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巴啦啦能量
沈禾在國公府待了幾日後, 又去柳家待了幾天。
說一碗水端平就一碗水端平。
到了十一月底的時候,天氣驟然轉涼,總覺得第二日便會有大雪落下。
沈禾去國公府摸了摸他的山茶。
果然冒出芽點了, 主枝被他薅掉的葉子,現在重新冒出了兩片。
沈禾很是開心,看完就溜, 圍著連翹她們打轉, 讓她們一定不能告訴戚拙蘊。
連翹抓住孩子的小胖手, 將領子毛絨絨的小披風給他係上:“好, 奴婢們肯定不會告訴殿下的, 小公子您說過許多遍啦。”
係上披風的沈禾,更加像個小圓球。
他穿得厚厚的, 隻露出個圓乎雪白的小臉蛋,還有兩隻小胖手。
胳膊垂下來時, 軟乎乎的小肉手也跟著掩進披風裏,便隻剩下了個小腦袋。
裹得太圓,沈禾走路都有點蹣跚。
兩條小短腿被遮住, 徹底看不見了。
他走動起來, 活像是一隻自己努力移動的小團子。
他嘻嘻笑了兩聲, 歡呼道:“謝謝連翹!”
又蹭到荷菱身邊,同樣歡呼:“也謝謝荷菱!”
小奶音快樂的揚起來。
荷菱蹲下去:“呀,小公子要不要奴婢抱呀?奴婢看小公子都走不動路了呢。”
沈禾拒絕:“我可以自己走!”
不就是腿短了點嗎?有什麽問題?
這還能難住哥?
小圓球自己噔噔噔滾開了。
十二月的第一日。
一場大雪落下來了。
鵝毛大雪, 漫天飛絮,雪花一團一團的, 看起來毛絨蓬鬆, 但落在人手中不是溫暖柔軟,而是冰涼。
轉瞬融化成水滴。
沈禾一早爬起來, 凍的小身子哆嗦,連翹給他套上衣裳,係好披風才放他下地。
又拿來一個毛絨絨的帽子給孩子戴上,這才徹底放心。
沈禾雖然覺得冷,但是他很開心,倒騰著兩條小短腿就衝出去了。
沈禾在現代的時候,是南方人,每年倒是也會下雪,但頂多看見那麽兩三場雪。
許多時候,雪還沒有落在地上,就已經開始融化了。
積不起來雪,玩雪這種活動隻能與他絕緣。
他推門出去,瞧著外麵素白一片,雪光比日光還要明亮晃人眼。
沈禾高興的衝出去,仰頭看著天上飄的雪花團,小胖手接了兩團後,蹲下去捧雪,堆雪人。
孩子本來就小,冬日裏穿得多,蹲下去的時候很艱難。
但沈禾不管,要玩雪的心很強烈,這點小困難沒有不能克服的!
連翹與荷菱跟在後頭出來,看見的就是雪白的地麵,一個鮮紅的小包子。
小包子跟前短暫的功夫,已經被他滾出了一個與他幾乎一樣大的雪球。
沈禾很是滿意,費力的站起身,扶著自己滾出的大雪球拍拍。
他的小胖手凍的發紅,縮在披風裏快速溫暖個三秒鍾,再伸出來繼續玩。
大雪球滾好了,再去滾個小點的,當雪人腦袋。
沈禾抱著雪球想要放上去的時候,整個團子呆滯住了。
他踮腳,試圖達成目標。
整個小胖身子都靠在了大雪球上麵。
最後非常勉強的將雪人的腦袋放了上去。
是個歪腦袋。
連翹與荷菱沒辦法,偷偷過去,趁著孩子蹲下去的時候,幫他把雪人腦袋扶正。
荷菱一把將團子抱起來,說:“小公子,好了,手都凍紅了,咱們先進去暖暖,否則要受涼了。”
話很溫柔,但這不是詢問沈小公子的意見,荷菱摟著團子就直接轉身進門。
沈小公子:“……”哼!
那哥烤個三分鍾的火再出去!
