運轉也缺不了科技和狠活。
園長和專業機構聯合做了動物園管理的軟件，這個軟件可以說是前所未有，是不是世界第一款不太確定，但國內第一款應該是可以肯定的。
它收錄了園內全部的動物信息，除了基本的生理信息外，還包括飲食、玩具愛好，以及飼養日誌。
通過運算，係統可以輕易算出每隻動物的口味喜好以及身體狀況，還能給予補充食物的推薦指導，甚至可以精確到小動物們可能會喜歡哪些口味，並提出建議。
這讓飼養員們在和小動物們溝通感情這件事上降低了好幾個等級的難度。
而且這套軟件還收錄了目前動物研究的一些基本信息，以科研研究數據為依據，給動物的照顧提供一些指導。
——比如體重的變化究竟是季節性還是病原性，比如突然的脫毛是換毛的前期征兆還是出現了癬情，比如突如其來的煩躁和不安是因為環境還是因為即將到來的**期。
雖然目前這個軟件總體還在人工智障的階段，但隨著他們一次又一次的信息更新和糾錯，它的成長也是看得到的，想來用不上多久，它就能真正成為飼養員們的好幫手。
當然，對於魯淼淼這些飼養員而言，這套軟件最誘人的地方就是可以幫他們記住很多重要的日期，還會提前做出提醒，這功能對於高中生來說或許不需要，但對於應屆畢業生來說真的很！重！要！
咳咳，扯遠了。其實小魯也很清楚，動物園現在這套係統意味著什麽。
——它意味著飼養員的標準化。
當每個飼養員在接手小動物的時候，都能夠根據以前的記錄和數據的分析做出類似乃至於一模一樣的食物，平日裏也能給予小動物們一模一樣的照顧方式和玩耍方式時，飼養員之間的人員更換將不會動物們產生太大的影響。
換而言之，飼養員這個職業，也會成為流水線上的一環。
雖然從感情上有些過不去，但是在理智上這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因為這意味著無論接任的飼養員愛不愛這些動物，它們都能得到標準線以上的照顧，當然，前提是監管到位。
別的動物能不能監管到位魯淼淼不確定，但在他們動物園……嗬嗬，她都懷疑園長的大腦就是計算器，他壓根不需要軟件的提醒，靠著人腦就能做到軟件的工作，比如說——
“你是來拿犬科的驅蟲藥的嗎？稍等，我洗下手就給你。”
看！園長連這都能算出來，恐怖！
“要幾片？”園長辦公室傳來了濮落的聲音，小魯飼養員剛想回答，就聽陸吾說：“三片……不，給四片吧，萬一出意外。”
魯淼淼：“……”
領導對你的工作情況了如指掌什麽的，真是一件讓人有點快樂但又很難受的事情啊！快樂是在於你的努力被看到，而且專業領導專業，就意味著有人兜底，難受則是……這不是顯得她還不如園長專業嗎嗚嗚？
園長，請離員工的工作遠一點啊！
但是小魯飼養員最大的優點就是心大，要不然她也不能在這個隻有她一個女員工的工作環境裏混得如魚得水，所以她立刻就忘記了剛才的苦惱，向著園長辦公室走去，一邊走一邊還喊著：“小濮老師，我來……了？”
OH MY GOD!我看到了什麽好登西？！
小姑娘的手本能地捂上了眼睛，然後指尖分開，那縫隙寬得再差一厘米就能把女孩圓溜溜的大眼睛都露在外頭了。
意思意思表達了下驚訝後，女孩子立刻躥了進去，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室內大貓貓的毛毛，“小濮老師，這睡衣哪兒買的？也太可愛了吧？”
沒錯，現在出現在園長辦公室的，正是一隻穿著貓咪睡衣的濮落。
珊瑚絨的材質和整體圓滾滾的設計讓這件睡衣充滿了童趣，長長的尾巴也因為有鐵絲固定的緣故，和貓咪一樣呈現一個四十五度左右的夾角，最關鍵的是帽子，不知道是覺得冷還是什麽緣故，他們小濮老師還將毛帽子給蓋上了，那兩個貓耳朵就在腦袋上一下又一下地招搖著。
啊！
可愛！
看上去手感也很好呢！
雖然棉衣很暖和但是到了四月果然也是時候換上可愛的睡衣了吧？
濮落有些不在意地說：“哪家店……得問園長，我不知道，不過園長買回來之後好像有調整過，比如尾巴，原來是翹不起來的。”
小魯擼毛的姿勢一頓，她一點點地將手收了回來，表情也變得空白。
被萌物衝破的心房重新關上，一度進水的大腦也開始了運作。
上午9點，工作時間，園長辦公室，穿著貓貓睡衣的漂亮員工，還有，還有……
被毛茸茸貓咪帽子蓋住腦袋的濮落顯得臉蛋直接小了一大圈，而且不知道是臉上被投下陰影的緣故，還是那長得讓人懷疑會不會打架的睫毛下垂的關係，原本看上去還帶著稚氣的可愛臉龐此刻卻有著些許倦意和冷淡。
睇來的目光也淡淡的，有一種言情小說裏王公貴族的淡泊矜貴感，偏偏眼尾那一點點紅，就像是荷花花瓣間暈染開的豔色，清豔又昳麗
艸！（一種植物）
