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了一枚雞蛋,簡璐托媒婆替自己打聽優質對象,不過她也多長了個心眼兒,要是覺得有合適的先別驚動對方,通知自己看看再說。
這事兒自然是不能傳到簡華林和張翠霞耳朵裏的。
解決完一件大事兒,簡璐便準備明日和張翠霞簡欣上縣城買布去。
因著簡華林著急讓小女兒找個‘好’女婿,便又找大隊副隊長借了五尺布票,讓簡璐也做身好衣裳。
原身屋裏確實沒什麽看得過眼的衣裳,全都帶補丁,基本是姐姐們穿了幾年傳下來的,不過衣裳雖然破舊,倒也掩蓋不了她的好顏色。
“三姐,明天咱們去搶幾尺紅布,你結婚必須得穿紅的,到時候做一套漂亮的紅嫁衣,我都給你想好了,咱們做件娃娃領掐腰襯衫,再做件收腰小腳褲,穿著肯定特別漂亮。”
夜深人靜,屋外靜謐,隻有風雪拍打窗戶的聲響,簡璐和簡欣躺在炕上,沒有睡去。
簡欣想著即將到來的婚事,嘴角的弧度怎麽都壓不住,她翻個身眉眼染笑看著四妹,“你還懂這些呢?”
“那當然。”好歹她是後世來的,別的不說,在穿搭審美這塊兒還是有些見解的。
“行,到時候讓你把把關。”
伴著如墨的夜色,姐妹倆說著話,眼皮開始打架...
第二天醒來時,天邊難得晃出金光,風雪都停了。
張翠霞將珍貴的十一尺布票小心翼翼放進棉襖的內夾層荷包,布票可是稀罕兒玩意兒,沒有它就買不了布。
一家人吃過早飯,去村口趕牛車。
——
另一邊,離簡家有些距離的王大娘已經出發。
她攥著請隔壁鄰居鐵柱幫忙寫的信,準備去縣城郵局寄信,自己兒子自己清楚,不逼他一把,這人都不知道姓什麽!
半個月前,她托人寫了信寄過去。她不認字兒也不識字兒,要寫信都是找鄰居幫忙,因此這信也格外簡短。
上一封就兩句話:
第一句兩個字:都好。
是讓兒子放心家裏。
第二句要長些,卻是發了狠的:再不結婚就斷絕關係,你守著你的海島過一輩子去。
現在她又坐不住了,準備再去寄一封信!
興民生產大隊距離縣城有四十裏路,得坐著牛車去,以前沒牛車就靠雙腿,來回一趟可遭罪。
今天一大早出發的牛車上已經坐了三個人,都是熟麵孔,王大娘剛坐下,迎麵就見到前方的三個人影。
還是熟人。
“翠霞,進城去啊?”牛車上的全是一個生產大隊的,大夥兒都相熟,知道簡家還有半個月就要嫁閨女,自然是得進縣城置辦些東西。
張翠霞扶著橫欄往上,一屁股坐下,這才對著牛車上幾人開口,“那可不,我們家欣欣不是要嫁人了嘛,得去扯些布回來做衣裳。”
大夥兒頻頻點頭,這是大喜事兒,張翠霞上牛車後,簡欣和簡璐也前後腳上來,滿滿當當一牛車的人,出發了。
“翠霞,看看你們家閨女,怎麽個個都這麽俊啊!”牛車上牛嬸兒開口,她是真覺得簡家閨女漂亮,沒見過這麽好看的。
旁邊的王嬸子眼裏閃過一絲不屑,不過嘴上跟著附和,“那可不,欣欣和璐璐多水靈,要我說啊,還是翠霞會生,四個閨女呢,個頂個的好看!”
張翠霞聽見四個閨女,臉差點黑了,隻覺得心口的傷疤又被人揭開。
王大娘見牛車上氣氛不太對,和藹一笑出來打圓場,“生閨女好啊,閨女貼心。”
張翠霞沒接這話頭,隻斜眼瞥一眼前頭譏諷自己的王蓮花。
王蓮花聽著王大娘開口了,又轉移視線往她那邊湊,“王大娘,你進城幹啥啊?給你們家老大寄信去?”
王大娘手裏捏著那頁信紙,大夥兒都知道,她時常收信寄信,那是在和她大兒子聯絡。
“是,上郵局呢。”
王蓮花看一眼那信紙,嘴角牽起抹微不可見的譏笑,“你們家老大得二十六二十七了吧?這不還不娶媳婦兒?別是不想讓大夥兒沾沾喜氣哦。”
“哪有的事兒,他這不忙嘛,後頭忙過了就得操心自己的事兒了。”在外人麵前,王大娘還是得給兒子留麵子。
王蓮花麵上掛笑,心裏卻不停腹誹,看著王大娘把那信放到棉襖衣兜裏,露出一角,她就挨著王大娘坐,手一伸就像是能扯出那張信紙...
等牛車到了縣城,大夥兒各自散去,她這才和旁邊的牛嬸兒埋汰起人。
“誰不知道他兒子之前受了傷啊,可嚴重,還傷著腿了!我看哪家閨女願意嫁給這麽一個殘廢!”
