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反替

林津渡還要繼續往下說得時候, 突然被摸了摸腦袋。

不用看也知道這隻手的主人是誰。

林津渡神情微定:“反正我一般都是有仇報仇。”

陳年往事,他沒什麽興趣細說。林津渡從虞諱的掌心中探頭,看向虞熠之:“不幸和萬幸你都占全了。雙親離世早,但你遇到了很好的養父母, 一個好大哥, 一個……”

本來想說好朋友, 細想沒見虞熠之有什麽關係特別好的朋友。

自己多次救他於陰謀詭計中,應該也算一個吧?

林津渡驕傲地挺起胸膛,正要開口時, 虞熠之鬼使神差接話:“一個好嫂子嗎?”

他曾經的替身,現在年輕的嫂子。

“……”

說完雙方都沉默了。

虞熠之推脫給自助時喝的幾杯雞尾酒。

林津渡:“你看,這就是隔空和江舟喝交杯酒的下場, 跨時空傳染了吧。”

江舟那天也喝得是雞尾酒。

第二次沉默開始蔓延。

林津渡再度開口時, 陸醫生重新成為他們的主打項目。

助理那邊才開始托人查,實際有用的信息並不多。談完目前知道的事情後,虞熠之神情複雜說:“我先去別處走走透風。”

望著他快和夜色一樣蒼茫的背影,林津渡搖了搖頭:“這倒黴孩子。”

那語重心長的無奈,聽得虞諱一陣失笑。

兩人沿著棧道走了一個來回, 準備回酒店時,林津渡眼尖地瞧見遠處假山那邊的兩道身影:“那是不是你弟?”

虞諱看了一眼, 是虞熠之,對方身邊還站著一人。

“過去看看。”

他們走近時, 虞熠之正在被一名小年輕糾纏。

一個死皮賴臉, 因為極度不耐煩, 都沒注意到側後方走來的兩人。

“虞總, 我不圖……”

“我最後說一遍, 滾。”虞熠之冷冷道:“再不滾, 我保證讓你在這座城市待不下去。”

林津渡挑眉,來了,霸總名言。

小年輕忍住憤恨離開,看到林津渡時,他愣了一下。

林津渡徹底看清這張麵容,雙方容貌有兩三分像。

畢竟已經找過十六個,男主找替身的事情不是什麽絕對隱秘,眼前這位是曾經沒通過篩選的一位,如今在酒店當招待。

看到虞熠之作為旅客入住,他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性和金錢是古早霸總最直接的發泄方式,林津渡還有些詫異虞熠之麵對送上門的人,沒有任何想法。

尤其是這人還占據了天然優勢,多少和白月光有點像。

他不禁對虞諱低語:“這張臉是滯銷了嗎?”

“……”

虞諱開口前,係統突然說話。

【好怪,就在剛剛,白月光的影響力又莫名其妙衰退了一些。】

帶著一個未解之謎回到酒店時,已經快要零點了。

林津渡和虞諱同進一間房的畫麵,依舊能帶來視覺衝擊。

虞熠之著實無法想象他大哥那麽正經的一個人,和林津渡在一起的畫麵。

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虞諱卻在這時突然看過來,關門前說:“明天再看群。”

虞熠之起初還沒反應過來,叛逆地打開群。

[消息99+]

根本拉不到頭,全是來自蘇嬙。她最近熱衷於看各種花式騙局視頻,並且轉發給身邊人,其中九十八條都是在@自己。

虞熠之爬樓時,又來了一條。

蘇嬙剛剛轉載了一篇《沒對象的要注意看了,謹防仙人跳》,又單獨@了虞熠之。

“……”

當晚虞熠之做了一個夢。

沒有夢見陸醫生,反而夢見了江舟。

夢中他們好像回到剛相識不久的時候,兩人在沙灘散步,而江舟無限靠近著他。

“熠之哥。”江舟停步,羞澀又期待地仰起頭。

虞熠之也溫柔注視著那張容顏,就要低頭的瞬間,這張臉開始和另外一個人重疊。

是誰?

虞熠之頭疼起來,腦海中突然蹦躂出林津渡的名字。

林津渡……嫂子。

他怎麽可以擁抱自己的嫂子?

被這種大不敬的想法嚇到,虞熠之立馬甩開麵前的人,回過神來後,慌忙地四處尋找:“小舟!”

