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過繼斷親◎

朱安:“……”聽了朱大寶的話,她不知道怎麽說了。

倒是五歲的任見琛聽了,鬆了一口氣。傻寶哥哥不是討厭他就好。“我不用吃糖的。”任見琛趕忙把自己手中的這顆糖給了朱大寶。

朱大寶看看奶糖,他舔了舔嘴唇,但是沒有拿。“我不吃,給你吃。”他搖搖頭,盡管眼神沒有從奶糖上離開。

“我還有的。”任見琛想了想,又把兜裏的四顆奶糖拿了出來,“你看,我還有的。”

朱大寶見狀,眼睛都亮了。他這次沒有猶豫的接過了那顆自己給出去的奶糖,然後咧開嘴道:“小琛,你的奶糖好多。”語氣裏滿是羨慕,但卻沒有想要據為己有的意思。

任見琛又從自己的手裏拿出兩顆,遞給朱大寶:“給。”

朱大寶見狀,也沒有拒絕,乖乖的接了兩顆:“謝謝小琛。”

朱安看著,很是無語。一點都不客氣的爹,和有當爹潛質的兒子。她忍不住想,在原來的軌跡裏,應該是大哥收留了任叔叔,而任叔叔照顧了大哥。兩人一看,就知道誰才是能拿主導權的那個。

“不客氣。”任見琛重新要把兩顆大白兔奶糖放進兜裏的時候,突然想到了朱安,他又分出一顆,“姨……姨姨,給。”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朱安,眼中有著不好意思的羞澀。任見琛是不好意思的,畢竟這本來就是姨姨送給她的。

朱安笑了笑,接了糖:“謝謝小琛。”

“不……不用謝。”小臉蛋紅了,但是眼睛更亮了。姨姨沒有拒絕,這讓他很高興。

朱大寶見狀,也從自己的三顆中分出一顆:“妹妹,給。”

“謝謝大哥。”朱安也爽快的接了。

朱大寶見狀,又咧開嘴笑了。

三人才分好糖,就見身後有人道:“朱安來了,我們也來了,趕快去辦手續吧。”

這聲音朱安之前就聽過。而且,在聲音響起的同時,任見琛下意識的往朱安的地方靠了靠。朱安眸中閃過一抹危險,隻是一瞬而過。她轉身看向身後,隻見張紅芬和任大兩夫妻、還有任二兩夫妻,帶著任老頭都來了。“嗯。”朱安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便重新牽上任見琛的手,“大哥、小琛,我們走吧。”

“哎。”朱大寶見妹妹隻牽著小琛,自覺的走到妹妹的另一邊,牽上妹妹的另一隻手。小朋友就應該手牽著手。

朱安見狀,不由的勾起嘴角,她覺得這真是一位治愈能力滿滿的大哥啊。好像再浮躁的心情,隻要他一個舉動,就能消失不見似的。

村委辦公室本來就不寬敞,這會兒多了任家和朱家幾個人,一下子就顯得有些擁擠了起來。

這並不寬敞的空間裏,任見琛緊按著朱安,小手牽著朱安並不寬厚的手,卻感覺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全感。盡管小小的任見琛並不明白安全感這種東西,但是並不影響他靠向朱安。

而另一個大孩子朱大寶也緊緊拉著妹妹的手,他記得爹娘說過,在外麵,他是哥哥,要保護妹妹,有危險要擋在妹妹的身前,不能讓別人欺負妹妹。朱父朱母之所以這樣教育,也是有原因的,因為一旦他們不在了,女兒有個好歹,兒子一個人肯定過不好。隻有女兒好了,兒子才能好。他們了解自己教養大的女兒,不會對哥哥狠心不管。

隻是他們沒有料到,從小長在溫室裏的小姑娘,會被閑言碎語給逼死。

朱大寶保護妹妹的同時,又好奇的看看這個人,看看那個人,全然一副小孩子對熱鬧的好奇心。

“既然你們兩家人都來了,那麽我先說明一下,我們青林灣生產大隊裏可沒有買賣孩子這一套。任老頭,你確定要把小琛送給朱家收養嗎?”大隊長一雙經曆了歲月滄桑的渾濁的眼睛看著任老頭,但眼底還藏著一抹銳利。

任老頭弓著背,麵相看上去倒是憨厚,他看了任見琛一眼,眼底沒什麽感情:“是的。”

朱安見狀,不由的攬住任見琛的肩膀,她擔心他被任老頭的話傷到。結果垂眸間卻發現,他神情淡淡,也沒有受傷的神情。

大隊長又看向朱家這邊,聲音慈祥了許多:“朱安,你家裏就隻有你們兄妹,你哥哥這情況也做不得主,但你還是一個小姑娘,所以你做事情要三思,你確定要收養任見琛嗎?”