牛大嬸兒聽著王蓮花陰惻惻埋怨人,三角眼往她臉上一睨,“你是不是還記恨當年程錚沒看上你閨女啊?”
“放屁!”王蓮花粗壯的眉毛一皺,唾沫星子噴灑,“幸好我閨女沒嫁給他,不然一輩子跟著一個殘廢,不是全毀了?”
四年前,榮升副團長的程錚回鄉探親,那是衣錦還鄉,不少人去看熱鬧,王蓮花和閨女二丫自然更是眼熱,兩人起了心思,一個想當軍官媳婦兒,一個想當軍官丈母娘,便計劃著讓二丫落水被程錚救上來,到時候以二丫被他看光了為由賴上他,逼程錚娶二丫。
一切計劃得好好的,奈何人算不如天算,那天程錚臨時去了隔壁公社看望團裏政委一家人,沒按原計劃走,二丫最終被村裏一個屠戶救了,還陰差陽錯嫁了過去。
王蓮花始終對這事兒耿耿於懷,覺得都是程錚改道毀了自己閨女。
牛大嬸兒心裏不以為意,可到底沒有拆穿她,隻擺脫了她自己去供銷社。
——
簡璐自穿越以來第一次來到七十年代的縣城,看著古樸的縣城竟然生出不少興趣,許是在貧窮的大隊待久了,看著縣城居然有些來到大城市的感覺。
不說別的,這占據四間平房,人山人海的供銷社就讓她目不轉睛。
縣城就這一家供銷社,賣的東西十分齊全,從布匹、暖水瓶、搪瓷盆、搪瓷盅到牙粉、枕巾...應有盡有。
“璐璐去賣布那兒排隊,我和欣欣先去買結婚用的東西。”張翠霞是個做事風風火火的人,當即便安排好各自去處。
三丫頭結婚,她揣了十塊錢過來,得買好新人的搪瓷盆,床單被罩四件套...
簡璐像是第一次進城般,覺得哪裏都有趣,她擠在一群婦女中間準備排隊買布。
供銷社的布匹數量有限,顏色更是稀缺,多是灰、白、藏青、藏藍,極少有鮮豔的顏色,要是有匹紅色黃色的布,那就是香餑餑。
得虧她們出來得早,等輪到簡璐的時候紅布還剩下幾尺。
三姐的六尺布票全扯了紅布,圖的就是一個喜慶,這紅布價格還比其他顏色的貴上一毛,可照樣搶手。
至於自己的五尺布,簡璐艱難挑了個顏色沒那麽深的藍色。
買完布,簡璐帶著滿滿的收獲去找在別處戰鬥的兩人,不過人太多,買什麽都要排隊都要等,張翠霞隻讓簡璐在外頭等等,接著又投入戰鬥去。
抱著紅布和藍布,簡璐站在供銷社外等人,縣城的街頭人頭攢動,不時有城裏國營廠穿著統一工裝服的工人走過,工人是這個時代最驕傲的職業,他們一個個昂首挺胸,很有精氣神。
簡璐興致勃勃觀察著七十年代的縣城,轉眼就見到在路邊低頭尋找什麽的王大娘。
“王大娘,你怎麽在這兒啊?是有東西掉了嗎?”
王大娘眼神不太好使,眯著眼直往地上瞅,她托鐵柱幫忙給兒子寫的信不見了!
剛剛還在兜裏呢,結果到了郵局買了信封和郵票,剛想裝上才發現自己衣兜裏空空如也。她原路返回一路尋找,正好走到供銷社前頭。
“璐璐啊,我要給我兒子寄的信不見了,不知道落哪兒了?我大字不識一個,還是托鐵柱幫忙寫的,這信掉了,我都沒法補。”
簡璐見王大娘著急,人專程坐兩小時牛車就是為了來寄信的,結果信不見了確實糟心,“我幫你找找。”
兩人沿著這條街四處尋找,壓根兒沒有瞧見什麽信紙的蹤影,王大娘歎口氣,今天折騰半天肯定是白費功夫了。
“王大娘,不然我幫你重新寫一封?”簡璐不忍心大娘如此失落,她給兒子寄信肯定是有要緊事兒的。
一聽這話,王大娘頓時來了精神,“真的啊?”
被這麽一問,突然想起自己文盲人設的簡璐差點噎住,“是,我不是跟著知青們學了一陣子嘛,也能寫幾個字兒。”
“那感情好!謝謝你啊。”王大娘去供銷社花錢買了一頁紙,“我的信字兒不多的,你看看有沒有哪個字兒不會寫的,不會寫的我就換個說法。”
“好。”簡璐握著從郵局借來的筆,看著眼前的信紙,突然有些緊張,這不會是聽力考試吧?“王大娘,您說,寫什麽?”
“第一句是兩個字兒,都好。”
還挺言簡意賅。
簡璐右手握筆,努力讓自己寫出來的字兒歪歪扭扭,看著上頭仿佛散架的字跡,她心裏說不出的不是滋味,不容易啊。
王大娘倒是挺滿意,隻要兒子能認出來就行,“還剩下一句啊,你就寫——兒子,你就可憐可憐你老娘吧。”
往信紙上寫下兒子兩個字的簡璐:“...?”
她還沒結婚呢,這就喜提好大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