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承諾
同一時間, 剛剛超額完成靜音要求的林津渡，正望著麵前水輕歎。
他頭一回這麽被動，為了懲惡揚善，去喝一杯明知有問題的水。而自己不但要說謝謝, 還搭進去了小十五給得果汁。
這世道, 真是不讓好人活啊。
係統稍微緩過來一些：【有一說一, 你給果汁不是為了故意惡心他？】
給之前還特意強調滿月組合，生怕陸醫生不記得自己的大手筆似的。
林津渡目中泛過一絲笑意，不這樣如何激怒對方？
讓陸醫生一想到滿月組合如鯁在喉, 方便稍後他保證留下更過分的錄音。
林津渡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室內空調溫度開得略高，是個人都會感覺到有些悶, 這個飲水量才是正常的。
陸醫生看著林津渡喝完, 十分滿意，微笑請他進入內室。
裏間的溫度倒是剛好。
和上次一樣，林津渡隨便挑了現代人都有的幾條煩惱說了說。
陸醫生充滿暗示道：“熠之有提到過你的情況比較棘手。”
林津渡也充滿暗示回：“你猜。”
他清楚虞熠之不會說得太明確，尤其是雙重人格這種鬼話。
“……”
“其中最困擾你的是什麽？”
“你再猜猜。”
“……”
林津渡攤手：“其實我不信心理谘詢，奈何虞熠之誇到天上去, 所以我才來試試。”
拋開人品，陸醫生不愧是專業的, 哪怕被杠，依舊從容開始聊起來。
他拿來一個懷表：“介意嗎？這是最快速的方法。”
林津渡在張口前, 耷拉的眼皮子先一步替代回答。
他其實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不知道源頭是室內的天然香氛, 還是先前的那杯水, 亦或是牆上的大鍾。懷表在眼前晃悠的時候, 林津渡想起了係統說得相對放大論。
同樣的藥性, 小說世界能比穿越前的世界要強效很多。
催眠就更不用說。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無限拉長, 林津渡雖然還是睜著眼，但懷表視覺信息的幹擾下，他的意識已經趨近於模糊。
好久沒有聽到動靜，自林津渡進門起，藏在另一裏間的江舟走進內室，看到對方還睜著眼，連忙要退出去。
陸醫生用口型道：“動靜別太大就行，他陷入了深度催眠，暫時醒不來。”
江舟看著那張令人驚豔的臉蛋，眼中閃過一抹嫉恨。
他用筆寫下：“有沒有辦法讓他生成強烈的自毀傾向？”
陸醫生：“催眠不是萬能的。”
即便是想摧毀虞熠之的情緒控製，他都借用了讓江舟假死作為突破口。
第一次催眠的時間有限，陸醫生深知要抓緊。
江舟顧不上寫字，忍不住出聲道：“問他和虞諱是什麽關係？”
山寨組合突然出道，背後會不會有虞諱的縱容？所以虞熠之也就默認了。
林津渡聽到其他人的聲音，眼皮輕輕一跳，下一秒陸醫生晃動懷表，他再度放鬆。
陸醫生輕聲詢問。
林津渡雙眼無神，本能性說道：“虞諱疑似暗戀我。”
陸醫生故意重複一句話的最後幾個字，好引出更多信息點：“暗戀你？”
“上次見到路邊有烤腸，虞諱問我吃不吃……這說明他牢牢把我放在心上。”
陸醫生生平第一次因為他人話語語塞。
不等他多問，林津渡主動開始了記憶點的剖析。
“那天我坐虞諱的車，他喊了我幾遍沒反應，然後他竟然……”
竟然什麽？陸醫生和江舟同時屏住呼吸。
“竟然幫我係了安全帶。”
“……”
被催眠的林津渡絲毫不知身邊兩人的表情，不斷發出囈語：“當時虞諱的視線在我的臉上多停留了兩秒。”
“我猜第一秒是惑於我的容顏，第二秒他是情感上的克製。”
頭回催眠，林津渡有著生理性地排斥。
很多以往被忽略的細節如今被翻出來，他隻下意識說了近幾天的兩件事，然後得出結論——
“如果這都不算愛。”
江舟用眼神傳達著：原來真的有病。
得到一堆毫無營養的自我yy之語，陸醫生隻得暫時停止探究他和虞諱的關係。
話鋒一轉，他開始詢問虞熠之介紹林津渡來的原因。
這屬於不能應答區域，係統及時電擊
滋滋電流刺激著大腦。
“唔……”