波濤洶湧的海麵。

江舟奮力掙紮:“熠之哥,我在這,我被你甩去海裏了——”

噩夢驚醒。

虞熠之打開手機裏的照片,試圖找回記憶中江舟原始的模樣。

愛屋及烏,敬重也是一樣。虞熠之再不能接受,現在麵對林津渡的時候,也不免有著些敬重。

黑暗中,他看著屏幕,良久隻覺得十分胸悶。

麵對六七分相近容顏的初戀,虞熠之下意識想要尊敬對方,還有比這更傷人的嗎?

·

“想什麽時候回去?”翌日一早,虞諱問起林津渡。

順利弄清楚了陸醫生對虞熠之惡意的來源,這次出行的目的已經達到。

林津渡想了想:“明天吧。”

助理提到過會有煙花秀,他想看完再走。

虞諱點了下頭,去喊虞熠之吃早餐。

門開了,沒全開。

虞熠之黑眼圈很明顯:“哥。”

後麵的話隻是張口,虞諱就替他說了:“靜靜?”

虞熠之點頭:“要靜靜。”

一旁的林津渡:“……”

隻剩下他們兩個去餐廳。

一去就看見助理坐在靠窗的地方,顯然已經吃了一會兒。

助理搖手:“這裏。”

兩人取完餐走過去,期間談到白乘風。

林津渡:“來都來了,不送一份大禮說不過去。”

實在是見不得惡人沒惡報。

“放心。”助理表示私下一直在尋找被白乘風詐騙過的對象,累加法下,最後足以來一個產生質變的量刑。

鈴聲打斷聊天。

林津渡掏出一看,挑眉:“是白乘風?”

電話那頭,白乘風神神叨叨請他過去一趟。

林津渡掛斷電話後,琢磨著說:“我昨天和白乘風說,最近要去打聽一下轉災對象的下落,按理他不會立刻聯係我。”

助理猜測:“會不會是發現你在騙他,想要報複?”

林津渡自信滿滿:“不可能,我這是全新升級的套路,反詐app上都沒有。”

“……”那你可真是太時尚了。

喝完最後一點粥,林津渡說:“去看看就知道了。”

按照他的劃分,白乘風屬於低端炮灰,有什麽陰謀當麵就能一目了然。

虞諱看了他一眼:“一起去。”

林津渡采用迂回戰術,輕嗯了下。

見麵地點就在白乘風的出租屋,飯後助理開著租來的車送他們過去。小巷子沒辦法進車,隻能停在一個相對寬廣點的路口。

林津渡解開安全帶,側過臉說:“我上去就行。”

白乘風很久以前去過天海市找虞熠之要錢,說不定當時見過虞諱,被認出來就不大好了。

虞諱手指在座椅上輕輕一點。

林津渡現在已經很會解讀一些對方的肢體語言,每當虞諱做這個動作時,代表不甚讚同。

他知曉無非就是擔心安全問題:“那我和助理一起?”

雙人組成鐵壁阿童木組合!

這次虞諱沒有反駁。

助理任勞任怨,反正最近加工資了。

白乘風住在二樓,老樓不隔音,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外麵都能聽見。林津渡停在樓梯拐角處:“膀兒,我去敲門,你在這裏觀望情況。”

助理:“去吧,小翅。”

林津渡腳下一個趔趄。

彼時他正好邁過最後幾層樓梯,才屈指扣了一下,門就開了。

白乘風站在門口,背後一覽無餘的出租屋……滿滿的全是人。其中好幾個都是紋身肌肉男,林津渡看得眼皮狠狠一跳。

難道真被識破了?

他準備嚎叫助理。

大臂膀戰花臂,不知道能有幾分贏麵?

然而白乘風並未發難,而是主動反手帶上門,暫時把混混們隔檔在門內。

他小聲道:“我用了點手段叫他們上門,這些中有厲害的詐騙犯,也有暴力催債的在逃犯。”

林津渡一時跟不上他的思路。

“他們都不缺錢,”白乘風說,“你昨天不是說要我付出一半財運做代價?這些人財運都不差。你看後續能不能從他們身上征收,我就算了。”

“?”

白乘風絲毫不以為恥,還在找著共鳴:“本質上說,和大師你禍水東引的思路一致。”

林津渡這時終於跟上了解題思路,深深看了他一眼。

說他蠢吧,他竟然還能想到這種方式,說他聰明吧,從頭至尾被耍得團團轉。

莫非虞熠之家裏有什麽祖傳的腦回路?

