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頭頂援手
沈禾一整個下午, 都在消耗“我的好朋友可能是首富之子”這個消息。
戚厭病不明白這有什麽好消化的。
他看著沈禾一下午都在心不在焉,還在想要怎麽勸他不再繼續對其他人用邪術。
戚厭病覺得這樣的大事,應該找柳崢這個親表哥。
不過看著柳崢那副精神不振的模樣, 他很是懷疑柳崢已經與沈禾同流合汙,要幫著小禾弟弟,助紂為虐。
思來想去, 戚厭病找到了唯一合適的人選。
那自然是不愛說話, 嘴巴嚴實, 又同樣看重小禾弟弟的鄭學則。
戚厭病在心中默念:小禾弟弟, 哥哥要違約了, 把這件事告訴第三個人,但是哥哥保證絕對不會告訴第四個人。
想到這裏, 戚厭病糾正了一下自己。
哦不對,應該是他管小禾叫哥哥。
等等, 那這輩分到底該怎麽算?
戚厭病被一個新的難題難住了。
連念書的時候,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瞧得閔博士頻頻側目。
戚小郡王這是被恒親王教訓了,終於幡然醒悟, 要好生念書?
到了下學的時候, 沈禾將這個事實消化好。
開心起來!
啟動資金有了, 未來的一號投資商可能也穩了!
這擱誰能開心不起來?簡直嘴角要咧到耳朵後邊去。
他開開心心跟幾個哥哥告別說拜拜,對上了戚厭病那沉重的眼神,愣了一會, 不過馬上拋下這一轍,跟著忠洪急匆匆上馬車。
後麵還有小豆丁跟著他:“沈禾你答應了, 那我明天叫我哥哥來接我哦!”
沈禾歡快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來:“好的好的!”
沈禾與柳崢走了, 沈硯也被沈家的馬車接走。
戚厭病還拽著鄭學則。
鄭學則眼神幽幽的盯著戚厭病。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也不說話。
可戚厭病從他的神情裏讀懂了一種意思:“你最好有什麽大事, 你是不是在心裏這麽想?”
戚厭病說:“我今天還真有大事,說出來你可不能告訴第三個人,知道嗎?”
鄭學則繼續盯著他。
戚厭病湊近他,還讓周圍等著他們倆的下人走遠點。
等確定沒有其他人能夠聽見,戚厭病湊近,用氣音給鄭學則做心理建設:“你一定要認真聽,不要當我在講胡話,我說的字句屬實,咱們可一定要好好想個辦法才行,這都是為了禾……禾弟弟好。”
聽見沈禾,鄭學則眼珠子動了動,慢慢說:“快說。”
掰扯這麽一大段,還沒有進入正題。
戚厭病偷偷說:“禾弟弟其實是一抹世外幽魂,他今年已經二十多歲了,我們應該管他叫哥哥!”
鄭學則:“……”
戚厭病又說:“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禾弟弟他那畫真的是邪術,你可曾見過與人那樣像的畫?”
戚厭病憂心忡忡的說:“咱們得想個辦法才是,不能讓禾弟弟繼續用邪術了,萬一日後叫什麽和尚道士將他抓住,替天行道,那可如何是好啊?”
鄭學則:“……”
他眼神慢慢變了。
變得憐愛。
鄭學則張嘴,吐出幾個字:“日後,少隨你祖母聽精怪故事罷。”
“本就不聰明。”他像是歎了口氣。
為自己的同窗好友未來甚是憂慮。
四歲小孩都能騙到他,日後可如何是好。
還好,有個郡王爵位在,不會餓死。
鄭學則轉身,上了馬車,要回家去了。
戚厭病:“?”
戚厭病扭頭去看來接他的王府小廝,皺眉問:“你方才瞧見了嗎?他是不是嫌棄我?他嫌棄本王?”
小廝小聲說:“好像……沒有。”
戚厭病也爬上馬車,口中低聲絮叨:“哼,此事還得靠本王,其他人都靠不住。”
……
沈禾與柳崢一路進了東宮。
柳崢這還是第二回進宮。
上一回進宮的時候,是去年的宮宴,他隨著父親入宮。
來東宮卻是第一回。
相較於柳崢的拘謹,沈禾高興得很,一路上跟柳崢嘰嘰喳喳,介紹這裏是什麽地方,用來幹什麽,那裏是什麽地方,住著什麽人。
到了東宮,小太監們忙著將箱子搬回沈禾的偏殿。
沈禾牽著柳崢進門,跟他說:“哥哥,我們可以在這裏做東西!”
他跑到放箱子的地方說:“做完可以放在這裏,放滿一箱子!”
