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本來家醜不可外揚, 不過既然齊小妹今天已經將這件事情跟大家說了,我如果不解釋清楚,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所以也就麻煩各位相親, 抽出幾分鍾,聽聽我家的事。”
“不麻煩,不麻煩,這有啥的,你盡管說!”
“對對!一點都不麻煩!”
“怪不得是城裏來的知青,怪懂禮貌的嘞。”
村民們著急聽八卦,哪裏會覺得麻煩?一個個伸長脖子就等著蘇簡說。
蘇簡也不賣關子, 先從最先進監獄的蘇平講起。
“蘇平他不是我親哥, 是我後媽帶過來的, 從小他就很討厭我, 總是打我,我有點什麽好東西,他也要搶了去, 但是這一兩年不知道為什麽, 他倒是總往我身邊湊,後來有一次他喝醉說漏嘴,我才知道他原來想讓我給他當媳婦,但他是我哥,我不能答應,因為這個他就恨上了我。
後來後媽把我介紹給了紡織廠的車間主任。那個車間主任結過一次婚,還有兩個孩子, 據說他前妻就是被他打死的,我害怕, 不敢嫁過去,就主動報名了下鄉當知青,希望能逃過這樁婚事,但是沒想到那個主任提前許給了我哥一個正式工的崗位,就因為我不願意嫁,我哥的工作沒了,他很生氣,衝上來打我,我跑了出去。
我怕他再發瘋就找院裏的鄰居幫忙報了公安,公安來了之後,我實話實說,最後警察斷定他犯了傷害罪,這就是我哥進監獄的全部情況,確實和我有關,如果你們要因此怪我,我也沒什麽好說的。”
這些事情齊年早就知道,可此時聽蘇簡講出來,他還是覺得心髒一陣陣的抽痛,看向蘇簡的目光,深沉又沉痛。
大多數人也都很同情蘇簡的遭遇,但也並不是全部,齊小妹尖著嗓子反駁:“你說的根本不是實情,你哥是傷害罪和流氓罪一起判才會被判了許多年,重要的是流氓罪,你怎麽不說?”
齊年的目光一下射過去,齊小妹瑟縮了下,但想到自己有爸媽撐腰,又不服氣的昂起脖子,瞪回去。
蘇簡安撫地拍了拍齊年的手臂,眼角滑下一滴淚水:“這種事情,任何一個女孩子都不會主動說出來的,不過小妹你既然提出來,為了自證清白,我也隻能說清楚了。
在我長大之後,我哥確實有好幾次對我動手動腳,但都被我躲開了,我們兩個什麽都沒發生,他判了流氓罪,是因為他曾經偷窺過女澡堂,被人舉報了。”
“竟然偷窺女澡堂!這真是個人渣!舉報的對!”
“還以為他哥是什麽受害者,原來是犯了流氓罪的狗東西,別說蹲監獄,就是下放勞改也是輕的!”
“蘇簡做的對,這種狗東西就應該讓他在監獄裏麵待一輩子出不來,這種狗放出來也是禍害人!”
“我要是蘇簡,何止要舉報他,非得讓他斷子絕孫!偷看女生洗澡,這種人就應該拉出去□□!”
齊小妹的消息來源,就是昨天陳綿綿來跟她添油加醋的一說,並不清楚事情真相是怎麽樣,如今聽蘇簡說蘇平是因為偷看女生洗澡才被抓進去的,頓時慌了,求助的看向苗翠花。
苗翠花比她鎮定得多,給齊小妹使了個顏色,又晃了晃手裏的錢。
齊小妹想到自己的零花錢,勉強鎮定下來,質問道:“那好,就算你哥他是罪有應得,你爸媽又怎麽說?你敢說他們進監獄和你無關嗎?”
蘇簡大方承認:“我爸媽進監獄確實也跟我有關係。”
齊小妹得意地昂了昂頭。
蘇簡繼續說:“我後媽是因為搞破鞋被人抓住,才被抓起來的,但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搞破鞋了。我以前撞見過她和那個男人約會,但當時我還小,沒想那麽多,被後媽一威脅,就更不敢把這件事說出去了,現在想來,如果我當時把這件事告訴爸爸,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的悲劇了。”
“哎,話不能這麽說,你後媽搞破鞋,還搞了這麽多年,那是她咎由自取,和你沒關係。”
“對對,你都說你當時還小了,被人威脅,害怕也是正常的,再說了,小孩子能懂什麽?”
“這搞破鞋是她咎由自取,和你有什麽關係,怎麽能怪到你頭上來?”
眼見著眾人都站到蘇簡那邊,齊小妹慌了,心中把陳綿綿從頭到尾罵了800遍,該死的,說話也不說清楚,就說和蘇簡有關,她還以為蘇簡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原來是那個後媽自己不檢點!
天呐,別人該不會以為她在替蘇簡的後媽說話吧,會不會認為她也不檢點?
齊小妹慌了神,已經忘了自己要破壞這場婚宴,隻著急挽回自己的名聲:“蘇簡說的對,像她後媽這種搞破鞋的人就應該浸豬籠!隻把她抓起來,簡直是太便宜她了。”
苗翠花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小女兒一眼,真是沒用的東西!
