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簡璐太久沒有過這樣的經曆, 過去學生時代的記憶不斷湧現,一群人互相拉扯著往外跑,唯恐被身後的保安逮住。小樹林裏聲響不絕,蹬蹬蹬的腳步聲, 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聲音, 還有一些驚呼與竊竊私語聲。
不少人緊張兮兮, 擔心落到保安手裏, 到時候肯定會通知班主任,被拉著做檢討。有的人笑鬧開,似乎覺得這樣狼狽奔跑的樣子很有趣,平日的學習生活枯燥沉悶,一曲靡靡之音像是撕了什麽口子, 往日勤奮學習的學生竟然在這樣一段撒丫子逃跑的路上感受到了些許暢快與釋放。
簡璐一手拉著孫尚美,一手被邱翠萍拽著,宿舍六人迅速從小樹林跑到第二教學樓後麵, 見到路上的人群才緩緩停下來,幾人深呼吸幾口氣, 手拉著手慢悠悠往前走。
“哎哎哎, 你們幾個同學,見著剛剛有人著急忙慌跑過來沒?”
一個保安一路追到這兒,看到路邊有幾個散步的女同學便上前問一句,他是連個人影都沒看清楚,就覺得剛剛全是人,不知道幹嘛呢?
要是沒什麽事兒,至於這麽心虛嗎?
“不知道, 我們沒注意。”郝月率先開口。
“師傅,出什麽事兒了嗎?我們正準備回宿舍呢。”簡璐狀似好奇地問一句。
“沒什麽, 我前頭看看去。”保安招招手,讓她們走。
見人走遠了,幾人這才對視一眼,紛紛笑了,終於是逃過一劫。
“哎,那歌兒真好聽啊!”李歲華年紀小,回宿舍的路上還忍不住回味一番。
孫尚美深有同感,“對呀,怎麽就不能讓咱們聽呢?剛保安一來,真是嚇我一跳,我以為周一要被老師批評教育了。”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回去再說!”簡璐催著室友回宿舍去。
一晚上,貿易係二班各個宿舍都不平靜,躺在**,大家耳邊似乎還有那甜美的歌聲在飄**,飄進了各自的夢裏。
周一,大家去上課的時候才知道,那天晚上保安還逮住了兩個男同學。據說當時徐軍和陳明殿後,眼看著有兩個跑得慢些的女同學要被逮著了,這才上去插科打諢把保安攔住,自己就被逮了。
兩人往日裏算是班級裏性子比較活泛的,被保安詢問一番,也隻說自己出來散步,不認識其他人,愣是沒供出什麽真實情況,索性當時保安出聲比較早,宗照齊一聽到聲音立馬關了歌曲,幾個保安壓根兒沒聽到所謂的靡靡之音。
這事兒最後不了了之,隻是由保衛科上報給教務處,再由各班班主任給大家做做思想教育。
“大家晚上還是得注意一下個人行為作風問題,不是說太拘束大家,總不能落人話柄嘛。”李碧雲苦口婆心勸幾句,畢竟這事兒被逮的兩個學生是自己班上的,說起來麵上都不好看。
等李老師訓導結束離開教室,二班瞬間炸開了鍋,大家紛紛稱讚徐軍和陳明講義氣,一個字兒沒往外供。
“你們倆可以啊,不愧是咱們二班的!”
“以後咱們班團結起來,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啊!”
都是在夜裏的小樹林聽過靡靡之音的革命情誼,二班學生們覺得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四舍五入,這都是有“過命”的交情了。
校園裏針對靡靡之音的訓誡仍在繼續,宿舍組織了幾回突擊查寢,還真讓教導主任逮著了有人在偷聽靡靡之音,不過被逮的學生不是貿易係的,是中文係的,秦誌武宿舍。
因為秦誌武在係裏挺有名,還是全校人盡皆知的冒名頂替上大學的始作俑者邱燕玲的對象,這事兒更是被人議論紛紛。
簡璐和家屬院裏同樣在H大上學的董靜芳一塊兒在食堂吃飯,她們兩人雖說一個在貿易係,一個在中文係,可還是時不時會找機會見見麵。
進入同一所大學後,兩人關係明顯親近不少,畢竟這又是住同一個家屬,又在同一所大學念書,怎麽說也是緣分。
“璐璐,你們係有沒有聽...?”董靜芳沒說後半句,可簡璐立馬就懂了。
她沒回話,衝她使了個眼色,董靜芳也明白地點點頭。
大學生們平靜的外表下還是有著一顆顆躁動的心,不少人偷偷摸摸聽靡靡之音,與學校打起了遊擊戰,藏磁帶藏得那叫一個快。
“我們係秦誌武他們宿舍就被抓了,找到了磁帶呢,直接給收繳了。”
“那他們宿舍人全被逮去教務處了?”