柳崢被孩子帶著,弄得也期待起來。
他們轉悠了一圈,沈禾仰著腦袋去問忠洪:“哥哥還沒有回來嗎?”
忠洪點頭:“殿下今日要回來的很晚呢,小公子稍後與柳公子一道用晚膳,若是殿下回來了,奴才便來與小公子說一聲。”
沈禾嘿嘿直笑:“好!”
說完,等到忠洪他們離開後,沈禾就與柳崢去鬼鬼祟祟的開那個裝著一些工具與零碎小玩意的箱子。
上麵放了兩層衣裳,被連翹疊的整整齊齊。
沈禾將衣裳抱出來的時候,胖胳膊竭力張開,小心翼翼,試圖維持衣物的原樣,不把它們弄亂。
但這對他來說,顯然很有點難度。
最後還得是小表哥。
小表哥從孩子手裏將衣服接走,放在了裏間的小榻上。
然後他們開始去搗鼓那些玩意。
小表哥的手搖風扇已經做得差不多了,他在將各種零件裝起來。
沈禾期待的蹲在一旁,半步都不想離開。
這可是需要見證的時刻!
他在一旁小聲問:“哥哥你要什麽?”
小表哥說什麽,他便從箱子裏找到對應的小零件遞過去。
柳崢其實自己動手更快,他對自己的東西放在哪裏了若指掌,閉著眼睛都能直接摸到。
不過看著孩子這麽積極的模樣,柳崢決定將這個任務交給他來完成。
小胖手遞來一個個零件,一個模樣精巧的小風扇逐漸在柳崢手裏成型。
扇葉隻有巴掌大,為了能夠立住,下方的底座做得稍重。
他將小風扇放在地上,試探的轉了轉。
十分流暢,徐徐微風隨著他的緩慢轉動,吹到了孩子臉上。
沈禾鬢角的碎發被吹飛,他激動的攥著小胖手,感受熟悉的吹拂,恨不得摟著小表哥狠狠親兩口!
太牛了我的哥!
孩子的激動溢於言表。
他站起來,邁著小短腿,圍著風扇左看右看,看了一圈口,靠到柳崢身邊,眼巴巴瞧著手柄,問:“哥哥,我可以搖嘛?”
柳崢鬆手,握著他的小胖手,教他掌握力道。
沈禾試了又試,跟第一次看見這東西似的。
柳崢見他試夠了,才將組裝好的小風扇重新拆開,放回箱子裏。
兩個孩子將衣裳重新蓋在上麵,恢複原樣。
柳崢有些好奇,在東宮內打量。
宮殿很大,宮女太監很多,似乎到處都放著價值不菲的寶貝。
但除了這些,也沒有見到什麽與柳家更不同的地方。
他好奇的打量過後,小聲問:“小禾,東宮內的風扇我可以看看嗎?”
他很想知道他做的與真正的風扇比較起來如何。
小表哥眼睛裏充斥著手工大佬的探究欲。
啊這。
沈禾心虛的抓抓自己的臉蛋子。
他倒是想說是從別處看到的,奈何他這個年紀太小了,根本沒有一天離開過其他人視線單獨行動過,從哪裏去看到這玩意。
他小眼神四處亂飄,最後小聲說:“沒有哦,那個不見了,隻有一個,壞了然後被丟掉了……”
小表哥應該不可能去找連翹她們求證吧。
柳崢聞言,有些失落:“這樣啊,那好吧。”
不能瞧見原物,也不曉得他做的到底如何,還有多少不足的地方可以改進。
沈禾更加心虛。
他邁著小短腿,往外走,抓著臉蛋子的手不知道往哪放。
不行,他要想個好理由,能夠重複利用,不會被小表哥追究東西原型的理由。
他剛走到一半,還沒出門口,外麵就響起笑聲:“小公子,您果然回來了,娘娘曉得您今日回來,早早便命奴才們過來問問,說是許久沒能見到您了,想念得緊呢。”
是姨母身邊的大太監。
他笑眯眯說完,就很熟練的將小豆丁抱起來,還說:“聽聞柳五公子也來了東宮,宣妃娘娘想請柳公子一道去棲霞宮中坐一坐。”
小表哥馬上拋下自己那點失落,跟著一道去了棲霞宮。
柳宣妃一瞧見沈禾,將團子抱過去,好一通揉捏,對著他軟綿綿的小臉蛋親了好大一口:“小禾在外頭住了這樣久才回來,可讓姨母想死了。”
沈禾被親的小腦袋控製不住的後仰,扭頭衝著柳崢喊:“哥哥,哥哥,姨母,哥哥也來了。”
姨母,不要逮著他一個吸呀!
