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門口站著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赫然就是早上蘇恬在前頭看到的田娘子。
剛一看到蘇恬出來，田娘子熟練的行了個禮才開口道:“掌櫃的，我是住在後街的田娘，您…您這兒有需要打雜的嗎？我什麽都能做，劈柴切菜洗碗掃地都行！”
田娘子長的還算清秀，看得出來也是個文靜姑娘，隻不過長期為生活奔波，顯得她的臉色不是很好，麵色有些蠟黃，有點營養不良的模樣，眉心也顯出一些細紋，整個人瘦瘦小小的，握在一起的雙手有些粗糙。
蘇恬和蘇萬清對視一眼，“招是招，不過隻招半天工或者全天工，你方便嗎？”
田娘子登時有些猶豫，但又不想就這麽放棄，咬了咬唇道:“掌櫃的，實不相瞞，我家裏還有一個不會走路的娃兒…全天工的話孩子沒人照顧…您看這…”
“家裏沒有其他人嗎？”
雖然上午聽了一耳朵那兩個婦人的聊天內容，但是蘇恬還是想再確認一下。
這話似是戳中了田娘子的傷心處，話音未落她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原…原先是有的…隻是我夫君給人幹苦力的時候不小心…掉進了水裏…等救上來的時候…人已經沒了…”，說著眼淚珠子如同斷了線一般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一直以來就是我和他二人相依為命，懷了身孕以後我們生活有了盼頭…他為了孩子便想去多賺點銀子…哪成想…”
蘇恬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孤兒寡母，放到哪裏都不容易生活。
“如今租住的屋子馬上就要到期了，再找不著活，我和孩子就會被趕出來…孩子還那麽小…就要跟著我流落街頭…求求掌櫃的！我真的什麽都能做！”
田娘子哽咽著，說到最後竟直接雙腿一跪就要給蘇恬磕頭。
蘇恬連忙一個跨步閃到一邊，又走上前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快起來，我沒說不招你…”
田娘子擰著衣角，淚眼婆娑，鼻頭紅紅的:“…那掌櫃的意思是…？”
“先試用一個月，試用期內工錢日結，包一頓飯。”蘇恬捏了捏眉心。
還是心軟了。
田娘子聽了以後胡亂擦了擦臉，想對著蘇恬擺出笑臉，結果臉越擦越花，有些滑稽
“謝謝掌櫃的！謝謝掌櫃的！…”
蘇恬遞給她一個帕子，“你一個人過來了，你家孩子呢？”
田娘子不好意思的接過帕子擦了把臉:“我出來尋活計用不好帶著他…就托給隔壁鄰居幫忙照看了一下…”
蘇恬歎了一口氣:“你先回去把娃娃帶過來吧，白日裏就放在後院，做事時候你也能看著點。”
田娘子含著眼淚又給蘇恬道了聲謝，腳步麻利地出了門拐去家裏抱孩子。
等人走了，蘇萬清才踱到蘇恬旁邊:“恬姐兒…這…就這麽定了？店裏還忙的過來呢…”
蘇恬癟癟嘴:“大哥走了，反正招誰也是招，不如就找個老實本分的。”
說著又把早上的經過說了。
“爹，我上午去買的時候也碰到她了，不過她應該沒瞅見我，那會子她就在前頭那條街上找活兒呢，我剛看她那樣子，估計是一上午都沒停…”
蘇萬清搖搖頭:“唉…也是個可憐的…但是這也不是知根知底的總歸是……”
蘇恬安慰道:“沒事啊爹，我不是規定了試用期嗎？趁著這一個月時間跟她處處，行的話就讓她接著幹，不行就找個理由換了。”
“也行，那就聽你的，你和你娘她們在後廚多觀察觀察。”
“放心吧爹，我有數。”
不一會田娘子就抱著個小包袱過來了。
“掌櫃的…這……”
蘇恬低頭看了一眼，包袱裏窩著一個正在吐泡泡的奶娃娃，白嫩的小臉肉嘟嘟的，手臂胖成藕節狀，可見當娘的一點沒苦著孩子。
“後麵屋簷下麵有個小躺椅，放在那邊就行，靠近廚房隨時都能看到。”
蘇恬指了指後院。
田娘子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好，又掏出一個小布娃娃放在邊上，摸了把孩子的臉這才進了廚房。
“掌櫃的，現在要我做些什麽嗎？”
蘇恬看了看時辰:“廚房裏暫時用不到你，看見那盆豬大腸了嗎？把這些都清理出來就行。”
“大姐，你來教她怎麽洗。”
蘇妙細細地教了一遍:“這樣就算是清洗幹淨了，記住了嗎？”
田娘子點點頭，麻利的挽起了袖子，去淨了手才過來幹活。
蘇恬看了暗暗點頭，是個注意衛生的，以後放到廚房做事也放心。
“這些清理完你就可以回家了，走之前來找我結工錢。”
蘇恬說完這句話便進了廚房。
田娘子在身後看著蘇恬的背影鼻頭一酸，抬手用手臂擦了下眼睛，手下更加賣力的揉搓。
李紅月湊到小躺椅旁邊，抓著布娃娃樂嗬嗬的逗娃:“哎呦，這孩子看著不大吧，幾個月了？”
