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氣感應症

秦燦差點把嘴裏的煎蛋吐出來。

秦燦雖然在英國出生,但因為他媽媽始終覺得人不能忘根,認為中國話他必須得會說,所以秦燦在五歲時被他媽拎回中國讀了小學中學,奠定了比較不錯的理科基礎後又回到了英國讀高中大學,在感興趣的領域繼續深造。

秦燦認為自己是幸運的,他的成長經曆讓他交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見識到了多樣的文化,也認識了許多性格迥異的人。

但他從未見過像謝以津這樣,可以神色平淡地坐在一個人對麵,評價對方胸肌手感“剛剛好”的人。

從一開始的“我不喜歡合作”,到昨晚的“好大”“好軟”,秦燦發現謝以津雖然外表看起來冷淡疏遠,但其實是一個直白的人。

直覺告訴秦燦這絕對不是前輩和後輩之間該有的相處模式,總之這頓早飯,秦燦是絕對沒辦法再吃下去了。

對於有關他的肌肉的評價,秦燦先是硬著頭皮回複了一句:“謝謝。”

緊接著他努力繃著自己臉上的神情,維持著所剩不多的教養開口道:“不過前輩你,應該先給我一個關於昨晚的解釋吧?”

“你應該還記得吧?昨晚咱倆是在實驗室見到的,你當時燒到意識不清,我把你送回來之後你……反正你最後睡著了。”

秦燦在中間停頓了一下,省略了“並且把臉埋在我胸上還摸著我的腹肌不放手”等等難以啟齒的細節:“你現在還需不需要去附近的醫院看一下?因為我感覺你……你當時燒得還挺嚴重的。”

謝以津“嗯”了一聲:“我已經沒事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的神色依舊沒有太大的波瀾,就這麽輕飄飄地用一句話將昨晚略過,這讓秦燦覺得更不對了:“你昨晚的那個狀態,怎麽可能會沒事——”

秦燦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謝以津說:“我剛剛讀了你去年發表的文章。”

秦燦一愣。

“我想喬納森之前應該和你說過,我之前在加州做的方向是免疫癌症,現在轉向了衰老腫瘤相關。也就是說,我們目前做的大方向是有一定重合之處的,所以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合作。”

謝以津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看向秦燦的雙眼:“我目前手頭在做的幾組實驗已經有了很不錯的趨勢,我想,應該是可以發一篇含金量不錯的論文的。”

這下秦燦的腦子是徹底轉不過來了。

“或許前輩你沒有印象了,我其實曾經主動提出過合作的事情。”秦燦深吸了一口氣,提醒道,“但是那一次,你可以說是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我。”

謝以津的神色並沒有流露出任何尷尬。

“是的。”他說,“因為我確實不喜歡和別人合作,目前的我也不太需要和別人合作。”

秦燦:“……”

這話實在是太過狂妄,但謝以津確實有資格說。

謝以津的能力實在是太過突出。他之前所在的團隊在領域裏也是頂尖的,他發表文章的質量和含金量沒有一篇挑得出毛病。

他的學術能力就是一種保障。

這也是為什麽哪怕他神色淡淡,身上生人勿近的氣場是那樣明顯,無數人還是暗戳戳地想要和他拉近關係。

但同樣的,這就讓他此刻主動向秦燦提出的合作邀請顯得非常古怪了,秦燦沒忍住問道:“那你為什麽現在會……”

他難得在謝以津的臉上看到了猶豫的神情。

過了很久,謝以津開口道:“接下來我說的話,你有信或不信的權利,但我相信科學,我也熱愛科學。”

秦燦:“啊?”

謝以津停頓了一下:“我有病。”

秦燦:“?”

謝以津:“但它是一種目前沒有辦法用科學解釋的病症。”

“我叫它天氣感應症——這是我這幾年總結出來的症狀。”

謝以津語氣鎮定:“小雨時,我會困乏並產生類似於過敏的症狀,難以集中精力,中雨時會開始意識模糊,完全無法正常地進行工作。”

“至於大雨和暴雨時,則會出現高燒和意識不清的症狀,這種時候我基本是失控的狀態,也就是你昨晚看到的狀態。我看過許多醫生,但依舊沒有找出病因,普通的抗過敏藥物與退燒藥起不到任何作用。”

秦燦大腦瞬間變得空白。

“目前可以緩解這些症狀的方式隻有一種。”

謝以津語氣平緩,並沒有停頓:“從物理意義上來講,我需要切實地和一些柔軟的、溫暖的物體直接接觸,來緩和這些類似過敏的症狀;從心理角度上來看,我需要在雨天體會到溫暖依賴的感覺。”

他抬起眼看向秦燦:“你應該看到我臥室裏的那些玩偶了吧?在昨天之前的每一個雨天,我都是抱著它們解決的。”

秦燦瞳孔一顫:“什麽……”

