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片瓜
雨密集又急促落下,趕來客棧的人都狼狽不已,偏在這狼狽中有一人幹淨如新。
油紙傘下,暗紅錦衣的男子懷抱著一淺紫色衣裙的女子。
女子麵容恬淡,梳著婦人頭,發髻間簪著的是蔡嫻雅不曾見過的麵飾,輕飄飄的絨動,從心尖刮過,明明那麽軟卻那麽刺痛。
“小姐。”
丫鬟伸手扶住蔡嫻雅。
蔡嫻雅搖了搖頭,目光怔怔的看著崔璟抱著那明媚的女子進了客棧。
她曾經也是知府千金,集萬千寵愛,在渝州城她是最尊貴的,然這一刻卻生了卑怯。
從被他救下,知曉他姓甚名誰,蔡嫻雅眼中再看不到旁人,她知他性子冷,除了最初問過她父親留下的證據在何處,他便再未曾與她說過話。
原來他並非天生這般冷淡,他還有如此柔情的一麵,隻是不是對她。
丫鬟知曉自家小姐這一路的心思,看著傷神的小姐,她攔著一位鷹錦衛,“那位夫人是誰?”
“自然是我家大人的夫人。”
進客棧時溫虞自然也看到了蔡嫻雅,陌生的女子身後有鷹錦衛看護,應該就是係統說的崔璟帶回的女子。
秋天的雨來勢凶猛,一時半會兒怕是趕不了路了,索性在客棧住下,等明兒雨過天晴再走。
進了屋溫虞才被放下,她身上沒沾一滴雨,倒是崔璟頭發和後背濕了一片。
溫虞拿了那幹淨的帕子給他擦頭上的雨水,一邊吩咐丫鬟道:“寒柳,讓店家備水。”
快天黑雨勢才逐漸變小,屋簷上積攢的水滴滴滴答答落下,濺起一個一個坑窪。
用過晚飯崔璟出去了一趟,再來回溫虞已經洗漱好了,他剛在床邊坐下,床帳內伸出一隻玉腳抵在他胸口。
溫虞一隻手掀開床帳一角,“我有話問你,不說清楚不許上床。”
崔璟將那玉腳握在手中輕輕按壓,“還沒消氣?”
“你都沒道歉我為何消氣,消不了。”溫虞努了努嘴,“我問你,三次秋獵其中兩次你說你搞鬼了,第一次怎麽搞鬼的,你讓大哥帶回來的核桃粘下了藥?”
“沒。”
“那是怎麽一回事?快說,不說以後都別上床睡了。”
溫虞知他性子,不問怕是這輩子都不會開口。
“那次秋獵前幾日,大嫂吃核桃粘上火便說不去秋獵。我去問了大哥,大哥說女子愛美,臉上若是因火氣衝了什麽,便不願出門見人。”
溫虞:“……”
溫虞愣了好半響,她想了許多,但都沒有想到原因竟然這麽簡單,崔璟自小做事沉穩,她想不出他竟會信了這麽荒謬的理由,居然還做了。
“那我若是不發在臉上呢?”溫虞真是氣笑了,伸出另一隻腳踹他。
崔璟伸手握著另一隻玉腳繼續摁,“要打要罵都聽娘子的,不生氣了?”
“氣。”溫虞冷哼一聲,“核桃粘的事便算了,你指使小弟害我被娘罰抄書三個月的賬還沒算呢。”
“娘子想如何罰?”
溫虞抿了抿唇,“你要當值我又不能罰你三個月不出門,這樣好了,你抄六個月的書,就女戒、女德、清心咒。”
崔璟見她不是說笑,“那次秋獵後,為彌補,你後麵兩個半月的書不都是我給你抄的?”