發現林津渡有了轉醒的趨勢，陸醫生迅速停止詢問，並示意江舟出去。
渾渾噩噩在黑暗中走了許久，疼痛讓林津渡猛然清醒。
他先用幾秒鍾重新適應光照的世界，待到徹底恢複平靜，才疲憊地抬起眼。
陸醫生正坐在對麵辦公桌上，微笑地望著他。
這個看似溫馨的場景隻會讓人更加難以放鬆。
林津渡不記得發生過什麽，揉了揉太陽穴：“醫生，有沒有看出我的問題？”
陸醫生：“隻瞧出了一部分，具體情況還需要再做一次谘詢，我才能下判斷。”
林津渡先前醒來時，明明看他在電腦屏幕上敲了字。
沉默了一下後，他忽然驚駭望向窗外：“UFO！”
套路永不過時。
陸醫生也上了這原始謊言的當，下意識扭過頭。林津渡抓緊湊到屏幕前，隻見診斷記錄隻有三個字：
普信男。
接下來的半分鍾，兩個人都挺沉默。
最終是林津渡先開口：“醫生，你在侮辱我。”
“你自己過來偷瞧的，”陸醫生就事論事，“這叫自取其辱。”
“……”
陸醫生笑眯眯道：“開個玩笑。”
然後他用一種專業的口吻說：“其實自信是好事，而且你的改善空間很大。”
空間很大。
林津渡翻譯了一下：病得不輕。
陸醫生說：“這次算義診。等我徹底摸查出你的症結，再開始收谘詢費。”
給人催眠探底，事後說免單，你人還怪好哩。
林津渡張嘴，內心湧出無限髒話：“*****。”
陸醫生納悶：“你在幹什麽？”
“給五星好評。”
陸醫生總覺得不對勁，最後隻能歸結為普信男奇葩的腦回路。
待他走後，江舟重新從內室走出，語氣陰沉沉的：“一個膚淺的刺頭，也不知道為什麽被熠之哥另眼相待，甚至就連……”
陸醫生打斷：“你說他在泳池勾引虞諱，換作一般人，敢這麽做嗎？”
江舟愣了下。
虞諱至少對林津渡是有些另眼相待的，不然不會去攬對方的腰，而是該直接推開。
想到這裏江舟不禁皺眉，林津渡為人大膽又放浪，那些表麵嚴謹的人或許最吃這套。
陸醫生繼續說：“去見見虞熠之的管家吧，他從前不是對你觀感不錯？”
江舟若有所思。
陸醫生和林津渡在一點上是有共鳴的，認為管家可以對虞熠之發揮“枕邊風”的作用。
他站起身，取了一個高腳杯。
陸醫生將林津渡帶來的石榴汁倒了進去，輕輕晃了晃。
“你不用氣他，也不用氣一個破組合。”
“再像，石榴也永遠替代不了紅酒。”
正主都回來了，一個四不像的替身，遲早會在自己的算計下成為跳梁小醜。
陸醫生抿唇一笑，優雅飲下。
江舟跟著一笑。
這笑容沒保持多久。
啪。
伴隨一聲脆響，碎裂的高腳杯讓江舟嘴角的弧度僵住。
陸醫生死死捂著脖子，像是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小舟，快，我的嗓子。”
江舟回神，連忙跑到他身邊，看著滿地的石榴汁意識到什麽：“是林津渡！”
是林津渡實名製投毒！
陸醫生死死捏住他的胳膊，對著那雙放光的眼睛艱難開口：“先、別急著開心，先叫，叫救，救護車……”
·
路邊。
虞諱派來的人等在路邊，林津渡沒有立刻上車，反複聽著一句話，笑容玩味。
“先問他和虞諱是什麽關係……”
音頻裏有沙沙的聲音，像是在寫字。可惜江舟道行太弱，憋不住問出過一句話。
有這一句話，搭配後麵的問題，至少能說明一件事：陸醫生用催眠的方式探究他人隱私，並且江舟在場。
即便江舟事後辯解，是看到自己和虞諱有親密動作，為了虞熠之才想要探究。但後者那人間小天使的人設肯定要崩掉一角。
林津渡拷貝了一份錄音，準備讓司機開去虞熠之別墅。
遠方突然傳來了風笛音。
多麽熟悉的鳴叫聲，林津渡幾乎是瞬間抬頭。
救護車的速度放緩，在他幾米遠的地方來了一個急刹。
急救人員帶著擔架衝上去。
不多時，沙啞痛苦的聲音自樓道回音飄出。
聽著有那麽一絲絲熟悉，林津渡立刻上車透過玻璃查看。
擔架抬人出來。
“嗓子，我的嗓子……”
我的嗓子再也不能做催眠了。
林津渡對司機說：“麻煩稍微往前開一點。”
司機照做。
再三確認被抬走的是陸醫生沒錯，林津渡神情古怪。雖說世間有現世報，但這也報得太快了點。
蒼天有眼？
係統：【不準你表揚它！】
“……”
林津渡收聲，準備拍張照片給虞諱發過去，實現好戲共賞。
