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泉城林業局, 早上八點剛剛進入工作時間，就迎來了一個奇怪的客人。
客人西裝革履，袖口領夾一樣不少, 一派社會精英氣度。
然而和他的氣質不相符的，是他那張牙舞爪的一頭蓬鬆黑發，長而卷的短發就像是隨著洋流張揚舞動的海草一樣彰顯著他的個性, 呃……看著就不是很好惹的模樣。
“你好。”他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就是從表情就能看得出心情不咋樣：“我家有一隻白色狐狸跑出來被林業局救助了, 我是來把它領回去的。”
工作人員原本溫和有禮的笑容頓時一變, 笑容裏有著諸多鋒銳。
接下來, 雙方就狐狸的情況進行了相當程度地交換意見，狐狸哪兒來的, 何種目的養殖，為什麽會逃逸到這兒, 家裏養了多少等等全都進行了一番了解。
最後，工作人員雖然還是不太能接受對方那養狐狸當寵物，結果受驚時候意外逃逸的說法, 但因為他提供的文件從采購到飼養資格都很全麵, 加上被林業局救助的狐狸本身也是可以養殖的銀黑狐的白毛品種, 對方有證的情況下飼養並不違法，所以最後隻能讓人簽字並且將狐狸帶走。
然而，在歸檔的時候, 工作人員看著那人簽下的名字遲疑了下。
茌……葳？
好家夥，這名字起得也真夠有水平的, 一眼看過去居然兩個字都是生僻字, 不知道當年逼瘋過幾個老師。
不過這可難不倒泉城的公務人員，能在政府單位入職的有編人士, 哪個不是過五關斬六將學富五車胸藏萬卷技能書，成功將文檔輸入留檔後，工作人員露出了一個工齡不到10年的打工人才能擁有的智慧笑容。
“哎，等等，小劉啊，剛才那人是不是沒帶籠子來，就讓狐狸跟著走的啊？下次遇到這情況你得提醒人家的，從我們這裏接走的不管是什麽動物，都得在籠子裏或者用狗繩拴著才能帶走啊！要注意工作條例，每一條條例背後都是有故事的。”
小劉悚然一驚，在打工人的自覺和好奇心之間所有搖擺：“張老師，這個故事……是啥啊？”
“關於羊駝和領導的，你要聽嗎？”
不不不，這個指向性太明確了，就不用了！！！
就在林業局的員工們分享領導被迫害的那二三事的時候，也有一位剛剛被迫害的領導在等待他員工的解釋。
“為什麽會被抓去林業局？”
白曉曉扭扭捏捏：“昨天，昨天我變成原型睡在了外麵，但是我有記得睡在草叢裏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被發現了。”
茌葳長吸一口氣：“火車站這周人流密集的地區附近就算是草叢裏也會有打燈，而且你是一隻白狐狸。”
他在【白】字上重點咬字，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白毛隻要有一點光就會反射，你那麽大一團白毛趴在草地上，怎麽可能不被人類發現！”
白毛狐狸嗚咽一聲，將自己團成一團眼巴巴地看著領導，那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可憐極了。
她其實也挺委屈的，老板在不久之前取消了出差時候的住宿費，原話是：“都是從荒地裏麵來的，這種時候變回原型將就一晚得了。”
當時的資深員工對這個政策非常憤怒，一番抗議無果後，紛紛辭職，而老員工辭職那就是新員工的福利了，白曉曉和她的同事們被光榮提職，工資也從2500的最低工資提到了3000。
所以為了省錢，也是為了響應老板的號召，白曉曉才變成原型準備苟一晚，然後坐第二天最早的火車回去。
誰知道就被人類發現了呢！終究是經驗少了。
不要開除我啊！
白曉曉嚶嚶嚶，找工作真的很難的，尤其是它們這種變成人的妖怪，她念書的錢還是家裏老人墊的呢，她還想要掙錢給家裏的老狐狸換好藥材，幫他們續命修煉，千萬別開除我啊。
“呼。”茌葳吐了一口氣，他一手按住額頭，算是被這些手下打敗了。
搓了搓臉後，他歎息道：“以後給你們出差補助加200，下次買個火車臥鋪就睡在列車上吧，用人形，這次你也是辛苦了，回去給你一天休假，你工作先交接一下……等等，就現在交接給我吧，我記得你最近的工作是去一個私人動物園測量堆肥機的尺寸？”
“是的，叫岱山動物園，他們對堆肥機的要求還挺複雜的。”談到工作，剛才還嚶嚶嚶的大狐狸立刻嚴肅起來，她站起身，腦袋一轉，狐嘴在身上一通拱之後，便從毛毛當中銜出文件交給茌葳，然後她就現場開啟了所有打工人最痛恨的匯報工作。
“總而言之，動物園那邊說他們大部分的發酵原材料都經過預處理，比如稻草會先給動物做窩巢，在動物踩踏弄髒後再收走去做堆肥，枯樹枝也會先給動物玩耍使用，所以對堆肥箱的要求沒有那麽高，常規規格就行，然後他們……”
茌葳越聽眉頭皺得越緊，在聽到對方說不需要做外形定製而是想要換取更優惠的價格時，他的眉峰都要飛起來了。
“我知道了，這個生意我自己去談。”茌葳抬眼，掃了眼有些緊張的白色狐狸，他的聲音平緩，卻自帶不怒而威的架勢：“你和我說下園長接觸下來的初印象，專業度如何、性格怎麽樣、有沒有競業趨向等等。”
