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黑化
“哢!”
雪場邊,導演摘下防風鏡,黑著臉抬頭:“小齊!你怎麽回事?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今天怎麽這個狀態?”
“抱歉。”齊靜堂低著頭,頹喪的走到一邊,坐下,抹了把臉。
“哎別抹別抹!”化妝師叫起來,“本來補點粉就好了,哎哎你說你。”
導演歎口氣,走過來:“家裏遇到事了?”
齊靜堂的頭隨意晃了晃,也不知道是在點頭還是搖頭。
“最後一天了,堅持一下吧,啊?”導演無奈,“我剛還在說你未來可期,別晚節不保,好吧?”
齊靜堂點了點頭,深深的吸了口氣,拿著滑雪板站起來,剛走兩步,其中一塊板子掉在了地上。
這狀態明擺著沒回來。
大家都看在眼裏,默不作聲,眼睜睜看著他走到位置上,揚起了頭:“好了。”
“那好,開始!場記!”
……
齊靜堂堪堪在最後時限才拍完,再不結束,他都要趕不上飛機了。那頭聽說他殺青了的汪醒言第一時間發來賀電:【終於可以回去抱老婆了啊!恭喜恭喜!開不開心?!】
齊靜堂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哥,我能不能再睡一晚,明天再走?】
他這趟食宿旅費全是公司出的,自己做不了決定。
【啊?哦,那多大事兒呀,累了是不?行,我讓人安排,你回去休息。】
【謝謝哥。】齊靜堂有時候是挺喜歡汪醒言的,這人雖然高調聒噪,但是是真的聰明,話術、時機和尺度都掌握得爐火純青,是齊靜堂見過的情商最高的人。
他根本不用擔心盛琳看上他,因為盛琳HOLD不住他。
……他又想到盛琳了。
想到昨晚從楚望那聽到的話,齊靜堂又是一陣煩躁,他連和劇組的人道別都草草了結,埋頭管自己回了房間,也沒等前台跟他確認房間續好了沒,直接拆開行李換了便服,躺在了**,看著天花板怔怔發呆。
【這麽多儲物櫃,我隻在盛琳的儲物櫃裏查到了洛可可醬的指紋,你說,她在她的櫃子裏放了什麽,又拿了什麽……】
【我一直想不通洛可可醬的胺鈦金哪兒來的,她的教練抵死不認自己給了藥,我問了很多健身房其他人,都沒買賣胺鈦金的,說是他們連鎖嚴禁教練帶貨,那就很奇怪了……】
【昨天,之前盛琳的私教被抓了,原來她一直在偷偷帶貨,這次轉行做健身主播,終於漏了陷,被人舉報貨裏摻假……】
【這案子不歸我們負責,我已經委托負責的兄弟去審了,帶貨多久,有沒有給過別人胺鈦金……】
【老齊,你就當我多事,但我覺得這事兒已經挺明白了,你現在事業也起來了,我要說讓你快刀斬亂麻你估計會生氣,但我實在沒法等到盛琳被查出來的時候,到時候什麽都遲了,你明白吧?】
【盛琳她,真的不簡單,你,你還是收收心吧。】
收心?
齊靜堂在**笑出來,笑容苦澀無比。
他青少年起整個精神世界都在圍著盛琳轉!在牢裏四年他每一天都因為擔心盛琳受了自己的事情的影響而睡不著覺!出獄後他發現盛琳在自己的案子之後封筆更是心急如焚!遇見盛琳前他每一天都想著怎麽接近她怎麽解開她的心結!
楚望永遠無法明白自己發現盛琳是精神病醫院常客時的感受。
他僅僅是愛上盛琳嗎?不是,他是在贖罪,為自己年少時的魯莽,也為自己現在衝動的糾纏。
即使盛琳根本不需要。
可現在,楚望告訴他,盛琳根本沒停手。
她是早就開始了?還是自己是第一個?如果早就開始了,難道自己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如果自己是第一個,難道自己的事情打開了了“新世界的大門”?
齊靜堂越想越崩潰,哀嚎一聲,抓起枕頭蓋在臉上,恨不得悶死自己。
他該怎麽辦?走開是不可能走開的,盛琳都沒趕他,他絕對不可能自己放棄。可是,去攤牌嗎?怎麽攤?攤了怎麽做?她做都做了的事……
等等,齊靜堂忽然直挺挺的坐起來。
雖然楚望說的那些似乎都在指向盛琳,可是,並沒有直接證據,他完全可以去問盛琳,究竟和她有沒有關係,如果沒有,那就和楚望說清楚!
那如果有呢?
心裏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齊靜堂一震,顫抖的深呼吸了一下。
如果有……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然而想歸想,齊靜堂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天真到不像自己。他需要逃避的事情太多了,思維大樹切掉所有枝杈,那便隻剩下一根直線,讓他隻能想到最不讓自己痛苦的辦法。
可其實他又怎麽會不知道,楚望本來就不是因為洛可可醬的事情懷疑盛琳,他糾結三年的那個南藝案也出現了盛琳的身影,這次的蓮華案又有盛琳的影子,沒有證據證明她插手,可也沒有證據證明她沒插手,以至於每次他聽楚望提起盛琳,都一陣心慌,甚至昨天看到楚望來電,都有直接掛斷的衝動。
不是沒有征兆的,齊靜堂,你不就是在等著這一天嗎?
