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滋——滋————”手工大人小魯放下衝擊鑽, 她猶猶豫豫地看了看那囂張至極的匾額,扭頭看向陸吾:“園長,我們這個是不是太囂張了點?”
“是哎, 這個,不太好吧?”
圍觀的兩個飼養員目光也有些閃爍,他們看看牌匾, 又看看園長, 最後他們的目光齊齊挪向了今天特別安靜的濮落。
園長, 你可不能這麽縱容小濮老師兒啊!
我們這裏就是鶴鶴的臨時停靠, 直接建個門楣寫個鶴園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等鶴離開後, 他們是不是還得拆門楣,那豈不是好狼狽的?
陸吾沉默了一陣, 感覺這個事情有些難以解釋。
的確,如果現在給過路鶴掛個鶴園的牌子, 然後等過幾天他們走了再摘牌,或者死撐著這個牌子等到來年賭有沒有鶴來的事情很蠢,但如果鶴園真的一直有鶴呢?
其實如果大家看得仔細一點, 就可以看到這五隻單身鶴當中有那麽兩隻一直以正麵對著眾多遊客, 而且它們自打看到陸吾等人來了之後, 就一直用小碎步往後移動。啊,現在已經躲到了最後麵。
也不怪它躲得那麽遠,鶴本身是非常霸道的飛禽, 智商和自戀一樣不缺,現在它們失去了最美麗的羽毛, 自然不敢像別的鳥兒一樣大方展示。
但之所以沒了羽毛……
陸吾感覺到站在自己身邊的濮落哼了一聲, 然後他一點點抬起了下巴,注視著那兩隻鶴的眼神宛若一隻戰勝的小公雞。
沒錯, 拔毛的人正是他!
這裏必須要說一句,在國家保護動物對人類做出人身傷害前,人類是不可以主動傷害動物的,拔毛這種事也算傷害。
但濮落他不是人啊!
他是三有保護動物黃鼠狼,所以鼠鼠打鶴鶴,那是野生動物的私事,人類的法律是製裁不了他們的!
更何況鼠鼠打鶴鶴是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噠!而且他也是先禮後兵,已經非常禮貌了。
時間回到昨天清晨。
“混蛋!你們都不知道別人的巢穴神聖不可侵犯不可以隨便靠近嗎!”一回來就看到一室狼藉,還被兩隻鶴隨意問好的濮落氣到全身發抖。
對於動物來說,巢穴可是非常神聖的地方。
這裏是它們的家,是最安全、也是藏著許多寶物的地方。
而且關鍵是,隻有最優秀的獸獸才能占據位置最好的巢穴,這裏是能力的認可,也是尊嚴的象征,誰敢沒有通知之前進別人的巢穴,那是妥妥要挨揍的。
更何況進入別人的領域、留下氣味、被主人發現的時候還沒有求饒認錯,那基本就能被判定是妥妥的挑釁了。
濮落還真沒被獸這麽挑釁過。
拜他的另一方血緣——金蟾所賜,濮落小時候皮膚帶有劇毒,就算是毒防很強大的龍子們碰到他都要疼上好一會,加上他小時候力量不可控,一激動就會在巢穴裏噴灑毒液,在濮落一心想要和兄弟們一起玩耍,從而進化出治療的能力之前,他的窩窩誰都不會踏足。
就算是他們家最□□最霸道的老龍王都不會!
後來等濮落從老爹的巢穴搬出去後,他也能靠著一身鋼筋鐵骨在海底稱王稱霸,想在哪兒搭巢就能在哪兒,一年換個風景都沒獸敢攔著,不誇張得說,濮落做窩多年,還沒有經曆過那麽囂張的闖空門事件。
而且它們還踩了自己的被子!
那可是園長特地為他去買新棉花,找師傅做的新被子啊!
是隻要太陽隨便曬一曬,大棉花被子就能像是海綿一樣吸飽陽光,然後在晚上噗嚕嚕地吐給他的新被子啊!