可惜白乘風沒有讀懂這個眼神,“有什麽儀式最好盡快搞,隻有一次機會。”

“……行,”林津渡應下:“我回去準備點東西。”

白乘風心虛說:“那快點,久了我兜不住。”

林津渡點頭,轉身路過樓梯拐角,挑眉提醒滿臉一言難盡的助理離開。

一路走回車裏,在虞諱的注視下,他流利地按下幾個數字。

“歪,幺幺零嗎?我舉報,望熙路這邊有壞人……”

“大概多少人……嗯,一個團的量吧。”

“沒開玩笑,真是好大一個團夥呐。”

掛斷電話後,林津渡偏頭認真說:“不用去組建白乘風受害者聯盟了。”

虞諱從舉報內容中聽出一些東西,“裏麵有個犯罪團夥?”

“他們來自不同地區,不同地點,歡聚於此,共慶監獄。”

林津渡說完感慨:“白乘風這廝是會計出生吧。”

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一個守恒定律被他玩得明明白白。

助理:“反正白乘風完了。”

等警察一來,被抓的人絕對會以為是他舉報的。

林津渡眯了眯眼:“他不怕得罪人。”

其中有一個花臂,林津渡有幾分印象,那天就是這人把曾白乘風從賭場拖出來。想來這些都是他的債主,白乘風以還債為由騙這些人過來,事成後隱姓埋名換個城市生活就好。

大概對方此刻還幻想身上的髒東西被轉移,能夠財運亨通,前途一片光明。

“不過……這些人私下都知道彼此做過什麽勾當,屆時為了減輕罪責,怕是會來個爭相出賣。”

那畫麵,想想都令人心動。

警察來的很快,敞篷車停在巷子口,堵住了唯一出路。

林津渡降下車窗舉手:“叔叔,我報得警。”

隻比他大幾歲的年輕人:“……”

助理把車開到一邊讓路。

因為舉報電話裏說是一個團夥,來得警員不少,兩名警員留下問詢。

林津渡隻說是發現好友的舅舅和逃犯有聯係,驕傲昂首道:“我在大義滅好友的親。”

老樓。

白乘風聽到敲門聲,以為是林津渡去而複返,警員一句是物業的借口都沒說完,前者直接敞開大門歡迎。

下一刻,白乘風就知道為什麽不要給陌生人開門。

光是看到那身製服,他都有些想昏迷。

警員的眼睛就是尺,一眼就定位到了屋內確實有兩個逃犯。

有人想要跳窗,奈何有此想法的不止一人,一窩蜂而上,最後窗口被活活堵住了。

出租屋裏混亂的動靜傳到樓下。

林津渡伸出腦袋,看到幾個黑乎乎腦袋擠在窗戶那裏,他們胳膊都伸不開,一個個像是蛇精似的狂扭。

“嚇死我了。”

林津渡關上車窗拍胸口。

助理:“……”

沒多久,被押送的人像是排火車一樣從車旁經過。

輪到最後的白乘風時,林津渡特意重新降窗,發出點動靜。

早在警察登門的時候,白乘風就意識到可能上當了,但最憋屈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究竟被騙在了哪裏?從始至終,對方都沒有索要過錢財,也沒有提出任何過分要求。

看到林津渡的瞬間,懷疑被佐證。

白乘風頭發險些氣得倒立,就要直衝過來。

“老實點。”警員按住他的肩頭。

角度問題,白乘風沒有看到坐在林津渡身邊的虞諱,顧不上探究為什麽林津渡會坐在豪車裏,他怒道:“警察叔叔,就是這個人,他是騙子!”

按住他肩頭的手用力,白乘風吃痛地嘶了聲。

警員冷冷道:“叔叔是你叫的嗎?”

“他真的是騙子,騙我說是算命的,說我有大劫難……”白乘風一口氣說下去:“還說要舉行個儀式,財運轉移。”

警員看向林津渡。

逼仄的環境也沒能模糊青年完美的容顏。林津渡雙臂趴在車窗沿上,笑容燦爛:“你就說有沒有劫難吧?”

白乘風臉色僵硬。

林津渡二問:“你就說有沒有破財吧?”

“……”

林津渡靈魂三問:“你就說最後是不是一個獻祭儀式吧?”

