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年頭見義勇為是很光榮的事, 不僅會給獎金，還能在單位通報表揚，剛剛聽見有人喊捉賊, 呼啦啦的街上三四十個閑人就都追了過來, 此時黑壓壓的圍在院子外麵。
有人敲門：“裏麵有人沒有，有賊進你們家院子了，你把門開開，讓我們進去！”
馬上有人說：“這片兒都是危房，沒人住的。”
“那還等什麽，咱們快衝！再晚一會兒賊都跑了！”
“誰力氣大，過來把門踹開！”
“快點的, 一會讓賊跑了！”
“我來！往後退退, 我把門撞開！”
大門年久失修, 被人踹了兩腳, 轟的一聲倒下，帶起一地灰塵，也驚動了屋裏的兩人。
屋門被蘇簡一腳踹壞了, 想著這破地方平時也沒人來, 趙勇和蘇婷就都沒在意，誰承想會有一群人突然闖進來！
床正對著大門口，沒了屋門遮掩，兩人根本無處躲藏。
趙勇和蘇婷見到黑壓壓的一群人，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兒暈過去。
眾人的震驚不比他們少，他們是來抓賊的, 誰想到踹開門就看見兩個赤條條的人！
有人認出趙勇：“這不是紡織車間的趙主任嗎？我聽說他老婆死了，那這女的是誰呀？”
“傻呀, 正經人誰能在這種地方幹這事兒？一看就是搞破鞋的。”
“還得是人家當主任的會玩兒哈，看看人家選的地方，多適合搞破鞋。”
“真是長見識了哈哈哈哈！！！”
眾人轟然大笑。
這裏是廢舊民房，連床被子都沒有，隻鋪了一床草席，蘇婷搶過草席裹住身子，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趙勇著急忙慌的穿衣服，越著急越穿不利索，穿了半天也沒把褲子套上。
蘇簡混在人群裏，叫道：“舉報搞破鞋也能被表揚！”
這些人正沉浸在沒抓著賊，見義勇為獎金泡湯的失望中，忽然聽人提醒，頓時豁然開朗，對呀，沒抓著賊，舉報搞破鞋也行啊，雖然沒有獎金，但肯定也能有個通報表揚。
這麽一想，馬上就有人往外衝，去舉報。
巧的是，他們往外衝時，不知道賊從哪兒冒出來，又跳到了隔壁院子。
這不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正愁見義勇為獎金沒了，賊就自己送上門兒來了，那些人呼啦一聲，又衝到了隔壁院子，這院子也是個一眼能看光的，肯定藏不了人，馬上有人踢開正屋大門，又被裏麵景象震驚一次。
趙大山和楊梅聽到隔壁動靜也不敢繼續了，連忙穿衣服，好去看看是怎麽回事，但越著急越穿不上，這一磨蹭，眾人過來時，趙大山的褲子剛穿了一半，楊梅披頭散發的，上衣口子都沒係，雖然兩人沒被看光，但這樣誰也知道他們在幹什麽了。
“我的天呐！他們這是一起約著搞破鞋嗎？”
“誒，他們我認識，他們是紡織廠的趙大山和楊梅，他倆是夫妻呀，應該不是搞破鞋。”
“夫妻咋了？夫妻躲在這地方幹這事兒，那也是搞破鞋！”
圍觀群眾想的很簡單，舉報一個顯然不如舉報兩個來的有分量，舉報兩個更容易得到表揚啊！
至於夫妻在外麵幹這事算不算搞破鞋，就讓公安去判斷吧。
“把他們押去見公安！”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眾人一哄而上，把楊梅和蘇大山押了起來，楊梅的衣服還沒係好，披頭散發的被人押上大街，一看就知道幹了什麽好事，一路上差點被唾沫星子淹死。
剛開始她還會罵回去，後來一張嘴實在說不過一群人，便隻剩下挨罵的份。
趙勇和蘇婷也被押去了公安局，蘇婷比楊梅還慘，著急穿衣服，衣服還被她撕破了，一雙白花花的膀子露在外麵給人看了一路。
到了公安局，有三四十人作證，也容不得他們狡辯，楊梅和蘇大山是夫妻關係，警察隻批評教育兩句。
趙勇和蘇婷的問題可就嚴重了。
“你們這是亂搞男女關係知道不？是要判刑的！”公安嚴肅道。
現在對男女關係抓的很嚴，沒結婚的兩個人睡到一起，完全能定流氓罪，何況還有這麽多人作證。
一聽說要判刑，趙勇急的額頭直冒冷汗，反倒是蘇婷，比他還冷靜些。
今天她和趙勇被人一路壓到公安局，幾乎整個城鎮的人都看見了，名聲肯定是壞了，再去說人家也沒人肯要，她得緊緊抓住趙勇這棵大樹才行！
蘇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公安說：“公安同誌，我和趙勇是對象關係，馬上就會結婚，我們不是亂搞男女關係。”
這話給趙勇提了個醒，對啊，隻要他們結婚，就不是亂搞了，雖然她看不上蘇婷，但現在也沒別的辦法，得先把公安糊弄過去，剩下的以後再說。
他連忙附和：“對，我和蘇婷同誌已經定下來了，雙方父母都知道，我連彩禮都給他們家了，對吧，爸！”
蘇大山被這聲爸叫得雞皮疙瘩都出來了，但也隻能硬著頭皮答應，“對對，彩禮我們都收了，趙主任是我女婿。”