其實謝以津每一句話說得都清晰直白,邏輯也很流暢,就像他之前組會上發表的那些完美的演講。

但秦燦發現自己好像不論如何都聽不懂了。

“天氣預報並沒有說昨天會有雨。”回想起昨晚的種種,謝以津皺起了眉,“其實這一周都在斷斷續續地下雨,但是我的實驗已經不能再拖了,所以哪怕昨天天色已經變陰,我還是多留了一會兒。”

“但沒想到,最後竟然變成了一場暴雨,而且我也沒想到會有人在淩晨回到實驗室。”他說。

秦燦的腦子已經亂成一團糨糊,須臾才勉強開口道:“我昨天回來,是想檢查一下培養基有沒有放錯恒溫箱……”

“這樣啊。”謝以津點頭,“總之如你所見,像昨天那種罕見的特大暴雨時,我就會呈現出那樣的狀態。”

“倫敦的雨實在是太多了。”他皺了皺眉,“我果然還是很難適應。”

“天氣預報的準確度實在有限,我也無法隨身攜帶毛絨玩偶到實驗室,但是昨天這樣的情況,我實在不想出現第二次。”謝以津對秦燦說,“你是目前唯一發現了這個秘密的人,同時你也在實驗室工作。”

謝以津視線下滑,在秦燦的身上停頓了一下,繼續補充道:“而且你的身體也具備一切我所需要的特征,所以我想,你是合適的人選。”

秦燦的喉結動了一下。他已經隱隱預料到謝以津要說什麽了。

謝以津說:“我可以和你合作你之前提出的課題,但是從今天起,你需要在小雨的時候和我牽手,中雨的時候和我擁抱,暴雨的時候和我一起睡覺,可以嗎?”

空氣陷入了詭異的靜謐之中。

見秦燦一直沒有開口,謝以津想了想,又補充道:“至於課題,我可以以你感興趣的大方向為主,你可以——”

秦燦沙啞道:“……夠了。”

後來謝以津反思了一下這場對話的內容,意識到自己可能說得太過急切了。他並不擅長社交,忘了別人接受並消化這樣的事實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也許找一個環境優雅的咖啡廳,循序漸進地進入主題,慢節奏地和秦燦好好聊一聊,秦燦未必會聽不進去。

但此時此刻,對於昨晚剛被摸了個遍,醒來還沒有半個小時的秦燦而言,聽到謝以津說的這些話,他第一反應就是——這人瘋了。

這人昨天先是把他的胸肌腹肌摸了個遍,然後把臉埋在他胸口睡了一晚,醒來之後又找了冠冕堂皇花裏胡哨的借口,什麽“一下雨就會發燒”,什麽“必須要抱著柔軟的東西才能緩解”。

胡言亂語地鋪墊了半天,最後突兀地來了一句“要合作就得和我睡覺”,提出要和他發展長期的曖昧親密關係。

這分明就是一個饞他身子的色鬼!

而且還是一個把自己當作完全沒有免疫生理常識,甚至還想用學術產出利誘他的無良前輩!

在秦燦視角裏,真實的情況逐漸變得清晰起來:1.謝以津昨晚就是普通的感冒高燒;2.謝以津剛好被熱心的他撞到;3.陰差陽錯下謝以津摸到了他的胸肌並色心頓起;4. 醒來後謝以津按捺不住地用學術產出來引誘自己。

其實有那麽一瞬間,秦燦是隱隱感覺到好像有哪裏不對的,比如謝以津如果真的隻是普通的感冒,那為什麽他在短短一晚上就可以痊愈如初?

但遺憾的是,此刻的秦燦已經無法冷靜地進行思考,他先後被“手感剛剛好”的評價以及“雨天一起睡”的交易衝擊得麵紅耳赤,也不知道是因為羞赧,還是單純被氣的,又或者是兩者兼有。

“我承認,我仰慕前輩你在學術上的成就,之前主動提出合作,也是我想要從你這裏學到更多的東西。”秦燦咬著牙,艱難開口道,“但知識從來都不是用來交易的工具,你更不應該把學術合作當成交易的籌碼。”

“我理解每個人都會有身體上的欲望,也可能有一些難以啟齒的癖好,玩偶也好欲望也好……我並不會批判你,所以前輩你大可以和我坦誠一些。”

秦燦深吸了一口氣:“但你不應該找一些荒謬可笑、毫無邏輯的借口,像對付傻子一樣來敷衍我。”

這回輪到謝以津的神情變得困惑起來。

秦燦簡直是越說越生氣,他回想起當時如何被謝以津的學術成就所驚豔,再看著眼前的人,就感到愈發失望和憤怒。

此刻的他隻想快點離開這裏,結束這場荒謬的鬧劇。

“你昨晚燒得很嚴重,最好還是再去醫院看看。”他直挺挺地站起身來,“也謝謝你準備的早餐。”

“雖然你提出的合作條件確實讓我心動,但我們的三觀截然不同,所以你提出的那種交易……”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上謝以津的眼睛,雖然耳根依舊泛紅,卻堅定地說道:“我是這輩子都不可能答應的!”

作者有話說:

現在的小秦:這輩子都不可能答應的!

後來的小秦(裝作漫不經心地路過):那個啥,聽說今晚好像有雨哈,我幾點去你家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