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濮落看那《山海經》正看得津津有味, 忽然感覺邊上很久沒有聲音了，扭頭一看就見那隻大蜜蜂，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整個蟲都生無可戀的模樣。
有徐徐涼風吹過，它那露出來的一點翅膀尖尖隨風飄飛，就這姿態, 仿佛再多延遲幾秒鍾, 這個家夥就要變成一隻風幹蜂了似的。
糟糕, 刺-激過頭了, 濮落連忙出聲安慰：“放心吧, 隻要你有用就不會吃你的。”
“有用？”欽原柔弱地問：“我肯定有用啊，要殺人還是殺獸或者殺樹, 您盡管吩咐。”
濮落大驚：“你不要亂說啊，和你不一樣, 我可是正經獸，不搞暗殺那一套的，我是說你的本職啦, 你不是蜜蜂嗎？采蜜還債你總會吧？”
欽原沉默了一下, 很艱難地說道：“可是, 我是雄蜂哦。”
雄蜂？雄蜂怎麽了？他還是雄鼬呢，不是一樣要幹活？等等，不太對, 雄蜂好像還真的不幹活。
濮落依依不舍地關閉了寫得特別好吃的《山海經》，戳了幾個字搜索蜂群, 白天時候他隻是驚鴻一瞥留下了些許印象, 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蜜蜂家族的分工的確有些特殊。
作為一個完全的母係社會, 蜜蜂家族的無論首領還是幹活的都是雌性，而雄峰不用幹活白吃飯就行，它們唯一的任務就是在交-配的季節飛出去和其他族群的女王蜂交-配。
濮落陷入了沉默。
表情漸漸嫌棄，這不就吃軟飯的嗎？居然比他的飯還軟，鼠鼠他都要幹活呢，憑什麽？
但他轉念一想，那也不是不能用，人類在育種的時候不是也會搞搞雜交的嗎？就是這個體型不太匹配，他蹲下來，友善問道：“你能變小一點嗎？就是變到這麽大。”
濮落用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一咪-咪的大小，欽原呆呆應了一聲，然後在看到濮落拿出手機，為它展示了一隻女王蜂的照片時，已經意識到即將要發生什麽的欽原開始瘋狂掙紮起來。
“怎麽，怎麽還讓人賣身啊？！”
濮落嘻嘻一笑：“這怎麽是賣身呢？最多算是包辦婚姻嘛，大家就認識一下，坐下來談談，也不是一定要你們發生些什麽，更何況這事的主動權也不在你手上吧？也得看人家願意不願意。”
欽原瘋狂搖頭，它甚至蜷起身體在地麵開始蛄蛹，試圖逃離濮落的魔爪，“不不不不行，我才不要！”
濮落有些納悶了，這麽堅定拒絕啊，這不符合動物們的常規設定。
怎麽說呢，大部分動物的雄性都沒什麽節操觀念，生態鏈位置越低越是如此。
作為狩獵者的食物，它們沒有太多時間去考慮感情的需要，光是能夠將基因延續下去就已經費盡全力了，季節到了有條件就衝，花枝招展各種追求，有條件就多找幾個雌性，這才是雄性的本能啊。
當然，雌性們也是這麽想的，她們並不介意多獲得幾個強壯雄性的基因，並且也孕育出了相對應的能力。
比如兔子長出兩個子宮，可以同時孕育不同雄性的孩子。貓咪同一窩崽裏都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姐妹，而蜜蜂更強，女王蜂會和多個雄性-交-配，並且選擇保留下最強者的基因進行繁殖。
……咦，等等？
濮落好像明白了什麽。
網上說，雄峰在和女王蜂交-配完成後，為了確保自己的基因會被傳承下去，會將它的生=殖=器官會折斷在女王蜂的尾部，然後雄峰就會死去。
這，這種手段確實有些……
濮落注視著麵前大蜜蜂的表情高深莫測起來，為了幾個李子就讓人家送命這個的確不太厚道哈，“那你還是采蜜吧。”
欽原動作一頓，可憐巴巴地回頭：“可我是雄蜂……吃白飯的不幹活的雄峰。”
這話題怎麽又繞回來了呢？
濮落將手機打開某個界麵，放到了欽原麵前，欽原一頭霧水地看了會屏幕，表情逐漸變得驚恐，片刻後它大聲說：“我可以我可以，不就是采蜜嗎？我可以！”
濮落滿意地笑了，就知道放熊貓直播科研向精剪輯版本對動物們有特攻效果，他收起手機，淡定地說：“其實也不用你真的去做什麽，主要是希望你能夠潛入蜂群，讓它們更多地配合一下人類的活動。”
欽原小心翼翼：“您能給個指示嗎？具體要配合到哪個程度？”
“很簡單，”濮落給它掰起了手指：“比如蜜源地的選擇和調整，有些花草對於蜜蜂來說無害，但對於人類來說花蜜也是不可食用的，這種品種你們就不能采集。還有就是有些地方人流量比較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你們不可以在工作日的工作時間靠近，又比如有時候可能需要你們外出打工，希望你們配合人類的工作，好好上班好好下班，不要搞一些不團結的行為。”