沈禾烤了好半晌,小胖手重新變得溫暖後,他又來勁兒了。
噔噔噔溜去廚房,轉來轉去想要找根胡蘿卜。
不過很可惜,這裏暫時還沒有胡蘿卜這種東西。
沈禾隻能退一步,找到了個有他拳頭大的紅蘿卜。
他舉著拳頭大的,圓溜溜的小紅蘿卜去找廚房的大師傅,讓人給削成了尖尖的長蘿卜,這才滿意的拎著,要去給雪人插鼻子。
十分鍾後。
沈禾回到門口,扶著門框,去看連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
他小胖手局促的握著手裏的紅蘿卜,乖乖的眨眨大眼睛,小奶音喊:“連翹,連翹你可以幫幫我嗎?”
唉,太可惡了,哥現在連給雪人按個鼻子都做不到。
嗚嗚,什麽時候才能長高高。
連翹還沒來得及應話,沈禾被人從背後拎著,抱了起來。
戚拙蘊低著頭,看著圓滾滾的孩子,鼻頭都被凍得有些發紅,大眼睛格外明亮。
他往前湊了湊,用自己的鼻尖跟孩子頂了一下,碰到冰涼的小鼻子,笑話道:“禾禾要連翹幫什麽忙?哥哥幫你。”
能幫忙就行,沈禾不介意是誰,反正這臉都是要丟的。
沈小公子無所謂啦!臉蛋子早就扔掉啦!
他舉著手裏的紅蘿卜:“哥哥,快給我的雪人插鼻子。”
他興奮的在戚拙蘊懷裏顛了顛,小身子往上抻,一手摟著戚拙蘊的脖子,紅蘿卜往外指:“哥哥,走!”
戚拙蘊笑了兩聲,托著他往外走,到了雪人跟前,並不伸手幫孩子將紅蘿卜插上去。
而是托著沈禾,彎下腰將他湊到雪人跟前,說:“喏,禾禾自己來。”
沈禾:“……”感覺受到了一點侮辱。
太可惡了!他一定要長得跟男主一樣高,以後跟他一樣,給雪人插個鼻子都得彎腰!
沈禾扶著雪人腦袋,將紅鼻子插上去。
戚拙蘊見他弄好了,將孩子重新摟回懷中,低著頭打量他堆起來的小玩意。
笑著問:“禾禾這是堆了個自己呀?跟禾禾一樣都凍成紅鼻子了。”
他捏捏孩子冰涼的小鼻頭,軟綿綿的臉蛋子也是冰的,他幹脆用手掌將沈禾整個臉蛋子捂住,掌心的熱源漸漸讓孩子的臉回暖。
因為臉蛋子被捂住,沈禾說話悶悶的,不太清楚:“不、嗚,回去!”
他費力的扒拉下戚拙蘊的手,指揮道:“哥哥我們回去。”
雪人堆完了,可以回去烤火了!
戚拙蘊順著沈禾的指揮,回到屋裏,讓人再添個炭火噴盆,放下門簾。
帽子上的雪花一進屋內,便被暖氣融成了水滴。
戚拙蘊摘下孩子的小帽子,放在一邊,後披風也暫時解開,讓他整個人縮在自己懷裏,適應片刻後才鬆一些。
沈禾動不了,窩在戚拙蘊懷中,小胖手也被他抓著,在炭盆前烤火。
孩子是閑不住的。
雪人堆完了,盯著炭盆就開始打別的注意。
一盞茶後。
炭盆裏多了一捧栗子。
用刀開了十字口,在炭火的高溫中,十字口的栗子殼皮卷曲上翹,後縮著露出黃澄澄的栗肉。
戚拙蘊親自給他家小禾大人剝栗子。
喂的時候,沈禾推著小胖手:“哥哥你吃!你吃第一個!”