你們知道一條用新棉花的棉花被子有多暖和多舒服嗎?!
“就算是被抹香鯨追昏頭的大王烏賊到了我的巢穴都要給我做馬殺雞做到我滿意為止,何況你們!”濮落冷冷地說:“正好動物園缺少吉祥物,你們就留下來打工吧。”
這已經是濮落看在對方是保護動物的份上大發慈悲下的寬容了,然而這兩隻鶴鶴不知道是不是對人類存在什麽誤解,在濮落發出警告後依然不予理財,甚至還在他的**抖翅膀梳羽毛,更有甚者,在濮落越來越冰冷的目光中,有一隻鶴還原地臥下,大有將濮落暖暖的被窩獨占的意思。
這誰能忍?
濮落當下就揮出了正義的鐵拳,他的最後一絲理智是變成了黃鼠狼的模樣,然後一躍而上騎上鶴背開始瘋狂薅毛。
“唳——”兩隻白鶴哪有受過這委屈,當下開始原地轉圈振翅,試圖將這隻膽大包天的黃鼠狼抖落,但濮落的房間太小了,成年白鶴展翅足有兩米,兩隻白鶴如此近距離下根本施展不開,它們被薅得哀哀尖叫,直接把陸吾吸引了過來。
隻是聽到鶴鳴過來看情況,卻沒想到會看到室內鶴毛鼠毛以及棉花滿天飛,自家大仙暴揍仙鶴一幕的陸吾:“……”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就聽那邊濮落喊道:“園長,你快拿手機拍個照片!”
陸吾條件反射得給自家大仙拍了張鼠鼠騎鶴的照片,剛拍好,濮落就輕巧得跳下白鶴的後背,呲溜一下躥到了陸吾腳邊,並且一路從褲腳爬到了陸吾的肩膀。
濮落是來看照片的。
嗯嗯,園長應該是抓拍動物抓拍出心得了,照片上的濮落一鼠鬥兩鶴的模樣簡直不要太瀟灑,明明是靜態的圖像,但兩鶴被打得節節後退狼狽不堪的模樣和黃鼠狼那怎麽看都帥氣的身姿簡直就像是下一秒就會動起來一樣。
“不過這還不行,”濮落思考了下,“我再去揍它們一頓,園長你拍個小視頻哈。”
說著,小黃鼠狼就要從陸吾肩膀上跳下去,辛虧陸吾眼疾手快地一撈,將濮落握在了掌心:“等等,為什麽要拍小視頻?”
“為了洗清動物園嫌疑啊。”濮落理所當然地說:“它們接下來要留在動物園打工,我又把它們的毛拔掉不少,萬一有人說動物園是故意拔毛把白鶴留下來豈不是破壞我們園的名聲?有照片和視頻的話就能證明和動物園無關了呀~”
揍鶴的是鼠鼠,和小濮老師有什麽關係呢?
既然和小濮老師無關,那就和動物園也沒關係了呀~
邏輯滿分。
陸吾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根據現場情況,他也大概分析出了發生了什麽事。
他趕緊將兩隻受驚了的鶴從濮落的房間裏帶出去,又給坐在椅子上生悶氣的濮落換被套曬被芯。
濮落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在陸吾難得叫了一次炸雞漢堡之後,他的怒氣已經被削弱了六成。
但剩下的四成卻久久減不下去。
因為——“還是有味道。”
濮落苦大仇深地看著自己那曬了一天的被子,委屈極了:“那鳥的味道被太陽一曬,好像還更濃了!”
