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朱曼玥可是從來沒有好好收拾過衣服的人, 以前家裏沒有保姆的時候,每次挑完衣服家裏就跟災難現場似的。
今天蕭宗延要去美國了,也不知道幾月能回來。
朱曼玥破天荒的自告奮勇, 說作為他的結發妻子,怎麽樣也該在他麵前露一手, 展示一下自己賢惠的一麵, 要幫他收拾行李物品。
蕭宗延其實什麽都不需要帶,他隻要帶好自己的銀行卡和護照就好了,但他驚訝於她何時變得這麽勤快了,也不想辜負她的一片好心,就任由她幫自己打包行李。
結果朱曼玥張口就來:“我當初上大學, 我媽就是這麽給我裝箱的,所以,你該叫我什麽?”
什麽離愁別緒都被她這樣皮一嘴給打破了。
真就是不讓人對她產生絲毫的不舍之情。
蕭宗延就眼看著她把他那熨燙得平平整整的西裝折得褶皺橫生,把明明疊放整齊的襯衫揉得像鹹菜一樣, 把他三萬塊一條的皮帶卷得和衛生紙一樣嚴絲合縫。
領帶就更沒有地位了,揉成一團使勁往縫隙裏塞。
他的行李箱從來沒有這麽亂過。
朱曼玥真是“成事不足, 敗事有餘”的典型。
蕭宗延歎了口氣,把彎著腰手忙腳亂瞎搗鼓的朱曼玥拉起來,笑著說道:“我還沒出發,就開始擔心你生活不能自理了, 要不你回爸媽家住吧。”
“什麽意思, 你看不起大姐是嗎?”朱曼玥當即叉著腰氣勢洶洶地說。
蕭宗延還以為她真有骨氣, 準備說“你看不起我是嗎”,結果到頭來還是要指望保姆。
他朝她豎起大拇指:“你真行。”
朱曼玥就當他是在誇她了。
蕭宗延彎下腰, 把被她蹂///躪得不成樣子的衣物從行李箱裏拿出來攤開。
還行,放進去的時間不久, 還能救。
不過有些就得換一套了。
蕭宗延轉身把衣櫥打開,露出裏麵清一色的黑色西裝。
朱曼玥見了說:“蕭宗延,你買西裝怎麽跟我買口紅一樣,看起來都別什麽區別。”
蕭宗延不按常理出牌,問道:“為什麽要看起來有區別?”
朱曼玥:“……”
既然蕭宗延親自出馬了,朱曼玥也就不再逞強遭他嫌棄了,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晃著腳看他收。
她從進到他家就養成了一個獨特的癖好,喜歡看著他幹活。
幹體力活也好,幹腦力活也好,隻要是他在幹活,而她閑著,就有一種看資本家給自己打工的痛快感。
她原本以為是自己遭受了社會的毒打,起了憤世嫉俗的心思。
可是後來發現,是因為她能夠感受著被他寵愛著,不勞而獲的滋味。
她出門在外再辛勞,回到家裏還是能像小公主一樣被他捧在手心裏疼愛。
這樣想著,她心底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心酸。
從今天晚上起,她就不能天天見到他了。
她雖然依然不用外出掙錢,好好享受著花著他錢被他養著的感覺,但家裏將不再有他的身影了。
朱曼玥想著想著,忽然感到十分傷心。
蕭宗延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行李拾掇完,一回頭,剛才還喜笑顏開的人哭得仿佛一個淚人,大眼睛撲閃撲閃,淚光湧動。
和他目光相撞的一瞬,嘴一癟,鼻子一吸,就不顧形象地大聲號啕起來。
她甕聲甕氣的喊著他的名字,拖長了尾音:“蕭宗延——”
“怎麽了?”蕭宗延還沒遇到過她突然哭起來的狀況,頓時緊張起來。
朱曼玥撲上去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我不想你去美國。”
蕭宗延拍拍她的後背:“剛剛不是說好了嗎?怎麽這會兒又變卦了。”
“我本來就不想你去。”朱曼玥委屈地囁嚅道,“你上一次忙你集團的事,就把我晾了好久,我怎麽打你的電話都打不通。你這次去到更遠的地方,就更懶得理我了。說的是跟我視頻,誰知道到時候能不能聯係得上。我小時候上幼兒園,我媽就是這麽騙我的。說好去去就回,把我一扔就是一整天。”
蕭宗延不禁失笑:“誰還跟小時候比啊。”
“我不管。”朱曼玥撒嬌道,“你能不能不去啊!”
她這麽黏人,蕭宗延非但沒有嫌她煩,還又一次起了把美國的產業全部轉移回國內的想法。
他鄭重地考慮了一番,把未來長遠的計劃說給她聽。
“這一次我去美國把那邊的事情妥善處理後,就把工廠變賣了,將寄存在美國的所有資產都遷回國內,今後就好好在北京生活好嗎?”