沈禾仰著小腦袋,心說,哎喲,這怎麽好意思嘛,當然你吃第一口,哥才能吃後麵的呀,嘿嘿。
戚拙蘊好笑,吃了第一個栗子,後麵的再喂給懷裏的小團子。
沈小公子八成是玩雪玩累了,現在吃栗子都不動手。
戚拙蘊剝開栗子殼,將金黃的栗子肉放在掌心,送到孩子麵前。
孩子就伸著腦袋,將臉蛋子湊到他的掌心,咬走栗子,吃得不亦樂乎。
戚拙蘊這麽喂了好幾顆,被逗的沒忍住去捏孩子臉蛋軟肉。
這種時候是短暫的。
年關到了,宮中愈發忙碌了。
戚拙蘊大部分時候,都忙得腳不沾地。
隻有少許偷閑的時刻,能夠回到宮中,與孩子相處一會兒,逗逗他,聽小團子開心的小奶音圍著他喚“哥哥”,摟住他貼貼蹭蹭。
讓人心弦鬆弛。
年關後,二月初九。
天氣回暖,太子的生辰到了。
沈禾一大早就爬起來。
前兩日去了趟國公府,偷偷摸摸將他的山茶花帶回來了東宮。
山茶葉子沒長出多少,花倒是硬開了一朵。
不愧對它要花不要命的品性。
一個有沈禾半個拳頭大的花苞。
從花萼包裹下露出紅色的花瓣,再過兩日就能裂開,綻放。
要它短時間內再開第二朵,顯然不太可能了。
沈禾摟著花回去的路上,還有一點點不高興。
不過轉念想,它這麽快就能開一朵,還是很不錯的!
而且單開的是紅色,不是白色!是一株很識相的花!
沈禾洗漱完,便去查看自己的花。
裝在一個陶瓷大花盆裏,藏在他的偏殿。
殿內有炭火,溫度要高一些,但也不至於影響到山茶的正常生長。
花口已經裂了一大半,幾乎要完全展開了。
小團子激動的眼睛明亮,圍著這第一朵花轉悠,繞一圈後出門去問人:“哥哥呢?”
“殿下在宮中呢。小公子,您先用早膳,殿下留了話,說是午後便回東宮。”他們的生辰都是一起過的。
戚拙蘊不拿在外那一遭,當作過生辰,隻回東宮後,與自己養的小孩子在一塊,才覺得自己這個生辰切實的過了。
沈禾吃了早飯。
等到中午,戚拙蘊果然回來了。
戚拙蘊遠遠就瞧見,門口的雪白小湯圓在等他。
仰著小腦袋,翹首以盼,瞧見他眼眸似乎都跟著亮了三分。
他邁著小短腿,噔噔噔朝著戚拙蘊跑來。
戚拙蘊蹲下身,將小團子抱了個滿懷。
孩子急切又神秘的說:“哥哥!快,我帶你看禮物!我準備了好久的!隻有你有哦!除了你誰都沒有!”
戚拙蘊笑著說:“什麽好東西?”
“你快跟我來!”孩子這時候嘴很嚴,一定要他親眼看見。
戚拙蘊被沈禾牽著手,微微彎著身子,配合他去偏殿中。
被推到了那株開了一朵紅豔花朵的山茶跟前。
很漂亮的一朵花,因為獨開,所以讓人的視線隻能聚焦在這一朵上,格外在意它的美麗。
戚拙蘊看不出有什麽不同,但似乎也有許多不同。
單單這是他養大的孩子送的,這一點,就確實是獨一無二,旁人都沒有的山茶花了。
他摟著沈禾,聽見他的小奶音慶賀道:“哥哥!你十三歲了!又長大一歲啦!”
又長大一歲了。
是呀,又大了一歲。
他們都,又大了一歲。
沈禾捧著自己看著長大的男主的臉頰,在他腦門子上親了一口,親的非常響亮,嘻嘻笑著:“哥哥新的一歲康寧順遂!以後的每一歲都康寧順遂!”
男主,好好長大呀!哥可是看著你搞事業呢!
長到誰都不敢欺負你,連老皇帝跟二皇子也不敢跟你成為對手,這個世界上你就是最厲害的人啦!
戚拙蘊輕聲說:“謝謝禾禾。禾禾也會平安順遂,康寧福滿。”
好好長大,哥哥會一直陪著你。
……
過完太子生辰,沈禾再度回到童舍,開始上學了。
他在童舍過的非常可樂,名聲甚至遠揚中生舍,並有朝著太學延伸的意思。
沈小公子對此表示滿意,錢錢來,錢錢四麵八方來!
以後都是他們的啟動資金!
這麽過著,六月十二,沈小公子也正式滿了五歲。
沈禾滿五歲了,樂顛顛去找連翹給自己量量高了多少。
偏殿裏間的門框上,都是連翹給沈禾身高畫的小刻痕。
連翹給他刻完,笑眯眯誇獎:“小公子又高了些呢。”
沈禾退後,仰頭去看連翹給他畫的刻痕。
……可惡啊,就比上次畫的高了那麽一丟丟而已!
