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等雨來
秦燦:“所以你兜了這麽大個圈子,來看這場演出,就是為了……讓我陪你度過這場不在約定時間範圍內的雨?”
謝以津:“是的。”
秦燦半信半疑:“真不是為了看腹肌?”
謝以津:“如果我是為了肉體而來的話,為什麽要選擇在今天和你們一起來,而不是自己一個人來單獨欣賞呢?”
秦燦一琢磨,發現還真是這個道理。
謝以津說:“這是你的私人時間和假期,我認為直接通過微信詢問你深夜有沒有空,似乎有些冒犯。”
“但是如果我們是在看完演出後‘湊巧’遇到了雨,則會水到渠成。”他補充道,“你拒絕我的概率也會小一些。”
秦燦一時無言。
他盯著謝以津的臉,忽然意識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等一下,如果一會兒雨真的下起來了。”
秦燦遲疑地開口道:“前輩你有想過,現在這個時間和這個地點,咱們要去哪裏躲雨?我又要在哪裏幫你呢?”
謝以津突然不說話了。
秦燦:“你不會是——”
謝以津沉吟片刻,道:“我一直在集中思考如何在今天下雨之前說服你幫我,沒有想到會進行得這麽順利,我還沒有計劃到你答應之後的這一步。”
秦燦:“……”
十分鍾後,謝以津來到了秦燦的家門口。
秦燦住的小公寓離劇院非常近,他今晚其實是直接走過來的,隻不過因為用來找衣服的時間稍微長了一點,最後才險些遲到。
和謝以津豪華寬敞的公寓不一樣,秦燦的屋子是倫敦最常見的studio房型,小廚房和一張床,書桌和小沙發,以及一個獨立衛生間。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公寓裏生活氣息滿滿。
貼在牆上的籃球球星海報,小茶幾上的唱片機,放在角落的啞鈴,吃了一半就撂在桌麵的蘋果,以及淩亂散在桌麵上的文獻,是屬於秦燦的痕跡。
玄關旁的架子上放著一張裝在相框裏的照片,應該是一張全家福。照片上有秦燦的母親,一個五官大氣笑容爽朗的中國女人,還有秦燦的父親,一個和秦燦一樣有著棕色眸子,看起來憨厚老實的英國男人。
以及站在中間抱著籃球,笑容燦爛,一眼看出就是被愛意澆灌著長大的少年秦燦。
謝以津盯著這張照片看了一會兒。
秦燦剛換了鞋,將手裏還沒吃完的西班牙油條放到桌子上,回過頭,發現謝以津的視線落在旁邊的書架上。
當初在遊樂園裏換的中號企鵝,被秦燦放在了書架最中央的地方。
神奇的是,它並不是正麵對著人的,而是側著半個身子,配合著臉上羞赧的神情,看起來有點欲拒還迎的樣子。
謝以津:“將玩偶擺放在書架的書本之中,這樣的擺放風格倒是很少見,我想我回頭也可以試一試。”
秦燦莫名地有點慌張,幹巴巴地解釋道:“我……我就是隨手放的而已,現在幾點了?”
謝以津:“十一點五十七。”
秦燦:“預報說是大概什麽時候下?”
謝以津說:“預計十二點整。”
秦燦:“這樣啊,那不著急,正好我可以……我可以先把churros吃完。”
謝以津點頭,低頭看向自己麵前的那一份:“或許我們可以二次加熱一下,我的這一份有些涼了。”
秦燦應了一聲。
場麵一時間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因為他們現在這種沒事找事來消磨時間的狀態,看起來有點像是在為了“等雨來”。
就好像他們在盼著這場雨一樣。
三分鍾後,兩份油條在微波爐之中停止了旋轉,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響,十二點到了。
同時謝以津垂下眼,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可能是局部陣雨,還沒有下到這裏,又或者是今天完全不會下了。”
秦燦微微張開了嘴。
秦燦知道,從自己的角度來看,這雨下不下和他沒什麽關係,按理來說,他甚至應該是希望這雨不來的。
但莫名地,他望著窗外,竟然生出了一種“既然來都來了,要不這雨幹脆下了得了吧”的心情。
秦燦:“……要不再等個十分鍾?萬一你現在走了,路上突然下了起來,那多麻煩啊。”
謝以津看向他,說:“好。”
他們安靜地吃起了油條。
這兩份油條他們吃了一路,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吃完,不知道是因為給的量夠多,還是他們吃得太慢。
五分鍾後,秦燦的油條隻剩下一根,謝以津的還剩下三根,謝以津從自己的那一份之中抽出來一根,放到了秦燦的紙袋裏麵。
十分鍾後,謝以津將自己的巧克力醬勻了一些給秦燦,他們開始各自吃起最後一根油條。
十五分鍾後,他們終於沉默地將這兩份churros吃完了。
此時此刻,距離天氣預報所預計的下雨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半個小時。
謝以津又重新看了一眼手機。
倫敦的雨就是這樣,有的時候令人猝不及防地說下就下,有的時候降水概率明明寫得很高,卻在該下的時間裏連一滴水都沒有憋出來。
謝以津認為自己今天已經麻煩了秦燦很多,天色已晚,秦燦需要休息,他不應該再繼續留下去了。
謝以津說:“看來應該是不會下了,我想我也應該回去了,謝謝你願意陪我等這場雨。”
秦燦最後一口油條還沒來得及咽下去,茫然地抬頭,喉嚨一緊:“你——”
謝以津直接站起了身:“你家裏有可以洗手的地方嗎?我的手有一些黏,可能需要洗一下才能離開。”
秦燦喉結動了一下,勉強將嘴巴裏的東西咽下去:“廚房那邊……有水池。”
謝以津說:“好。”
廚房在玄關旁邊,玄關裏的燈沒有開,有些昏暗。
謝以津抬起手,打開水龍頭,剛剛衝洗了沒有兩秒,謝以津就聽到了很輕的“啪”的一聲,隨即視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瞬間,所有燈都暗了下來,漆黑和寂靜瞬間籠罩了整間屋子,隻有水龍頭流出的水依舊在突兀地嘩嘩作響。
謝以津怔了一下。
他回過頭,看向屋內的一片黑暗,說:“我什麽都沒有碰,隻是打開了水龍頭而已。”
秦燦也蒙了:“應該和你沒什麽關係,可能是跳閘,也可能是停電了?”
