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青山嫵媚（16）
“裝纏花和通草花的盒子呢？快找過來。”林姐給程程梳頭的時候指揮助理去找飾品。然後低下頭, 繼續給程程梳發髻。
今天的發髻算是比較簡單的，程程的半長發在腦後梳出一個小發髻之後，一束假發就固定在了小發髻上, 然後綰成一個頂心圓髻。圓髻也不複雜, 不用很富有裝飾性，因為梳好之後要用漂亮的巾帕包住發髻, 這是從宋至元都很流行的包髻。
林姐挑了一塊淺藍色的巾帕，用技巧包在發髻上，使巾帕的皺褶呈現出雲彩狀。這個時候助理也把東西拿來了, 林姐就在盒子裏挑選了各種像生花，就是古人做飾品的‘假花’, 有羅帛花（絲綢做的）, 有纏花（絲線纏出來的）, 有通草花（用通草染色做的）。
顏色漂亮的像生花圍著包髻插了半圈，林姐最後又選了兩朵珠花插在一邊。
“好看吧？”林姐給程程做造型的時候也格外有成就感，對著鏡子笑了笑：“好了, 別亂動, 要化妝了。”
林姐一直很擅長化古代妝, 能把妝容化的符合古籍描述, 又微妙地符合現代人的審美...在對妝造要求很高的古裝劇組, 她可是很搶手的。
化妝的部分, 程程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鴛鴦眉’，類似八字眉, 但沒有八字眉那麽誇張...說真的, 她以前一直get不到古人八字眉美在哪裏，今天卻有點兒理解了——鴛鴦眉很纖細，眉頭微微向上, 有一種皺眉的感覺。
配合下眼皮上點的一個粉點，就更像是委屈巴巴，要哭起來了。
“這個是淚妝，南宋時很流行的......”林姐化完之後是很得意的，因為鏡子裏的女孩子實在是太漂亮了。果然，看漂亮的東西可以心情愉悅。
程程化完了妝就站起了身，這個時候林姐的助理走過來，給她撫平衣服上不平整的地方。一旁林姐就問程程：“怎麽樣，會不會覺得冷？”
程程今天的服裝是一件翠藍色抹胸、一條紅色寬擺兩片裙，罩天青色褙子，最後加罩了一件黑色長褙心（樣子差不多是無袖褙子），這可不厚實...現在才剛出正月，哪怕是偏南的象山，也是挺冷的。
“挺好的，不怎麽冷。”雖然現在是室內，但程程感覺在室外應該也不怎麽冷。一個是她裏麵穿了無痕的保暖內衣，另一個就是今天氣溫本來就不低。
反季節拍戲的時候多了去了，現在她這種情況還算好的了。
旁邊有人聽她這麽說，就笑了起來：“就算有一點冷，程老師也要盡快習慣啦！女明星走各種紅毯，穿的禮服裙都很單薄的...好多活動又喜歡在年末，真的是一個很大的考驗了。”
這話是真話，也是在說好話，走紅毯參加各種活動，本身就不是人人都能的。
有人又跟著說：“是啊是啊，女明星走紅毯好多時候看著都冷啊...不過漂亮也是真的漂亮。程老師如果走紅毯，肯定是豔壓級別的——這裏我說一句大話啊，你們傳出去我也不怕。”
“雖然圈子裏美女很多，但程老師還是漂亮的出類拔萃！像程老師這種美女，真的好難得，一代能出一個就不錯了...我們平時給程老師做妝造真的是愜意，感覺上什麽風格都可以消化，怎麽做怎麽好看。”
“看，今天做的就是薛真真的民女裝束，和俠女裝束完全不同，又是另一種好看了。”
大家一點兒也不吝惜好話，對程程一個勁地‘誇誇’。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真的那麽受歡迎，有社交牛逼症呢！
其實是沒有的，程程不是難搞定的那種人，在劇組也算受歡迎，畢竟她拍戲的時候不掉鏈子，沒有給工作人員增加負擔——對於大多數工作人員來說，這就是理想的合作藝人了。
但程程也不是很親和的那種人，她日常要保持拍戲時的專注度，每天功課不輟，還要自我充電...這種情況下，她幾乎沒有時間用於人際交往。
之所以程程這幾天突然受歡迎的不得了，是因為《夏了夏天》。《夏了夏天》已經開播五天了，口碑發酵很快，劇的點播量奇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一部現象級的劇了。
作為一部現象級的劇，主角們當然都能沾到不少好處，獲取巨大的流量。而在三個主角中，程程依舊是獲得好處最多的。包帥不用說了，說是主角團，但他在觀眾眼裏其實是配角來著。至於夏喻，他本身就是天王巨星了，邊際效應遞減，《夏了夏天》也不可能讓他的國民度有多大的增加。
隻有程程，靠著‘艾米’一角，真的是大紅大紫。