連翹哄他:“小公子上次刻還沒過多久呢,月前刻的,已經長得很快啦。”
好像也是。
沈小公子隻能委委屈屈的,接受了自己量身高太頻繁這個理由。
這半年,沈禾還是很歡樂,閔博士對他睜隻眼閉隻眼。
到了下半年,情況瞬轉。
閔博士好像覺得沈小公子滿五歲了,是個到童舍學齡門檻的學生了,不能再縱容他如此不羈散漫。
沈禾被迫過上了每天聽課,不能畫畫摸魚的可憐生活。
比他高中還嚴!高中的時候還能趁老師不注意,自習課偷摸畫畫摸魚呢,可惡!
這日。
沈禾被戚拙蘊摟在懷裏,看書看到睡著。
桌案上擺著一碟子點心,孩子難得的沒有怎麽碰。
有一塊被咬了個小角,留下的牙印有個空缺。
戚拙蘊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裏的小腦袋,輕聲喚了忠洪,端來水,用帕子給孩子擦臉跟小胖手小腳丫。
擦幹淨後,脫下外裳,將他放在了自己的榻上。
戚拙蘊吩咐人:“將屋裏的炭火盆再添一個。”
宮人應聲,輕手輕腳的再去燒個炭盆,端進屋內。
戚拙蘊走到窗邊,支開半扇窗戶。
他掃到窗外放著的山茶花。
一小株,估摸著還沒有沈禾高,現在長著油綠的葉子,枝頭開了兩朵漂亮豔紅的花。
還有幾個小花苞,逐漸鼓張,再過段時日也會綻開。
最頂端,靠近一朵紅山茶的位置,有一個膨大的花苞,露出花瓣,裂了一點花口,將開未開,含苞待放。
戚拙蘊愣了會,瞧著那朵花苞露出的瑩白花色。
它那麽靜靜在燈火中,靠著荼蘼的紅山茶,讓紅花豔麗如火,也讓它自己的花色純白如雪。
戚拙蘊慢慢支好窗子,回到榻邊。
孩子摟著他的布老虎,睡得很香甜,濃長的睫羽搭在雪白的皮膚上,臉蛋紅潤。
戚拙蘊輕聲說:“小禾真厲害。原來送給哥哥的,真的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生辰禮。”
孩子砸吧了一下小嘴,不知道在睡夢中夢到了什麽好吃的,臉蛋還帶著點笑容。
時間長了腳,乘著春風與冬雪,在人毫不知覺的時候,飛快溜走。
*
太學。
湖光粼粼,竹林晃動,發出颯颯風響。
這番靜謐的景象,被一串少年的聲音打碎。
一名穿著月白衣衫的少年叉著腰,仰頭盯著樹杈上不敢下來的人,嘻嘻一笑,露出排整齊燦爛的小白牙。
他在日光下頭像是塊瑩潤的白玉,一雙眼睛大而明亮,瞳仁漆黑,生得精致又漂亮,少年氣強烈,腮幫子還掛著一點軟綿綿的嬰兒肥,哪怕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得意又囂張,也不會讓人生厭,反而覺得像是隻伸著爪子張牙舞爪試圖威脅人的小貓。
他得意的仰著頭,對樹上的人喊:“你有本事下來呀!我一定不讓人打你!”
樹杈上的人抱著樹幹,低頭跟沈禾對喊:“本殿下怎麽會怕你!本殿下隻是覺得此處高,風景很不錯!沈禾,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皇子不敬,你不怕……”
沈禾打斷他,洋洋得意道:“我怕什麽,你要去跟雲妃娘娘告狀,說我欺負你嗎?五殿下,你都十幾歲了,還去跟自己的母妃告狀,你羞不羞?”
五皇子一噎,嚷嚷:“本殿什麽時候說過會去告狀!?隻有你才愛告狀,打不過便去跟太子告狀,你竟敢對本殿倒打一耙!”
沈禾說:“太子哥哥忙著政務,我才不會告狀,我從來不跟人告狀的,隻有你才喜歡這樣。上回你射箭不如我,便回去跟雲妃娘娘告狀,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他看五皇子抱著樹,打算在上麵坐半天的樣,嗓音上揚:“你真不下來?那我走了哦?”