然而,齊小妹此時滿心都是要保住自己的清白,零花錢已經打動不了她了,苗翠花隻能自己上陣,質問蘇簡:“就算你後媽你哥他們都是咎由自取,你爸又是怎麽回事?這個我可是打聽的真真的,當時你爸去捉奸,是你叫了一群人過去,要不是你叫了那麽多人,你爸也不會衝動打人,不會進看守所,你敢說這事兒和你沒關係?”
說到這個蘇簡一下就哭了:“當時是我糊塗了,我怕我爸衝動,鬧出什麽事來,這才叫人去幫忙,我沒想到叫來人之後正好撞上我爸和奸夫談條件,說隻要奸夫給他弄個鋼鐵廠的職位,他就不計較這件事情了,更沒料到他會因此打人。”
哦豁,居然這麽刺激!
眾人的八卦因子一下被調動起來。
“所以她爸是去捉奸,捉到之後不僅沒有打奸夫一頓,還和奸夫談條件,隻要給他弄個職位,他就不在乎自己老婆被人睡了?”
“不愧是城裏人,就是玩的花啊!”
“我老婆要是敢和人有啥,我非得打死她,看來這個人真是心胸寬廣。”
苗翠花隻知道蘇大山打人進了監獄,不知道他為什麽打人,聽蘇簡這麽一說,簡直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想罵蘇大山一句,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要是再想不出辦法,他們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蘇簡進門了。
苗翠花急忙給兒子兒媳婦使眼色,讓他們抓緊想辦法。
吳秀娥眼珠一轉,忽然說:“他們蘇家一家人,有三個都進了監獄,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們家門風有問題,這樣人家養出的女兒,我們齊家可不敢要。”
這回不用蘇簡自己說話,齊年已經主動擋在蘇簡麵前,小山一般,在吳秀娥身上投下一片陰影:“蘇簡是我認定的媳婦,我一定要娶她,這輩子我非她不娶,三弟妹就不要發表意見了。”
他長得高大,不笑時十分嚇人,吳秀娥被齊年懟了一句,又被陰影籠罩,頓時渾身僵硬,連腦子都不轉了。
齊年掃視過齊家眾人,眾人被他看得汗毛直立。
蘇簡哭著說:“支書,大隊長,主任,我知道我家裏人做的很不對,就連我弟弟都是我後媽和別人的私生子,我姐姐為了攀上紡織廠主任,自薦枕席,這些事說出來我都覺得很難堪。
他們是我的家人,我不能和他們斷絕關係,但是我可以和各位領導能保證,我絕對不會包庇我家人的行為,他們做出了違法的事情,就應該接受法律的審判和製裁!”
“好!說的好!要是所有人都像蘇知青這麽有覺悟,咱們的革命工作早就取得勝利了!”
魏平安帶頭鼓掌,讚同的不讚同的都要給支書一個麵子,頓時現場掌聲雷動,蘇簡從一個被指責的形象,變成了積極的革命人。
齊年的目光落在趙金枝身上:“現在話都說清楚了,也沒有人再有任何理由反對,主任,麻煩繼續幫我們舉行婚禮。”
趙金枝答應一聲,瞥了齊家眾人一眼,幽幽的問:“你們齊家人沒什麽好說的了吧?”
本來以為今天勝券在握,沒想到被蘇簡幾句話就化解了,還得到了魏平安的好感,苗翠花氣的一句話都不想說,其他人剛剛被齊年的眼神嚇到,此時都不敢出聲。
齊家眾人臉色難看,趙金枝卻點頭道:“好,看來大家都沒有意見,那我宣布: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苗翠花和齊大富各自哼了一聲,撇開頭去,齊年蘇簡眼中隻有對方,對他們的表現視而不見。
“夫妻對拜。”
齊年握住蘇簡的手:“我們終於結婚了,我真高興。”
蘇簡笑著問:“有多高興?”
齊年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恨不能把自己的心剖出來給你看,它現在跳的好快。”
蘇簡:“……”
糟糕!被撩到了!
沒想到結婚之後,齊年居然還覺醒了說情話技能。
蘇簡:“你倒是變得嘴甜。”
齊年認真的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蘇簡覺得齊年這副認真解釋的樣子很可愛,笑眯眯的看著他,馬上有人起哄。
“親一個!親一個!”
“這都是合法夫妻了,不得親一個!”
蘇簡笑看齊年一眼:“還要我主動嗎?”
齊年仿佛受到了邀請,摟緊蘇簡纖細的腰肢,巨大的身影籠罩下去,他這次狠狠的在蘇簡唇瓣上印下一吻,仿佛在告訴蘇簡,他之前有多麽克製。
見到蘇簡眼中閃過的一絲驚訝,齊年調皮的眨了下眼,蘇簡這才知道他是故意的,不高興的哼了聲。
眾人越發起哄。
“再親一個!再親一個!不夠看!”