謝以津在黑暗中摸索著,才終於將水龍頭關上,問:“你之前有遇到過類似的狀況嗎?”
“有過,這是個老房子,地段好價格也好,就是水電總是有點毛病,一般過一會兒就會自己恢複。”
他聽到秦燦歎了一口氣:“前輩你先別動,廚房那邊有個小台階,特別容易摔著,這樣,我先找下我的手機,然後照個明。”
五分鍾後。
秦燦:“……這個世界為什麽能如此漆黑?”
在秦燦的印象裏,自己剛剛進屋之後,應該是將手機隨意放在了桌子上才對。
然而黑燈瞎火的,秦燦在桌子上來回摸索了半天,餐巾紙盒、耳機線等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都摸到了,甚至連啃了一半的那半個蘋果他都碰到了,卻始終沒有找到自己的手機。
硬著頭皮繼續尋找時,秦燦突然聽到了窗外傳來了“轟隆”一聲。
一開始他還沒反應過來,直到第二聲悶雷響起,伴隨著大風席卷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秦燦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打雷了。
屋內一瞬間靜謐得有些詭異,秦燦突然開口:“前輩?”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謝以津很輕地“嗯”了一聲。
秦燦的心驀地被一種不大好的預感籠罩住了,也就是下一秒,他察覺到窗外的風聲之中還夾雜著另外一種聲音。
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這場拖延了足足半個小時的雨,竟然在這個時候好巧不巧地來了。
秦燦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第一反應就是又喊了一遍謝以津的名字:“謝以津?你還——”
謝以津的聲音很輕地傳了過來:“……你可以先過來找我嗎?”
秦燦立刻應了一聲,手機他一時半會兒估計是找不著了,隻能扶著牆,直接在黑暗裏摸索著前行。
他們看不清對方的位置,隻能通過聲音判斷對方的方位。
好在秦燦比較了解自己公寓的結構,試探著走了幾步,就隱隱感覺眼前出現了一個極其模糊的黑影。
他試探地抬起手一摸,便碰到了一片微燙的皮膚,那是謝以津的手腕。
在黑暗之中觸碰到謝以津的瞬間,秦燦便立刻緊緊地牽住了他的手。掌握了彼此的方位,他們近乎是同時鬆了口氣。
然而很快地,秦燦落下去沒多久的心就重新提了上來——他感受到了自己手心觸碰到的那片皮膚的溫度是微熱的,謝以津應該已經低燒起來了。
秦燦:“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他看不到謝以津的臉,隻能聽到謝以津有些急促的喘息聲:“……果然還是下起來了。”
秦燦的心口微悸了一瞬,因為謝以津的尾音有些顫抖。
“沒事。”秦燦下意識地說,“有我在呢。”
這話說出口後,秦燦自己都愣了一下,立刻笨拙地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我幫你什麽嗎?比如先扶你坐下,又或者——”
謝以津沒有注意到秦燦語氣裏的不對。
“我現在看不見路,感覺有點熱。”他輕輕地問,“你可不可以先給我抱一下胳膊?”
秦燦的喉結無聲地一動。
他慌亂地應了一聲:“行,你抱——”
他的話還沒有完整地說完,便感覺自己的大臂被謝以津抱住,下一秒,秦燦感覺謝以津將臉抵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窗外的雨有節奏地敲打著玻璃,窗戶開了條小縫,雨水混著泥土的清新氣息飄進了屋子裏,伴隨著微涼的晚風。
然而懷中人的氣息卻是滾燙的。
雨聲,風聲,呼吸聲,秦燦自己的心跳聲,除了視覺之外,一切感官都變得格外清晰。
過了一會兒,秦燦聽到謝以津含糊道:“我覺得……應該不是小雨。”
秦燦:“…… ”
“好像是中雨,又……可能不止是中雨。”謝以津喃喃道。
秦燦的呼吸驟然一滯,因為下一刻,他感覺自己的衣服領口被謝以津的手指無聲無息地勾住了。
謝以津可能是不自覺地想找東西來借力穩住身子,但因為秦燦今天衣服領口是深V,開叉的存在讓謝以津灼熱的指腹微微蹭到了秦燦胸口的皮膚。
於是這個簡單的動作之中……又帶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其它意味。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他聽到謝以津輕輕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