柳宣妃當然曉得自家的小侄子來了。
她笑眯眯去逗他:“小五,這麽久沒見過姑母了,別是忘了姑母罷?”
柳小公子很是端方,在自家這位不常見的姨母跟前,規規矩矩行禮。
柳宣妃:“……”她就知道哥嫂會把孩子養成小老頭!
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果然還是他們小禾比較好玩。
柳宣妃再度慶幸沒有將他們小禾送去柳家養。
宣妃逗不動小大人柳崢,於是重新來專注於雪團子似的沈禾。
她摸摸孩子的小肚子,問:“小禾怎麽瘦了呀?是不是想姨母想得呀?”
沈禾沒覺得自己瘦了,身上的軟肉是一點兒沒少。
非要說他瘦了,那一定是被那群喪心病狂吸幼崽的人吸的!
他舉著自己的胖胳膊,將袖子往下拽一拽,露出藕節似的圓潤雪白的胳膊,上麵的軟肉看起來綿綿的,讓人想要咬一口嚐嚐是不是甜滋滋的糖糕。
孩子沒有自己招人吸的自覺。
他舉著他糖糕藕節似的小胖胳膊:“胖了,沒有瘦。”
柳宣妃捏捏他的小胖胳膊說:“可是姨母瞧著小禾瘦了呢。”
沈禾心說,姨母你就是想聽我說想你了是吧?
真是的,滿足你好了。
孩子扭身說:“想姨母,特別想。”
柳宣妃笑得花枝招展,頭上的珠釵發出叮鈴聲響,她摟著孩子說:“姨母就知道小禾想姨母了,姨母也想小禾。”
“雀枝,讓小廚房熬的湯好了嗎?端上來給咱們小禾嚐嚐喜不喜歡。”
柳宣妃說完,想起還有個小老頭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呢。
她擺手道:“小五,少學你爹娘那套,在外麵唬唬旁的人便罷,不必在自家人跟前這樣作態。來來,坐著,雀枝,你去同小廚房說一聲,柳五公子的湯味道可以重一些。”
沈禾不樂意了:“我也要!姨姨我也想要!”
幹什麽老是讓他喝清淡口的,他都這麽大了,也能喝點兒濃的了吧?
柳宣妃哼笑,一隻胳膊將扭著小身子要溜下去的團子抱住,捏他小軟肉:“你可不能喝。在宮外是誰呀,出去沒兩日就將自己的小肚子吃壞了,還喝了好些天藥呢。”
她笑眯眯的問:“小禾,周院判開的藥好不好喝呀?你說與姨母聽聽?”
沈禾:嗚嗚幹什麽提這些丟臉的事,快忘掉忘掉!
他用小胖手捂住自己的臉,低著頭說:“我不知道哦。”
柳宣妃笑眯眯還要再說。
孩子舉著小胖手上來捂嘴,一臉乖巧:“姨母我不跟哥哥喝一樣的了,我就喝現在的湯。”
柳宣妃笑得身子直顫:“是嗎?小禾真乖。”
柳崢在一旁看著柳宣妃,慢慢的不再那麽拘謹。
他覺得這位不常見到的姑母,與他四叔可真是像。
小廚房裏的湯熬好了,端上來,沈禾抱著自己的小碗,等著溫度差不多了,噸噸噸。
喝完咂咂嘴。
真好喝呀,雖然味兒有點淡,但不影響這湯很鮮。
他聳著小鼻頭,眼饞的探頭去瞧柳崢那邊的碗。
聞起來好像比他的更香哎。
嗚嗚。
兩個孩子在棲霞宮待了兩個時辰,晚膳也是在棲霞宮裏與柳宣妃一道吃的。
用完晚膳,沈禾嘀嘀咕咕,與宣妃說了回在柳家的事。
重點抱怨了下四舅舅吸孩子。
柳宣妃樂不可支,給孩子撐腰:“姨母下回見到你四舅舅,就教訓他,怎麽能這麽欺負我們小禾呢?”
孩子鼓著他雪白綿軟的小臉蛋子,用力點頭:“好!”
柳宣妃說到這裏,眼底有一閃而逝的遺憾。
下回見。
下回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怕是要等到今年年底的宮宴上罷。
這麽一點情緒,轉瞬消失的無影無蹤,隻有她自己心中知道方才略過的念頭。
孩子走之前,柳宣妃抓著他的小胖手不放人:“小禾先前說想姨母的,這麽快就走,姨母怎麽覺著小禾是在騙姨母呢?”