發現手機還開著飛行模式，他切換回正常。
瞬間，消息框彈出了好幾條通知。
雖然不知道陸醫生因為什麽遭災，但並不妨礙林津渡的好心情，他哼著小曲點開消息。
三秒鍾後，車內的雞叫消失，林津渡快速撥號。
剛一接通，他立刻問：“石榴汁有問題？”
“不是有問題。”小十五複述趙黎說過的話。
救護車遠去的聲音尤在耳邊，林津渡想到某種可能，眼皮跳了下說：“喊趙黎報案。”
“啊？”
過了一會兒，手機傳到趙黎手上：“報什麽案？”
林津渡：“石榴汁可能真有問題，八成還被我的心理醫生誤食了，他剛被救護車拉走。”
趙黎第一反應：“你好毒。”
給你也一個五*。關他什麽事？
“拉的是屍體還是……”
“好像是嗓子出問題了。”
確定趙黎清醒了，林津渡正要提到江舟的事情，那邊打斷：“先掛了，我接下來會很忙。”
不但要報案，還得忙著聯係媒體。
“這件事炒作好了，是一大筆流量。”
語畢，電話那頭隻剩下一陣忙音。
練習室。
趙黎讓人不要再碰練習室的果汁，問小十五：“東西是誰送來的？”
“附近的周記奶茶。”
趙黎一愣。
周記現任老板以前對江舟很有好感，組合的出道在那人眼中，或許是對江舟的一種侮辱。
換言之，對方有著充足的動機。
等等，有關周記的事情，他是不是和誰提到過？
趙黎突然嘶了一聲。
林津渡手上也有果汁，說明來過公司。他隱約記起了醉酒時的一些細節，可惜現在壓根沒時間過問。
趙黎報了警，隨後打給了公關和宣傳：“組隊過來開會。”
·
林津渡望著不到半分鍾的通話時常，也不知道日後趙黎為了流量錯過江舟複活的消息，會不會後悔。
“不去虞熠之那裏了，開去附近轄區的警局。”
司機不過問緣由，直接拉他過去。
最近市區很太平，臨近下班時間的局子裏相對清閑。
“你好，我來報投案。”
一句話，近處有些犯困的警員一個激靈。
啥叫報投案？
林津渡摘下口罩。
警員：“是你？”
西郊警力不足，大案移交給了市區這邊。徹查冉元青投毒案和私藏違禁品案時，林津渡先後來局裏錄過幾次口供。
“我剛剛可能涉入一起投毒案。”
又是毒？
警員下意識來了一句：“有毒嗎？”
林津渡感謝他的尊重，至少沒有帶主語，不像某人上來一句你有毒。
“感恩。”他用手比了個心。
“？”
警員嚴肅起來，請人進辦公室，讓他詳細說一下情況。
林津渡：“事情要從最近出道的滿月組合說起。”
提起滿月組合，警員腦海裏同時浮現十五張臉，和麵前這張有百分之六七十的重疊，握著筆的手微微一頓。
林津渡講了一下事情主枝幹，當然沒有提到催眠的事情。錄音無法成為證據，退一萬步說，催眠就算落實也判不了幾年。
林津渡有預感，陸醫生預謀這麽久，身上絕對不止扛著一宗罪。
當他全部說完，警員讓林津渡稍等。
這時同事突然敲門進來：“龍螣娛樂剛報案了，聲稱公司藝人遭遇投毒。”
警員看了林津渡一眼，和口供剛好對上。
“我能去醫院看望一下我的醫生嗎？”林津渡語氣透著幾分焦灼。
再不去萬一隻能看到陸醫生治好的樣子怎麽辦？
“可以，不過我們要先派同事跟著，還請理解。”
這次案件情節很簡單，而且也很好確認。隻要查一下龍螣監控和送果汁的人，再檢測公司裏石榴汁是否真的有毒，就能排除他下毒的嫌疑。
警員也要去醫院了解陸醫生的情況，出門後，林津渡對司機說：“你先回去吧。”
坐上警車後，林津渡打給虞諱。
“喂，是我。”
“我又來警局了，現在要再去一趟醫院，離這最近的是三院，哎……恐怕很快又要到急診找人。”
表示重複意義的副詞在一句話裏出現三次，車上兩名警員眉心同時一跳。
林津渡講完經過後，讓虞諱先不要過來。
想來虞熠之收到消息後肯定會去醫院，如果虞諱也在，陸醫生說不準會多想。
·
醫院，林津渡來得時候，虞熠之居然已經在這裏。
是陸醫生發消息讓他過來，說自己出事了。
江舟麵色蒼白地坐在一邊，眉宇間全是掩飾不住的憂心。
裝吧。
林津渡微笑，回頭就用錄音拆穿你。
正好對上門口的笑容，江舟怔了下。在看到林津渡身邊跟著兩名警員時，攥緊手指掩飾住內心竊喜。
虞熠之和陸醫生也先後看到了門外三人。
警員望著虞熠之，詫異他居然也在這裏。
林津渡：“這個心理醫生就是虞先生介紹給我的。”