蘇簡掃視一圈,冷哼一聲:“要是再起哄,一會兒加的菜就別吃了。”
這話簡直比支書的命令還好使,眾人頓時閉嘴。
趙金枝驚喜道:“蘇簡,你要下廚?”
蘇簡點頭:“今天是個好日子,大家夥都高興,我下廚做道小菜,給大家開開胃口。”
“好,真是太好了,蘇簡肯下廚,我這一趟就沒算白來。”
“你這叫什麽話,小汽車你沒看?人家親嘴兒你沒看?這麽漂亮的新娘新郎你沒看?什麽叫白來?怎麽這道菜不吃你就白來了?”
“你個老王八蛋,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真是夠壞的!”
“唉,要說壞,我哪能和某些人比啊,在人家大喜的日子鬧。”
這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說的是誰,看向齊家眾人的目光,都帶了幾分不屑。
趙金枝招呼大家入席,來的人太多,五六張桌子根本坐不下,趙金枝又帶人去鄰居家借桌子凳子,齊年帶來的兄弟們,還有知青姐妹團裏裏外外忙成一團,齊家眾人完全被排除在外。
等都坐好了,齊家人才發現,趙金枝給他們一家安排的是一個角落裏的小桌,最好的扒肉和白酒都沒有。
苗翠花當時就不幹了:“趙金枝,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家娶媳婦兒,你憑什麽給我們安排這麽個犄角旮旯的地方,用這麽小的桌子,連菜都比別人少,酒都沒有,沒有你這麽欺負人的!”
趙金枝被搶白一頓也不惱,隻慢悠悠的說:“你還知道是你們家娶媳婦,我勸你消停點,今天你們鬧的這一出,在村裏已經夠被人笑話的了,不怕丟人,你就繼續鬧。誰不知道齊年娶媳婦,你們齊家一分錢沒掏,連禮金都不用給,你還想吃什麽好的?有點吃的,有張桌子就不錯了,扒肉和白酒是你們自己沒準備夠,我這好不容易給其他桌勻吧勻吧,勉強夠了,哪能再顧得上你們這一大家子,湊合吃吧。”
苗翠花被氣了個倒仰,偏偏無法反駁,齊年結婚,他們家可不就是一分錢都沒花嗎,別人來吃飯,還花了禮金,他們就隻是白吃,可這是在他們家呀,在自己家被人當白吃,真是怎麽想怎麽氣!
趙金枝可不管苗翠花怎麽想,她還忙著招呼那100來號客人呢,蘇簡剛才下廚,特意給她盛出來一大碗,讓她拿家去給孩子吃,就憑蘇簡這份兒手藝,她今天就不算白來幫忙。
陳綿綿趕到時,眾人已經吃上喝上了,她拉住一個女知青打聽:“婚宴怎麽辦成功了,不是說有人來鬧嗎?怎麽一點影響都沒有,大家還吃的這麽高興,齊家讓蘇簡進門了?”
她拉住那人正是錢小慧,錢小慧今天跟蘇簡和好,一心向著蘇簡,看見陳綿綿就想到錢麗麗剛才來鬧事,不由懷疑其中也有陳綿綿的手筆,聽她這麽問,心中懷疑又加重了幾分,大聲嚷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蘇簡進門了嗎?這是蘇簡的婚宴,她不進齊家的門,誰還能進齊家的門?而且你不是應該在牛棚受罰嗎?誰準你跑出來的?”說完大喊,“趙主任!這又來一個搗亂的!”
趙金枝現在一聽搗亂的就頭疼,快步走過來,發現是陳綿綿,眉頭一皺:“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應該在牛棚受罰嗎?錢麗麗沒回去嗎?她沒跟你說受罰的人今天不放假?行了,你跟錢麗麗一樣,再加十天罰期,快回去。”
趙金枝忙得腳打後腦勺,沒太多時間關注陳綿綿,發落了一頓就走了,陳綿綿還愣在原地,她不明白自己就是過來問了兩句話,怎麽就增加了十天的懲罰?牛棚那麽臭,她不想再多待一天,為什麽突然就加了十天?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坐在角落裏的吳秀娥看見陳綿綿,忙去推苗翠花,指給她看,齊家人頓時都站起來,大家都坐著,他們站起來動靜不小,陳綿綿一下就注意到了,看見一家人都是凶神惡煞的樣子,暗道不好,撒丫子就跑,她一跑,陳家人就追。
弄得眾賓客哄然大笑。
江晴念了句阿彌陀佛:“為了慶祝沒有攪屎棍,咱們都得喝一杯!”
一句話說的眾人又是哈哈大笑。
蘇簡似乎是認同江晴的話一樣,主動說:“現在我高興,再給大夥加個菜,大夥想吃什麽,隨便點。”
她說的是現在我高興,而不是今天我高興,有腦子的人都明白蘇簡為啥高興,也都清楚了蘇簡對齊家的態度,如果他們想交好蘇簡,也都知道該怎麽做了。
嚐過蘇簡的手藝,沒人肯放過這個機會,當即有人報菜名,還有人主動表示材料不夠,自己可以提供,沒了破壞氣氛的人,婚宴辦的十分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