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心跳怦然

◎好像變快的,是她的心跳。◎

“什麽叫又?”葉書揚哼笑一聲, 扭頭看向她,“我什麽時候躲起來偷偷哭過?”

他的語氣又好笑又很無奈,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臉上,神色與往常無異, 這副模樣讓人完全看不出來他此刻正處在低落的情緒旋渦中。

但曲珞又怎麽會察覺不到他頹唐的情緒。

和當初從榕城回來那晚所表現出的外放的疲倦和沮喪不同的是, 今天的他很明顯地將那些糟糕的情緒統統都掩蓋了起來。

所以, 他不想讓她知道這些嗎?

想到這,思緒微微停頓了下。

心尖開始顫栗起密密麻麻的難過。

這家夥到底在顧慮些什麽啊。

緊接著,她轉念想起了那個4.25歲的生日,以及生日前他索要擁抱的充電方式。

明明自己的心情已經糟糕到極點了,卻還惦記著給她過那個不算生日的生日。

這樣一想,悲傷情緒外露的人反倒成為她了。

可曲珞努力地讓自己的嘴角上揚:“當然有啊, 你哭的次數可多了!比如幼兒園中班那次,你被那群小混蛋罵到巴拉巴拉掉眼淚, 我用我珍藏的全部蠟筆小新玩偶,哄了好久才把你哄好。”

那次過後一周的某一天, 他生氣地和那群小男生打架。

雖然最後打贏了, 但臉上不幸地掛了彩。

這次他倒沒再哭了,反而笑得特別得意,跑來跟曲珞炫耀自己的戰況:“我打贏了耶!下次就可以換我保護你了。”

他那時候的臭屁程度和現在簡直一模一樣。

受了傷不想去醫院的想法也和現在完全一致。

這小子怎麽就一點沒變呢。

“哎, 真難為你把這麽久遠的事都記得這麽清楚。”葉書揚無奈的嗓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該說她記憶力好呢,還是該說她喜歡記住自己的糗事啊。

該記得的不記, 不該記得的她偏偏記得這麽清楚。

曲珞往他所在的牆角挪動:“我記憶力超棒的好吧,你小時候的那些事我全都儲存在腦海裏了。”

兩人靠得近了,葉書揚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她, 在看清她神情的瞬間, 握著噴漆的手微微一頓, 他一時沉默下來。

“你在畫小狗嗎?”曲珞將視線轉移到他手下的塗鴉圖案上,“看來你的心情不錯嘛。”

即使這隻打滾的卷毛小狗隻畫了一半,但能看得出來,小狗在它的世界裏是非常開心的。

葉書揚不語,他唯一的想法就是。

她知道了,她也看出來了。

可他還是緩緩勾起嘴角,順著她的話,調侃道:“嗯,我心情很不錯,怎麽,看我心情很好,你不爽?”

“靠!那我真的超不爽。”曲珞癟著嘴,低眸望向他,“因為我心情很不好,所以……你能抱抱我嗎?”

不是說情緒可以通過擁抱傳染。

那你能把你愉悅的情緒傳遞到我身上嗎?

當啷——

握著噴漆瓶的那隻手毫無征兆地鬆開了,瓶子咕嚕嚕地滾至牆角,最後在牆根處停下,聲音漸漸消弭。

四周寂靜一片,少女逆光而立,午後淡金色的日光從她的身後傾灑過來,周身被鍍上一層柔和模糊的光暈。

束起的高馬尾隨風四散開,發梢輕撫過她的臉頰與眉眼,消沉的眼眸中卻蘊含了其他更顯溫柔的情愫。

葉書揚眯了眯眼,不自覺地漾起唇角。

他想,他看明白了她眼神中的安慰情緒。

下一秒,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起身,站穩,低眸含笑地望著她。

在他張開雙臂的前一秒,她便主動鑽進了他的懷中,摟緊他的腰身,將耳朵靠近他的心髒,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輕撫過他的後脊。

