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好消息!好消息!泉城釣魚佬又多了一個可以團建的地方啦!關鍵是,它還不要錢!

這簡直是圈內的一場盛事。

別看泉城水道眾多,但是這地方能釣魚的地方可難找得很,除去周邊的水庫,僅有的幾個地方那魚都比人精。

尤其是現在天氣熱了,魚開始不愛開口,釣魚佬的戰場要從白天轉向夜晚,適合夜釣的地方就更少了。

而這個新的釣點處於老城區的邊緣,本來是一片開發地,地基打好,水泥也澆了幾層,沒承想開發商出現了財政問題,又暫時沒人接手,這塊地方就成了半個爛尾樓。

按照規劃來說這兒是打算建高樓的,地基就打得比較深。現在空置後,也不知道是雨水積的,還是碰到了地下的泉脈,反正現在整個地下室就都被淹沒了。

還來了一群不知道哪次發水時候被衝過來的魚。

這些魚也是撞了大運,別看這爛尾樓是純人工建築,水裏頭沒啥浮遊生物,生活環境有些艱苦,但它水深、頭頂還有遮蔽,天上的飛鳥、普通的狩獵者輕易捉不到它們,也算是個桃花源了。

至於食物少……嗨,自然界的適應能力可是很強的,瞧,不過幾年,這兒的野草、苔蘚就已經長了起來,再來幾個冬天,這兒就會形成一片小生態。

不過那是未來,目前這裏還是城市沙漠呢。

那問題來了,他們是怎麽發現這片“沙漠”的呢?

“俺是老李頭轉的,好像是兩個大學生做視頻釣魚……哎呀恁不知道那老小子昨天給俺看的時候那眼睛啊血紅血紅的。”

“為啥紅?嗨,犯了紅眼病咯!”

頭戴白色照明燈正在順線的小老頭話音沒落,他口中的“老李頭”立刻不幹了,本來正在盤餌料的男人一怒之下,都顧不上心疼倒多的白酒了,冷哼道:“老孫恁可要點臉,就俺眼紅恁眼不紅啊?恁看人收網時候手都抖上了,不是眼熱,帕金森啊?”

“對了,恁不光手抖,恁還一個勁說那是新手手熱,不作數,和技術木關係,不就是嫉妒人家爆護,人年紀比恁孫子還小,嚇,一把年紀了,俺都替恁害臊!”

“好恁個順毛驢兒!俺就說了幾句,叭叭一串的,俺又不是沒爆護過,俺有啥嫉妒的,俺那次可是……”

倆老頭一路從誰眼紅吵到了上次的釣位之爭,明明兩人年齡加起來都過百了,此刻卻像是隻有個位數一般,吵架內容極為幼稚。

他倆吵得中氣十足,反倒是搞得提問的人不好意思了,連連勸和,不過這兩人已經吵上了興頭,小年輕硬是勸不住,隻能努力拉住人,試圖不讓衝突升級。

不過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人,一聽二老頭已經在翻舊賬,從某次誰把魚護沒釘牢被衝走到猴年馬月誰把誰的魚給抄丟了,這來搭話的小青年立刻抓住了話頭,大聲打斷:“哇,那你們在這裏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這兒可是有不失魚的大寶貝啊!”

一聽這個關鍵,倆老頭立刻不吵了,齊齊轉頭,表情是如出一轍的微妙,二人莫名誕生出了幾分不言的默契,他們摸了摸口袋,掏出了若幹不同品牌的火腿腸,神秘兮兮地說:“俺看過網上的分析,說【那位】最喜歡吃雙X的玉米腸。”

“你那是啥子時候的老黃曆了,玉米腸有啥好吃的,喏,維X康的精肉火腿腸,俺這才叫誠意,咱家自個兒吃的就是這個!老牌子,靠譜。”

“俺的玉米腸可是俺媳婦買給俺孫女的,俺那媳婦你還不知道,她買的一定是好東西。”

“別吵了別吵了,”眼看著二人又要吵起來,原本正在仔細打量火腿腸的小青年連忙勸和,這次他的熟練度明顯比上次高多了:“這兩種他都喜歡的,您二位快找釣位吧,再過一會就要來人了,我也去幹活啦,先告辭哈。”

找釣位這件事讓二老頭頓時化敵為友,二人一邊嘀嘀咕咕些什麽互為掎角順勢包抄之類的話,一邊放下了小紮。

許是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失態,老李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同那好心搭話的小年輕拉扯幾句緩和一下自己的形象,哪知一回頭沒見著人。

“咦,那小老師兒呢?他去哪兒放位了?你看見沒老孫頭?”

“沒哇,好像在後邊吧……你看看燈在哪兒人就在哪兒唄。”孫老頭有些漫不經心地回道,他正忙著穿魚鉤呢,對於老人家來說,這可是必須心眼合一的高端操作。

老李頭摸了摸腦袋,眯著視力還不錯的老花眼左右張望了下,“沒瞅見啊好像……”

孫老頭有些不耐煩了:“可能跑遠了吧,也有可能人就沒拉燈,小年輕視力好唄,哎呀你快別說話了,要把魚嚇走了。”

李老頭沉默了,他正在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

那個熱情的小年輕……剛才手上有拿釣魚竿嗎?