欽原張張嘴，躺平：“要不然，您還是給我介紹一下那位女王蜂吧。”
“想得美！”濮落已經想明白了，靠這家夥改善基因啥的會有什麽結果是未知的，而就算改得好，他也不過收獲了一箱基因優良戰鬥力更強的小蜜蜂而已，他又找不到下一隻欽原來穩定基因，優良性狀隻會代代衰減。
那多不劃算！
還不如讓這家夥進去做內應，到時候他可以收獲一箱指哪打哪的蜜蜂，等以後族群擴張，說不定還能收獲一堆訓練有素的小蜜蜂，承包整個泉城的蜜源，豈不是賺得更多？
想通了這一點後，濮落對欽原進行了一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教育工作，最後終於讓這隻蜜蜂猶猶豫豫地點了頭。
那接下來的問題隻有一個了。
——該怎麽讓園長把他接回去，或者說，他要用什麽姿態回到動物園呢。
濮落捂著肚子，心裏頭有些小猶豫。
多虧了欽原，他的尷尬消下去不少，現在尷尬的情緒退潮後，饑餓的感受又重新占領了高地。
剛剛吃下去的李子雖然能墊肚子，但是怎麽說呢……不是熱乎乎的食物它木有靈魂也不占肚子啊。
總感覺肚皮裏麵涼絲絲的，一點也沒有飽脹時候的滿足感覺，早知道就先吃完午飯再和園長鬥氣了。
今夜的夜宵也是，園長可是特地拿了小碳爐烤的五花肉，那油脂的香味就連動物園的動物們都有些**，更別說本就嘴饞的濮落了。
如果不是因為太香了，他也不至於要找個樹洞窩著。
話說，園長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濮落的內心驀然生出了點僥幸心理，說不定，會不會，是不是有那麽一種可能，園長雖然裝了監控，但他沒看呢？
畢竟園長那麽忙，白天要照顧動物，晚上要打掃籠舍檢查動物，光是工作就是早六晚八，之後還要做飯洗澡睡覺，應該也沒時間看監控吧？
呀！那如果園長其實沒看監控的話，他這算不算曠工？
園長可是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他都沒接，連短信都沒看。
濮落摸出手機，點開未讀消息欄遲疑了下，又撲通一下倒在了軟軟的墊子裏，抱著尾巴開始瘋狂打滾，小短腿一蹬一蹬的。
不行不行，萬一園長其實是知道了呢？
短信的內容是委婉地請他離開又要怎麽辦？
那他……那他……
可惡，他才不走！
憑什麽啊？沒有一個動物園可以讓鼠鼠做白工！
濮落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自己的工作量，光在動物園裏麵做了的那些不算，現在他可是又抓住了一隻欽原啊，這家夥可是劇毒，還是雜食類，萬一它哪天不想吃水果了，想要吃動物的肉了怎麽辦？
換句話來說，濮落就是提前保護了動物園的財產，這份功勞起碼可以讓園長包飯一年了吧？
理不直氣也壯的濮落想通了這一點後頓時覺得全身輕鬆，他正要坐起來去摸手機看消息，忽然整個鼠一愣。
有一種很玄妙的感覺縈繞周身，若有若無地，他感覺到了一股煙火氣，原本涼絲絲的肚皮被溫暖包圍，一點一點地充盈了起來，然後是一股極其舒適的滿足感和快樂縈繞在心頭。
冥冥之中有一種呼喚在叫著他的名字，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是有一條透明的絲帶漂浮在空氣中一樣，可以感覺到它的存在但看不到也觸摸不到，對方似乎是在等著他的回應，又好像隻是在原地等待。
是一種非常包容的注視。
這是什麽？濮落不由自主地伸出爪子試圖觸碰它，他什麽都沒碰到，但似乎又好像碰到了。
就在短暫地觸碰間，他好像可以碰到另一個靈魂，澄澈又明亮，還很強大，是看上去就很溫暖的存在。
這難道是……濮落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站起身三兩下鑽出了樹洞，遙遙看向了一個方向，哪裏是園長的辦公室，也是這個“絲帶”的源頭。
他凝神去聽風中傳來的信息，表情一點點變得古怪了起來。
園長似乎是在……請家仙？
什麽鬼！？
有他在，園長要請什麽家仙？誰家的狐黃白柳灰能比他更能幹？
濮落當下也顧不得什麽尷尬了，從枯樹上一躍而下，怒上心頭起的他四爪翻飛，踩雲踏風，不過須臾間就到了目的地。