“對,聽說每人一千字檢討呢。”董靜芳也蹭著去隔壁宿舍聽過一回,很好聽,但是風險太大,她便沒再去。
在學校的嚴防死守下,聽靡靡之音的風氣漸漸止住,偶有人偷摸聽一兩回也是少數,畢竟大家作戰久了也會累。
“哎,那靡靡之音怎麽唱得來著?”孫尚美正在宿舍書桌上寫作業,寫著寫著有些疲累,真是想聽一聽靡靡之音緩口氣,可時間久了,她已經想不起來怎麽哼的曲兒。
不光她,一個月前在夜裏小樹林聽過一遍半靡靡之音的其他室友也想不起來了。
幾人隨便哼幾句,都覺得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不對吧,怎麽變難聽了。”
“算了,想不起來了。”
“夢裏夢裏見過你,甜蜜笑得多甜蜜....①”
簡璐輕輕哼出歌曲,這是她記憶深處的歌曲,如今終於能光明正大地唱出來。
輕輕柔柔的嗓音,少了幾分歌曲中的甜蜜味道,卻有些清風拂麵的溫柔。
“哇,璐璐姐,你這都會唱啦?!”
簡璐笑笑,沒好意思說,自己可會了太多年了,“你以後也就會了。 ”
“不一定呢,我都快忘光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聽到。”
“會的,以後肯定能隨便聽,到時候還有很多好聽的歌隨你聽,到時候我買十盤磁帶送你。”
孫尚美一驚,璐璐姐真是財大氣粗啊,“行,你們幫我記著啊,璐璐姐欠我十盤磁帶。”
“行,我們都記著了,讓她以後還你。”邱翠萍從書本中抬頭,跟著笑笑。
她每天學習得腦子發懵,頭上似乎一直有一根緊繃的弦,隻有那天,聽到那首被抨擊的靡靡之音,整個人一下子就放鬆下來,仿佛置身雲端,一切都很美好。
她也想再聽聽,也許簡璐說得對,以後會有機會的。
——
貿易係二班的學生們自打了有個一塊兒偷偷摸摸聽靡靡之音的革命戰友情誼,全班同學關係明顯又親近了一些,時常一塊兒打打鬧鬧。
都是大三的“老油條”了,顯然不再像剛進大學那般拘謹和好奇,在食堂互相打飯占座都是常事。
因為這天最後一節課時,經濟貿易關係老師提出個國際經濟發展議題的討論,一個班的學生積極討論,踴躍發表意見,硬生生把這堂課拖延到了下課十分鍾後才結束,一群人收拾著書包,去食堂打飯,黃花菜差點都涼了。
“璐璐姐,小美,這兒!這兒還有三個位置。”
今天滿課,大家也沒帶飯盒出來,就在食堂吃了。
一群人分坐在三張桌子上,拚拚湊湊總算是坐下。
上了一上午的課,早上七點吃的早飯早就消化了,大夥兒都餓得不行,紛紛狼吞虎咽起來。
簡璐打了一個紅燒豆腐,一個清燉魚塊,食堂的魚味道一般,隻能解解饞,她是真想念海島上的海鮮,那鮮美清甜的味道...
“你們聽說沒?”對麵坐著的隔壁宿舍的海燕神秘兮兮問道。
孫尚美咽下嘴裏的白菜,好奇道,“聽說什麽?”
“聽說以後舞會要取消了。”
“啊?”
桌上眾人紛紛抬頭望去,“真的假的?”
海燕她對象是校學生會的,總是有一手消息,“真的,聽說現在外頭都嚴抓呢,不允許搞舞會舞廳那些,擔心腐蝕大家的思想和意誌品質。”
“我們學校的舞會多健康啊,又沒有作風問題。”
“對呀,我們這是豐富文化娛樂生活嘛,舞會和打排球籃球乒乓球,跳健美操是一個理兒啊。”
大夥兒都不太樂意,舞會多好,怎麽能說取消就取消。
旁邊桌幾個男同學聽見了,也嚷一嗓子,“學校這也太過分了,要擔心出作風問題,大不了後頭,我們男同學和男同學跳,你們女同學和女同學跳嘛。”
“那感情好,那大不了分開跳!”
