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兩人下個月就要結婚,丈夫的錢給妻子花是天經地義的,王翠萍這麽說服自己,才覺得齊年給的錢沒那麽燙手。
齊年不止給了錢,還給了許多票。
王翠萍去供銷社買了麥乳精,黃桃罐頭,還買了兩塊桃酥,一包紅糖,在街頭找人換了十個雞蛋,這才去看蘇簡。
蘇簡瞥了她手上的東西一眼,叫人:“萍姨回來了。”
王翠萍感慨:“有錢就是好啊,以前我去供銷社,那的服務員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次看我買了這麽多東西,臉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一朵花了,真是勢利眼。”
王翠萍一邊笑著抱怨一邊拿暖水瓶倒熱水給蘇簡衝了一杯麥乳精:“來小簡,趁熱喝,醫生說了,你這傷要補充營養,才能好得快。”
蘇簡接過帶把手的大茶缸,小口小口喝著,麥乳精奶香味濃鬱,熱水進到胃裏,安撫著饑餓的身體,確實舒服。
王翠萍在一邊收拾東西,蘇簡忽然問道:“他給了多少錢?”
“哎呦,足足50塊了,我就說這個齊同誌,真是……”
說到一半,話音戛然而止,王翠萍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尷尬笑道:“大侄女,你咋知道了?”
蘇簡虛弱笑笑:“萍姨,你家什麽情況我還不知道,哪能有錢買這些東西。”
王翠萍一想也是,這些東西拿出來可不就是露餡了。
蘇簡又問:“我讓你幫我去紡織廠那件事是不是也被他攬過去了?”
王翠萍眼神躲閃,蘇簡笑道:“萍姨,你不用騙我,這麽點時間,你不可能做完了我交代的事又買了這些東西來看我。”
王翠萍見瞞不過去,隻能實話實說:“哎,行,跟你說實話吧,其實你這事兒我還是聽齊同誌說的,他今天早上風風火火跑到我家,拿著兩張汽車票就把我拉來了城裏,自己不好意思上來,說是怕你多想,這才讓我上來,你跟我說那事時,他就在下麵等我,我跟他一說,他就說這事包他身上,還塞給我50塊錢和一堆票,讓我給你買點有營養的,還說讓我這兩天在這照顧你。喏,剩的錢和票都在這裏。”
王翠萍把錢掏出來放在床頭櫃上,繼續說:“你沒看見齊同誌那黑眼圈,估計昨天晚上都沒怎麽睡,一聽你出事了就馬不停蹄的來幫忙了,要我說這個齊同誌可真是個好的,我活這麽大,就沒見過哪個男的能對自己媳婦這麽上心。”
王翠萍絮絮叨叨地說著齊年的好處,蘇簡想的卻是,齊年知道他這麽對蘇大山一家,卻還肯幫她,可見他們三觀是合的。
而且出手還這麽大方, 50塊錢,這是高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了。
蘇簡對這個相親對象越發滿意。
她笑了:“萍姨,我知道的,我也是中意齊同誌的。”
王翠萍從小就疼蘇簡,本來覺得蘇簡是城市戶口要嫁到農村去,還為蘇簡不值,現在看齊年對蘇簡這麽上心,蘇簡自己也高興,她心裏那點遺憾也都沒了,隻為蘇簡感到高興。
——
楊梅在外麵跑了一天,想辦法找人脈送人情,想把兒子撈出來,但跑了一天也沒個結果,她和蘇大山蔫頭耷腦的回到職工大院。
剛進門就被迎麵潑了一腳水。
“誰啊,眼瞎嗎?沒看見這有人!”楊梅扯著嗓子罵了一聲,才發現潑水的是吳翠花。
雖然心情不好,但楊梅是個精明的,知道哪些人應該哄騙,她還要拿吳大媽當槍使,馬上收了脾氣,堆出個笑臉:“喲,是他吳大媽呀,你看我這嘴,也沒看看是誰,您老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我一般見識。”
平常她這麽說,早把吳翠花哄得服服帖帖的了,今天對方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眼梢一吊:“別和我說話,和你說話我都嫌髒了我的嘴,什麽人啊?能幹出讓妹妹嫁哥哥的事,真是說出來我都替你臉紅!”
“吳大媽,你這是哪的話,可不能造謠啊!”
“什麽造謠?你兒子都因為這事被抓起來了,都判了流氓罪了,整個職工大院的人都知道。”吳翠花叉腰,好像一隻戰鬥的老母雞。
她算是看清楚楊梅的真麵目了,她以前就是故意哄騙她,讓她幫她說話,昨天進了警局,楊梅一家隻顧自己,根本就沒管她,要不是她本身就是清白的,可能今天還回不來,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當她的朋友。呸!
