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要求不是很高

夏天很難熬。

六月的時候,沈禾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等到七月下旬,空氣中翻滾的熱浪仿佛能把人燎掉一層皮的時候,沈禾才感到絕望。

因為年紀太小,他的榻上是不給鋪涼席的,怕他涼著肚子。

也不讓吃冰鎮的東西。

沈禾穿著雪白的裏衣,坐在小榻上,都不想跟男主貼貼了。

他被熱得失去了靈魂,神情呆滯,兩眼發直的仰頭,看著男主手裏的冰鎮酸梅湯。

嗚嗚!給他一口怎麽了!

沒有空調的日子真不是人過得啊!

連翹倒是有給沈禾用團扇扇風。

但風太小,也是熱的,她自己都被熱得鬢角濕潤。

荷菱將分好的小碗放在小幾上,讓沈禾抱著小碗自己喝。

酸梅湯他當然也是有的,隻是不準他碰冰鎮過的。

小太子摸了摸孩子濕潤的後頸,用帕子擦了擦,低聲道:“禾禾乖,今歲忍一忍,明年這時候,我帶你去避暑山莊。”

是的,現在整個朝廷上下,都跟著皇帝去避暑山莊了。

隻留下小太子跟一些不受寵,不那麽重要的人在京城繼續待著。

有些人覺得這是皇帝對小太子的厭棄,也有人覺得這是對小太子考驗。

不論皇帝心中真正的想法是如何,對戚拙蘊本人來說,這都是一個必須要抓住的機會。

沈禾有氣無力的噸噸幹淨小碗中的酸梅湯,然後用屁股對著男主,趴在了小幾上。

熱得人力氣都沒有了,隻想睡覺。

古代也太難了。

沈禾絞盡腦汁的想,發現自己雖然不會造玻璃、肥皂之流的玩意,但是他好像有其他會的東西。

不到用的時候,什麽都想不起來,現在倒是都記得了。

電風扇雖然做不出來,可電力出現之前,就已經有手搖風扇存在了。

沈禾振作起來了!

沈禾看了眼自己短短胖胖的小肉手,又低頭看了眼自己凸出來的圓滾滾白肚皮,還有自己的小短腿。

沈禾又趴下了。

光想也沒用,至少十年內他都沒有實施條件。

沈禾為自己這副無用但英俊可愛的身體落淚。

大概是沈禾撅起來又趴下去,動作引起了小太子的注意。

小太子一把將他摟起來,抱在懷裏,去了書房。

皇宮中的冰塊供應是足的。

東宮自然不例外。

小太子的書房放著好幾盆冰塊,將沈禾抱過去後,他那處的冰也一並送到了書房來。

他將孩子放在案幾邊,給他手中塞了一杆稚兒初學的短毫筆,吸飽墨汁後,將多餘的墨水按出,再幫孩子鋪了張宣紙,由著他畫。

冰塊的涼氣圍繞,沈禾終於好受了些,變得精神。

他依偎在小太子身邊,趴著攥住筆,開始胡亂畫。

先練練手指的靈活度,以後要畫點什麽,事半功倍。

沈禾高低算是半個宅男,也是有繪畫夢的。

現在無聊的要命,機會簡直是擺在眼前。

他握著筆就開始亂造。

這種亂造的興趣,在連續三天進行同樣的活動後,便被消磨的幹淨。

沈禾趴在小太子身邊,將筆丟在一邊,說什麽也懶得玩兒了。

他又不敢真的畫什麽,天天亂畫,也是個技術活。

小太子低下頭,捏著孩子的臉頰軟肉,孩子眼睛忽然變得雪亮。

濕漉漉又明亮的眼睛盯著人,像是一隻活潑的幼貓。

孩子伸出小胖手,勾著戚拙蘊的衣襟費力坐起來,嫩生生叫:“哥哥!”

小太子唇角微彎,每每聽見孩子叫自己的時候,他總是露出屬於孩子的稚氣高興。

小團子爬到他的腿上,肉乎乎的小短手握住了他的手,一邊扭頭,用明亮的讓人想要親一口的大眼睛,期待又急切的喊:“哥哥!”

他搖了搖他握著筆的手,用手指指著宣紙,急切的要冒出下一句詞來。

戚拙蘊聽忠洪說過,這樣的稚兒,要引導他自己主動開口說話,多與他說,而後讓他自己表達自己的意思才行。

禾禾聰慧,他已經聽得懂他們平日言語大部分意思,隻是缺個契機開口。

他摸了摸孩子的頭發,裝作不明白的樣子:“什麽?要哥哥將筆給你?”

沈禾急得要開口說話了!

男主你平時怪聰明的,怎麽忽然變笨了?

沈禾太無聊,剛剛忽然算起自己的打工時間,記起來自己抱男主大腿的事業,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好好經營了。

那可不能行。

周歲宴上開口第一句叫的人是太子哥哥。

那要學會寫字,當然也是先寫男主了!