警察不信：“我怎麽聽說趙勇給彩禮是要娶你另一個女兒，叫蘇簡的。”
蘇簡和蘇平的事，在警局可以說是無人不知，公安對蘇家的事也都了解一點。
張口胡謅這事楊梅最擅長，當即歎了口氣：“本來定的是蘇簡，誰知道她不願意，自己還去相親了，後來我和他爹一商量，誰嫁不是嫁，就換蘇婷嫁給趙主任了。”
“對！沒錯！就是這樣！”趙勇又振奮起來：“公安同誌，我和我未婚妻不能算是不正當關係吧？”
這個是比較討巧的，未婚夫妻畢竟不是夫妻，但也不能算是搞破鞋，中間操作的範圍比較大，辦案的公安正在考慮要怎麽處理，段曉娟過來了。
她是過來送文件的，看見蘇家人，就一陣厭惡，得知事情原委，當即嚴肅道：“沒有領證，也沒有擺酒，張嘴就說你們是未婚夫妻，要是所有搞不正當關係的人都這麽說，那豈不是亂了套了！你當我們公安是好騙的？”
辦案公安一聽有道理：“你們連公安都敢哄騙，一定要嚴懲！”
蘇婷下意識問：“怎麽嚴懲？”
公安：“搞不正當男女關係，輕則警告批評，重則判刑，你們現在的行為是最嚴重的那種！”
怎麽會這樣？蘇婷傻眼了，不是她嫁給趙勇就行了嗎？趙勇都答應了，公安憑什麽不答應！
蘇大山楊梅是夫妻，被放了回去，但因為其行為影響惡劣，被廠領導通報批評，記大過一次，工資減半。
蘇婷和趙勇犯了流氓罪，暫時關進看守所。
看守所裏，蘇婷見到了蘇平，幾天不見，蘇平整個人瘦了不少，胡子拉碴，兩頰也凹進去了，她差點沒認出來：“哥，你怎麽變成這樣了？”蘇婷驚呼出聲。
蘇平冷笑一聲：“別急，你們在裏麵待幾天也會變成我這樣。”
他從看守的公安嘴裏知道，他的罪基本是定了，不僅有暴力犯罪，還有之前欺負蘇簡被定下了的流氓罪，兩罪並罰，沒個十幾二十年是出不來了，他自己受苦就不想看別人好過，見蘇婷進來，他不著急，反而幸災樂禍。
對趙勇就更嘲諷了：“喲，這不是趙大主任嗎？您老人家也來看守所體驗生活呢。”
蘇平最恨的人是蘇簡，但要不是趙勇弄沒了他的工作，他也不至於打蘇簡，他看見趙勇就氣不打一處來，趙勇扭過頭去，一副不跟他一般見識的樣子，他就更氣了，忽然走過去用腳尖踢趙勇的腰，趙勇沒防備，被他踢倒在地。
這下也把趙勇踢急了，他猛地抱住蘇平的腿，將人摔倒，騎在蘇平身上，衝他臉上招呼過去。
兩人扭打在一起，蘇婷在對麵牢房尖叫，直到公安過來將兩人拉開才算完。
蘇平進牢前就是混混，打架很有經驗，趙勇一身肥肉，卻根本不會打架，幾乎是被蘇平單方麵毆打，現在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疼。
他簡直恨死了蘇家，恨死了蘇婷，要不是對方勾引他，他不可能到這兒來！丟人不說，現在還要挨打！他長這麽大就沒這麽窩囊過！
蘇婷還在關心趙勇，罵自己哥哥，覺得這樣趙勇就會對她另眼相看，後者卻根本都不理她。
——
蘇簡沒跟著去公安局，有那麽多證人，不缺她一個，等人都走光了，她才和王翠萍繞到房子後麵，卻沒看到想看的人。
難道走了？
王翠萍疑惑問：“蘇簡，你找什麽呢？”
蘇簡：“萍姨，你說剛才那個人是不是齊同誌？”
王翠萍：“怎麽可能，那可是個賊！齊年可是軍人，怎麽可能去當賊！而且那人看起來腿腳有點問題，齊同誌的腿可是好好的。”
蘇簡也有點懷疑自己的猜測，她覺得那人眉眼和齊年是一樣的，但是身形又不是很像，齊年的身形是很挺拔的，給人一種硬邦邦的感覺，那人卻過於靈活了。
可是這也太巧了，齊年前腳答應幫忙引人過來，後腳這賊就帶了一群人過來，還好巧不巧的恰好跳進了趙勇他們辦事的院子。
蘇簡覺得那人不是齊年，應該也是齊年安排的人，就是不知道他和齊年有什麽關係，怎麽眉眼這麽像。
兩人又繞著院子找了兩圈，沒找到人，這才離開。
齊家現在雞飛狗跳，肯定沒人做飯，她也懶得回去見蘇陽，便領著王翠萍去了國營飯店，王翠萍心疼錢：“來這幹嘛，回去簡單吃點算了，有錢也不能這麽花。”
蘇簡立刻捂著胸口咳嗽：“萍姨，我覺得身體有點虛，想吃點好的。”
這下王翠萍才不反對了：“吃！你想吃啥吃啥，萍姨有錢！”
蘇簡這才笑了：“謝謝萍姨，我就知道萍姨對我最好了。”
王翠平這輩人是把節儉刻在骨頭裏的，一方麵是沒錢，另一方麵也是消費觀念習慣了，但她是真的疼自己這個侄女，隻要蘇簡說是自己想吃，王翠萍就不會再說什麽。
當然蘇簡也不會讓王翠萍給錢，這幾天蘇大山要偽裝慈父，她從蘇大山那兒前前後後敲詐了幾十塊，早上又拿到二百塊嫁妝，夠吃好久的國營飯店了。
兩人一踏進國營飯店大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齊年正好抬頭，看見蘇簡，忙站起身走過來：“蘇同誌，這麽巧，你也來吃飯？”
蘇簡對上齊年真誠正直的眉眼，腦中想的卻是那個賊的樣子，她嘴角一勾：“不，我來抓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