提到孩子，田娘子臉上透出一絲笑容:“滿六個月了。”
“長的真壯實，看看這小胳膊，有勁的很！”
做父母的總是喜歡別人誇自己的孩子，田娘子邊剪掉大腸上麵的油脂邊回道:“能吃能睡可不就長的壯麽，不過還好不鬧人…這麽點大跟懂事了似的。”
“取了名沒？”
“取了，剛懷的時候就取了，他爹說不管是男是女都叫福寶。”
“哎呦，這名字好，有福氣！”，李紅月拍拍小包被，“福寶~小福寶~”
包袱裏的小福寶似乎知道叫的是自己，對李紅月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小手還一抓一抓的。
李紅月看的心裏發軟:“你啊，在這裏好好幹，恬姐兒也不是那刁難性子，隻要踏實做事，她都會留你的。”
田娘子連忙擺正身子:“掌櫃的好心留我，已經是我走了大運了，我做什麽都成！”
……
田娘子這頭把豬大腸清理好，又跑到廚房搶著洗碗，這會子正是店裏忙碌的高峰期，蘇恬幾人也分不出心管她，便由著她去了。
洗了碗又見縫插針的把廚房地給掃了，總之就是不閑下來，生怕自己表現不好。
“田娘子。”，最後一個盤子收了回來，蘇恬拿了一個木盒遞給田娘子。
“白日裏說每天包飯的，今天情況突然，這木盒子裏裝著飯菜，你帶回去吃吧，明天你可以自己帶盒子過來。”
田娘子正洗著碗，聽到蘇恬這麽說，連忙擦了擦手接過盒子:“這…掌櫃的，怎麽還用盒子裝呢？您就給我兩個饅頭就行…”
蘇恬裝作板著臉:“都在我這兒幹活了，我給什麽你就拿什麽。”
田娘子害怕蘇恬生氣了就不要自己了，這才把木盒收了起來:“謝謝掌櫃的！明天我自己帶盒子過來！”
蘇恬滿意的點點頭，又拿出20文銅板遞給她。
“這是今天的工錢，收好了。”
田娘子眼睛掃了一眼，連連擺手:“掌櫃的，這太多了…我就是幹了點體力活，哪能拿這麽多…”
蘇恬“嘖”了一聲，田娘子一哆嗦，乖乖的伸手接過了銅板。
“這……”，捧著銅板的田娘子有些手足無措，但又礙於蘇恬的表情不敢有其他動作。
蘇恬握著她的手攥住:“好了，今天你幹的事已經夠多了，早點帶孩子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來上工。”
說完便去了後院。
一旁李紅月拿著抹布正在擦盤子，看到田娘子還在發愣，用胳膊肘杵了她兩下:“回神了，你快回去吧，這邊我來收尾，明天卯時末（上午7點）到店裏就行。”
田娘子回過神，低頭向李紅月道了聲謝，拎著木盒便去後院抱著福寶回了家。
“吱呀——”，略顯破舊的屋門被打開，田娘子把木盒放在屋中簡陋的飯桌上，年代已久的飯桌感受到重量，發出吱吱的聲響。
福寶這會子大概是覺得餓了，眉間嬌嫩的皮膚隱隱泛紅，大眼睛濕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田娘子拿出杯子倒了杯水小口的喂給福寶，哄了哄便放在靠牆的木**，木床不大，睡下一個成年人後剩的空地便不多了。
田娘子這會也有點餓了，早上沒有吃飯就上街找活兒，一直到剛剛結束都沒吃上一口幹糧。
左右看了一下蘇恬給的木盒，上下有兩層，田娘子打開蓋子，裏麵有三個小碟子，分別是土豆燜牛肉，醬香雞蛋和清炒萵苣絲。
時間不久，還冒著絲絲熱氣，田娘子又打開第二層，裏頭整整齊齊擺著四個白麵饅頭，一個就頂得上自己巴掌大。
田娘子拿起一個饅頭咬進嘴裏，鬆軟噴香，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新鮮的饅頭了，又夾起一塊土豆放在饅頭上撚了撚，燉的稀爛的土豆瞬間被壓成泥，粘在雪白的饅頭上，還帶著點肉汁。
田娘子一口一口的吃著饅頭，越來越快…眼中的淚花一顆一顆的打在桌麵上…
直吃了兩個饅頭，田娘子才停下，桌子上的萵苣絲連湯汁都被沾的一幹二淨，土豆燜牛肉和醬香雞蛋反而沒怎麽動。
這兩樣菜還能吃上兩天，明日就不麻煩掌櫃的再包飯了。
田娘子心裏想著，抱起福寶開始喂奶，許是今天難得吃飽了，奶水足，福寶也喝的起勁。
……
這邊蘇恬正忙著配鹵味方子。
還沒經過熬住的香料十分衝鼻，整個廚房都是味道。
蘇恬燒了一大鍋開水，又用紗布把香料裹了起來丟進去，這樣煮出來的鹵水就沒有多餘的渣渣。
這頭煮著鹵水，那邊蘇恬準備先拿豬大腸做個爆炒肥腸。
切好的大腸下鍋煸出多餘的油脂，撈出來濾幹，鍋裏留油下蔥薑蒜和辣椒等香料，不停翻炒防止變焦，炒香後把大腸重新倒入鍋內，加點醬油和鹽調味，最後撒入適量白酒去腥。
出鍋後的大腸潤澤十足，肥而不膩，吃上一口滿嘴留香。
蘇大樹嚐了一口便去房裏把私藏的酒拿了出來。
“這肥腸，不配上一口酒都對不起這味兒！”
說著還給幾個兒子也到了一杯。
幾人一口酒配一口肥腸，當真是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