沈禾眨巴眨巴眼睛,湊上來捧著柳宣妃的臉,親了她一口。
非常的響亮。
柳宣妃心滿意足了,哈哈笑著又摟住沈禾,回了他兩個親親,終於願意讓東宮的人將孩子抱走。
柳小表哥在一旁看了全程,心說幸虧他現在不是小孩子了。
柳小公子規規矩矩的又行了個別禮,隨著離開了棲霞宮。
雀枝瞧著自家娘娘那副愉悅的模樣,也笑著低聲說:“小公子可真是聰慧,聰慧又可愛,討人喜歡。難怪太子殿下那般看重小公子。”
宣妃理了理發間珠釵,臉上的笑還有殘餘,不過慢慢淡了。
“他的確將小禾養得不錯,不過那是因為小禾是國公府嫡子,老國公那些年在外征戰,軍功累累,可不是無用之物。”柳宣妃說到這裏,話語止住。
她淡淡道:“陛下這兩日消氣了吧?”
雀枝臉上的笑也跟著主子收了,低聲說:“是,太子殿下在書房外跪了一整夜,今早滿朝重臣都為太子殿下聲援,而且聽聞晚間龐大人發跡地便有人狀告,一行人日夜兼程,趕了月餘入京,要敲登聞鼓鳴冤……”
柳宣妃說:“……遞信給老四,讓他漏些風聲給那些學子。”
柳宣妃的聲音徹底低下去:“看在小禾的麵子上,幫他這一回。”
*
沈禾這一夜睡得非常好。
久違的回到東宮,自己的**,哪兒哪兒都很熟悉,讓他倒床沒多久便去跟周公暢遊。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沈禾就醒了。
柳崢還在睡,沈禾醒的太早,這個點離去太學還有好一段時候。
他輕手輕腳的,從榻上爬下來,沒有驚動還在熟睡中的小表哥。
他走到外間,小聲喊:“荷菱,連翹?”
連翹不在,昨晚守夜的是荷菱,她起身,瞧見沈禾光著胖腳丫子,穿著裏衣走出來了,又看眼天色,去將他抱起來放上小榻:“小公子今日怎麽這樣早便醒了?還有一個時辰才去太學呢。”
現在外麵還是暗的。
沈禾語調輕快:“睡不著啦。”
荷菱找來衣裳,給沈禾穿好,讓他洗漱幹淨,帶著他出殿門。
連翹沒過多久也醒了,去叫廚房準備早膳。
因著柳崢還沒醒,他們動靜都很輕。
柳小表哥頭一回住在陌生地方,還是東宮,不像沈禾適應的那麽快,昨夜睡著的有些晚。
沈禾四處轉悠,邁著小短腿巡視一下自己闊別十幾天的地盤。
然後去問連翹:“連翹,哥哥昨日沒有回來嗎?”
不是說好晚上要來看他的,他睡著了都沒來。
哦,不過也是,現在他的偏殿裏住了小表哥,男主這個監護人不好半夜來陪孩子。
連翹輕聲回答:“小公子,昨夜殿下沒來偏殿呢。”
沈禾四處看了圈,心說這麽早,男主應該還沒來得及去上朝吧?
那他去瞧瞧自家監護人好了。
於是朝著主殿溜達去。
他溜達到主殿的時候,外麵宮人瞧見他行禮。
沈禾逮住一個小太監問:“哥哥還在嗎?”
小太監說:“殿下在裏間休息,小公子您若是有什麽事,不若問問忠洪公公?”
還在睡?
不應該啊,往常這個點不是都該起來,準備去上朝聽政了麽?
沈禾用抓抓自己的臉蛋子,陷入沉思。
他隻是跟孩子處得多了,四處要撒嬌賣萌,一時之間有點太拿自己當小孩了。
可他不是真小孩,疑點一多,他就開始覺得不對勁。
所以,真是到哪個他沒記住的大劇情點了吧?
還把他送去柳家住一段時間,是因為忙到沒空管他了?
那現在把他接回來,是事情告一段落?
沈禾不太放心,邁著小短腿,也不找忠洪了,自己躡手躡腳,對著守門的一堆人一個勁:“噓噓!”
不準作聲。
這些人沒法,沈小公子在東宮裏,除了太子殿下,誰都得讓著。
很多時候,連太子殿下都要讓著。
他們隻能眼巴巴瞧著孩子用力去推門,連白嫩嫩的臉蛋子似乎都在用力,但沉重的殿門紋絲不動。
門口侍衛看不下去,偏過頭,偷偷伸手幫他推了一把。
孩子太矮了,根本沒注意頭頂伸出的援手。
門開了條縫,沈禾大喜,心說可算推開了。
然後就順著這條縫擠了進去,活脫脫一隻鬼鬼祟祟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