就見在園長的辦公室前擺放著一個小茶幾，那上頭是三大葷兩小葷，全是濮落愛吃的，最重要的是還燃了一排香，都是那種五顏六色模樣看著就十分詭異的香。
濮落到的時候一根正巧燃盡，第三根黃色的香是新燃的，濮落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嗯？這味道……
他又吸了幾下，眼睛一亮。
哦哦哦，這個味道好特殊，又香又脆，還有一種濃濃的肉香，仿佛一口咬下去，可以吃到皮下結實鮮嫩的肉肉，有點鹹，還有一些香辛料，但滋味糅合得剛剛好。
濮落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口，感覺自己的幸福度直線上升，有些熏熏然又有些陶醉，圓眼睛都眯起來享受了。
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內心有點小小的不滿足。
“刺啦。”這是易拉罐打開的聲音。
“格愣格愣。”這是冰塊碰撞的聲音。
“嘩啦嘩啦~”這是可樂和冰塊碰撞時候的聲音。
還有最後，這杯可樂的靈魂注入，酸酸的香香的，是一片檸檬被放入了褐色的**中，濮落頓時感覺舒坦了，沒錯沒錯，這時候要是來一杯冰闊落，那就圓滿了……
咦？等等？
他猛然睜大眼睛，就看到小桌上不知什麽時候真的被放了一杯可樂，浮沉在褐色**間的是一個透明的圓形冰塊，那冰塊上頭似乎有個什麽東西站在上頭……
這啥東東？
濮落左看看又看看，沒見到園長的身影，於是躡手躡腳地靠近了小茶幾，他一邊靠近一邊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我就是靠近看看這是什麽東西，絕對不是饞可樂了。
沒錯，就是看看那是什麽，這個冰塊的樣子好奇怪哦……
圓滾滾的耳朵從桌邊升起，左看看右轉轉，濮落還特地往上方打量了下，確定這裏沒有探頭後，他才跳到了茶幾上，靠近了杯子定睛一看。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濮落頓時有些羞窘。
就見可樂當中的冰塊上站著一個由冰塊做成的小黃鼠狼。
那隻小黃鼠狼保持著行走的姿勢，因為太小看不清五官，但從它的肢體動作就能看出它此刻有多開心，那小腳丫子不是踩在冰塊上的，而是點在冰塊上的，就像是一蹦一跳的小朋友一般。
濮落沉默了，鼠貴有自知之明，他當然知道自己平時吃完夜宵之後是什麽樣子。
沒錯，每次吃完夜宵（沒有胡蘿卜版本）的時候，濮落就是這樣一蹦一跳地回到大黑熊籠舍裏睡覺的。
這一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應該是“園長居然給他雕了個以他為原型的冰塊哎”的愉悅，還是“園長果然有看監控”了的羞恥，
最後他決定——拿起可樂先噸噸噸再說。
冰涼的**下肚，二氧化碳在胃裏堆積，那鼓鼓的感覺讓濮落感覺自己又擁有勇氣了，他轉過身，看向了背後不知何時出現的陸吾。
陸吾手上還拿著一盒五顏六色的香，模樣看上去也有些拘謹，二人對視片刻後，齊齊開口。
濮落：“我給你找了個新員工。”
陸吾：“如果我把監控都拆掉，你願意留下來做我們動物園的家仙嗎？”
二人又齊齊沉默，開始在腦中處理方才聽到的信息。
濮落優先處理完，他控製住目光不要往陸吾手中的盒子轉，十分驕矜地問到：“做你家的家仙，包一日三餐加夜宵嗎？”
陸吾眼中帶上了淡淡的笑意：“包。”
“那……”濮落眼珠子轉了轉：“有園長可以幫忙梳毛按-摩嗎？”
陸吾這次真的笑出來了：“隨叫隨到隨續鍾。”
濮落有些不依不饒：“那園長能保證隻養我一個，並且一直一直對我特別好嗎？”
陸吾將手裏的香盒放到一邊，他蹲下身衝著茶幾上的小黃鼠狼說：“我保證。”
“好吧。”小黃鼠狼思考了下，將小小的爪爪放到了人類的手掌中，矜持道：“那我姑且就先讓你養著叭。”
片刻後……
“我不吃胡蘿卜。”
“可以。”
“我也不愛吃香菜。”
“行。”
“其實大蔥我也不是很喜歡……”
陸吾：“……”
“好吧好吧，尊重地域飲食，那，那起碼不要大蒜……？”
陸吾：“……”
“不生吃總行了吧？熟的可以，我不吃生的！這個我不能再退步了昂！”
陸吾：“好，我們慢慢來。”
濮落：？？？？
園長，你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你不會是那種得到就不珍惜的渣園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