一說到流氓罪楊梅也急了:“你再胡說,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我兒子被抓是因為他打人,什麽嫁不嫁的,蘇簡那種賤貨,送給我當兒媳婦,我也不要,什麽流氓罪,都是瞎扯!”
“哎呦呦,大家都出來聽聽!這後媽的嘴臉可算是暴露出來了,以前一口一個把蘇簡當親生女兒,現在暴露出真麵目了吧,一口一個賤貨,你別說養了這麽多年的女兒,就是路上遇見個陌生人,也沒有她這麽歹毒的,這蘇家果然沒一個好東西!”林桂花不嫌熱鬧的跟著起哄。
“對啊。以前還覺得這後媽對前妻的女兒怪好的,現在看,都是裝的。”
“楊梅,我說你就別狡辯了,你那個混蛋兒子打人也是真的,耍流氓也是真的,這事兒廠裏都傳遍了,你狡辯也沒用。”
“我就說他那個兒子不是個好的,以前就覺得他看人的眼神兒不正,我就撞見過蘇平趁著沒人把蘇簡堵在屋裏,還有一回,蘇簡割破了手腕,才把人逼走,之前我還沒往這方麵想,以為他們兄妹吵架了,現在看來那時候就是在耍流氓啊。”
“這蘇家大兒子就是個流氓,大院裏稍微長得好看點的姑娘,他那雙眼睛就賊溜溜的往人家身上瞅。”
“要我說,真是打人哪能被關起來,蘇家老大肯定是犯了流氓罪才被抓起來的,聽說之後就要下放到農場改造去了,真是活該啊,這種流氓就應該給他放到牛棚裏,讓他收屎收尿,跟他住一個大院,真是晦氣!”
能住職工大院的基本家裏都有人在紡織廠工作,那群小孩把蘇家的事編成順口溜在工廠大門外麵一直唱,他們想聽不見都不行,大家再添油加醋的一發揮,蘇平犯了流氓罪的事幾乎人人都知道了。
楊梅氣的直喘粗氣,對上了這個,顧不上那個,一張嘴說不過所有人,氣的直掐蘇大山:“你是死人啊,你說句話啊!”
蘇大山是個窩裏橫的,而且蘇平到底不是他親生的,他隻覺得這事丟人,今天在外麵跑了一天,他也夠累的了,現在還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更覺得丟人,一言不發就回了屋子裏,楊梅更氣了,哭天喊地說自己嫁了個王八蛋。
大院兒裏的人看蘇家的熱鬧,都樂了。
第二天,兩人精氣神兒都不太好,但該上工也得上工,之前為了給蘇簡和趙勇的事牽線搭橋,楊梅已經請了好幾天假,再請假廠領導就要找她談話了。
一進廠子,看門大爺就陰陽怪氣的:“咱們廠這麽多年作風一直都是先進,什麽時候出過犯流氓罪的人?呸,真是禍害!”
一口痰差點吐在楊梅腳上,他想發作,又礙著周圍全都是人,隻能先忍下這口氣。
等進了廠裏她才發現,不隻是看門大爺,連著工廠女工,食堂大媽,碰見的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要給她個白眼,說兩句難聽話,一口一個流氓兒子,一口一個流氓罪。
剛開始她還會反駁,後來聽的多了,反駁的嗓子都啞了,也沒人聽她說話。
楊梅都要被氣死了。
蘇大山更是忍不了氣的,被人陰陽怪氣一通,和一個裝卸工人打了起來,楊梅昨天才從派出所出來,心理陰影還沒過去,就被通知丈夫又被派出所抓走了,得知消息,她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
蘇簡在醫院好吃好喝的養傷,王翠萍一過來就她講八卦。
“那蘇大山和人打架進了公安局,聽說工廠要給他處分,還要扣工資,楊梅知道這事,當場就暈過去了。他們一家人現在就是過街老鼠,無論是在大院裏還是在工廠裏,都要被人翻白眼,我親眼看見一個男工人一口濃痰吐在楊梅身上,她嚇得尖叫了半天,旁邊沒一個人理她。”
王翠萍是真心疼蘇簡,知道這些年楊梅是怎麽磋磨蘇簡的,見他們一家倒黴,她比蘇簡還高興。
蘇簡的反應沒她那麽強烈,現在的情況,她當初讓王翠萍出去散播消息時就料到了。這年頭人們對家庭暴力也許沒那麽重視,但對流氓罪是很敏感的。
蘇平沾上流氓這兩個字,和他有關係的人都要被人看不起。
兩人吃瓜吃的起勁,第二天看到顧思源和顧思甜身上的傷,他們輕鬆的心情一下子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