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步步逼近

“全都在這了,你看吧。”一個多月不見,“聚力健身”的陳老板如今已經憔悴清瘦了不少,減肥效果似乎遠好過他過去堅持不懈的鍛煉。

他給楚望打開一個車庫,看著裏麵滿室的雜物,眼中有一絲惆悵:“看完你直接鎖了吧,鑰匙放旁邊電箱裏,我辦完事回來拿。”

“好,多謝了。”楚望也看著車庫,裏麵滿是當時健身房沒有處理掉的東西,陳舊的健身器械、瑜伽墊、冰櫃、杠鈴、拉力繩……還有儲物櫃。

因為洛可可醬的原因,本就經營慘淡的健身房更加入不敷出,很快就倒閉了。幸好作為加盟店,本身陳老板花費的心血並不多,舍身而退也是明智之舉,唯獨麻煩的是那些按照連鎖要求定製的物料一時之間脫不了手,在找到下家之前,唯有先租了個車庫當成倉庫,把東西都放了進去。

楚望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來這兒找找線索。雖然他知道,現場都沒了,再來這兒找這些破爛的茬,本身就沒什麽希望了。

“儲物櫃裏的東西都清空了嗎?”楚望趁著陳老板還沒走,問道。

“差不多了,畢竟搬走前都問了,有些來拿走了,有些明確表示不要了,我們便也沒動,一道搬來了。”

“萬一裏麵有什麽易腐的東西怎麽辦?”

“可整理也費勁啊,我自己肯定沒空,還要為這特地請個阿姨來?”

“也有道理。”楚望無話可說,“那我可以都打開看看嗎?”

“行啊,密碼倒是都重置了,全是四個零,你自個兒看吧,看著有需要的也可以拿走,還有這兒這些器材,你有看上的也可以拿,反正我也不指著這個發財,能脫手一個是一個。”

“那你直接發廣告白送,我不信沒人要呀。”

陳老板白眼一翻:“那也太便宜別人了,我又不是做慈善了。”

“……”那讓我拿是幾個意思,慈善?楚望哭笑不得,擺擺手道了再見,陳老板背著包就走了。

楚望等人走遠,拉上了車庫卷簾門,在裏麵幽暗的燈光中,開始從自己背包裏往外掏東西。

藥粉,紫外線燈,特製膠帶……

等全拿出來了,看著麵前近兩米高三米長的三排大櫃子,他深吸一口氣,忙活了起來。

沒錯,他準備提取所有能在櫃子上采集到的指紋,和洛可可醬的做對比,看到底是誰把儲物櫃借給了他。

雖然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而已經擁有標準答案的林婭,顯然走著捷徑。

在和盛琳見過以後,她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直麵自己的魯莽和慘敗,可是卻又實在說服不了自己去舉報盛琳,不僅僅是因為沒有切實的證據,也不是因為兩人談話的錄音隻會先把自己坑了,還有就是,她竟然覺得盛琳做得好。

不是對,而是好。

哪個網友轉發評論的時候不希望自己說的能夠成真?他們詛咒惡人的時候難道沒有抱著真心嗎?可是惡人即使在網上社死了,現實中依然活得怡然自得,這也是這個社會戾氣越來越重的原因。

可是有人卻真的出手了,在完美保護了自己的情況下還讓惡人受到了懲罰,多爽,多傳奇,簡直比動輒要打得頭破血流的那些超級英雄劇還要爽!

她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並不想阻止盛琳,甚至還有點想幫她。

如果自己的特長加上盛琳的能力……她無數次為自己因為這個想法而產生的激動戰栗感到羞愧。

可她的理智還是在的,她還是想先把盛琳的底挖出來,再確認下一步怎麽走。

齊靜堂的事情是目前所知最久遠的,也是最清晰的。盛琳承認了在案發前與齊靜堂有過私聯,也承認了齊靜堂看過她的書。但是那並不能證明她沒有唆使齊靜堂,更不能證明她唆使了。

——而且根據盛琳的風格,即便真的做了,也不會留下證據。

這個暫且按下不表。

那麽接下來浮出水麵的,就是南藝教授案了,也是她最熟悉的案子。是她查到了盛琳和這個案子看似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但是卻在盛琳與她聊天時的並列句裏麵,那就意味著肯定有關係,所以,到底是什麽樣的關係?