朱安堅定道:“大隊長爺爺,謝謝您的關心,我確定了。如同我對任家人說的,隻要任家人寫了斷親書,別在小琛有出息的時候過來摘桃子就好。”

大隊長見她神情堅決,知道她下定決心了,他看向任見琛:“小琛,你呢,你願意被朱家收養嗎?收養就是給朱家當孩子。”如果是一般人家把孩子送給別人收養,他也不會管那麽多。但是任見琛不同,他親娘去世了,他親爹任三為國家犧牲了,所以他才對任見琛多了幾分關照。

任見琛從朱安的身邊伸出小腦袋,脆生生的道:“我願意的。”

大隊長點點頭:“任家把小琛送給朱家收養,但任家也不是白送的,要收120塊錢,我們大家也不是傻子,說那是小琛為了代替任三給任老頭盡孝的錢,可誰家盡孝要一個五歲的孩子出錢?說白了,這和賣孩子沒有什麽區別。”

“大隊長,這話不是這麽說的。”張紅芬趕忙否認,賣孩子這三個字一旦傳出去,他們家還要不要臉麵了?

大隊長瞥了她一眼,問任老頭:“任老頭,你們家是兒媳婦當家的?你和你兒子都死了嗎?”

任大趕忙拉了拉張紅芬:“你閉嘴吧,大隊長麵前有你說話的份嗎?”

任老頭陪笑的問:“大隊長,那您打算怎麽寫?”

大隊長道:“既然你這樣說,那我作為中介人,給你們兩家擬定一份過繼協議。任老頭代替任三把小琛過繼給朱大寶,朱大寶代替小琛一次性給任老頭120塊錢,作為小琛代替生父任三給任老頭的孝順養老費。過繼之後,小琛和任家再無任何關係,也就是斷親,以後任老頭的生老病死也和小琛無關。任老頭,你有意見嗎?”

“沒有沒有。”任老頭道。

張紅芬聽聞,心裏也鬆了一口氣。就是要斷親,管他怎麽說怎麽寫。她倒是想看看,朱安這麽大本事,把這小兔崽子接了去,她以後要怎麽養兩個人。

大隊長再次對朱安道:“既然任老頭沒有意見,你也沒有意見,那我就給你們寫過繼協議,之後任老頭按手印,任大認得幾個字的,和錢淑紅當個見證人。”

任老頭嗯了聲。

朱安雖然讀過這個年代的曆史,最直接的是三年困難期馬上來臨了,但是對於有些東西並不了解。比如,她對這個年代的過繼和收養並沒有一種準確的認知。按照她的意思是,過繼和收養的手續都要有法律的效力。可是結合小朱安的記憶,再加上她對這個年代的一些淺薄的了解,這個年代的人做事情,並沒有法律效力一說。

朱安想了想又問:“大隊長爺爺,如果按照您說的,任家人簽了過繼協議,我拿著您開的證明,就可以去派出所把小琛的戶口遷移到我家是嗎?”

“對,這樣就可以了,派出所的警察同誌會給你登記好的。”大隊長道。

“那之後,任家人不會以各種理由,要小琛再給任家老大叔養老錢、養老糧食了吧?這親是斷的幹幹淨淨了吧?”朱安用不確定的語氣問,“大隊長爺爺,您也知道,我家裏隻有我和大哥兩個人,我大哥這樣的情況和小孩子一樣,所以家裏等於隻有我一個人了,如果他們真上門要這要那的,我一個人根本檔不住。”

“朱安啊,你這話可有些過了,你當我們是什麽人了?我們家這點誠信還是有的。既然說了斷親,那肯定就斷。我倒是還擔心你,會不會故意借著小琛的關係,來我們家打秋風呢。”張紅芬直接反駁。她沒擔心他們來占便宜,這朱安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兒倒是先反咬他們一口了。

“張愛芬你閉嘴吧。”錢淑紅忍不住了,“小安一個小姑娘難免考慮的多一些,你雖然和小安同輩,可到底比她大了十來歲,你跟她計較什麽?”

“好了,誰也不用再說了。朱安你也放心,這件事既然寫了斷親書,事情就斷的幹幹淨淨,如果日後發生你說的這件事,你來跟我說,我會為你做主的。”朱家兩口子在的時候,大隊裏誰家沒有受過他們一點點的恩惠?大隊長對他們兄妹也是同情,能幫忙就幫一些。

“謝謝大隊長爺爺。”朱安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笑,又從兜裏拿出120塊錢,這些錢每張十塊,一共12張。

朱安拿出錢的那一刻,任家人的眼睛都盯在了錢上。

接下來倒是順利的,任老頭在過繼斷親協議上按了手印,任大和錢淑紅簽了字當見證人。

拿到這份過繼斷親協議的那一刻,朱安的心總算是落定了。“大隊長爺爺,我大哥今天可以請假嗎?我要去派出所辦理手續,我大哥是戶主,得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