崔璟那會兒也沒有料到嶽母反應會那般大。
“不是大哥幫我抄的嗎?”溫虞記得那會兒每天醒來窗戶邊瓷瓶旁都放著抄好的書。
大哥慣常會模仿筆跡,那會兒她一直以為是大哥幫她抄的。
見他怔了一下,溫虞心裏那股子氣瞬間就消了,“那改成給我念話本子,誰讓你不跟我道歉,下次再悶著不說我也不問了,哼。哎呦,癢,輕點。”
半夜又下了一場雨,到天明雨勢才逐漸變小。
飯食都是在房裏用的,次日清晨下樓時,溫虞又看到了昨日那位姑娘。
不過崔璟的事溫虞一般不會過問,尤其鷹錦衛許多事帶著辛密,故而她也隻多看了兩眼那位姑娘。
係統:【宿主,崔璟對那位蔡姑娘有救命之恩哦,你都不擔心他們上演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戲碼?】
溫虞:“少挑事,想看後宅爭鬥去方家看去,那邊能看過癮。”
係統:【宿主你又紮本係統的心,本係統心好痛,嗚嗚嗚……】
係統想挑起的事溫虞絲毫不擔心,能被鷹錦衛帶回盛京的,要麽是犯了事的,要麽是犯事官員家眷。
崔璟又不是那饑不擇食的人,再者盛京美人兒多了去了,他腦子得多拎不清跟犯事之人糾纏不清。
溫虞:“係統,丹藥呢?買九贈一。”
係統:【宿主,本係統不理解,你要搞事算計歐月琴,一顆就夠了,為何要兌換九顆?】
係統:【積分不多了啊。】
想到在護國寺被扣除的那十積分,係統的心疼的像滴血,十積分啊。
溫虞:“歐月琴又不是傻子,隨便一顆藥她就信了,怎麽也得來點口碑不是。”
不過溫虞打算長期逮著歐月琴薅羊毛了,想到那張臭嘴,非給她薅禿了不可。
倒是那任劄和孫氏,歐月琴都知的事,南陽伯府可還有多少人知曉。
係統:兌換低級除臭丸九顆,扣除積分九分,剩餘積分五。
係統:【沒有積分了,一想到回到侯府沒有瓜吃,沒有積分漲,本係統好難過。】
溫虞:“這趟出門一下丟了十九積分,你說我們是宅家好,還是出門好。”
係統:【……】
係統算是發現了,它這位宿主慣常的會往它心口紮刀子,一紮一個準。
回到盛京,崔璟送溫虞回了長平侯府便離開了,家門都未進。
護國寺山腳下有廟會,賣的東西不說特別精致,卻勝在稀奇有趣。
讓慕煙把買來的東西分出來給各房送去。
溫虞則帶了一份去婆母侯夫人的琅和苑,得了丫鬟同傳,進屋福了福身子,“母親。”
侯夫人雖不讓底下的兒媳婦晨昏醒定,但若是出門歸來,總是要來知會一聲的。
“回來了,快坐,惠陽大長公主身子可好?”
“挺好的,勞母親惦記。”
說了會兒家常,溫虞感覺侯夫人似乎有心事,便也沒有多待,起身告辭回了安棣院。
回去方知溫家大嫂來了,這會兒正坐在羅漢**逗霜姐兒玩。
“大嫂來的正好,我在護國寺買了些小玩意,一會兒帶回去給孩子們玩。”
溫家大嫂將霜姐兒抱給奶娘,拉著溫虞坐下,“歐月琴從護國寺回來便被貴妃訓斥了,還禁足了,祖母擔心你受了委屈,讓我來問問,可是在護國寺發生了什麽?”
溫虞沒想到方貴妃那邊動作倒是快,看來護國寺不少人盯著啊,“沒事,到讓你們擔心了,有惠陽大長公主和時寧郡主在,我怎會受委屈,罰也是罰她。”
溫家大嫂頷首,“沒有便好,那邊沒皮沒臉的,就怕你受了委屈憋心裏不說。”
係統:【她們不知道你是懟歐月琴小能手嗎?不對,你倆是半斤八兩。】
溫虞不想多談歐月琴,提起她就想起那張臭嘴,轉了話題,“嫂嫂,不說她了。我不在盛京這幾日,可有發生什麽趣事。”
“小弟的趣事算不算?成日的被狗攆,鬧騰極了。”溫家大嫂說起小弟溫澤便滿眼的笑,實在是太慘了。
溫虞還不知溫澤的事,從溫家大嫂口中聽完,得知是崔璟派去教習的人,心裏便有猜想,怕是他說漏嘴了被懲治了。
送走溫家大嫂,溫虞開始盤算自己的嫁妝裏可有藥鋪,原本也沒太著急薅歐月琴羊毛,但大嫂都提到了,便擇日不如撞日了。
發現藥鋪沒有,倒是有一間香粉鋪子,正好也能用上。
係統:【凝香丸,這名字跟除臭沒有半毛錢關係啊。】
溫虞:“你懂什麽,貴婦都是好麵子的。”
溫虞:“再說了,不換個好聽的名字,你讓買了的人出去怎麽幫忙宣傳。難不成對人家說,我前些時候買了顆除臭丸,效果極好,你要試試嗎?”
係統:【……】
不過香鋪管事拿了除臭丸後,倒是有人買了去,但歐月琴因被禁足反倒一直沒有動靜。
算算日子,方家老爺壽辰快到了,溫虞還特意去了趟琅和苑。
侯夫人不太喜歡方家,仗著是貴妃娘家行事囂張,偏人家是二皇子的舅舅,便是不喜也是要去的。
原本以為溫虞不會去,畢竟她與歐月琴關係不好,卻沒想到這次她竟開口要去,“當真要去?”
