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項池聽到謝家傳來的消息後,便取了馬,一刻不緩地出了城門。
從峪城分別到現在,他派了無數人四處打聽,甚至連京城那邊都問過了,渺無音訊。外邊隻是說戚家在半道上被劫囚了,囚犯下落不明,連世子都不知去向。
他一邊後悔這次衝動帶她出門,另一邊繼續打探消息,沒想到她竟然自己回來了。
“餘下的話我們回去再說,先上馬吧。”
秦玥看著那匹唯一的白馬,心想穩重如項池也有粗心草率的時候,實屬難得。他們兩個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像從前那樣共乘一騎,她還是得坐謝季容的馬車。
她笑著調侃道:“我騎馬,難不成你牽著馬走。我還是繼續坐謝三公子的車吧,進了涇州城再同你走回去。”
項池聽到謝季容的名字微蹙眉頭,這人對秦玥的花花心思他都擋過幾回,對他實在不喜。隻不過現在人多嘴雜,他也不好當真與她太過逾矩,免得招惹閑話,壞了她的名聲。
他頷首,“我就在外邊,你有事喚我。”
正在此時,秦玥身後的馬車發出聲響,謝季容撥開簾子,朗聲道:“阿玥,該啟程了,上車吧。”
他見了項池,像個老熟人一般同他打招呼,熟稔地喚他小字:“元澈,你也一同上來,我的車夠寬敞。”
他還想看這個小表弟見了他會是個什麽反應。當初看自己時便一副要吃了他的神情,遇到這個竹馬,那豈不是要翻了天。
項池冷著臉,生硬客套道:“謝三公子好意項某心領了,我騎馬便是。”
謝季容麵露可惜,催著秦玥上車。
秦玥步履輕盈地上了車,坐下一會後,才隱約覺得不對勁。戚少麟自她上來後就沒有同她說過話,甚至沒有看向她,這完全不是他平日的作風。
難不成是剛才她下車那趟功夫,他與謝季容起了衝突?
她向謝季容望去,隻見他衝戚少麟揚了揚下巴,做了一個哭臉的表情。
秦玥幹笑一聲,側頭打量戚少麟,發現他低頭對著懷裏的狗,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狗耳朵,抿唇一言不發。她忖量片刻,還是決定暫不過問,免得他在謝季容麵前說出些不得體的話。
戚少麟憋屈難過了半晌,也不見有人來理會自己,終是忍不住悶聲道:“我要去京城。”
乍然聽到這句,秦玥以為自己聽錯了,開口問他:“你說什麽?”
“我要去京城。”戚少麟重複說了一遍,語氣哀怨。
旁觀秦玥與那個陌生男人的親近,他似乎明白了她一直問他去不去京城的緣由。她有了更喜歡的,自然不想再留自己在身邊。明明昨夜他們還能相互依偎,現在連一句關心問候的話都不願說了。
秦玥:“···”
這人當真是生來便與她作對的,早上給過他機會讓他走,他信誓旦旦地說要留下。才過去了一上午,就心意轉圜,善變如斯。
在外人麵前,她又不好直言斥他。最後調勻了呼吸,竭力心平氣和道:“等到了涇州再說。”
她的回複不含挽留,戚少麟神傷更甚,管不住嘴地胡言亂語:“你既不喜歡我,我現在就下車。”
秦玥頭疼,不知道他又在耍哪門子的小性子。自覺對他縱容隻會讓他變本加厲地任性,她神色認真地對謝季容道:“那麻煩三公子令人稍停片刻,讓阿野下車。”
車裏的兩個男人目光瞬時轉向她,一個是訝異,一個是幽怨。
謝季容瞧了一眼滿臉失落的表弟,看似開解勸和,實則幸災樂禍道:“不大合適吧,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阿玥,你多容忍一下表弟。”
戚少麟毫不在意他的風涼話,盯著秦玥輕聲問道:“你當真要我下車?”
倒打一耙也是他慣用的招數。秦玥抬起頭,撞上他泛紅的眼眶時,還是上了當,用最後一絲耐心讓步,“沒有,我們先回家。”
回去後他是去是留,再做決定。
***
謝府與項府南北相隔。進城後,秦玥在街口就下了車,再次對謝季容誠摯道了一聲謝。不論如何,他都將自己平安帶回了家,讓她少遭了許多罪。
謝季容還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玩笑道:“若真是謝我,便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兩人心知肚明。
秦玥歉意一笑,帶著戚少麟走向旁側牽馬的項池。
項池含笑等她走近,看清她身畔人後,神色微滯。他握緊了馬鞭,麵色從容問她:“這是誰?”