食堂裏七七八八都在聊舞會要取消的事兒,下午,有幾個膽子大的學生幹部就上老師辦公室找去了,認真表達了學生們對此傳聞的意見。
宗照齊和徐軍陳明站在李碧雲麵前,侃侃而談,“李老師,我們對待學校舞會就和對待各種體育活動的態度是一樣的,文體活動不分家,我們貿易係二班全體同學都不希望取消舞會。”
李碧雲萬萬沒想到這群學生事兒還挺多,“你們上哪兒聽著這些了?”
“李老師,外麵都在傳。”陳明斬釘截鐵。
“你們啊,這是該好好學習的時候,心思別放在這上頭。”
徐軍抬出中午大家在食堂說的話,“李老師,我們這叫勞逸結合嘛,實在不行,我們可以男同學和男同學跳,女同學和女同學跳,這樣總沒有作風問題了吧。”
李碧雲沒聽過這麽荒唐的法子,“說些什麽呢?哪有男同誌和男同誌一塊兒跳舞,女同誌和女同誌一塊兒跳舞的,去去去,快回去上課去。”
等人走了,坐在對麵辦公桌的三班班主任劉老師才開口,“李老師,你們班學生還挺團結啊。”
“團結什麽啊,瞎起哄,那學校做的決定是我們說兩句能改變的啊?”李碧雲笑笑。
下午放學前,教導主任孫主任來辦公室說工作的事兒,講完剛準備走就被李碧雲叫住。
兩人站在走廊,李碧雲試探著開口,“孫主任,那舞會的事情...學校真的決定取消啦?”
孫主任沒想到李老師這麽關心這事兒,隻隨口一句,“還沒徹底定下來,現在是洪校長和汪書記意見不統一,一個覺得不至於那麽矯枉過正,一個覺得得嚴抓嚴管。”
“哎呦,這...”李碧雲想起學生們的話,都是些二三十歲的人,在學習之餘難免對文體活動向往,“其實學校的舞會哪能出問題呢?外頭的是外頭的,可能不三不四,那些個家庭舞會我也知道,有時候是有作風問題,但咱們學校的不一樣啊,在禮堂辦,就是個文體活動...”
“這啊,你跟我說了都不算,得看上頭怎麽想。”
“那不然...”李碧雲想起剛剛幾個學生不著調的法子,“可以男同誌和男同誌一塊兒跳舞,女同誌和女同誌一塊兒跳舞,這樣保準沒有作風問題,直接杜絕後患。”
孫主任:“...?”
真有你們的!
五月末,關於舞會的消息傳來時,簡璐正和郝月在宿舍討論打毛線的事兒。
郝月平時除了學習就一個愛好,打毛線織毛衣。
她家裏兩個兒子,一個九歲,一個十一歲,郝月的學習放鬆間隙就是給孩子織毛衣,她手很巧,會的針法也多,宋桂蘭和簡璐時常向她請教。
“郝月姐,你這平針跳得好看哎,我就會最簡單的花色,不過我婆婆厲害,她也會其他花樣。”
“你還是閨女,能多弄點花色,我家兩個兒,不能穿得太花裏胡哨,就隻能做這幾種平針,你看看,你要是想給你閨女打好看點的花色呢,你就這樣...”
宋桂蘭家也是閨女,聽到郝月說起毛衣花色也湊過來學,三個人正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孫尚美從外頭跑回來,一臉興奮地推開門。
“同誌們!好消息!”
宿舍裏五人齊刷刷朝她看去,“怎麽了?”
“最新消息,舞會照常舉行!”頓了一句,孫尚美見室友們臉上染笑,又補充一句,“不過今年還真變了,說是讓男女同學分開跳。”
“那行啊,沒影響!”
H大六月初的舞會如期舉行,主要是給學生們放鬆身心的活動,不過今年特殊,禮堂裏,一半男生一半女生,大家還真涇渭分明,各占了一半地盤,互不打擾。
“哎呦,你他媽踩我腳了!”