“人，人挺好的，也很和藹。”還請我吃了茶葉蛋！
白曉曉努力回憶了下：“沒有競業吧，他應該是在熊貓基地看到過我們的產品，然後被介紹來的，對我們公司的信任度比較高。”
“那這就不正常。”茌葳將文件粗粗翻了一遍後丟到了凳子上，他嗤笑一聲，眉目張揚而自信：“一個在別的地方看到我們的商品，也和前用戶有過溝通的人應該是購買意向強烈而且對我們定價有一定認可度的，既然這樣，怎麽會在實際接觸後忽然砍價，甚至削減我們的特色服務呢？還是在他沒有競業產品可以做對比的情況下。”
白曉曉一愣，囁嚅著低下頭，“抱歉，老板，我沒發現其中有問題。”
“不，不是你的問題，應該是背後有人指點，而且這個人應該對我還挺了解的，如果我不來這裏，而是單純看你上交的文件，我應該會同意那些要求。”
茌葳冷笑一聲，長腿一跨，扯開車門下車，而就在皮鞋著地的一瞬間，男人一身的西裝革履便變成了一身休閑運動的標準旅遊打扮——衛衣運動褲加運動鞋，他甚至還背了個標誌性的相機包！
踩著柔軟舒適的運動鞋，茌葳衝車上的白狐狸頷首說道：“你先回去，我去動物園看看，對了，記得用人形。”
“等……等等，老板！”白曉曉有些慌張，她看看應聲挑眉扭頭看他的老板，莫名有些緊張地摸了摸口袋裏的門票，從兩位狐族小帥哥身上得到勇氣後，白曉曉努力說道：“動物園，動物園千萬別去玩扭蛋！”
扭蛋？
茌葳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謝謝你的提醒。”
雖然致謝，但他並沒有對是否參加那個扭蛋項目予以表態，顯然是準備觀望一下。
白曉曉也明白了這一點，在變成人形下車後，她遠遠看著老板的背影歎了口氣，一是感慨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二則是感歎老板的口袋恐怕要出血了。
老板他……其實人還是不錯的，除了小氣一點別的還挺好的，遵紀守法，也沒有吃手下的壞習慣，但是老板，他的運氣……真的很差！
關於這點大家已經偷偷下注猜測老板的跟腳了，一通YY後，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大家都猜測老板的跟腳是烏鴉。
就連白曉曉也往烏鴉的選項中投了一票，主要是老板太倒黴了，走路天降花盆，出門電閃雷鳴，出個辦公室都會有狂風把門啪上，如果不是老板能力超群，他可能都活不了幾天。
……不，話說回來也有可能就是因為太倒黴了，所以老板才能那麽強，小說裏都這麽寫。
但不管怎麽說，這樣的老板如果去玩扭蛋機這種純運氣的遊戲……那真的是送菜去啊！
送菜？運氣？
嗬。
茌老板表示小員工還是太不了解時勢，扭蛋機這種東西玩的不是運氣，是概率。
隻要上手幾次采集數據，然後根據數據進行計算，就可以在合理的投入下獲得利潤最大化。
從白曉曉的勸告中，茌老板已經知道她是這個概率遊戲的失敗者了，但沒關係，他會證明。
四月的某個早晨，氣溫升高得有些猛烈，太陽光就像是不要錢一樣地往地上猛撒，就在遊園踏春的遊客們紛紛脫掉衛衣頻頻擦汗之時，有一個青年站在烈日之下麵白如紙，不停往返於掃碼和搖扭蛋之間。
“啾啾啾。”小雞崽發出弱弱的鳴叫，吃不下了，啾吃不下了，能不能不要再倒了。
“吃不下就拉掉些再吃，都是直腸子，說吃不下是騙誰啊。”男人冷若冰霜地將又一個盛放著穀物草籽的扭蛋擰開，然後將裏麵的小顆粒們順著食槽向裏頭傾倒。
小雞崽們眨著豆豆眼，看著剛剛才被吃掉一層的飯盆重新被蓋得冒尖，再看看麵前這個手氣極差，還怕丟臉，讓它們加速幹飯好顯得他手氣沒那麽差的男人，小啾們絕望地發出了哭喊：媽——
“別叫了，再叫也不會來的。”茌葳冷靜地看著扭蛋機裏重複攪拌滾動掉落這個過程，他的目光冷冷注視著裏麵一個又一個球體。
本尊可以透視，但本尊不看。
本尊可以調整，但本尊遵守遊戲規則。
希望你們誠實一點出貨，不要不識好歹，否則本尊的脾氣可是很暴烈的！
“啪！”一個小球落了出來，茌葳屈尊降貴般蹲下身，將那個小球從扭蛋機裏取出，東西很輕，是和之前的穀物完全不同的重量。
“哼！”茌葳輕哼一聲，十分滿意於扭蛋機的識相，他手指一用力，擰開扭蛋，看到了裏麵的一張紙條，茌葳挑眉，用一種十分優雅的姿勢將紙條抽出。
【二等獎，可兌換茶葉蛋兩隻，或一根烤腸】
茌葳：“……”
片刻後，嘴裏嚼著茶葉蛋四處閑逛的茌葳忽然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每到一個展區，都會有人聚集在一處不知道幹什麽，茌葳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他隻是不允許這個世界上有他不知道的東西。
啊，本尊這該死的掌控欲。
又是片刻後，茌葳手上捏著一張剛買的敲了兩個章的明信片，開始走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