話音落,小少年轉身就要跑。
“等等!等等——”五皇子聲音淒厲又倉惶,“你去叫人來搭個梯子,放我下來。”
五皇子喊完,臉色漲紅。
他往下麵看了眼,仍舊覺得害怕,抬起頭對著沈禾喊:“你快去,聽見沒有?”
沈禾樂不可支:“你爬上去的時候那麽快,怎麽自己下不來?”
五皇子羞憤難當,咬牙忿忿不說話,臉蛋紅的跟猴屁股一樣。
沈禾倒也沒有特別為難他。
見他主動服輸求救,轉頭就讓人去叫來他的陪讀小廝,找梯子將人接下來。
不過將人放下來,他是沒空等五皇子的,一溜煙回到課堂,準備上課。
五皇子灰溜溜來遲,被先生看了一眼,主動認錯後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還不忘狠狠瞪沈禾一眼。
沈禾坐得非常端正。
少年清瘦的背影挺直,握著書,眼睛盯著書頁,一副專注的好學生樣,根本不搭理五皇子的眼神。
五皇子:“……”
課堂裏響起朗朗讀書聲。
好不容易到了下學的時候。
六皇子湊到自家五哥身邊,壓著嗓音問:“五哥,你是不是又被沈禾欺負了?”
五皇子:“?”
五皇子勃然大怒:“什麽叫我又被沈禾欺負了!?我什麽時候被他欺負過?他欺負得到本殿頭上來?從來隻有本殿欺負他的份!”
六皇子抹了把臉:“好,五哥,我知道了,我就是一問。”
沈禾提了自己的書袋,給今日來接他的小太監,道:“我今日也去柳家,不回東宮了!你讓人回去跟忠洪說一聲!”
小太監追著問:“那連翹姑姑問起來……”
沈禾人已經跑遠了,隻有聲音遠遠飄過來:“我都這麽大啦,不用連翹跟荷菱抱著照顧啦!”
小太監隻好應聲。
沈禾迫不及待的跑去太學學舍。
在門口轉了一會兒後,就有熟人笑著問:“沈小公子?來尋柳崢還是小郡王?抑或鄭公子?”
沈禾點點頭:“都找都找,能夠勞煩你幫忙進去說一聲嗎?”
沈禾剛說完,裏頭人已經出來了。
最前頭是個穿紫金衣衫,瞧起來很奢華的青年,他頭頂著金冠,笑眯眯的,很和善的樣子。
手裏裝模作樣的握著一把扇子,瞧見沈禾遠遠的揮起扇子:“小禾弟弟!”
戚厭病身後的柳崢與鄭學則就收斂多了。
一點都不如他這樣招搖,穿著規矩的青衫,柳崢手中還卷著一本書。
長大的小表哥褪去青澀稚嫩,是完完全全的端方君子一位,眉眼間都帶著溫潤的笑意,不疾不徐。
隻在看見沈禾的時候,笑意深了些:“小禾。”
他身後默然跟著的青年步子默默加快了。
不知道怎麽,眨眼間越過了這兩人。
但柳崢已經在多年的鍛煉下,懂得了鄭學則陰險的小手段。
柳崢雖然還是端方的樣,步子不知不覺也加快,愣是沒能讓鄭學則超過。
第一個薅到了小少年的後腦勺。
沈禾扒拉他們的手,瞪眼:“不要摸頭,哥哥,說了會長不高的,你們都記不住!”
柳崢還很無辜,歉然道:“那哥哥下次記住。”
鄭學則失了先機,現在不好再摸孩子頭,攬著他的肩頭往外走:“好了,他手癢,你下次躲開他就行。”
柳崢:“?”
離間兄弟情?
戚厭病躍躍欲試,還想摸頭,招致小孩警惕的打量。
隻能作罷,攬住他另一邊,說:“走走,好幾日沒見了,今日咱們去雲間樓吃飯,小禾隨便點,記在鄭學則賬上。”
沈禾爬上馬車,另外三人跟著擠進同一輛馬車,一路到了雲間樓。
沈禾喜滋滋,反正不用他出錢,什麽貴逮著什麽點。
店小二也喜滋滋:“沈公子瞧好了?可還要添些什麽?近來店裏新上了淮南新茶,雖然比不得宮中的好東西,但滋味兒也不錯,可以嚐個新奇呢。”
大家都是熟客了,沈禾點頭:“喝!我嚐嚐!”