“你這跳得啥啊?手腳也太僵硬了。”
“你演女的啊,該我摟你腰。”
“別別別,我腰上有癢癢肉,哈哈哈哈哈哈。”
男生那邊嘻嘻哈哈,鬧個不停,舞會差點被跳成了運動會,女生這邊就要和諧很多。
大家跳著交誼舞,動作從容,還不時說說話,伴著古典樂曲享受著難得的舒緩時刻。
“璐璐姐,你跳得真好啊。”孫尚美和簡璐一組,她動作馬馬虎虎,主要還是簡璐帶著她走動。
“其實隨便跳都成,隻要別踩腳。”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會踩你的,你放心。”
孫尚美話音剛落,就聽到對麵有男同學在哀嚎。
“張亮,你踩我六回了!我申請換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分心看過去,會心一笑。
從舞會放鬆回來,玩兒了一晚上的簡璐一身輕鬆,在澡堂洗了澡哼著小曲兒給程錚寫信,告訴他這陣子學校有趣的事兒。
一星期後,程錚接過勤務兵遞過來的信件,拆開信一看,見到媳婦兒在信上提起學校舞會的事情,眸光一冷,跳舞?
程錚從沒跳過舞,那都是文化人愛幹的,他這種拿槍帶棒的不適合,聽說跳舞還要摟腰牽手?
這不是...越想越不得勁,他接著往下看,見到說是女同學和女同學跳,這才舒坦了。
看來H大還是有分寸,女同誌和臭大老爺們跳什麽,沒必要啊。
不過,他今天沒時間給簡璐回信,半小時後,他得收拾出發,進行今年的海上軍事演習。
過去幾十年,華國海上軍事力量一直處於薄弱狀態,技術落後,設備落後,全靠戰士們用血肉之軀鑄起海防線。
這幾年,得益於與外國的交流增加,武器設備的迭代,海上軍事力量有了不小的進步。
號角吹響,位於某秘密海域的海上軍事演習開始。
艦艇上,625部隊首長以及下屬四個旅長穿著筆挺的白色海軍服,遙遙望著漫無邊際的大海,海麵上有數艘艦艇,分別搭載如今華國最先進魚雷和76式雙聯裝自動艦炮等先進武器。
得到首長指示,部隊參謀長拿著對講機發話,“演習,開始!”
當年漁民打撈上來的外國魚雷被送到海軍基地研究所,如今,在此基礎上設計的最新魚雷,射程較之前的提升明顯,程錚站定在艦艇上,指揮著作戰,目光堅定,仔細分析周遭演習的艦艇動向,隨時指揮作戰。
“艦炮就位,兩點鍾方向,發射!”
“是!”
海上軍事演習為期半個月,中間穿插各項會議研究,戰士們吃住在艦艇上,精神高度緊張。
旅長宋兆康在演習過半的時候去視察了程錚帶隊的艦艇,這次程錚帶隊表現極其亮眼,指揮迅速,作戰強悍,給首長留下了深刻印象。
“演習還有一半時間,打起精神,好好發揮啊。”宋兆康看著自己這個得意部下,眼神中滿是欣賞。
“是,旅長!”程錚抬手敬禮。
“跟你透個底。”宋兆康靠近程錚,輕聲道,“馬上要成立的海軍陸戰第一旅,上頭挺看好你的,你抓緊這次機會好好表現,能往上升一升。”
程錚當上團長已有十年時間,眼看也快到頭,這次機會自然是難能可貴。
“是,旅長,我肯定盡全力。”
而另一邊,對演習第一名虎視眈眈的千鴻卓站在自己帶隊的艦艇上,遙望著最大的競爭對手程錚,目光犀利,嘴角噙笑,喃喃自語,“還不一定誰贏誰呢。”
......
海島家屬院,程家。
媽媽去上大學了,爸爸出任務去了,雙雙和奶奶在家“相依為命”。
雙雙記得,媽媽出發去學校的時候叮囑自己,要聽爸爸和奶奶的話,在家乖乖的。
結果半個月前爸爸走的時候,也叮囑自己,要聽奶奶的話,有事兒去找馮阿姨,墩子哥哥他們幫忙。
雙雙是個好孩子,特別聽話,這不,她最近就遇到大難題了,準備去找墩子哥哥幫忙。
“墩子哥哥,墩子哥哥。”雙雙小跑著去了隔壁,迎麵遇上了秀慧阿姨,“秀慧阿姨好。”
“雙雙好,來,吃點兒杏仁酥,我今天剛去供銷社買的。”
“謝謝秀慧阿姨。”雙雙暫時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一邊,專心吃起了杏仁酥,順便陪秀慧阿姨說話。
吃著吃著,馮秀慧問起可愛機靈的雙雙,問道,“雙雙,你來找我的還是找你墩子哥哥的啊?”
