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來吧。”身負重任的濮落向前走了一步,他一爪子拍下了正用胡須丈量縫隙,並且試圖將自己的大腦袋塞進去的清、美兄弟,站在小小的縫隙麵前,吸了吸肚子,開始將自己往裏頭鑽。

很好,胡須的丈量沒有問題,據說哺乳類動物都是胡須能過,身體就能過。

腦袋進去了,嗯嗯,前爪也已經過了,一切都很順利,現在就差肚子這裏……

“嘶……”濮落倒抽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腰被卡得有些痛,濮落扭了扭腰,晃了晃尾巴,試圖讓自己找到使力的位置,這有點難。

他的前爪有些短,碰不到地麵就不好使力。

此刻,冰冷又無情的鐵柵欄似乎在用實際行動對他說出了:禁止通行

真是無情的大門啊!

但是,他,之前都是以犀利姿態出現在網絡上的濮落,決不允許自己第三次出現在網絡上是因為卡在門上這種窘事。

“你們後麵幫忙推一把。”仗著身體比較長,濮落保持著半個身體被卡主的姿勢扭過頭去對狗狗們說:“這個姿勢我用不了力……”

然而狗狗們陷入了遲疑。

濮落:?

“對,對不起,但是……”阿旺一踢隊伍中最呱噪的阿清,後者吞吞吐吐道:“從小我們就被教育,不要靠近黃鼠狼的屁-股。”

濮落:為啥?

濮落:!!!

汙蔑!一定是汙蔑!

不要站在黃鼠狼背後這話確實說的沒錯,黃鼠狼冠絕動物界的防身絕招就是它們擁有非常犀利的臭腺,並且會釋放含有多種硫化物的**。

那種**會快速汽化形成高密度的毒氣彈,就算是代謝能力和體格比較強大的人類也有可能會感覺暈眩,格外敏感的可能會暈倒,何況普通動物。

但、那、是、普、通、黃、鼬!

他濮小落怎麽可能會用這個方法來對付別人呢?他是那種狼嗎?況且,剛才讓他待在身上的時候,它們怎麽就沒有這種顧慮啦?

怒氣值上湧的濮落隻覺得身體的力氣無限,他一提氣,愣是將鐵欄杆拉得一動,他順勢調整重心,穩穩落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鑽過去後濮落特地回頭看了看隱約有些變形的縫隙,然後以一個過來鼬的角度,他發現這個柵欄似乎……也不算很寬。

也沒有什麽會搞惡作劇的門柵邪氣之類的存在,它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門。

前一刻還在生氣的濮落頓時感覺有些被打擊,難道他不是毛茸茸,而是胖墩墩?

也是,這段時間他也算大魚大肉,吃得確實比較放縱……但不對啊,他的身體不是他的好三哥幫他捏的嗎?!又不是真實的肉-體,他這個身體難道還會變胖?

嗯,可能是這個身體遇水泡發了吧,畢竟三哥當時用的材質是粘土,而且也沒燒製定型。

土嘛,遇水則脹,正常正常,都是材料的問題,和他濮小落有什麽關係呢?

愉快忽略這個問題的濮落跳上了樓梯,又爬上了扶手,借著高度觀察門鎖,然後他就發現了一個糟糕的問題,這個防盜門的鎖用的是輪撥而不是插銷,對於沒有靈長類那麽活絡五指的黃鼠狼來說,開門的難度直接翻倍。

不過這難不倒濮落。

正當小黃鼠狼準備跳上門鎖為發力提供有利姿勢,他身下的扶手忽然傳來了相當激烈的震動聲。

那是從樓梯傳來的激烈動靜,樓梯都是水泥地,要搞成這樣的效果,隻有對方在急速奔跑,而且可能還不是一個人。

濮落一驚,他先是向著門口探頭探腦的狗幫發出了示警,讓它們躲開,然後一矮身躲到了樓梯下的自行車框內。

昏暗的樓道和樓梯的遮蔽完美隱藏了他的身形,唯一的缺點是也讓他的視線受到了限製,好在下樓的人是一邊行動一邊對話的,這有效幫助他了解了對方的情況。

“我抱著,你先去開車,沒事,我抱得動。”

對話的人是一男一女,氣喘籲籲,腳步沉重,他們用當地的方言在對話,說話又急,若非濮落已經在當地過了一段時間,他可能還真聽不懂他們說什麽。

而獨自開門跑入雨幕的男人也用他的行為確認了濮落沒有聽錯。

汽車刹車的聲音在片刻後響起,而這段時間內,女人一邊粗喘,一邊發出細小的安慰聲音。

而這個小空間裏的第三個存在,則全程保持著沉默。

不過濮落卻看到一條長長的金色尾巴,在毯子下虛弱得抖了一下。

當樓道門再次被推開的時候,濮落探頭看了過去,就見門口的私家車絲毫不顧及那被大風送入車廂內的瓢潑大雨,車門依然大敞,舉著雨傘的男人在門口試圖接過女人懷中的重物。

那東西上蓋著一層毛毯,濮落並看不出那是什麽,但是他可以聽到裏麵微弱的呼吸聲。

吹來的風還帶來了一股不太美妙的味道——不僅僅是排泄物,還有一股讓動物們都會皺眉的腐朽之氣。

那是死亡臨近前的味道。

而女人似乎完全不在意懷中的異味,她拒絕了男人換手的邀請,彎腰衝入了雨幕,這樣的大雨靠雨傘遮不住什麽,所以她選擇用自己的身體來為懷中物擋住了大半風雨。

二人一車很快踩著油門消失在雨幕之中,他們來去匆匆,就像是這個夏天突然降臨的暴雨一般,突兀又驚天動地。

“太好了,那兩個人類把門給撐開了。”阿清快速從草叢中鑽出,飛快順著門縫鑽了進來,它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即將彈回的大門示意自己的夥伴們快點進來。

“這門有點重,我要擋不住啦!”

