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鳥?什麽鳥?他們動物園沒鳥啊, 尤其是捕魚的鳥他們就更沒有了。
而且講道理,他們人工湖裏麵的魚還是挺多的,雖然比不上專業的漁場, 但是絕對比自然環境多!
但是麵前二人似乎沒有聽園長解釋的意思,他們還特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水桶,但和平時空軍時候的唉聲歎氣不同, 這次二人的態度總覺得有些興奮。
明明陸吾和濮落一句話沒說, 其中一人就摸出了自己的手機, 他刷拉拉在自己的相冊裏精心挑選了下, 然後將屏幕展示給了二人看:“我這們這可是幫你們喂鳥了哈。”
濮落和陸吾不由挑眉, 好奇地看向了手機屏幕,然後二人齊齊瞠目。
這、這標誌性的藍色羽毛, 以及那雖然在連拍鏡頭下有些糊,但依然能看得出整個衝入水中的矯健身姿。
“是翠鳥?”濮落有些驚喜:“我們這裏有翠鳥來啦?”
“可不就是嘛, 都好久沒看到了!”釣魚佬也是特別興奮:“我們這兒以前其實是有溪流的,但是後來有一年太旱了,溪流就幹透了再也沒恢複過, 小濮你可能不知道, 但小陸你應該還記得。”
陸吾一愣, 微微蹙眉,有些遲疑地說:“小溪?”
“啊?哎呀你忘記啦?哦,大概你那時候還小所以不記得了, 我們那小溪是從山上流下來的,裏麵的營養物質可豐富了, 所以我們那小溪裏頭啥都有, 溪石斑魚、田雞、石蛙,鱔魚, 嘿,別人都說我們這溪夠奇葩,該在的不該在的都有,一個生態鏈都能湊齊,以前還有科學家來研究過呢,最後還沒等研究出個結果,溪就幹了。”
“我記得我們當時一下課,都是書包往家裏一甩,就拿著水盆勺子去小溪裏頭捉魚捉蝦,能吃的就帶回家,不能吃的就放生,那時候沿著溪流,可是有好多翠鳥,它們就盯著小孩放生的時候吃白食,可討厭。”
“話說我們這也曾經來過抓翠鳥拔毛的鳥販子,被發現後那家夥是爬著離開我們村的。”釣魚佬A露出了一個非常和善的笑容,似乎半點沒察覺自己好像暴露了什麽:“就是可惜咱們這兒水斷流了,那年可是翠鳥第一年在我們這兒築巢,結果魚都幹沒了,後來周圍村莊都搞起了機械收割,這不,好久不見了。”
濮落歪歪頭,水幹了他懂,但是機械收割和翠鳥之間有什麽聯係?
“翠鳥現在遇到的最大困難就是難以繁殖,這種中型遊禽在繁殖季時喜歡在靠近水邊的堤壩邊上挖洞築巢,但問題在於,它們的繁殖季總和農業生活高密度重合,而現在的田地作業又基本都會動用器械,所以這些小家夥的巢穴經常會被農機壓塌。”陸吾見他不解,便給他解釋道。
“其實已經有不少發現問題的動保人士在想辦法試圖解決問題,但介於翠鳥相當的警覺,目前無論是人工巢穴還是提前幹涉,都沒有太大的效果,唯一有效的解決辦法就是讓農機不要靠近沿水的堤壩。”
“這哪可能!”釣魚佬們顯然深諳此道:“收割就是在和天爭糧,耽誤個一兩天就要下雨,種地本來就是虧錢的,如果不用機器用人工,虧得更加厲害。”
“如果是在什麽保護區或者是有金錢補貼也罷,如果是尋常農戶,根本就做不到。自家飯都要吃不飽了,沒誰有那個心去保護這個保護那個,農戶們最大的溫柔就是不讓農機緊貼著岸邊走,旁的再多便是顧不上了。”另一個釣魚佬如是感歎。
又是一個人與自然的矛盾啊。
濮落吐了一口氣,就聽陸吾低聲說:“現在是10月,翠鳥的繁殖季應當已經結束,現在抵達岱山動物園的翠鳥不知是這次繁殖季的幸運兒還是親鳥……如果是親鳥就好了。”
青年雙眸明亮,他遙遙看向了綠樹掩映間的人工湖:“如果它們願意在這裏定居,我們或許可以嚐試製作一些人工巢穴引誘它們入住,機械收割短時間內沒法改變,但如果以後能讓它們適應人工巢穴,或許能改變一下這個局麵。”
於是,出於觀察需要,陸吾請兩個釣魚人將他們拍攝到的所有翠鳥畫麵都傳給了自己。
在網絡傳輸期間,他們又仔細看了下之前的翠鳥捕獵畫麵。
視頻中的翠鳥立在魚竿上,它的雙目緊緊盯著水麵,倏忽間,它突然從魚竿上飛離,一頭紮入水中。
它的迅疾如閃電,出手大有一去無回的氣勢,但準頭極佳,就在眨眼的功夫它就已經回到了先前的位置,唯一的差別就是它現在嘴裏叼了一條魚。
那隻翠鳥三兩下就將小魚吞下肚,然後它繼續呆在魚竿上,等待下一次的機會。
“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玩……”空軍的釣魚佬明明眉開眼笑,卻還硬是擠出幾分愁苦:“哎呀,它呆在我的魚竿上,我都不好釣魚了,快上鉤的魚也被它搶走了,你們說說,這樣下去可咋辦。”
濮落:= =
陸吾:= =
這個態度,就有點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啊,他剛剛可是看到了,那一頁麵的手機相冊裏,可都是那隻翠鳥的照片,這兩人視頻那是拍了一個又一個,沒看到現在都沒傳完嗎?