“啊?!”正小口小口吃著杏仁酥的雙雙這才想起來正事兒,“我來找墩子哥哥的。”
“你墩子哥哥在樓上,你上去吧。”
墩子此時正在自己屋裏倒騰東西,他開春後就去了縣城,四處觀察琢磨發現很多做生意的小攤兒,他也想倒騰倒騰,最近正在考慮方向呢。
這會兒,他手裏的半導體就是個半成品,他跟人學了幾招,還沒能完全組裝出來一個。
樓下說話的聲音他聽見了,伴隨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自己的臥室門咚咚咚發出聲響。
“墩子哥哥,墩子哥哥,快開門呀,我是雙雙~”
吱呀一聲,墩子把門打開,低頭一看,這小丫頭嘴角的杏仁酥還沒吃幹淨,“你這吃相可和小時候差不多啊。”
“啊?”雙雙歪著腦袋看向墩子哥哥。
“自己看看。”墩子把桌上的鏡子遞給,就見著雙雙發現了自己嘴角的杏仁酥渣渣,忙用小手給抹了。
“嘻嘻,好了!”這下又是個幹淨漂亮的寶貝。
“怎麽了?專門過來找我啥事兒?”墩子看雙雙這模樣就是有事情來找,不是為了玩兒。
“墩子哥哥,你幫幫我吧!”雙雙歎口氣,她最近可是遇到大難題了!
——
周日一早,陸青被雙雙拉著手來到海邊,小丫頭嘀嘀咕咕說個不停,一個勁兒鼓勵她,“青青姐姐,你別害怕,遊泳很簡單的,你前頭沒學會肯定是我沒教好,我太小了,還不會教,這回我給你找了個厲害的老師。”
厲害的老師?陸青知道自己學不會遊泳和哪個老師沒關係,純粹是自己的問題。
她對於學遊泳其實一直很矛盾,一方麵看著其他人都能下水遊泳有些羨慕,好像全海島隻有自己一個旱鴨子似的,可另一方麵,實在是她一下水就害怕,總覺得在水裏沒有依靠,像是會被水流帶走似的,站不直也沒地方發力,就是渾身有力都使不出。
一到水裏,她就由內而外生出一股恐懼與不安。
“雙雙,我可能真學不會,不然算了吧?”
“哎呀,青青姐姐,你很聰明的,肯定能學會,以後你就不會害怕水啦。我們經常都要坐船的,你不會遊泳好危險的哦...”雙雙看著在海灘邊站著的高大背影,一個激動,“看看,我給你找的老師到啦!墩子哥哥!”
老師?墩子哥哥?
陸青扭頭就想走,卻被雙雙妹妹一個勁兒拉著往前。
墩子看著雙雙口中的大難題一步步不情不願地走來,這陸青真是裝都不願意裝的,臉上寫滿了三個大字——不願意。
“墩子哥哥!”雙雙衝他揮揮手,扭頭又對著陸青道,“青青姐姐,墩子哥哥遊泳可厲害了,他教你,你一定能學會!”
陸青:“...”
陸青一抬頭,就見到墩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活像是看熱鬧似的,她剛想拒絕,就聽到這人開口。
“你要是覺得自己太笨學不會遊泳,現在就回去吧,別耽誤大家時間。”
陸青:!
“誰說我學不會了?”這人可太討厭了,自己偏要學會給他看!
“哦?”墩子挑挑眉,看著陸青明顯是在跟自己賭氣放狠話,“行,一會兒可別打退堂鼓啊。”
海島上已經熱起來,五月底幾乎有了往日盛夏時節的溫度,雙雙坐在海灘邊,看著前方墩子哥哥在教青青姐姐遊泳。
她正好可以悠閑地玩耍一會兒,打開自己斜跨的小包包,她帶的東西齊全,背著軍用水壺,裏頭有涼白開,包裏有一把瓜子,一把花生,幾顆糖和幾塊用手帕包著的核桃酥,
哇,好多吃的喝的,雙雙滿足了,一邊拿著核桃酥小口小口吃著,覺得口幹舌燥了就擰開軍用水壺喝口水,再看看遠方的教學情況。
雙雙覺得自己真是太厲害啦!坐在海灘上的小腳腳往上翹了翹,真好玩!