但男主的名字難度太大了,還是寫太子哥哥四個字比較簡單。

還有兩個字是一樣的,嘻嘻,他可真是個機靈鬼。

不過,現在顯然難在了第一關。

怎麽樣,才能讓男主明白他的意思,教他寫字?

孩子兩隻手都抱住了戚拙蘊的右手,小肚子抵著桌案邊沿,費力按著他的手往下,示意他寫字。

小嘴還一邊用小奶音念叨:“哥哥,嗯嗯,哥哥!”

小太子努力讓自己不要笑出聲。

他露出疑惑的神情:“禾禾要做什麽?這支筆不能給你玩,玩小毫罷。”

說著,將沈禾前兩天玩的小毫筆塞給他。

孩子啪就將筆扔在一邊了。

當然,也沒多遠,連桌案都沒滾下去。

沈禾小脾氣冒出來,膽子蹭蹭漲。

他扭過圓乎乎的小身子,順著小太子的衣襟邊往上爬,最後掛在了小太子衣襟邊,小奶音很是憤怒的對著男主耳朵喊:“寫!”

小太子一手拖著孩子的屁股墩,終於沒忍住笑出聲:“我們禾禾真聰明,連‘寫’字都會說了。”

小太子用他那還帶著稚嫩的嗓音,說:“禾禾是想寫‘哥哥’兩個字嗎?哥哥教給你。我們禾禾如此聰慧,想必再過上半年,便能語句流暢,哥哥屆時教你讀書寫字,未來考個狀元郎可好?”

沈禾:“?”

好像被算計了。

不確定,再看看。

方才還很是憤怒的小包子,睜著大眼睛,麵對戚拙蘊,坐在他的腿上,仰頭看他。

細細的小眉頭,似乎是震驚的微微揚了起來。

戚拙蘊瞧著他玉雪娃娃似的小模樣,捏了捏他小小的鼻頭:“禾禾生得跟個小姑娘似的,等日後及冠,便可以做孤第一個狀元郎,打馬遊街,必然是最俊俏的狀元。”

沈禾後知後覺的聽出來了。

這跟對著一歲小朋友說,寶寶,爸爸媽媽已經想好送你清華入學的時候,該穿什麽衣服了,有什麽區別!?

男主,你的聰明睿智應該用來對付你的敵人,攪弄朝堂,而不是用來雞娃一個一歲出頭的小寶寶!

這書誰愛讀誰讀,他不讀,嗚嗚。

他隻想混吃等死,二十年後就退休養老。

孩子迅速轉過身去,用背對著小太子。

並且要從他懷裏爬出去。

小太子伸出手,將他抱了回來,並將他的專屬小毫筆塞進他胖乎乎的小短手裏,握著他的手放在案前:“哥哥教你怎麽寫。”

沈禾:失去靈魂.jpg

他眼含熱淚,被男主抱著,趕鴨子上架。

恨十幾分鍾前,不知足的自己。

哪兒有人上趕著打工的?

能躺下擺爛,為什麽要急著打工?

小太子教的很認真,握著孩子胖胖的小手,一筆一劃,慢慢寫著。

小太子心性沉穩,遭逢大變,這一年更是冷沉了數倍。

他大部分時候寡言少語,抱著孩子的時候,口中卻絮絮叨叨的:“禾禾日後需得好好練字,字如其人,又言道見字如見人,字中可窺探人的風骨,更可以用字來沉澱心性,以字表人。”

他說:“練字先練好小楷,再磨風骨,屆時我會求來書法大家的字,讓你好好臨摹……”

孩子用小奶音應和:“啊啊!”

小胖手乖乖讓人握著,完全沒有掙紮。

小太子對此很是滿意,口中繼續念叨:“先讓你從哥哥的字練起,沒什麽風骨可言,好臨摹,快快長大,學會寫字,屆時哥哥為你重寫一副千字文。”

沈禾:別念了,別念了師父。

再念他要掉眼淚了。

他才高考完一年,大學都沒來得及去讀,就要重頭學起。

這誰遭得住啊。

小包子含淚,被一心督促孩子成為狀元的監護人按頭學字。

學齡一歲零五十九天。

戚拙蘊並不指望這麽小的孩子真能學會寫字。

他這一年,沒少跟著忠洪還有照顧沈禾的嬤嬤知道小孩子會怎樣長大。

尋常孩子一歲多才能開口說話,三歲才會語句流暢,能夠簡單識數,四五歲時才真正能識得字,看懂千字文。

當然,也僅僅局限於認識字而已,具體含義,這樣大的孩子,往往是很難理解的。

不乏有些天資聰穎者,能夠更早識文斷字。

戚拙蘊自己就是這樣的例子。

他認為他養的孩子應該與他一樣。

比他那些弟弟妹妹要聰敏得多。

他三歲便能記全千字文,四歲能夠默下全篇,五歲已經開始讀尋常孩童十多歲才會看的卷冊。

他對沈禾的要求沒有這樣高,隻希望他五歲能夠記全千字文,六歲能夠默下來便好。

想必他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