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踢噠, 踢噠,踢噠。
馬蹄踏地的頻率逐漸加快,從臉頰擦過的微風變成了疾風。
馬背輕微聳起, 一下下顛簸。
朱曼玥即便是被蕭宗延抱在懷裏,還是很不適應馬匹奔騰的節奏, 時刻覺得自己搖搖欲墜, 不由閉上了眼睛。
“朱曼玥,睜開眼。”
蕭宗延不知什麽時候發現她閉著眼睛的,他在她身後也看不到,但就是被他發覺了。
可能是她突然不驚叫了吧。
“恩嗯~~”她死活不願意。
“別怕,我護著你呢, 可以睜開。”
風的確是大,蕭宗延溫柔得聲音都快被風蓋住聽不見了。
朱曼玥做了半天心理鬥爭,終於在他的勸哄下緩緩睜開了眼。
她移動得好快,像騎在機車上一樣, 風馳電掣。
一陣玄妙的刺激感讓她體內的腎上腺激素飆升,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一種從未體驗過的舒爽, 和駕馭、征服的快樂。
她甚至想再快一點。
隻不過他們上馬時沒帶馬鞭,跑這麽快已經是極限了。
“呀呼~~~”
不一會兒,朱曼玥情不自禁地發出類似於野獸返祖的怪叫,發自內心的愉悅。
蕭宗延低沉的嗓音裏帶著寵溺的笑意:“怎麽樣, 沒騙你吧?”
“嗯嗯。”朱曼玥心情大好, 小嘴兒像抹了蜜一樣甜, “我知道,你蕭宗延從不騙人。”
這份甜蜜滲進了蕭宗延的心坎裏, 他會心一笑,對她說:“抓住韁繩, 你來騎。”
“啊?”朱曼玥頓時不知所措,“你別把韁繩給我,我不會。”
“不會可以學,我教你。”
“我又不是古人,學這個有什麽用,還不如教我開車。”
“你不是古人,我就是?改天教你開車,今天先學騎馬。做我蕭宗延的女人,怎麽能沒點魄力?”
“做你的女人怎麽這麽難,要學這麽多東西,我能不能不做了?”
她這一反悔,直接讓蕭宗延沒了好聲好氣遊說的耐性,抓住她的手就把韁繩塞進了她手裏,繼而握著她的手間接禦馬。
饒是實際控製權仍舊在他手裏,也把朱曼玥嚇得不輕。
蕭宗延感受到她的緊張,又放緩語氣說:“馬是有靈性的動物,你在它背上這麽驚恐,也會嚇到它。它很乖的,你放鬆一點,自如地駕馭它,它會聽你的話。”
朱曼玥被他撫平了不安,按照他說的技巧嚐試了一下,馬果然很聽她指揮,霎時間讓她充滿了成就感。
他們一共繞馬場兜了八圈,也就十來分鍾而已。
但是由於太緊張了,朱曼玥夾馬肚子夾得很緊,夾時間長了,下馬時腿酸得不行。
折騰了一番,午餐吃的粥也消化完了,朱曼玥忽然有了饑餓感,中午打包的東南亞菜可算派上了用場。
從馬上下來的時候她分明已經滿臉疲憊,沒精打采,一想到吃的她就來了精神,飛快跑到車裏把餐盒拎了過來。
她打包帶走的都是蒸煮過的海鮮,夏天涼菜也能吃,不用再多道加熱的工序。
馬場的工作人員見朱曼玥自己帶了吃的,便洗了些土生土長的葡萄端過來。
“這是旁邊農場裏我們自己種的葡萄。沒打農藥,新鮮采摘的,你們嚐嚐,挺甜的。”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了謝。
朱曼玥雙手合十,滿眼期待地望著蕭宗延說:“我聽一個朋友說,要想檢驗一個人愛不愛你,就看他願不願意給你剝葡萄。”
她總是有話不直說,拐彎抹角的用這種小心思不能再明顯的暗示。
蕭宗延知道她又反矯情了,麵不改色地說:“這是葡萄,不是提子,吃進嘴裏皮就吐出來了,還用得著剝皮?”
這下朱曼玥不藏著掖著了,嬌嗔地說:“我就要你給我剝嘛。”
蕭宗延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麽蠱,她要鬧,就整天陪著她鬧,對她百依百順,那點兒原則都快被她造光了。
他忍著心底的那點不耐煩,默默在心裏對自己說:再寵也不能這樣事事慣著,最後一次了。
下定決心以後,他拿起和打包盒一起從朋友那兒帶出來的一次性手套,從容戴上,一顆葡萄一顆葡萄地剝皮。
朱曼玥計謀得逞,驕傲地抬著下巴搖頭晃腦。
突然間,她腦海中閃過一念,徒增了幾分危機感。
她傾向蕭宗延,在他身側忐忑地問:“蕭宗延,你把這些東西都教給我了,不會不管我了吧。”
蕭宗延聽了心中五味雜陳。
原本母親有父親照顧,他一個人本可以無牽無掛,天降厄運,他被人毆打成重傷,生命垂危,被她所救,從此便多了一份責任。
如果隻是責任還好,偏生又多了絲絲縷縷情感的羈絆。
他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對她生出感情的。
換做以前,她敢在他麵前這麽放肆,他總是有辦法將她掃地出門的。
現在?