陸吾一默,他靠近嗅了嗅濮落的被子,除了上頭暖融融的陽光味道還有一點淡淡的香氣外沒有聞到別的,但看濮落氣到一頭軟毛都繃直,仿佛下一秒就要炸毛給他看的樣子,嗯,應該是被子上有什麽他聞不到的味道。
小濮老師畢竟是大仙,鼬科的嗅覺雖然不如犬科,但也差不到哪兒去,他說有味道應該就是真的有味道。
但問題是……
“現在這個點,出去也買不到新的被子和床墊。”陸吾思考了下後,抬臉對濮落笑著說:“要不,我和小濮老師換下房間?我們將就一晚,明天再去買新的?”
濮落一愣,他思考了下,腦袋上的毛毛也軟了下來,左右晃了下腦袋後,濮落很幹脆地答應了。
自己的巢穴不歡迎外來的,但是如果是去別人的巢穴那就沒關係。
還有一點小賺!
濮落抱著唯一沒被玷汙的枕頭樂顛顛地挪向了陸吾的房間。
陸吾的房間其實就是園長辦公室,與其說是臥室,不如說是個休息室。
濮落的床起碼還有一米五的寬度,算是標準的單人床,但陸吾的床卻隻是個行軍床的大小。
一米的寬度要求主人必須有個好睡相,否則一個不當心就要去和地麵親密接觸。
那問題來了,濮落的睡相如何呢?
假如他睡相好的話,他還會一覺醒來跑去和大鯨魚貼貼嗎?!
如果是自己的床,濮落滾在地上當然沒問題,反正被套是他自己洗,但這是園長的床,是別人的被子,這……
“沒關係。”陸吾十分貼心地說:“我查過天氣預報了,明天也會是個大晴天。” 言下之意就是明天的天氣很適合大家一起洗被套。
那沒問題了!
濮落當即鑽到了陸吾的被窩裏,啊,不得不說人類的氣味真的還挺好聞的,明明也是哺乳類,又是群居,但人類的氣味比起他們的同類們淡上許多。
雖然縮在園長的“巢穴”裏,但濮落半點也沒感覺到住在別人家的不自在感,還樂顛顛得在陸吾的被窩裏轉了好幾圈。
嗷嗚,園長的被子用的也是新棉花,雖然這兩天應該沒曬過所以沒有太陽的味道,但也暖融融的。
咦?不對,其實好像也有點味道。
濮落嗅了嗅,被子上除了棉花本身的氣味外,還有一點點很淺淡的植物氣息,這種氣味很微妙,它沒有特定的指向性,但就像是每天出現在蔥蘢間的露水,亦或者是天地間最尋常的呼吸,聞到就能感覺那是植物的香氣。
濮落用力地吸了兩口,感覺還怪好聞的。
不過第二天,兩人都沒時間洗被套。
因為這幾天黑熊亮亮的身體情況實在太讓人擔心了。
其實一周以前,亮亮的食量和活動量都有減少,而且還有精力不濟的表現。
但總體來說素質還算健康。但這一周來這些數據都呈指數性的下跌。
對於動物來說這可不是一個好的跡象,尤其亮亮還是一頭老熊。
亮亮的飼養員小錢這些天忙的焦頭爛額,他每天一上班就要查看之前一晚上亮亮的錄像。
亮亮的夥食以及排便都有精確的記錄。就連王強國都被召喚了好幾次?