而遠方淺水區,這會兒正是兩人的交鋒時刻。
“你是在水裏喝水嗎?”
“不是,腿是往外蹬,你這是幹嘛?”
“這水很淺,你站著都淹不了你,你怕什麽?”
墩子沒見過住在海島上還能這麽怕水的,當年雙雙開始下水都沒這麽害怕,這陸青可是都十五歲了,大姑娘了,怎麽連三歲小孩兒都不如呀?
當然,這話他沒說出口,不然又得挨個白眼。這姑娘是真愛對自己翻白眼的。
陸青在水裏練習一陣,始終還是不得要領,加上這人在旁邊陰陽怪氣一通埋汰自己,聽得更難受。
“我...我不學了。”其他人才不明白自己怕水呢,在水裏無依無靠的,就像是,就像是之前爸爸被打成□□,自己和媽媽被下方去公社獨自生活那樣,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陸青有些話沒法說出口,隻越想越委屈,從淺水區掙紮著起身,悶著頭,自顧自往岸邊去。
“哎?哎?”
墩子一頭霧水,看著陸青快步離開的背影發呆,這就放棄啦?也太快了吧!好歹多堅持一會兒啊!
“你這就不學了?陸青,你這是承認你笨啦?”
“這才學到哪兒啊?你就放棄了?也太沒有革命精神了吧?”
“咱們可是軍人後代,怎麽能這麽沒出息啊?”墩子攆在後頭,繼續喋喋不休。
身後的人嘰嘰喳喳個沒完,活像隻惹人厭的麻雀,陸青聽得難受,終於是沒忍住,回頭瞪他一眼,“是是是,我笨!我學不會遊泳行了吧?用不著你管,你滿意了?”
墩子看著眼前這姑娘,穿著供銷社買的泳衣,全身濕漉漉的,眼眶是紅的,看起來有些可憐,像是隻落水的兔子,剛被撈起來。
“不是,你哭啦?”墩子有些驚訝,自己這輩子還沒惹哭過女孩兒,當然,一歲的雙雙除外。
“不關你的事兒。”陸青吸吸鼻子,轉身就走,聲若蚊蠅嘀咕一句。
墩子三兩步跑上前,站在陸青麵前,將她攔住,“行行行,你別哭啊,我就教你遊個泳,你還哭了,我這算怎麽回事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麵前這姑娘眼眶更紅了,一雙杏眼看著濕漉漉的,像是一汪池水在流淌。
“得,我嘴賤行吧?您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甭跟我一般見識。”墩子看陸青這樣,突然反思起自己剛剛說的話是不是過分了?
他平時對女孩兒不這樣,交集少,見到家屬院裏的女孩兒也是客氣的,就這個陸青,剛來家屬院就背後說自己壞話,挑撥離間自己和雙雙的關係,偏偏還被自己聽到了,這他能忍?所以,後來時不時就愛刺她一下。
而且吧,他發現,陸青這人平日在任何人麵前都文文靜靜的,就連自己媽都經常誇,說陸團長家的閨女看著秀氣,性子又好。
可自己每回隨便說幾句,她就能跳腳,這多有意思?
好吧,現在他發現了,好像不是很有意思,自己隨便說幾句,人怎麽就哭了?
以前一歲的雙雙哭了是怎麽哄的來著?墩子撓撓頭想起來了,“大不了我給你買糖去,以前雙雙最愛這個,一吃就不哭了。”
陸青又氣又笑,眼眶還聚著淚珠,卻又破涕為笑,小聲嘀咕,“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行了行了,笑了啊。”墩子這才放下心來,突然生出一股豪情壯誌,“走走走,老子還不信了,教不會你遊泳!”
“你...”陸青聽在耳朵裏,隻覺得這人粗魯,“你是誰老子啊?還想占我便宜?”
墩子嘴角一撇,媽的,現在自己隨便說句話都是錯了,“行,您是我祖宗行了吧?”
雙雙剛剛挖了些貝殼,正四處找墩子哥哥和青青姐姐呢,就聽到墩子哥哥這句話,咦?
“青青姐姐,你怎麽成墩子哥哥的祖宗啦?”
陸青:“...”
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