他的底線屢次遭到挑戰,每次想發火的時候依然覺得還能再忍忍。
仿佛她就是他的底線。
能怎麽辦呢?
小姑娘作的時候作上天,乖的時候又很乖。
每次他一起把她從家裏扔出去的念頭,遇到的都恰恰是她乖順無辜的時候,她一個眼神投過來便叫他心軟。
他狠不下心來。
假如有朝一日他深陷困局,恐怕也很難放心將她托付給別人。
她問他教她這麽多是不是不想管她了。
怎麽會呢?
眼下教得再多,真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是會擔心她無法自力更生,會害怕她在外麵過得不好。
隻有她在他眼皮底下的時候,他才不會沒來由地惦念她。
蕭宗延心裏百轉千回,麵上卻掩飾得天///衣無縫,雲淡風輕地說:“不會不管你,但你要是成天這麽氣我,可能會英年喪偶。”
朱曼玥聽他這麽說笑嘻嘻的。
雖然不是無懈可擊的回答,但她很滿意。
沒多久蕭宗延就把一串葡萄給她剝好了,把碗給她的時候戲謔道:“籽用不用給你去掉?”
他問用不用給她去籽,在朱曼玥這裏跟要不要接吻一個意思。
朱曼玥聞言小臉一紅,嘟囔道:“老不正經。”
蕭宗延聽見了,輕輕扯扯她的耳朵:“你這些罵人的話都跟誰學的?”
朱曼玥最煩別人揪她耳朵了,馬上捂著耳朵說:“還用得著學嗎?我無師自通。”
蕭宗延的語氣聽起來也沒有多不悅的樣子,不冷不熱地說:“你再說我老,我就讓你見識一下我是怎麽為老不尊的。”
朱曼玥卻真被威脅到,警惕地往遠離他的方向坐了一點:“你想幹嘛……”
小姑娘一點不經嚇唬。
蕭宗延也不想同她較真,淡淡道:“不幹什麽。不給你爸媽打個電話,炫耀一下你學會騎馬了?”
朱曼玥一驚一乍:“可不敢讓他們知道我出來騎馬了!你也不要告訴他們,尤其是我媽。”
蕭宗延不解:“為什麽?”
朱曼玥難為情地說:“因為我是媽寶女啊。”
說著她掰著指頭數起來,“蹦極,漂流,滑翔,攀岩,潛水,還有賽車。但凡和危險沾邊的事,我爸媽都不讓我做,生怕我重傷失血,血庫裏沒合適的配型,想救都救不活。連紋身都不可以。就因為這個,我少了好多快樂。”
蕭宗延笑起來:“果然嬌氣。”
要是別人這麽說,叛逆如她,早就跳起來反駁了。
但蕭宗延和她一個血型,不能說他是男人,就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
朱曼玥誠摯地說:“所以你今天帶我來騎馬,我心裏是很感謝你的。謝謝你讓我有了從沒有過的刺激體驗,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快活灑脫的事是我沒嚐試過的。我一直以為這個世界我都看遍了,沒有什麽能激起我的興趣了,可我來到你家才知道我有多麽孤陋寡聞。我不知道那麽多的紙箱隻能賣五塊錢,我不知道郵政編碼有什麽用,我不知道我討厭的那些食物也可以做得很好吃。我不知道……原來我真的可以喜歡上一個大我這麽多歲的男人……”
蕭宗延聞言一愕,被她突如其來的告白弄得措手不及。
朱曼玥目光殷切,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眼底滿是真誠:“蕭宗延,我好像離不開你了。”
蕭宗延的心徹底亂了。
他總以為隻要他對她足夠好,她就能忽略他們年齡上的差距。
沒想到她遠比他更清楚,卻一意孤行地喜歡他。
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顫抖,他卻強作鎮定地說:“沒有誰離不開誰。你隻是年紀太小了,經曆的事情太少了,說是離不開我的血還差不多。你放心大膽的去體驗人生吧,不要怕受傷,如果有萬一,我的血輸給你就是了。”
朱曼玥起初的確是把他當移動血包來看的,隻是今時不同往日,聽他這麽說反倒有些傷心,想要說點什麽反駁他的話,又無從開口。
半晌,她兀自說:“又不是隻有血的原因,我很怕疼的。”
因為這些交心的肺腑之言,兩個人離開馬場的時候都心不在焉。
等到他們到火鍋店,菜都上齊就剩下鍋了,馬場的工作人員給蕭宗延打來電話。
“蕭總,您未婚妻的手串是不是落在馬場了,現在放在前台了。”
蕭宗延抬頭看了朱曼玥一眼。
小姑娘依稀聽到了聽筒裏漏出的內容,正摩挲著自己空空****的手腕。
上午在雍和宮排隊求了將近兩個小時,花了幾萬塊,險些通通打水漂。
蕭宗延回複馬場的工作人員:“先放你們那裏寄存吧,我明天抽空來拿。”
他一收線,朱曼玥連忙頂著鍋蓋解釋:“我換衣服的時候穿不上去,就先都摘下來了。走的時候一不小心忘記了……你也沒提醒我。”
蕭宗延歎息:“你把鍋蓋拿下來。你犯錯,我買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