你隻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而已。
齊靜堂再次哀歎一聲,在**縮成了一團。
他今天沒打電話。
盛琳在家呆了一天,感覺自己有些渾渾噩噩的,什麽事都沒幹,直到晚上泡了第N杯咖啡走進書房,被手機屏幕反射的台燈光晃到了眼,才想起今天少了點什麽。
她拿起手機,解鎖,確定了自己鈴聲沒關,而也確實沒有未接來電時,再次確認了這個事實。
齊靜堂沒打電話。
這個就算累到眼睛都快閉上還堅持每天打電話的男人,今天消失了。而且,本來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回來了。
盛琳不愛多想,但她擅長多想。
她不會天真到去猜測齊靜堂是因為人在飛機上不方便打電話,且不說他的航班有沒有延誤,即便延誤了,他肯定會給自己發個訊息通知。
然而沒有,什麽都沒有,今天一整天,這個人就和消失了一樣。
是因為這樣所以自己什麽都沒幹成嗎?盛琳捫心自問,她以為是小米被抓的事讓自己感到心慌,可事實上這一天她其實並沒有太多想到這件事,她隻是大腦一片空白,沒了某人早中晚照三頓的騷擾,她好像連整個生活節奏都失去了。
習慣這東西,恐怖如斯。
她很難不往最壞的方向去思考。
比如楚望得到了什麽關鍵信息,然後把信息告訴了齊靜堂,不管是讓齊靜堂小心著點自己,還是幹脆拉齊靜堂入夥,從今天開始,她都必須有所準備了。
“我們來捋一捋吧。”她微微歎了口氣,打開自己的ipad,點開思維導圖,從一堆文件夾中翻出一個加密的名為“梗組”的文件家,輸入密碼,文件夾便露出了全貌。
二十多個思維導圖,每個都包含數個子導圖。導圖名字都是她一些作品的名字,然而裏麵,卻滿是地點、人名、人物關係和備注。
不僅有南藝、金立、苗素娟、王蘋蘋;健身房、蔣偉、小米、洛可可醬;魯縣、蓮華、眼哥……還有很多其他的城市和人物,隻不過隻有個別標綠,其他大多都是標紅。
“哎,一共也就成功了這麽幾個。”盛琳低喃著,語氣頗有些抱怨。
如果林婭看到這些文件夾,肯定立刻能明白它們代表了什麽,標綠的都是成功了的,標紅則都是失敗、亦或是沒下文的。
盛琳曾經明白的說過,她有過“無數次”的嚐試,製造意外,投身意外,碰瓷意外,讓一些連網暴都沒伸張的“正義”照著人們期待的方向發展。但她終究隻是一個凡人,或許在使壞心眼這一點上略有些天賦,卻也沒法做到百戰百勝,所以金立死了、洛可可醬死了、眼哥身陷牢獄……還有一些其他有了結果的事情,並沒有引起警察的懷疑。
她對自己做的每一步都用思維導圖認真記錄,像是記日記一樣,還時常回頭翻看,她很享受這種時候,這能讓她回憶起自己行動時那種掌控一切的快感,三言兩語,計劃實施,然後像是買彩票一樣,坐等開獎。
大多數時候對方毫無動靜,她便當自己去旅遊了一趟,雖然有些遺憾,但因為並不意外,又沒有牽扯其中,所以玩得毫無心理負擔。
有時候對方行動了,卻失敗了,她也開心,至少自己影響到了那個人,隻不過自己這樣“幫”人家,人家都失敗,那也怨不著她。
至於成功了,哈,網絡上又有嗜血狂歡可以圍觀了,那必須縮在酒店備好雞尾酒和零食,泡著澡快樂的享受起來。
沒有人會相信,她這樣一個看起來頹喪又怠惰的人會做這些。可其實她確實不想,她隻是閑著想做點什麽,做錯的不如做普世價值觀下對的,她享受在網絡上搜索各方信息去描繪一個主觀的真相,享受自己出發時那種上戰場的感覺,更享受和當事人接觸時他們看著心懷鬼胎的自己茫然而純真的眼神……
沒有正義,狗屁的正義,就是爽而已。
“我看看……”盛琳比劃著思維導圖,一邊呢喃,一邊慢慢的寫著,“楚望,找到某個和健身房有關的證據,然後小米被抓……是巧合,還是小米是被順藤摸瓜找到的?嗯,暫定第一種可能。然後……我想想,健身房……”
“監控排除,要查早查到了;目擊者排除,看到也不知道,不對,不排除有目擊者看到她開我的櫃子,但蔣偉沒說,老板沒說,沒道理有人突然告訴他;殘留的痕跡嗎……哦!”她恍然大悟,拍拍腦袋,輕歎,“是指紋啊,哎。”
她確實沒想到這點,但也沒怎麽懊惱,歎息一聲後笑了一下,搖搖頭:“果然不該親自下場。”
隨後她又在小米的名字上畫了個圈:“你又是怎麽回事呢小姐妹,以前在你這買的東西,明明挺不錯呀……果然進了圈子,墮落得飛快嗎?”
“你會說你在健身房就帶貨的事嗎?說了,會不會罪加一等?不說,給你供貨的朋友,說不定以後還會帶帶你呀,不過,就算你不說,如果警察去問你以前的學員,還是會暴露吧……那隻能賭,你隻給了我胺鈦金了。”
盛琳慢悠悠的寫了一會兒,將各種可能都列舉了一遍,在對策上都打了個問號,第一次感到有些束手無策,對手來勢洶洶,要像平時一樣細水長流的處理,好像確實有點困難,那麽隻有……
盛琳翻開新的一頁,寫下了“楚望”兩個字,在上麵點了點,笑了笑:“果然還是得先處理掉你了,小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