南藝的教授和學生。

江職的學生與客座教授。

南藝的食堂大媽和江職的學生是母女……

林婭把目光放在了王蘋蘋這三個字上,沒錯,早在楚望對這個案子糾結不已的時候,她就已經斷斷續續的收集完了這個案子的資料,王蘋蘋這三個字,還是楚望自己在網友線索中順藤摸瓜摸到的,雖然那時並不代表什麽。

她活動了一下手指,開始搜索王蘋蘋。並用自己臨時做的一個小程序,將采集到的數據先通過關鍵字分門別類的列入表格,再進行細化分析。

即使如此,這依然是一個艱難的過程,因為數據太少了。

王蘋蘋的人生道路非常平凡,平凡到不起眼。她初中時父母離婚,之後隨母親生活,從農村初中考到縣裏的高中,又從縣裏的高中考進江州的職校。沒有成為學校的驕傲,也安於當下的成就,平平穩穩的度過三年大專生涯。

期間她的表現也平平無奇。學習成績一般,社團活動表現一般,畢業後工作也一般。她的社交平台完美展現了一個二次元邊緣人的形象,或許正是因為現實不如意,她的性格也有些內向,這樣的人格特別容易投身於網絡世界,可是本就不是什麽有趣的靈魂,於是在社交平台上也是各種隨波逐流,少數顯得特別的地方,就是粉了如盛琳這一類小眾冷門的畫手和寫手。

她對自己有這樣小眾的愛好格外自豪,非常有“圈子優越感”,有時候甚至會為此破天荒的攻擊他人。

可這也隱約泄露出了一絲她在現實生活中被壓抑的戾氣。

她很喜歡看一些類似於“擺脫父母控製”“活自己人生”之類的雞湯文,不僅會點讚,偶爾還會在下麵慷慨激昂的表達讚同。

她也時常會被一些“父母艱難養育孩子”“長輩收垃圾供孩子上學”“父母在學校旁邊擺攤賣燒餅孩子不以為恥”的文感動,在下麵敘述自己母親為了自己什麽髒活累活都幹遍了之類的話。

她還特別喜歡看“老師給我表白怎麽辦”“我好像喜歡上了自己導師”之類的文……

等等!

本來都快看困過去的林婭腦子突然一個激靈,她猛地翻回方才的頁麵,就在新的一個關鍵字類目下,幾乎滿是“老師”“導師”“教授”等關鍵字,而幾乎每一個,都離不開“心動”“愛”“喜歡”“暗戀”或者“在一起”之類的話。

而就在下麵一部分,除了“老師”和“導師”還有“教授”外,卻多了“父母”“不同意”“罵”“斷絕關係”之類的詞條!

王蘋蘋!也有師生戀?!

林婭手都抖了起來。

這些文章太過古早,不僅都不是王蘋蘋寫的,甚至很多都已經被刪除,要不是網絡留存的記憶,以及社交平台留下的王蘋蘋瀏覽、點讚和評論的痕跡,幾乎不可能被正常的搜索發覺!

所以根本沒有人注意到王蘋蘋也有師生戀?!而且還被自己母親反對了?!

她幾乎下意識的就猜那個人會不會就是金立,那個網暴纏身,在食堂猝死的教授。這個想法讓她整個人的顫抖了起來,她屏住呼吸,一字一句的讀王蘋蘋那些少得可憐的評論,甚至挨個去對比她那些少得可憐的狀態。

師生戀本就是隱晦的事情,王蘋蘋這樣的人更不可能將其廣而告之,反複看了好多遍,林婭還是一無所獲,不僅不知道對方是誰,甚至搞不明白王蘋蘋有沒有和那個教授在一起,她看得眼睛都花了,又聽到身後開門的聲音,幹脆關了軟件合上了筆記本,深呼吸幾下,閉上眼假寐。

楚望也回來了,背著滿滿一背包樣本。

看見房裏的樣子,他愣了一下,輕手輕腳走到林婭身邊,嘟噥了一聲:“累也不在**睡。”

然後輕巧的給她蓋了個毯子,微微闔上門走了出去,剛關上門,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楚望驚慌的按了接聽,壓低聲音開始說話:【喂?周末還忙呢?哦,我女朋友在午睡。是這樣的,我有一批樣本,要麻煩你幫忙錄入一下,我要做個對比,哎,對,還是胡麗娜那個,得了兄弟,你別罵我了,我有預感我這次能成……額,挺多的……哎哎哎請你吃頓大的行不?哨兵海鮮!你點!嘿嘿嘿,可以可以,一言為定,那麻煩你了,那個,周三前行不?哦哦哦那周四周四,周五不是要吃海鮮嘛,行行行,多謝了,大恩大德!再見再見,那我掛了啊。】

停了一會兒,忽然又聽到了他的說話聲:【喂?如意姐?還在忙嗎?哦,我就是來問問你這兒情況。她什麽都不說?哎,也對,畢竟是她媽媽……啊,她結婚呀?丈夫是同事?她沒懷疑你吧?那就好那就好,哎我今天把健身房儲物櫃的指紋全采集了,到時候讓我同事幫忙錄入,我去比對一下,說不定能查到胡麗娜是跟誰共享的儲物櫃……是啊話也不能說死,反正先這樣吧……什麽?眼哥自殺了!?那你們那邊可麻煩了啊,哦,救回來了,那還好,哎,那你有的忙了,你先忙你那邊的吧,這事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對,對,好,都聽你的,那你去吧,我不打攪你了,嗯,再見。】

林婭在屋中睜開眼,聽楚望掛了電話,長長的歎口氣,進了洗手間嘩啦啦洗臉,她也壓抑的輕舒了一口氣,表情卻越發沉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