不過善良的濮小落並不打算拆穿他……
釣魚佬A笑眯眯地說:“這也是好事,我們動物園的釣魚業也算是有點自己的特色了,園長,你們可是要好好對待這些翠鳥,要把它們留住啊。”
“這樣說不定我們也能有自己的吉祥物呢。”
吉祥物?這個詞有些熟悉啊。
不知道為什麽,濮落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事實證明神獸的預感還是非常靈驗的,因為下一秒,他就聽到這群家夥說——
“之前那個XX區的小水塘,就因為有一隻黃鼠狼吸引了老多人過去的,我也去過,壓根就沒見到黃鼠狼,水域麵積小裏麵的魚也少,沒啥好玩的,還不如我們動物園呢。”
“就是,我們動物園山好、水好,池子裏的魚也多,園長,你們年紀輕,會搞時髦,到時候對吧,這個鳥一養,主打就是一陪伴釣魚,以後爭取一杆一鳥,多拉風啊。”
“而且不管怎麽說,咱們這翠鳥還是二級保護動物,比黃鼠狼那個三有高級多了,聽說那黃鼠狼還要吃肉才肯幹活呢,翠鳥這是自帶盒飯啊。”
濮落:……
濮落:!!!!
濮落感覺內心的小火山都要炸開了。
啊啊啊他怎麽就比不上這幾隻翠鳥了?
什麽二保三有,那不都是人類歸的,論珍惜,他也是天地之間唯一一隻蒲牢啊!唯一一隻,這不得是特級保護動物?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說他弱說他不珍惜說他膽子小都沒關係,但就是不能說他服務不好!
那些翠鳥是把你們人類當作移動樹枝,蹭你們的窩吃你們的魚,還給你們的手增加負擔,實打實就是把你們當不存在!
他呢?
他可是親自下水捉魚的!他還給人加BUFF,有些實在釣不到魚空軍預備役的他還幫忙掛魚呢,這種服務態度,要個雞腿子很過分嗎?很過分嗎?!
還陪伴呢?那翠鳥有他可愛嗎?有他香噴噴嗎?每次上班前小黃鼠狼可是會把自己身上收拾幹淨再靠近人類的,那隻鳥你敢湊過去深吸一口氣嗎?
不被那股子魚腥味熏暈乎才怪!
不,不能生氣,他現在從事的是服務業,服務業,哪怕客人是XX,也要微笑服務……
不行,這個委屈他忍不住,忍無可忍的濮落張開了嘴:“嗷——”
陸吾:“我最近看到一種咕咾肉的燒法,是將剛剛炸好的咕咾肉倒在冰塊裏麵。”
濮落:“……嗚唔?”
釣魚佬們:“啊?”
園長怎麽一言不合說菜譜?不是在討論翠鳥的事情嗎?話說剛才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聲音?他們怎麽感覺腦子裏“嗡”的一下,有些暈乎?
陸吾滿臉沉思,似乎是真的在被困擾一樣:“據說這是粵菜的做法,將滾燙的咕咾肉裹上糖衣丟到冰塊上,這樣糖衣會瞬間化為糖殼包裹在肉上形成隔熱層,所以隻要不是等很久,吃到的咕咾肉就會是外頭脆涼裏頭滾燙的口感,你們覺得這說法靠譜嗎?”