之前怎麽從來沒發現小濮老師的長相居然是這麽好看的？
果然平時是他身上的金錢光芒太盛，蓋住了容貌吧吧吧！
那問題就來了，小濮老師這氣質完全不像是成績不好上不了大學隻能給親戚打工的無業遊民（群眾猜測1），也不像是太喜歡動物，喜歡到寧可打白工也要來動物園工作的激進動物愛好者（猜測2），反倒像是園長不知道從哪裏拐回來的富家小少爺。
……園長，園長，你究竟在幹什麽啊？！
我不會是不當心成為了什麽奇怪PLAY的一環吧？可園長剛才也沒製止我啊！
“小濮老師啊……”魯淼淼吞吞吐吐，她問了個比較委婉的問題：“對了，我之前一直沒問過，小濮老師你幾幾年的？比我大還是比我小來著？”
濮落：“……啊？”
他用一種“你想啥呢”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我當然比你大啊，哦哦，你是不是覺得我穿這身有點幼稚了？嘿呀，當時園長買回來的時候我也是這麽覺得的，之所以穿這身是有原因噠！”
說著，他也不顧小魯是不是這個意思，歡快地站起身示意小魯過來看他的口袋，小魯也有點疑惑，於是跟著探頭了，然後她就和一雙霧蒙蒙的藍眼睛對上了。
邊上的濮落沒有注意到她的震撼，還在繼續說：“剛帶回來的，它們的媽媽去巡視地盤了，就把它倆丟給了我，哎呀，可能是年紀小的關係，還有點怕生，園長說這種包裹的小空間和軟軟的環境可以有效避免應激。”
他說了一堆，但魯淼淼什麽都沒聽見。
“小，小貓？！”魯淼淼這下也顧不得什麽社交距離男女防備了，她簡直是恨不得把腦袋貼到濮落的衣服口袋裏好讓自己看得更清楚。
“咪~”軟軟的小嗓門證明了她沒看錯，一隻橘色的小奶貓正後背朝下肚皮朝上睡在濮落毛茸茸軟嘟嘟的口袋裏，因為姿勢的緣故，它的小尾巴甩不起來，隻能委屈巴巴地落在肚皮上，小幅度地搖晃。
和她對上目光，粉到讓人心醉的小爪子還衝她收縮了下，像是在打招呼。
小魯倒抽了一口氣，道理我都懂。
我知道它的藍眼睛是藍膜還沒退幹淨。
也知道小爪子是因為皮還沒長好所以會特別粉。
但是，但是！
“小貓貓為什麽會這麽可愛啊！”她喃喃低語，還沒等濮落問她說了啥，小魯就嗷嗚一聲喊了出來：“我也想要小貓咪！不是說好每個人都會有隻小貓咪，漂亮的人還會有兩個的嗎？為什麽我還沒有領到？國家不管的嗎？還是要我懷一個嗎？沒問題快告訴我要怎麽懷！”
濮落有些被嚇到了，他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然後伸手捂住了另一個口袋。
原本性格天然的小魯此刻敏銳宛如雷達，她的眼睛幾乎是立刻追著濮落的手到達了他的另一個大口袋，然後搓著手宛如大魔王一般一步步靠近：“小濮老師，你捂口袋幹啥？莫非、難道、還有一隻小貓咪？”
濮落：！！
說對了，好厲害，這就是女性的直覺嗎？
話說
對麵的那個，還能算是人類嗎？
在莫名的力量之下，女孩的發絲飛舞，背後冒出一層又一層的詭異光線，是粉紅色和黑色交加的那種，意念的力量趕在主人之前一點點向濮落這裏靠近，甚至都驚到了在濮落衣服兜兜裏睡覺的小貓咪。
兩個小家夥性格都很開朗，麵對威脅時候第一反應也不是逃避，而是順著衣兜用小手小腳爬上來。
於是，小魯就看到了如下一幕。
青年毛茸茸的衣兜一陣**，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後啵的一下，兩個宛若鏡麵對稱的貓貓頭出現在了袋口，右邊那隻或許是因為在爬上來的過程中耳朵被壓住的緣故，在將腦袋探出後的下一刻，被折翻的小耳朵“啪——”得彈了回來。
那一下，在小魯心中振聾發聵。
啊，天哪，真的有兩隻小奶貓，不，搭配上同事就是三隻。
家人們誰懂啊！
這就是在動物園上班的體驗，一個不當心生命當中就會出現超——可愛的小動物啊！
嗚嗚，幸福到要昏過去！
“小魯？”就在小魯飼養員即將伸出向著小貓咪耳朵的罪惡之手時，一道來自資本家的無情嗓音打斷了她，“還沒拿好嗎？”
這句話，寫作：還沒拿好，讀作：你怎麽還沒走。←小魯用近一年時間養出來的打工腦自動翻譯道。
但此刻小魯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她猛一轉頭：“園長！”
小姑娘的眼神充滿了渴望：“你要養貓啦？”
陸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不養，你小濮老師養。”
“昂！”小魯一個激動，話沒過腦：“小濮老師養和您養也沒區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