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想對你做

當時秦燦覺得自己揮揮衣袖上了公交,跑得飛快且不帶走一片雲彩,簡直是瀟灑得不得了。

但晚上躺在**仔細一琢磨,又總感覺當時自己說的……簡直不像人話。

什麽“想親就親不需要理由”,總感覺像是電視劇內中二的校園混混看上清純校花時候會說出的胡言亂語。

但人生沒有劇本,秦燦也沒有提前細致撰寫情節的能力。當時的他剛剛確定了自己的心意,懵懂慌亂,滿腔的躁動熱意堆積在胸口,說出口的話完全都沒有經過大腦。

秦燦決定將一切都拋給謝以津。

他一邊慶幸自己當時上了公交車,不然不知道自己又會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可回去後又恨自己為什麽不多等一會兒,起碼看一眼謝以津臉上的表情變化再走人,都不會像現在這樣感到抓心撓肝,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不後悔。

秦燦在心底這麽告訴自己,不論怎麽來看,現在該焦慮的人也應該是謝以津才對。

但從他上了這班公交車回家後,一直到第二天到了實驗室,謝以津卻連一條消息都沒有發過來。

出差一周,回來後的秦燦享受到了明星般的待遇。

一回來便是被無數人在辦公室裏簇擁著,看他在會議現場和別人合影,討論著這是哪個實驗室的大佬,那個又是某個PI手下跳槽不久的博士後。

秦燦被圍繞在人群的正中央,卻心不在焉。

郝七月抱著秦燦給她帶回來的那些紀念品開始美滋滋地蹦躂:“秦哥你真的我哭死,我的冰箱貼我的圓珠筆我的馬克杯,你竟然一個都沒有忘記!你心裏果然有我!”

秦燦:“……其實不是我帶的。”

郝七月疑惑:“啊?什麽意思……等等,這個綠色的毛絨小蟲蟲也是給我的嗎?好可愛,咦這裏還一個紫色的——”

“這倆是我的東西。”

秦燦突然伸出手,一把她手裏的兩隻毛線蟲拿了過來:“我放錯袋子了……那個什麽,你快去把你的紀念品放好,然後把下午要用的擠壓機先加熱上吧,我的祖宗。”

郝七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秦燦的手裏的毛線蟲,最後還是說了一聲“好嘞”,抱著紀念品屁顛屁顛地走了。

屋子裏總算清靜下來,秦燦揉了揉太陽穴,吐出一口氣。

他出了會兒神,出門換上實驗服,去實驗台前整理了一下今天下午實驗要用到的東西。

不遠處謝以津的工位是空著的。

但是他常用的實驗記錄筆記本卻在桌麵上攤開,說明人來了實驗室,可能是去冷庫拿東西了,也有可能是和喬納森在開會。

很好,就是沒有來找我。

秦燦移開視線,強迫自己定下心來,開始準備起這一周要用的不同缺陷型線蟲。

就像是切涼糕一樣,他用美工刀將瓊脂塊切割成小小的方塊,取出其中一小塊瓊脂,放置到新的培養基上。

上麵的線蟲會緩慢地爬到新的生長環境中,汲取充足的營養,飛速繁衍起來。

按理來說切一小塊就差不多了,然而秦燦全程心不在焉,用美工刀對著舊盤子裏的瓊脂塊繼續永無止境地切割起來,強迫症一般地劃了一條又一條的平行豎線。

“媽呀。”

路過的洛嘉嘉風風火火地拿著試劑路過,看到秦燦手上的目瞪口呆,“你這是幹什麽呢,做菜呢?切豆腐絲兒準備一會兒下鍋涮著吃呢?”

秦燦這才回過神來,不自在地開口:“反正轉移完了,切著解壓玩玩。”

洛嘉嘉對著秦燦的臉打量了一會兒,奇怪道:“你小子怎麽回事兒?按理來說參加了頂級會議又放了一周的假,現在應該精神抖擻能量無限才對,怎麽看著心事重重的啊?”

“趕飛機趕太累了。”

秦燦胡亂扯著借口,突然想到了什麽,旁敲側擊地問道:“對了……冷庫裏有人嗎?”

“沒人,就我一個。” 洛嘉嘉把試劑放到了桌子上,“我剛從冷庫那邊回來,技術員新做了一批培養基,要拿快拿。”

秦燦的手停頓了一瞬,又問:“那你回來的路上,有看到喬納森現在在忙嗎?”