店小二應聲,立刻走了,都不問其他三個人。
他們的小包間用了好些年,在這跟半個主人沒什麽兩樣。
嗯,其實說是主人也沒問題。
因為這樓往主人的主人背後算,那屬於鄭學則的家產。
沈禾靠在窗邊,桌麵上擺著個刷漆木製的小風扇,瞧起來有一兩個年頭。現在五月,正是能用得上的時候。
他眼眸明亮,用指尖去撥弄那個小風扇。
心裏算,他的私房錢現在可不少了,嘿嘿。
再過大半個月,他就滿十六。他家男主早在幾年前就加冠成人,太子成人後,手中能握著的權柄大大增加。
他這幾年都是大忙人,皇帝不能解決的事,都有太子親自出麵,天南海北的跑。
擱在現代也是個出差狂人了。
這倒是方便了沈禾,他沒人管,可勁兒折騰,宮裏宮外亂跑,今天住這裏,明天住哪裏,也沒其他人敢對他說什麽。
畢竟皇帝對他的存在是睜隻眼閉隻眼,而皇帝不管他,太子又為他撐腰,可不得由著沈禾囂張?
戚厭病瞧著沈禾撥弄那架小風扇,眉梢也跟著揚起來,說:“小禾弟弟,你這風扇已經運往江南了,哥哥差了好幾波人,賣的很好。”
說到這裏,戚厭病咋舌:“就是有點不好,賣出去後,有人尋了木匠將其拆開,琢磨個一段日子,就能仿出一樣的來。京城中你瞧著,這兩年咱們賣的風扇反而不多,都是些仿製的。”
沈禾早就猜到了,這種小風扇的技術含量不怎麽高,還是小表哥九歲的時候做出來的,被仿製不奇怪。
他托著自己的腮幫子,嘿嘿笑:“沒有關係,反正表哥已經將新的做好了。”
鄭學則那雙黑漆漆的眸子,也跟著亮了三分,去瞧柳崢。
柳崢笑而不語。
戚厭病最坐不住,他催促道:“你別賣關子了,快說,什麽新樣式?若是與現在的差別不大,照樣很快會被人仿去。”
雖然風扇現在隻能算他們生意中,一個不值得多提的小玩意,可畢竟也是他們開始賣的第一個東西。
沈禾十二歲的時候,他們四個人便一起找人,自己做了生意。
他們尋了大批工匠,由鄭學則控製本金與盈利,沈禾出點子,柳崢動手研究,戚厭病則從中打通關竅,一舉成功,賺得盆滿缽滿。
可惜曇花一現,風扇很快便被人仿製,京城有人搶生意,鄭學則用家中力量疏通了商隊,帶著東西賣去其他州縣,才繼續盈利。
風扇之後,還弄出了許許多多的小玩意,都賣的很好。
不過仿的也快,戚厭病心中可是慪了一口氣。
偏生他不能太橫行霸道,不準其他人仿著搶生意。
不說他就是個小郡王,就算是皇帝來,也沒有霸道這份上的。
京城裏一個茶杯摔下去,能驚到四五位貴人,沈禾他們想賺錢,其他人當然也是想賺的。
為了這樣的事撕破臉皮,不值當。
沈禾嘿嘿笑:“我們先吃飯!等吃完,去看就知道了呀。這回肯定沒幾個人能仿。”
柳崢也很是自信的模樣,微微頷首。
鄭學則雖然也不知道,但是他坐的住,半分不像戚厭病那樣抓耳撓腮。
等到用完飯,一行匆匆往柳家趕。
沈禾偷偷問柳崢:“哥哥,大舅母現在不會發現你做這些嗎?”
柳崢聽見沈禾問這個,笑著搖頭,也壓低嗓音跟他說:“我前年不是跟你說過,其實母親也沒有那樣嚴苛。”
沈禾眨眨眼,心說也是,畢竟大表哥也是個偷偷摸摸的手工達人。
沈禾摸了摸自己腰間掛著的玉佩。
一年給他刻一個呢。
他低頭下去看,腰間的仍舊是個小玉佩,但上麵的雕刻精巧圓融,入手潤滑,一點看不出人工雕刻的痕跡。
他滿意的輕輕拍了拍,腳步輕快,帶著人往柳崢院子裏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