釣魚佬A:“昂?啊……啊,這個理論聽起來好像沒問題,東北的拔絲地瓜似乎就是這個道理啊,應該成吧。”
釣魚佬B不讚同了:“胡咧咧,拔絲地瓜那是放到水裏,那糖進水的時候前後左右都被包圍住,溫度一樣,才能凝起來,你丟到冰塊上,那就隻有一個麵和冰塊接觸,熱量傳遞不均,怎麽可能像拔絲地瓜一樣凝住咧?”
釣魚佬A皺眉:“你這個思想就狹隘了吧,你光想著冰這個固體了,沒想到冰吸熱之後周圍溫度下降,這個周圍下降的溫度也能讓糖凝固。”
“重點難道不是……”
重點才不是這個!難道關鍵不是在於這樣做到底好不好吃嗎?
濮落毛茸茸的腦袋左看右轉,著急死了。
陸吾拉了他一把,將他從兩個莫名開始爭論的釣魚佬身邊拉開:“好不好吃試一試就好,我們今天晚上開始凍冰塊,明天我去看看有沒有好的豬肉吃,菜譜上說還要撒芝麻,正好一起買回來。”
被園長乖乖拉著走的濮小落耳邊聽著園長給他做的菜色介紹,腦子裏麵全被美食給填滿了。
嗚嗚,終於又要來了嗎?前段時間動物園特別忙,園長已經好久沒有想起來投喂鼠鼠了。
這段時間其實他吃得也不差,但園長做的都是比較快手的菜,這個冰塊咕咾肉(暫時就叫這個名字吧)一聽就很複雜的樣子啊!
好吃的菜不一定複雜,但複雜的一定不會難吃,這是濮落這段時間發現的真理。
不對,他剛才好像忘了什麽,濮落腳步一頓,正想扭頭,就聽低頭看手機的園長:“啊”了一聲,然後一張照片就被放到了他麵前。
這些冰塊看上去又薄又透,放在瓷盤上的樣子就像是水晶一樣,繞是水晶們已經足夠璀璨奪目,但依然搶不走濮落的目光,因為他的眼睛已經被黏在冰塊中間的橙紅色肉-塊上了。
咕咾肉的顏色明亮歡快,表皮的汁水看上去已經凝結成了固態,十分有光澤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乍一眼看過去它甚至像是被冰塊印出了一個切麵,無形中竟也帶上了幾分鋒銳,仿佛就等著刺破你的味蕾,爆炸出最強大的能量。
如果隻有咕咾肉和冰塊的話,畫麵衝擊感是夠了,但總覺得就像是顏色的極端兩麵,有種碰撞對立的感覺,這家店家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廚師在菜肴裏麵加入了紅黃二色的彩椒,並且切成了和咕咾肉一樣的大小,柔和了配色,又帶上更多的輕盈感,就像是在南國烈日下翩躚而過的明亮色彩。
而紫黑色的藍莓如同點睛之筆一樣藏在這一片明亮的色彩中,用極其輕巧的身段卻壓住了這條翻飛的舞裙。
明明隻是看到照片,明明隻有“色”,但他卻好像已經可以透過照片看到背後的“香”和“味”,這一刻,濮落腦子裏別的什麽都不記得了,滿心滿眼就隻想拉著園長現在就衝回廚房。
園長,餓餓,想吃!
等不到明天了,能不能今晚就吃呀?
濮落期待又渴望地看向了園長,奈何園長郎心似鐵,無情告知可憐無助肚子餓的小黃鼠狼:“晚上豬肉味道不新鮮,而且豬肉的品種很有講究,最好能用黑毛豬,不過……”
濮落傻傻接話:“不過?”
園長歎了一口氣,“不過這種豬我們這隻有一家飼養場,而且散客不賣,要買的話就得一大早過去排隊。”
濮落眼睛亮閃閃的,有些不好意思麻煩園長,但對於肉肉的渴望又特別大,糾結之下,他隻能用可憐巴巴又帶著點小祈求的眼神看著園長,兩隻爪子擰呀擰的,左右看看沒人,濮落幹脆丟掉了廉恥“碰”的一下變成了一隻小小的黃鼠狼。
小黃鼠狼的動作可矯健了,三兩下他就順著園長的褲腿躥到了園長身上,並且在園長條件反射舉起的臂彎中窩了下來,長長的尾巴搖呀搖,圓圓的耳朵抖呀抖,就差直接開口說話了。
不,也不用開口,那圓眼睛裏麵的渴望太明顯了。
雖然本來是想要轉移他注意力的,沒想到會有這種福利。
陸吾在黃鼠狼毛茸茸的尾巴上擼了一把,懷中的小黃鼠狼絲毫沒有避開的意思,他甚至主動將尾巴送到了陸吾手中,大有“隻要給肉吃就隨便擼”的架勢。
……這麽好拐啊,陸吾定定神,一下又一下得給小黃鼠狼順毛,按按額頭,捏捏耳朵尖,順著脊椎的幾個穴位一個又一個得按揉過去,直到懷中的黃鼠狼除了尾巴還在動,全身都已經成了一灘鼠餅才停手。
怎麽,怎麽停了?