洛嘉嘉想了想:“嗯……我從他門前經過的時候,老頭子好像正在裏麵和謝以津聊天呢。”

喬納森的辦公室在茶水間附近。

門半開了一條縫,秦燦看到喬納森眉飛色舞地比劃著什麽,坐在他對麵的謝以津沒有說話,正在盯著電腦上的圖表看,看樣子兩人應該是在聊著課題上的新進展。

謝以津神色平淡地掀起眼,正好與門外的秦燦對上視線。

秦燦猛地轉過了身。

他的喉結幹澀地上下滑動,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必須得給自己找一些事情做。

他決定下樓去冷庫拿一些新的培養基回來,回來接種。

冷庫在負一層,秦燦抱著一箱子的新培養基從裏麵出來,打算坐電梯回去。

但不知道為什麽,等了很久,電梯一直在上行,始終沒有來到自己所在的地下負一。

秦燦歎息一聲,隻能認頭地抱著這一大箱子進了樓梯間,選擇走樓梯回去。

他氣喘籲籲地快要走到實驗室所在的三樓,抬起頭一看,身子驟然一僵。

——謝以津正站在樓梯間的門口。

秦燦此刻正站在二樓半的拐彎處,謝以津在三樓。

謝以津站在高處,倚靠在門前,一隻手落在門把手上,正在安靜地俯視著秦燦。

兩人視線碰撞,一時無言。

須臾後,他聽到謝以津說:“你昨天跑得好快。”

樓梯間裏空曠靜謐,謝以津聲線清潤冷靜,回音非常清晰,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砸在了秦燦的心頭上。

秦燦:“……你不是在和喬納森開會嗎?”

謝以津沒有說話。

秦燦的大腦已經混亂得不行,麵上依舊故作鎮定道:“公交車到了,我那個時候不上車,就要繼續等下一班了。”

停頓半晌,他又說:“人的時間和精力畢竟都是有限的,我也不是對於什麽事情……都一直有耐心等下去的。”

他話裏有話得簡直不能再明顯,不知道謝以津聽不聽得出來。

謝以津還是沒有說話。

他的手依舊搭在樓梯間門前的把手上,擋住了秦燦前進的路。

秦燦深吸了一口氣:“前輩你……能不能讓我過去一下?”

謝以津這回倒是開口了,利落道:“不能。”

秦燦:“……?”

“因為你很喜歡躲我。”

謝以津說:“之前我在保齡球館團建喝醉後的那一個早晨, 你也是這麽躲我的。我感覺如果現在放你走了的話,那麽今天之內,我就很難再見到你了。”

秦燦的喉嚨有點發幹:“我今天並沒有躲著你。”

這句倒是實話。

不僅沒躲,他甚至其實還一直……在等謝以津來主動找自己。

謝以津沒有說話,依舊緊盯著秦燦的臉,隻不過他的手總算是從樓梯間門的門把上放了下來。

“那天回去之後,我想了很久。”謝以津說。

“我知道……我的舉動似乎經常讓你感到困擾 。”

他猶豫了一下:“因為我習慣了獨處,我知道如何和別人保持社交距離,但是對於稍微親密一些的社交關係,有時卻很難把握好恰當的分寸。”

“在海邊的時候,我並不是用‘直覺’當作答案來搪塞你,也不是故意模糊我的回答。”

謝以津皺著眉:“因為你給我一種非常特別的感覺,有的時候……我想不出一個確切的語言來描述或者形容,又不想用錯誤的結論來概括我對你的感覺,於是便隻能將一切先劃分為直覺。”

他的神情看起來像是真的很困惑。

秦燦的心口微微一動。

“前輩你可以先和我努力描述一下,我給你帶來的……具體是一種什麽樣的特別感覺。”

秦燦的下頜收緊,鎮定道:“說不定我可以幫你稍微分析一下,這些感覺究竟意味著什麽。”

謝以津須臾後道:“好。”

“昨天在車站等車的時候,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想要和你在未來相處更久的時間,於是便直接開口問了你,願不願意升級一下我們的互助約定。”

“同樣也是我的直覺也告訴我,我喜歡和你產生肢體觸碰,確切來說,我很喜歡你的身體。”

他的視線落在秦燦的胸腹部:“更為準確地來說,我最喜歡你不穿衣服時的身體。”

秦燦:“……”

下一秒,他聽到謝以津繼續補充道:“但是最近我開始我意識到,我會產生類似這些欲望的情境,似乎並不僅僅局限在雨天。”

秦燦的身子一僵。

“還有一點也很奇怪。”

謝以津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明明之前在雨天的時候,我隻需要單方麵地汲取溫暖,與柔軟解壓的事物產生肢體接觸,就可以緩解我的症狀。”

“但是現在,雙向的肢體接觸,也就是一些來自你的回應舉動,比如當你在**回抱住我,又或者是你選擇主動牽住我的手,我好像也非常喜歡。”

他眉頭微蹙:“我之前以為‘類玩偶依賴感’可以用來解釋這樣的感覺,但是現在看來,又好像是不太一樣的。”

秦燦的呼吸控製不住地變得急促起來。

“啊。”謝以津像是想到了什麽,“對了,還有最後一點。”

秦燦等待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聽到謝以津再一次開口。

他抬起頭,發現謝以津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中的塑料箱子上。

謝以津突然開口問道:“箱子裏裝著的是培養基嗎?”