他做這樣的決定,也不完全是因為有了和朱曼玥的這段羈絆。
當初他出國,是因為眼光獨到,抓住機遇,乘了東風,在國外掙到了第一桶金,為在國外大展拳腳奠定了基礎。
後來呢,沾上了政治因素,被迫在美國“戍守邊關”。
這麽多年了,他為國家的經濟做出了突出貢獻,非但沒有得到國家的嘉獎,每年還要被詳查一遍稅收。被懷疑的滋味並不好受。
而且因為他在美國呆的太久了,有一次回國他居然還遭人陷害去國安局喝了一杯茶。雖然查清後他被毫發無損地放了出來,但再去美國經商時就再沒了當年的拚搏的衝勁。
他年輕的時候以為隻要足夠強大,就能具有不可替代性。
現在歲數並沒有長多少,卻已經深刻地明白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數百年”的含義。
實在沒必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在時代的洪流中,他也隻是一滴水珠而已。
和嚴永誠這個大奸商交過手後,他才發現國內的經濟形勢比當年他出國時好了太多。
連嚴永誠這種貨色都能玩轉北京城,他有什麽不可以的。
這個世界發展得太快,古時候讚美忠勇,今朝卻講求識時務者為俊傑。
再加上朱曼玥的枕邊風一吹,他回國的想法就更堅定了。
朱曼玥不知道他是哄自己開心還是說真的,但是仔細想了想,認識這麽久,他貌似從來沒有騙過自己,這才止住了淚,伸出小拇指:“說好了,拉勾,不許食言。”
蕭宗延看著她嬌嗔的模樣,心軟得都快化成一灘水了。
美國那邊的事態說緊急也緊急,在他手下的眼裏或許已經是火燒眉毛的程度了,隻是沒有更早一班飛往美國的飛機。
航程太遠,私人飛機也沒有辦法出境。
急也沒有了。
換做別人,早就已經焦慮得坐立不安了,蕭宗延還有閑情逸致在書房練書法。
隻因為朱曼玥要他用毛筆寫一個大大“說到做到”。
到時候她找個手藝人裱起來掛在客廳裏,既不至於有礙觀瞻,又能夠讓她睹物思人,產生一種“他終究會回來”的信念感。
這樣即便是偶爾想他了,也不會因為過度思念發瘋發狂。
她也不是沒吃過獨守空房的苦。
但是她不想像望夫石一樣日日盼君歸。
幾個字而已,卻如同定心丸般能起到安神的作用,何樂而不為?
蕭宗延已經好久沒寫過軟筆字了,墨幹了一瓶又一瓶。
好在保姆連這種細節都注意到了,常在更換,連宣紙也是一黃就扔了換成雪白無暇的。
不然像現在這樣一時興起,可就沒有墨給他發揮了。
蕭宗延用鎮尺壓住宣紙的兩側,措置裕如地把墨倒在硯台裏。
朱曼玥站在他身後,抻著脖子往他肩前探,欲要近前看清他一筆一畫都是怎麽寫的。
蕭宗延被她妨礙,施展不開,手在身前桌案的頂端扣了扣,對朱曼玥說:“你站到對麵來。”
朱曼玥早已破涕為笑,俏皮地說道:“你要畫我嗎?”
她說的意思是讓蕭宗延在紙上畫她的畫像,誰知蕭宗延故意裝作聽不懂,一把將她摁在書桌上,掀開她的衣服,以她的肚臍眼為中心,畫了一大朵簡筆畫裏的花。
毛筆的軟毛沾著冰涼濕潤的墨從她敏感的肚皮上劃過,筆走龍蛇。
每畫一筆她就掙紮一下,奈何直到蕭宗延畫完為止都被他按得死死的。
她叫了好幾聲都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因為被他手中筆撩得酥養不已,笑得花枝招展,笑眼中飆出新的淚花。
同時也被他挑逗得動了情。
幸而蕭宗延及時停了筆,沒有引得洪水傾瀉。
不然他不在的這些時日,朱曼玥都得惦記著**,那就太難為人了。
蕭宗延鬆開手後,朱曼玥鯉魚打挺似的,一骨碌站起來,嬌聲說道:“你太煩了,把我衣服也沾上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再賠你一件新的。”蕭宗延還是那副財大氣粗的樣子,“你盡管買,我報銷。”
算了。
朱曼玥喃喃道:“再也不招惹你了,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說著按照他的指示,繞到了書桌對麵。
蕭宗延這才專心致誌地提筆,揮毫潑墨。
他筆下的“說到做到”和他這個人一樣帶著銳利的鋒芒,字字遒勁有力,入木三分。
應了字如其人。
墨跡還沒幹,宣紙就被朱曼玥迫不及待地拿了起來。
她心滿意足地欣賞著他的書法作品,興高采烈地說:“求得蕭大才子真跡一幅。”
蕭宗延沒好氣地說:“人死後千百年,字才能叫真跡。能不能說點吉祥話?”
朱曼玥還是會恭維人的,笑嘻嘻地抬頭看向蕭宗延:“喜提墨寶嘿嘿,這樣總可以了吧?”
蕭宗延搖了搖頭,不知說什麽是好。
這麽個活寶,他還真舍不得把她落在家。
可是能怎麽辦呢?
把她帶出國,總歸是沒把她留在家中放心。
她到底是成了他的軟肋。
或許,一直都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