但奇怪的是,無論是身體表現還是動用到醫療器械的檢查結果,亮亮的身體狀況都沒有明顯的指標異常。
這種查不出疾病的情況更讓人心焦了。
無可奈何之下,飼養員們隻能一邊給亮亮提供高能量的食品,一邊尋求外在幫助。
高脂肪的堅果,高糖分的水果,甚至就連蜂巢都成了亮亮這些天的日常飲食。
一開始亮亮看到這些食物可高興了,進食量也有明顯的提高,但沒過幾天它的食欲就有進一步降低,甚至還出現了吃著吃著就睡著這種情況。
要知道對於精力旺盛,能爬樹,能長跑,還能遊泳的黑熊來說,吃著吃著就睡著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黑熊雖然是在生態鏈的上層,但和他共享同一塊土地的還有東北虎和棕熊大魔王。
在食物匱乏的時候,這兩位並不介意將黑熊也加入到它們的食譜上。
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的意味著什麽已經很明顯了。
岱山動物園頓時呈現出了一片愁雲慘淡的景象。
不光是工作人員,就連一些常年來往於動物園,對於亮亮情況有所了解的老遊客也露出了悲傷之色。
亮亮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折算成人類的年齡,它已經能稱得上一句長壽,尤其它年輕的時候,沒有經曆太多科學的照顧,這些對它的壽命也必然會有影響。
老實說亮亮能有現在這個壽命已經讓很多專家意外了。
聽到消息的遊客們紛紛來到動物園,雖然他們看不到進入內場照顧的亮亮,但大家都向它表達了自己的關心和祝福。
大家的關心最質樸的表現就是帶來了許多亮亮愛吃的食物,有自家種的瓜果,有買來的蘋果,還有人帶了亮亮曾經一戰成名的啤酒。
大家都希望亮亮能夠順利熬過這個冬天。
就在這種愁雲慘淡的氣氛當中,來自帝都的資深黑熊飼養員吳老師抵達了岱山動物園。
“有沒有一種可能,它不是衰老,而是想冬眠?”
吳老師一句話就讓整個岱山動物園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論是眼眶紅紅的小錢飼養員,還是眉頭緊鎖的陸吾和濮落,大家都隻有一個反應——啊?
別誤會,並不是大家的專業水準差到忘記了黑熊會冬眠這種事情,而是在人工飼養的環境下,黑熊會冬眠的概率是非常低的,低到可以忽略的程度。
道理很好理解,黑熊的冬眠是因為冬季他們的食物減少,雖然黑熊並不是不能狩獵,他們也不介意吃一些腐爛的肉類,但總體而言,冬天對他們並沒有那麽的好。
在而禦寒產生的消耗大於食物攝入的情況下,睡覺就是一個很合算的決定。
但動物園的黑熊並不需要苦惱這個問題,除了極少數虐待動物的黑心動物園。大部分動物園黑熊都不用擔心冬天吃不飽的問題。
而且從另一方麵來說,冬眠對於黑熊來說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因為當它們睡覺的時候,他們的天敵東北虎還在活蹦亂跳呢。
在野外,黑熊會找一個絕對安全的位置睡覺,一旦出現風吹草動,它們會立刻拋棄這個巢穴另選他處,但在動物園,遊客的喧鬧、飼養員的走動、別的動物的氣味不可能提供這種絕對安全的環境,別說地處泉城的亮亮了,就算是更北方的動物園,也很少會有黑熊陷入冬眠狀態。
沒必要,也不放心。
而且對於動物園來說,一頭冬眠的熊也沒有展覽的價值,所以部分動物園為了不讓熊進入冬眠,還會有意識地提高棲地溫度。
也正是因為這個動物園園所知道的“常識”,在亮亮出現異常的時候,反而沒有人想到這個最簡單的可能。
“那麽,你們接下來是怎麽打算的?”吳老師笑眯眯地問:“是打算讓它睡,還是…?”
眾人將目光投向陸吾,然後又一點點,一點點地看向了濮落。
濮落:看我幹啥?看園長啊!
他超凶地瞪了回去。
陸吾沒有注意到眾人的機鋒,他很認真地請教道:“對黑熊來說,冬眠是好處更大,還是壞處?”
“呃,這個得舉個例子。”吳老師笑眯眯地說:“科學家說人8小時睡眠對身體更好,但是資本家說一個人睡4小時就夠了,你覺得8小時和4小時哪個更好呢?”
眾人:“……”
這個例子舉的很好,肝已經在痛了,下次別舉了!
陸吾聞言笑了,他衝著吳老師一鞠躬:“我選擇讓亮亮冬眠,還請吳老師您指教一下怎麽布置環境,以及怎麽照顧冬眠的黑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