秦燦沒明白話題為什麽會如此突兀地轉到這上麵,一愣,但還是答道:“…… 是。”

謝以津:“是普通的NGM平板嗎?”

秦燦低頭看了一眼箱子上麵的標簽:“不是,是RNAi的盤子。”

RNAi的培養基一般會被用來做一些降低線蟲體內特定基因表達的實驗,製作工序要稍微麻煩一些。所以在某種意義上,是比普通的平板要珍貴一點的。

謝以津像是在心裏在衡量著什麽,思索片刻道:“可以先把你手裏的東西先放到腳下嗎 ?”

秦燦:“啊?”

秦燦沒明白這個要求究竟有什麽意義,但躊躇片刻,還是走上了樓梯,將箱子放到了樓梯門旁邊的空地上,隨後直起了身子。

然而他才剛剛把身子站穩,就聽到謝以津又一次開口道:“你能再下去一級台階嗎?”

秦燦一頭霧水:“不是…… 我剛剛爬上來啊?”

他還沒反應過來,胸前便微微一痛,是謝以津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胸口。

秦燦整個人順勢後退一步,踉蹌著下了一級台階。

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被這級小小的台階消除,他們得以平視,秦燦看到謝以津像是比較滿意地點了點頭。

下一瞬間,秦燦看到謝以津垂下眸,抬起手,摘下了眼鏡。

那雙冬日湖水般清美冷淡的眸子,此刻便沒有任何阻擋直視著秦燦的眼睛。

他的動作利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優雅的。

“——還有最後一點。”

謝以津湊在秦燦的耳邊,輕聲開口道:“當時在海邊,沒有任何理由的,同樣也是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很想對你做這件事——”

謝以津捧住了秦燦的臉。

謝以津的指尖微涼,掠過的秦燦臉頰,劃過耳廓,最後穿入他的發隙指尖,迫使著秦燦將臉抬起來。

他端詳著秦燦的麵容,又像是在思考著自己下一步的抉擇。

謝以津的手指有一部分沒入在秦燦的發絲之中,將秦燦拽向他的方向時,拉扯著帶起極輕的痛意。

秦燦無聲地倒吸一口冷氣,頭皮受到刺激,腎上腺素開始急速地分泌起來,沙啞開口道:“前輩你——”

好像不論多麽曖昧的舉動,謝以津都可以做得理直氣壯,當然他向來做什麽都是如此。

——包括親吻。

沒有發燒的謝以津,手指和掌心的溫度都比秦燦的皮膚略低,就連唇瓣也是一樣的微涼而濕潤。

靜謐的樓梯間內,隱秘的大門後,

沒有任何口頭上的預警,也沒有任何的征兆,謝以津直接而大膽地吻了下來。

秦燦的瞳孔倏地顫了一下。

一時間他近乎快要站不住,勉強摸住旁邊樓梯的扶手,才穩住了身體,沒讓自己從樓梯摔下去。

謝以津的唇瓣先是蹭到了秦燦鼻尖,然後才落在秦燦的嘴上,吻下去之後甚至還遲疑了一瞬,停滯半晌後才半咬住秦燦的唇瓣,微微地吮了一下。

看得技法並不嫻熟,帶了很多的謝以津獨特的個人風格,應該是本人還在摸索接吻這件事情的過程中。

但是他吻得冷靜但又堅定。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以津的舌尖抵了一下秦燦的唇瓣,微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鼻尖近乎相碰,眼睫翕動,呼吸纏綿。

謝以津的臉頰泛起緋色,眼角氤氳著的水汽朦朧濕潤,神色卻是若有所思的。

他垂下眼,微微抿了抿嘴,像是在回味這個吻,又像是在確定這是不是自己預想之中的滋味。

“……好了,應該就是這些。”

他抬起眸,看向秦燦的眼睛:“現在可以麻煩你告訴我,這些感覺,我應該如何用直覺以外的詞匯來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