狂徒祭天,法力無邊。

每一個都在點子上,不過也側麵說明是真的有下套這件事。

林津渡現在還穿著特意網購的衣服,誠如白乘風所說,很容易讓人代入小神仙的形象。

旁邊虞諱安靜地遞過來一個手機。

林津渡一看,心中默默豎起大拇指。

助理充當老板嘴替:“來吧,展示。”

林津渡乖乖豎起手機屏幕:“叔叔,其實我是個賞金獵人。”

屏幕上竟然是公安廳發布的懸賞,這次被抓的逃犯榜上有名。

警員愣了下。

“代入這個身份,是不是一切都想通了?”

“……”

繼三度哽住後,白乘風再一次情緒失控,想要衝上去撕爛這張嘴!

林津渡不再看他,而是望向白乘風後麵的警員,真誠提問:“請問我什麽時候能領錢?”

警員哭笑不得:“要走個流程,你先留電話。”

他倒是沒有被三言兩語唬住,不過一次性抓了這麽多罪犯,是大功一件。

在確定雖然是借著算命的由頭接近,但雙方沒有任何金錢交易後,警方便不再太過深究。

林津渡喜笑顏開,正要開口手機響了。

“喂。”

打來電話的是虞熠之。

“你們在哪兒?”

不知道是不是養成了條件發射,現在隻要林津渡和虞諱同時消失,虞熠之就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林津渡:“出來轉一轉。”

明天的飛機,趁著最後的時間遊玩一下也正常。

虞熠之剛鬆了口氣,就聽電話那頭說——

“對了,我剛報警把你老舅抓了。”

“我還賺了一大筆錢。”

“嘻嘻嘻。”

“……”

那邊沉默了許久。

“老舅?你說的……是白乘風嗎?”

“當然,不是你親舅舅,我能這麽高興?”可惡的日拋型舅舅。

距離這麽近,警員想不聽到內容都難。

他的視線很複雜。

林津渡抽空說了句:“大義滅親,大吉大利,這就是我做人的覺悟。”

此刻白乘風的罵罵咧咧就是最好的bgm。

“原來你是他請來害我的,草你爹娘!你會有報應的,還有我那死外甥,沒心肝的貨……”

林津渡全當背景音聽。

他覺得很好笑,白乘風是真的把男主被豪門收養的‘功勞’算在了自己身上,認為對方該感恩戴德。

掛斷電話配合著做完登記,林津渡再度讚美虞諱找懸賞令的機智。

“為了慶祝這吉利的一天,我請大家吃雞。”

他在手機的當地排行榜上選了小眾人氣第一的飯店。誰知道導航在老城區不太管用,看似很近,最後兜了幾圈路。

林津渡算是鐵打的身體,最後硬生生暈得想吐。

都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忘掛念著在酒店的虞熠之,打過去說:“這地方太難找了,你延遲參加一下吧,我們給你打包一份慶祝。”

虞熠之:“……”

無妨,相信他不是頭回全程參與度為零。

店開在犄角旮旯,人卻不少,單是排隊到取餐就又用了一個小時。回到酒店已經快兩點,林津渡帶著打包好的小炒雞直接上電梯。

總統套間有專門的餐桌,助理擺盤,期間虞諱大概說了一下白乘風被抓的經過。

白乘風是幼年虞熠之心中的一根刺,但到後來,更像是一灘牆角的爛泥,踩下去都嫌髒。

他目光盯著桌上的碗筷,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餐具數量上:“你們沒吃?”

助理一共放了四份餐具。

剛掀開飯盒蓋子的林津渡漫不經心回複:“都說了是慶功宴。”

他停了一下:“雖然你沒有參與故事的開頭**和結尾的前半部分,但畫下句號的時候,有你。”

虞熠之覺得很離譜。

更離譜的是,他居然有一瞬間,感動到了。

“我還準備了下酒菜。”林津渡說完,播放了白乘風那些謾罵的錄音。

那些詞匯單聽著不堪入耳,但每一個字都透著歇斯底裏。

林津渡重新設立小目標:“一個月內,我也要聽到陸醫生這樣絕望的咆哮。”

有酒有飯。

林津渡站起身:“幹杯吧,朋友。”

和虞熠之碰杯時說:“也慶祝你第一次和我們一起慶祝。”

大喜啊!

“……”

一杯酒下肚,林津渡突然神情嚴肅說:“明天就要回去了。”

“這一次,我要拿走屬於他們的一切。”

“……”

作者有話說:

助理日記節選:

別人拿回,你取走,你禮貌嗎@林津渡。

林津渡日記節選:

最近是怎麽回事啊,走到哪裏都賺錢@虞諱。

(虞諱)(天空沒有信號)(在雲端)(繼續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