他語氣再平常不過,卻不知為何,秦玥聽著總有種質問的感覺。眼下還不是說出戚少麟真實身份的場合,她穩了穩心神,猶豫道:“這、這是我路上遇到的,我一個人趕路危險,便與他結伴而行。”
在這一點上,兩人已經十分默契,秦玥一個眼神過來,戚少麟便明白她的意思。他輕蔑地瞥一眼項池後,單手抱著狗站在一旁不說話,算是默認了她的意思。
“如此。”項池直視戚少麟,帶笑禮問道:“不知這位仁兄如何稱呼。”
“他姓薑,叫薑野。”秦玥替他回道。
項池不再說其他,牽著馬往自家府邸方向看去,“走,回去吧。”
三人在一種怪異的氣氛中走回了項府。
進了大門,看到熟悉的院落,秦玥心中感慨萬分。還不待她詢問府中其他人,一股大力就將她拽拉過去。
項池把她護到身後,而後猝不及防地一腳踢到了戚少麟胸口。
戚少麟在毫無防備下被踢倒在地,手中的戚二傻也滾到了地上,嚇得嗚咽縮在一旁。
項池這一腳用了十成力,他捂著劇痛的心口,嘴角滲出一絲殷紅的血痕。他雙目猩紅地盯著項池,左手半撐著地,好似下一刻便要起身回擊。
“阿池!”秦玥錯愕不已,想要往前查看戚少麟的傷勢。
“別去。”項池伸手擋住她,偏頭道:“他是永安侯世子,戚少麟。”
話音落下,秦玥心中釋然,她不必再糾結於如何對他們解釋戚少麟了。原來,他們都認識。
***
項府前廳,秦玥端坐在上方,看著坐在側邊的項家父子。
一家主位,這個位置本來不該她坐的。可項叔堅持,她是秦將軍的女兒,亦是他半個主子,所以讓她坐到現在。
“他···”秦玥凝神思索,緩緩講述自被抓到峪城後的一樁一件。除了戚少麟對自己過分的倚賴,其餘沒有保留。
“他失憶了,纏著與我一起回來。我想他若是在我們手上,或許有用。”
“不行!”項池聽後立即站起身反駁,“戚家人詭計多端,你怎麽知道他不是裝的,好將我們一網打盡。”
“誒,元澈,先聽少主講。”項之耀打住兒子的話,後對秦玥恭敬道:“少主確定他失憶了?”
他年逾四十,曾是秦父秦常鋒的副將。因長久習武,一身浩氣凜然,讓人一看便有股可靠可信之感。
秦玥點點頭,“他墜下山崖時摔傻了,幾次生死關頭都不曾露出端倪,我想不會是裝的。”
她遲疑少時繼續道:“項叔,你之前說我父親部下還有許多人在戚家手裏,不如就趁此機會把他們換回來吧。”
項之耀沉吟片刻,搖頭道:“這個暫且不急,戚少麟身份特殊,留著他有更大的用處。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元澈,你打點好府中,不要讓人走漏了風聲。”
項池冷著臉應了一聲。
項之耀又交待了幾句,囑咐項池照看好秦玥後,才匆匆忙忙出門打理生意場上的事去了。
他離去後,項池重新坐下,語氣和緩道:“方才我不是對你,我隻是擔心你受他騙。”
少了長輩在場,兩人之間輕鬆不少,秦玥抿唇笑道:“我知道,我不會怪你。”
項池見她笑了,又關心地問:“路上有沒有受他氣?若是他欺負了你,我再為你踢上他一腳。”
“你也看見了,他現在很聽我的話,沒有欺負過我。”
“阿玥。”項池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愧疚道:“都怪我當時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吃這麽多苦。”
一個男子行千裏之路都屬艱難,更何況是她。
秦玥安慰他:“你不必自責,當初要不是你陪著我去尋找父親的下落,也不會發生後麵的事。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她猶記得當時那一劍橫刺破了他的肩臂,她一直擔心會不會傷到他筋骨。項池好武,如果因為自己以後再使不了劍,那該自責的是她才對。
“不過是多了一條疤。”項池揚揚手臂,笑道。
談笑幾句後,兩人之間一如從前。
舟車勞頓,項池沒拉著她說太久的話,讓她早點回房歇著去。
臨了出門,秦玥忽的想到什麽,回過頭問他:“阿池,你是如何認出戚少麟的?”
項池答道:“去年隨父親去京城時,曾遠遠見過他一次,威風凜凜的永安世子,京城誰人不識。”
他語調不屑,與談及謝季容時是同樣一副態度,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對這人的不滿。
作者有話說:
項池:吃我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