可以說是就衝著園長這一手來的,奈何掉馬太快沒享受到的濮落立刻不依了,仗著現在是獸形毛發厚的他伸出爪子抱住園長的手,把他的手重新放到了自己的毛毛上,示意再續一個鍾。
園長從善如流,一邊給他按-摩一邊和他說話,濮落拖著自己那傳輸速度已經降到KB的大腦應和著,舒服得都快睡著了。
啊,感覺快被園長治愈了,什麽翠鳥,什麽吉祥物,隻要有園長這個“獸醫”在,鼠鼠我啊都不在意!
在吃完今天雖然簡潔但也很美味的晚飯後,KB傳輸終於結束了,濮落猛一激靈,看著被園長送來的筆記本電腦發呆。
等等,他中午答應了什麽?
他是不是答應園長去主持種樹這件事了?
還,還答應園長發微博安撫粉絲了?
天哪,他為什麽要答應這個?
哦,是園長說今天要早點休息,明天好早起去搶肉,那沒事了。
濮落眼中射出了堅決的光,為了肉,不就是和粉絲BATTLE嗎?他可以!
青年掀開筆記本,開始和手寫板開始奮鬥。
那什麽,濮小落也不會用拚音來著,其實他和大部分老年人一樣用的是手寫,他倒不是提筆忘字,但更慘。
因為他記得的很多字都是繁體字,繁體字輸入時經常識別不出來。
可惡!
第N次失敗後,濮落感覺自己被園長順毛順出來的耐心都沒了,他決定放棄和電腦繼續奮鬥,回歸原始,直接手寫。
不過水彩筆和鉛畫紙什麽的都被留在了園長辦公室,大晚上的濮落懶得出門,他在房間裏找了找從角落翻出了一疊曆史悠遠的紅色大彩紙,又翻出了已經堆了厚厚一層灰的毛筆墨水,便將就著用了。
於是這一日,已經在等待中消失了耐心,開啟罵罵咧咧模式。
“你倒是更新啊!我知道你們在,你白天微博登錄了好幾次你以為我們沒發現嗎?”
“前線人員已經告訴我們了,你們今天有好好上班的,還在中午溜大街呢!你有本事放名額,你怎麽沒本事放更多?”
“你知不知道名額都被大學生搶走了,好好搞一個活動,你給什麽誌願者時長啊!你知不知道那可是大學生啊!每天就抱著手機玩的大學生啊!”
“園長我和你們說你們是要後悔的,你給他們誌願者時常你不怕他們磨洋工嗎?現代大學生為了誌願者點數和學分可是什麽都做得出來的你知道嗎?不!你不知道!”
“樓上的你別汙蔑我們大學生,我們勤勞勇敢又肯學,吃苦耐勞又能吃(劃掉),我們做事可棒了,用過都說好,園長你再放點名額吧?孩子沒搶到,求求了,真的很需要這個機會!”
“把上頭那個歪屁股的拖出去!”
事情發展到現在,種不種樹已經不重要了,關鍵就是在於一個氛圍。
但是他們沒想到就在一個刷新想要看看別的沙雕網友又有什麽回複時,居然刷出了動物園的更新。
動物園官方號發出的是一張圖片,戳開後,種樹的不種樹的都沉默了。
內容其實很尋常,就是說這次種樹活動會再放一些名額,新報名會增加一個窗口,如果自帶果樹請提供一下果樹的種類品種什麽的,到時候方便安排場地,之前已經報名完成的也在小程序裏麵填寫一下。
動物園場地很大活很多大家不用擔心沒事幹,保證參與感滿滿。
但是,道理他們都懂,為什麽要用這個形式發公告啊?
大紅紙、毛筆字、繁體字、還有這墨跡沒幹就被提起來,所以個別字墨水往下淌的模樣,真的有些既視感呢……
是誰的DNA動了我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