“……”
很不應該，但警員有刹那不禁想，為什麽來來回回都是你們幾個？
陸醫生到現在喉頭的灼熱感還沒緩和，痛苦地對著警員指了下林津渡。
“情況我們已經基本了解了。”
一名警員坐下，通過紙筆和陸醫生交流，另一名去找醫生詢問。
林津渡則是和虞熠之說了幾句話，順便打給趙黎，特意開免提。多麽好的日子，是該公布一下江舟活著的喜訊。
提倡安靜的病房瞬間有了些菜市場的熱鬧。
“嘿，我現在在醫院……”
江舟似乎知道林津渡想幹什麽，但沒有阻止，本來他早就該見趙黎了。
電話那頭傳來趙黎的聲音：“不怪你。”
趙黎當林津渡是良心不安，才去探望那個被牽連的心理醫生。他不記得醉酒時說過多少，想了想還是重新提起周記老板，說完輕歎：“真計較起來，這件事其實是因為小舟。”
正等著趙黎驚訝、興奮、然後衝過來找自己的江舟：“……”
狗男人，你怎麽不去死？
林津渡：“其實江……”
虞諱不在的時候，趙黎不用事事給人麵子，說完就掛：“我還在開會忙著炒作，回聊。”
嘟嘟的忙音無情響起。
要是往常，江舟會高興趙黎對林津渡的敷衍態度，可放在今天，隻讓他心中煩悶更甚。
口口聲聲說著戀慕自己，結果才兩年便一心給他的替身們博眼球賺流量。
加急毒鑒定需要一定時間，但警方很快通過其他方式知道了藥源。
之前趙黎報案時，也提過周記。另一組警員立刻去控製了周記奶茶店的店長，店長交代得倒是很痛快，被抓捕時還在大笑，不斷叫嚷著受害者活該。
陸醫生本來隻是嗓子疼，聽到周記的事情後，頭疼。
眼看警方撇清林津渡的嫌疑，還感謝他的配合，陸醫生眼睛和耳朵也開始疼了。
江舟指節發白，暗恨居然讓林津渡無罪逃脫。
虞熠之走到他身邊。
江舟一秒咬唇，恢複柔弱之態：“陸叔這次遭受了無妄之災，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從業。”
虞熠之摸了摸他的腦袋，“不是你的錯，別太自責。”
江舟眼皮一顫，這句話不是經常用來安慰有些因果幹係的人？
你怎麽也這麽狗了？屎盆子說扣就扣。
“陸叔你放心，”虞熠之轉而看向陸醫生，語氣帶著一種絕對的沉穩：“我絕對不會讓你的職業生涯就此終結。”
林津渡垂眼，男主這種臨危不亂倒是有些像虞諱了，可惜承諾和擔當用錯了人。
他以為虞熠之接下來會說，會請遍國內外的專家，無論花費什麽代價，都要治好陸醫生的嗓子。陸醫生也是這麽以為的，誰知下一秒——
“就算治不好，哪怕是花大價錢收購一家科技公司，我也會讓他們研製出最完美的變聲器。”
陸醫生：“……”
林津渡：“……”
你怎麽比係統還不禮貌啊？
作為老板，虞熠之從不畫餅。所以哪怕對替身，他也是給十六個人同一張價目表。
並非不請專家，不過眼下江舟很擔心陸醫生的職業生涯，虞熠之又無法保證治療效果，隻能先給出其中一件事的解決方案。
科技公司就是最好的後路。
不但短時間內能幫助陸醫生回到工作崗位，而且未來永遠是科技的未來，相信公司會創造不菲的價值。
“日後公司的第一筆盈利，我會以陸叔的名義捐給孤兒院的小朋友。”
從剛剛提到變聲器，林津渡便一直低著頭，生怕控製不住表情。所以說沒事別立什麽善良無私的人設，除非你是真的良民。
此刻他都想替陸醫生問句你是不是有病。
人嗓子都壞了，不給錢去養老，你還要幫他捐了。
這麽會捐贈，你是跟管家學的嗎？
作者有話說：
虞熠之日記節選：
陸叔嗓子估計很難治好，我真的很替他難過，但我會全力幫他挽留住職業生涯。
另，希望小舟不要因為這件事太過自責。@江舟
江舟日記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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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黎日記節選：
流量，來，流量，來。流量從四麵八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