好似將那晚,他安慰她的動作一比一地複製了過來。

獨屬於她的熟悉的氣息如藤蔓般細細密密地纏繞上他的鼻息。

柔軟的發絲、熨帖的體溫和呼吸,如搏動的經絡,拉扯著心髒、貼合著心跳,最後與沿著尾椎骨一路上躥的電流融合、同頻。

感受到後背觸感的那一瞬間,葉書揚剛抬起的手在空中僵了僵。

幾秒後,他才回過神,低笑了聲,抬手撫上她的後腦勺,指腹無意識地勾起她的發絲,輕碾了幾下。

“曲珞,我其實……還好,沒那麽難受。”他開始變得坦誠。

他確實沒有撒謊,最難受的時刻,是走出考場的那一刹。

不忿、懊悔、自責幾乎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丟了這次的機會後,他可能要花更大的精力去解決當初的那個賭約。

更讓他難過的是這個,而不隻是競賽失誤本身。

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因為,他快找到辦法了。

他總能找到辦法說服葉汀的。

他安慰自己,亦是站在她的角度,反過來安慰她:“雖然我不是什麽都會,也不是無所不能,但我依然很牛的,一次競賽而已,還沒到生死存亡的時候呢,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葉書揚似乎總是這樣,**出來的永遠都是陽光的、燦爛的、幹淨的情緒。

就算偶爾產生了一些消極的情緒,他也能很快地自我消化掉。

所以,他很多時候都像一隻能夠給人類帶來快樂與安全感的狗狗。

是可愛的,是溫柔的,也是內心強大的。

少年人的意氣風發好像就是這樣。

即便在這很長的一生中,你會遇見各種坎坷與失敗。

但是你依然勇敢,依然永不停歇,依然滿懷赤誠與希望。

也依然,永遠都能收拾好心情,重新出發。

“真的?”

“真的。”她怎麽回事啊,竟然質疑他的能力。

“那你來這兒塗鴉做什麽?自戀大王。”

葉書揚被她的話猝然噎住。

原來她還記得,他在壓力大的時候,喜歡用塗鴉來解壓。

“噢,現在又叫我自戀大王?不是什麽臭美國的國王了?”他笑著轉移了話題。

可曲珞不是很想接他這句話,她將臉埋在他懷裏,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繼續靜默了幾秒後,她悶悶地開口:“是不是因為……我借走了你的氣運啊?”

她想起了上學期期中考前,她開玩笑地說著借用他氣運的話。

他的氣運總不會就這樣被她借走了吧?

“胡說什麽啊?”葉書揚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目光虛虛地落在遠處的天空上,“那種鬼話你也信?下次可不準這麽安慰人了。”

把與她無關的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有她這麽安慰人的嗎?

他不喜歡她這樣。

隻不過,曲珞像是壓根就沒聽進他的話,顧自地說:“那是不是因為,考前那一晚我放了你鴿子,所以——”

話音未落,葉書揚的眼神一滯。

他想起那晚,即使自己看到了她發過來的消息,但還是嚐試著撥了通電話過去,可結果如料想中的一樣,他聽見的是一個冷冰冰的女聲。

眸光驟然暗淡了一瞬。

隻不過僅僅一瞬,他便想也沒想地否認她的猜測,截斷她的話,順帶著擾亂她話語中的因果關係:“不是,所以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他怎麽會突然問這個?

曲珞下意識地想抬頭去看他,卻被他扣住腦袋,摁在懷裏。

怦怦——

在她回答之前,在他繼續詢問之前。

她聽見了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的心跳聲。

奇怪,怎麽回事啊?

感覺心髒跳得好快呀。

“當然呀,我們不是約定好的。”

他等到了她肯定的回答。

當初他給她的承諾,在她口中,變成了他們約定好的。

想到這一層含義時,葉書揚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起。

是了,他不該對此產生懷疑的。

天台旁的枝葉被風吹動,簌簌作響。

光影層層疊疊,濾至她的心尖。

曲珞呼吸驟然一窒,撫在他後背的手跟著僵了僵。

好像變快的,是她自己的心跳。

-

四月中下旬的晚自修已經有了一絲暑氣。

頭頂的電風扇吱嘎吱嘎地轉悠著。

曲珞寫完一張數學卷子,本打算短暫地放鬆一會兒時,手中的筆仿佛有了自我意識,在草稿本上不停地畫著歪七扭八的線條。

一分鍾後,陳颯碰了碰她的手肘:“你在幹嘛?攤煎餅嗎?你已經翻來覆去地歎了好幾口氣了。”