“去,不去反而讓人落了口實,總歸都在盛京,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係統:【歐耶,宿主終於想通了。】
係統:【宿主這次你可得穩住啊,遇著歐月琴千萬別生氣,一定不要生氣。】
想想當初才刷歐月琴幾分啊,一次性就給扣了回去。
到方家老爺壽辰那日,方家門口紅綢、燈籠高高掛,一派喜氣洋洋。
溫虞是同婆母一道去的,便乘的一輛馬車。
門口有婆子迎人,女眷都在後院,溫虞和自家婆母來的並不算早,到的時候已經有好些夫人小姐來了。
溫虞還以為最先見到的會是歐月琴,結果來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人,方家不會那麽拎不清,大喜日子還讓歐月琴禁足?
“長平侯夫人這邊坐。”有夫人招呼婆母侯夫人過去。
係統:【宿主,那位夫人臉上寫滿了我有八卦,快來我要跟你分享。】
溫虞:“……”
溫虞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宅了,讓係統都開始出現幻覺了。
那位夫人溫虞有些印象,好像夫家是禦史台的,至於幾品就不知了。
對方似乎一直都這幅表情與人說話,不過禦史家的夫人向來喜歡跟人打聽事倒是真的。
溫虞反正也無事,方家她可不會亂走,便也跟著坐了過去。
“長平侯夫人,你與安家是親家,我記得安家夫人當年就生了一個女兒吧?今兒怎麽又冒出來一個親生女兒?這事你知道嗎?”
剛一落座,溫虞發現這位夫人嘴裏的事竟然跟侯府還有關係。
長平侯夫人聽的也是懵的,笑道:“趙夫人說什麽呢,我怎聽的糊裏糊塗的。”
趙夫人抬手指著外麵,“回來了回來了,安夫人快這邊坐。”
安夫人乃是長平侯府世子夫人安語荷的親娘,溫虞見過。
這會兒抬眸看去,發現安夫人身側跟著一位年輕的女子,那女子眉眼與安夫人竟有三四分相像,都是柳葉眉,身上衣裳款式也相近,打眼一看便像母女。
當安夫人親口說出對方是她親生女兒,幼時被惡仆換了時,溫虞發現周遭的夫人不淡定了,一個二個雖然還端坐,但眼底都泛著八卦的光。
趙夫人是位不嫌事大的,“安夫人,這位小姐是你親生的,那長平侯府世子夫人是……”
安夫人看了眼長平侯夫人,“語荷自然也是安家的女兒。”
安家的女兒,而非她的女兒,這話說的就很有意思了。
在座的夫人都是人精,幾個眼神就交流了許多,再看長平侯夫人神色都有些意味不明,畢竟那位假的安家姑娘安語荷現在可是長平侯府的世子夫人,未來的侯府主母。
係統:【真假千金?】
溫虞這會兒也有點懵,這種劇情不是小說裏的嗎?話說她已經算穿書了,怎麽還能再套一個故事?
溫虞前世也看過不少這類型的小說,記得真假千金文大多都是寫兩位千金未出閣前的事,沒嫁人變數才多,嫁了人那就是對照組了,又是另外一種故事了。
溫虞記得長平侯府世子夫人安語荷二十多歲了,孩子都生了三個。
看安夫人身邊的女子,梳的也是婦人頭,穿金戴銀,但耳鬢卻戴著一朵極小的白色小娟花,這是喪寡還不到三年。
係統:【你婆母好淡定啊,絲毫不慌。】
溫虞:“慌什麽,世子夫人為長平侯府生了三個孩子,又是侯府誠心聘的長媳,井臼躬操、恭順賢孝、端莊大方、與世子琴瑟和鳴,這樣一個好兒媳,便是她是假的,但自小學的禮儀規矩總不會是假的吧。”
便是假的,安家也不會為了所謂的真假千金破壞兩家聯姻,誰家還沒幾個養子養女了。
不過溫虞婆母向來端的住,便是心裏驚濤駭浪麵上也不會表現出現。
溫虞剛剛不知不覺吃了幾顆瓜子,那瓜子應該是糖炒的有些粘手,帕子擦了也不舒服,索性起身去洗手。
洗了手出來,快到扇形拱門時,溫虞聽到一男子低沉壓著怒吼的聲音:
“你瘋了把她帶出來?”
“悅兒是我親生女兒,我帶她出門有何不對?”
係統:【哇,安夫人被一個男人拽著呢,看那男人的表情怕是要打人。】
溫虞:“別那麽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