不光釣竿,好像他啥裝備都沒拿啊,這人明明說要去找釣位,那就說明裝備應該沒放在釣位上……嘶……

自詡一身正氣的老李頭莫名感覺背後汗毛有些豎起。

正尋思著,草叢中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年輕人可能以為是風聲,但是職業生涯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為保衛人民糧倉而奮鬥的李老先生卻不會錯認那個聲音。

——那是小型哺乳類或者齧齒類活動的動靜。

原來如此,汗毛的不正常活動不是因為感覺異常,而是感應到了敵人啊!

老太爺當下也顧不得那奇怪的小年輕了,已經刻入他DNA的本能讓他凝神傾聽。

近了,更近了,還有兩米,就在右後方,三紮,來了!

“呔!無知鼠輩,吃老夫社會主義之杖!”

老人順勢轉身,雙手抄起一旁的撈網以雷霆之勢向著聲源地撲去,不過在看到草叢裏茫然的小家夥時,老李的頭皮都要炸開了。

他動作一頓,手腕一轉,將撈網硬生生移開了幾公分落在地上。

“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響亮,尤其這裏還有回聲效果,就連已經在攪拌魚餌的老孫都被嚇一跳,更別說直麵這份攻擊的小黃鼠狼了。

正來謀職,卻被突然攻擊的小家夥被嚇得原地蹦了起來,尾巴上的毛都根根炸起,宛若一個雞毛撣子一般豎在身體背後。

它落地後都還有幾分心驚在,圓圓的黑豆眼瞠大,仿佛是不敢置信自己居然會遭受到如此對待。

和這雙寫著譴責的小眼睛對視的老李頓時感覺有些心虛。

是他刻板印象了,窸窸窣窣從草叢中鑽出來的除了吃人民群眾糧食的可惡碩鼠之外,還有釣魚佬的好夥伴,會主動幫人撈魚的小黃鼠狼。

天哪,一隻會幫人撈魚的黃鼠狼,這是怎樣的神仙鼠……啊不對,不是鼠,必須是狼哦!

在釣魚時,無論是在選對窩點、在精準打窩、在和咬鉤的魚兒鬥智鬥勇遛魚角力時有多大的樂趣,那都會消失在魚疲上網那一瞬間的線斷魚溜,魚餌兩空的悲慘之中。

可以這麽說,那一瞬間的挫敗對於釣魚佬而言,是想要下水直接和魚打一架的程度,幽怨程度甚至比當日空軍更甚。

而現在,生怕抄網用不好?沒關係。

魚線太細了?不用擔心。

岸邊和水裏有高低差可能讓魚脫鉤?那都不是事!

隻要上鉤,隻要讓魚到了岸邊,釣魚佬的好朋友小黃鼬就能幫你將它捉上來,報酬隻需要一根火腿腸。

是的,這才是讓釣魚佬瘋狂心動的誘因。

有個黃鼬幫忙捉魚,多拉風啊,不管它最後能不能捉住,這事拿出去放到全國的釣魚圈都是很有麵的。

甭管南方的釣魚佬逮住了多大的青、草魚,他們有黃鼠狼幫忙嗎?沒有吧。

你海釣能上個百來斤的大金槍,你能有黃鼠狼幫忙嗎?也沒有吧?

俺們有~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樣的好黃鼬數目不太多,整個泉城目前也就發現了一隻,小黃鼠狼的精力有限不能幫助每一個釣魚佬,隻能先到先得,誰先談好條件,黃鼠狼就幫誰。

而現在很顯然,這隻黃鼠狼被他驚到了,看這架勢等緩過勁來隻怕要轉頭就走。

走一趟沒事,但黃鼠狼這東西聰明記仇,這次得罪了,恐怕他們的釣魚之約也沒有下次了,這怎麽可以?

如果別人都有就他沒有,以後他要怎麽在泉城的釣魚圈子裏混,要怎麽在老夥計麵前抬起頭?

他之前可是有暗戳戳地計劃過,等和這隻黃鼠狼混熟了,就帶孫女過來釣魚,給她展現一下爺爺的英姿。

而現在,這些願景都會成為泡影。

一瞬間,老李腦內風暴驟轉,不過幾秒,他經曆了遺憾、掙紮、挫敗、以及最後下定決心等一係列複雜的心理演變。

最後,趕在小黃鼠狼反應過來之前,他緩緩從懷裏摸出了他的秘密武器——一個被保鮮袋包得嚴嚴實實的大鹵雞腿子。

然後,這個一輩子都在和各種“碩鼠”做鬥爭,從來沒有在威逼和利誘前低過頭的錚錚硬漢,第一次低下頭來,開始了他的“行賄”之舉:“大仙,這是俺兒鹵的雞腿,用的是俺家傳承了60年的老鹵子,您嚐嚐?”

從業至今,第一次被稱呼大仙的濮落承認自己有被成功討好,所以……

原諒你啦。 (* =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