三條狗狗沒讓它多等,很快就鑽入了大樓,嗅嗅聞聞起來。

“是那個女人的味道,還有金毛,我不會聞錯。”阿旺皺著眉頭看向刀疤:“怎麽辦,我們要追上去嗎?這麽大的雨我們可能追不上。”

“先去找到他們家。”刀疤沉吟了一下,發出了指令,眾狗立刻四散而去。

幸福小區的居民們都被惡劣的天氣封在了家裏,他們渾然不知就在溫暖的家門口此刻正有一群狗狗挨個嗅聞,靠著天賜的嗅覺一一分析他們的家庭情況。

這家隻有人類的氣息,不是。

這家……嘖,一股貓味。

至於這家,氣味很熟悉,門口還放著沒有丟棄的垃圾袋,那裏麵有一件破衣服,味道和剛才的男人一模一樣,關鍵是裏麵還有寵物尿墊,狗狗們可以通過尿液獲取同類的身體情況。

這條狗孱弱、無力,充滿暮氣和不祥的氣息,尿液裏還有一點奇怪的味道,狗狗們知道那是服用了人類投喂藥物之後的氣味,沒錯,就是這家。

阿旺立刻發出了找到目標的吠叫。

目標人物居住在四樓,是樓梯口的第一間,如同大家意料中的那樣,這間房間已經人去樓空,門縫的間隙中沒有絲毫光亮,裏麵也沒有呼吸聲,他們全家都離開了。

“哦……該死,這家人噴了好多消毒液,我什麽都聞不到!”阿清仔細嗅嗅,然後它讓開半個身體給自己的弟弟:“阿美,你嗅覺更好,你來聞聞。”

落在最後的阿美立刻上前去,它小心翼翼地在門縫處嗅了一次又一次,然後衝著自己的兄長低聲咕噥,阿清點了點頭,向刀疤匯報道:“阿美說它聞到了金毛以外狗狗的氣味,還有一點血味,人類做了處理,它聞不出更多了。”

聯想到這些信息的指向性,阿清在說完話之後忍不住呲了呲牙:“可惡,居然還故意消毒,這家人到底害了多少狗?老大,我們現在該怎麽做?是埋伏在走廊裏等他們回來把人撲倒,還是想辦法把他們家的門打破,鑽進去搞破壞?”

“黃鼬,你怎麽看?”刀疤沒有回答它的問題,而是看向了站在扶手上,正在打量這家門楣的濮落。

“我想,事情可能沒有那麽糟。”濮落將目光從門上的對聯上收回,小黃鼠狼毛茸茸的臉蛋上表情有些微妙:“你們知道距離這裏最近的寵物醫院在哪裏嗎?最好是醫生和口碑比較好的那一種。”

眾汪齊齊歪頭:汪?

“你的意思是說,那兩個人其實是好人?他們是帶金毛去醫院了?”

夏季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也就是在樓道裏耽誤了一段時間,外頭的雨勢便小了許多。

不過對於坐在狗毛當中直麵雨水的濮落來說,差異並不大。

他將腦袋往阿旺的狗毛裏藏了藏,不讓雨水打疼眼睛,嘴上回答道:“是不是好人說不好,但應該不是壞人。”

阿旺的語氣中帶著點不可思議:“就因為你看到他們門上貼的紅條子?”

“那個不是紅條,是新春對聯。”濮落糾正:“人類這種生物,大多時候都比較虛偽,但是隻有在一個時候,他們一定是誠實的。”

“那就是在祈願的時候,而貼春聯就是一種祈願的過程。”

小黃鼠狼伸出爪子,幫阿旺抖了抖它那為了聽八卦豎起,快被雨水盈滿的耳朵,隨即他就注意到身邊的狗狗都頂著風雨豎著耳朵,這寧可頻繁抖耳朵也要偷聽的樣子讓他有些無語。

無語歸無語,之後濮落還是很貼心地放大了自己的音量。

“對聯這種東西在發明之初就是在表達對新一年的期盼,這家人最在乎什麽,都能從對聯上表達出來。愛財之人求財,家中有病人求健康,心情平順者求長樂,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對聯也算是這家人的名片。”

而這家人家門口的對聯十分有趣,上、下聯隻字不提自己如何,說的都是希望狗狗身體健康快快樂樂,毛滑屎順,會用這樣的對聯的人,要說他們是虐狗人著實有些說不過去。

當然也有可能有意外,比如這隻是家裏麵那個貼/買對聯之人的想法,不包括旁人,亦或者房子是出租的,而租戶懶得換對聯等等。

但就濮落觀察所得,這家雖有淡淡的死氣縈繞,但那抹黑氣卻毫無攻擊性,它溫柔靜謐,如春風拂葉一般輕柔推動著周圍氣運,組成了一個緩慢旋轉的氣團。

別看這家夥轉得慢,但就活躍度來說,就差變成兩條大肥魚在原地蹦躂了。

這是一尾還沒有成型的小陰陽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