曲珞雙手握拳,堆疊在一起,用拳眼抵著下巴,扭頭哀怨地看向她,正打算說話時,卻瞧見剛從窗邊路過的周誌恒的身影。

她陡然噤了聲,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等到老周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時,她才歎了口氣道:“葉書揚馬上就要過生日了,我在苦惱,要送他什麽禮物。”

聞言,陳颯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撇著嘴睨了她一眼。

這麽簡單的問題,值得她苦惱這麽久嗎?

他們都這麽熟悉了,想必她肯定知道他所有的喜好,那麽直接送他喜歡的東西不就好了?

她到底在苦惱些什麽呀……

陳颯這麽想,也這麽說了出來。

“對哦!”曲珞的嘴角**起一抹笑意。

要不就送他蠟筆小新的全套手辦盲盒吧。

她記得官方正好在年初新發售了一套全新係列的盲盒。

他的房間裏除了她每年送的各種蠟筆小新的周邊,剛好還缺這一套盲盒。

陳颯盯著她傻樂的模樣,輕嘶了一口氣:“欸,你不會是……”

“什麽?”曲珞收起笑容,接下她的話,“我不會是什麽?”

“算了,沒什麽。”陳颯搖搖頭,垂眼,繼續和她的數學鬥智鬥勇。

應該是她多想了,她這姐們看上去也不像是會開竅的樣子。

曲珞:“……”

她這姐們是不是有病,說話說一半,是想急死誰。

可下一秒,她跳躍的思緒又立刻折返了回去。

盲盒好像不是很實用……

那就毛絨公仔?

不行,去年聖誕她才送過公仔。

太沒新意了。

要不聯名款的書包?

可是按照他那別扭的性格,他會不會不好意思背出門啊?

思緒飄到無解之時,曲珞扭頭望向葉書揚的座位。

下一瞬,擱在桌麵上的指尖倏然蜷了下。

她看見。

葉書揚和謝涵蓁在傳小紙條……

眼睫顫了顫,所有飄忽的思緒在這一瞬間全都停滯住。

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停留在視網膜上的那副畫麵。

葉書揚的坐姿很隨意,懶散地斜歪著上半身,單手支著腦袋,掌心捂住耳朵,另一隻手的指間轉著一支筆。

他垂眸看了眼第二次被謝涵蓁遞過來的紙條。

上麵寫著:「我可以問問你聽的是什麽歌嗎?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我看你好像聽得挺開心的,所以有些好奇。」

按照相同軌跡、被轉了好幾圈的那支筆倏地停了下來。

而後,筆尖在紙條上寫下幾個字:「黴黴的Love Story。」

寫完最後一個英文字母,葉書揚抬眸,視線不經意地在紙條頂端、最開始的那兩句話上掃過。

「外麵有老師。」

她在提醒他,聽歌很有可能會被抓住。

「沒事,看不出來。」

這種聽歌方式,他還是從曲珞那兒學來的。

不得不說,那家夥的大部分想法雖然都很稀奇古怪,但都挺有用。

陳颯終於把那道題解決完時,一抬頭,就瞧見曲珞目光怔然地盯著靠窗的那一組,整個人走神了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循著她的視線,往那邊瞧了眼:“你在看什麽?”

那邊的同學都在很認真地寫著作業,所以她……在發呆嗎?

“沒什麽。”曲珞回過神,收回目光,“我就是有點——”

最後那兩個未說出口的字眼,在她意識到的那一瞬間,就被她咽了回去。

有點……不爽?

她在不爽什麽?

她為什麽要不爽?他們不都是她的朋友嗎?

她的朋友們關係這麽好,她不是應該開心才對?

奇怪欸!曲珞,你是不是又犯病了?還是卷子做太少了?

怎麽神經兮兮的啊!

作者有話說:

#小狗日記

*

「哼哼,反正我有人哄。」

——《卷毛小狗日記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