新年才開始，就有人篤定‘艾米’是今年最受歡迎的女性角色了——沒法子，艾米實在是太靈了！
大家愛上了她的倔強尖銳，愛上了她和世界對抗的勇氣，也愛上了她熱熱烈烈的青春。
愛她，就像每一個人愛自己的青春一樣...根本沒有道理可講的。
“...我昨晚看了最新一集的《夏了夏天》，真的超感動啊！程老師，你跟我說說，熱潮能突破這一次的難關嗎？”有工作人員不知不覺就說到了《夏了夏天》，開始向程程打聽起劇情來了。
“《夏了夏天》主調還是勵誌的，所以最後一定不會讓人失望的。”程程隻稍微提示了一下。
“萬歲！早就該這樣了...之前那麽多青春片怎麽回事，都是早戀、車禍、癌症、墮胎，我們的青春才不是那個樣子！就該勵誌一點嘛！”其實也不是所有人的青春都那麽勵誌的，但生活已經很苦了，大家還是願意在青春劇裏看點兒陽光積極的東西的。
比起過去又苦又酸，堪比青春版苦情劇的青春劇，《夏了夏天》就像是一杯檸檬汽水。很甜很涼很刺激，酸隻是微微的，讓飲料不容易膩，顯得特別清新。
這邊開始談論《夏了夏天》的劇情，這個時候駱元直也過來做妝造了。相比起女演員，男演員的古裝妝造要簡單一些，所以可以晚一些來。當然，前提是認真做妝造的劇組，不然女演員就一個丸子頭或者大披發，那其實是比男演員更簡單的。
駱元直古裝已經穿好了，是來做頭發和臉的。一來就聽到大家在談論《夏了夏天》的劇情，立刻就愉快地加入了討論：“你們也看《夏了夏天》啊？我也看的哦！師姐，你跟我說實話，艾米會和林星在一起嘛？”
“不會。”程程非常幹脆...至少在《夏了夏天》這部劇結束時，艾米和林星的羈絆還沒有‘變質’。
得到否定回答的駱元直立刻歡呼：“yes！！我就知道編劇不是傻叉！我昨晚開小號和沙雕網友對線，他們硬要說艾米和林星是一對，呸！一群戀愛腦，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就不能給真摯的友誼一片淨土嗎？”
有人歡喜就有人失望。
“什麽？艾米和林星不是CP嗎？明明他們那麽甜......”有這種想法的可不是個例，到現在為止，無數人在劇集下麵留言，一個個都喊著‘我磕到了’什麽的，不明所以的人看到了，怕是會以為自己誤入了大型邪教現場。
“全都是友情！全都是友情！姐姐你睜大眼睛看清楚啊！”駱元直還要在失望妹子的心上踩一腳，笑嘻嘻的：“我就說嘛，小艾那麽可愛，當然是大家的老婆啦，怎麽可能——師姐，你別誤會，我是說艾米啦！”
話說到一半，駱元直才想起來程程這個‘艾米’的扮演者還在，自己不能像在網上那樣口嗨。
程程微笑著搖頭，沒有說什麽...至少駱元直是真的喜歡‘艾米’這個角色，她其實還挺高興的。
這個時候工作人員正好進來，給程程傳信：“程老師，劉導有事要和你商量，您有空嗎...”
“我這就去。”程程說著就往外走，在門口還正好遇到了來做妝造的楊新澤。
楊新澤看看她，笑著點了點頭：“今天的扮相格外好看啊。”
等到程程離開，跟著楊新澤的助理就感慨：“最近《夏了夏天》真的紅得發紫啊，程小姐算是一步登天了。隻要《夏了夏天》能保持現在這個水準直到完結，程小姐靠著這一部代表作傍身，也足夠了。”
內娛對明星是真的非常寬容了，能有一個代表作，往往就能吃老本半輩子。
“《夏了夏天》特別紅？我記得才播出幾天吧？”楊新澤最近挺忙的，他是突然加入劇組的，所以事前沒有時間準備。雖然高複乾也不是什麽複雜的角色，但終究是需要做功課的。
他最近都在‘補課’，所以別的事都沒怎麽關注，當然也沒時間去看一個網劇。
知道《夏了夏天》播出，並且反響熱烈，還是身在劇組，聽人說的多了。
“特別紅，像是現象級的作品...這種作品，播出幾天也夠確認是什麽成色了。”這個助理是跟了楊新澤很久的，不是什麽菜鳥，很多事都是很明白的。他很清楚，現象級的作品往往不需要‘等待’，一出來就有與眾不同的氣質。
“難怪我看這兩天劇組的風向轉的快...”楊新澤笑了笑，露出了然的表情。
“這肯定的嘛，一般演員和明星能帶來的收益不同，待遇肯定也不同。”助理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身處在演藝圈中的人，對於‘跟紅頂白’往往是習以為常的。他們不止不會反思其中的問題，反而會給這種跟紅頂白找理由。
程程之前作為《誅元》這部戲的女主角，在劇組的待遇不能說不好。大家一樣是‘老師’前‘老師’後的，有什麽事如果不是有楊新澤，也都是優先她。但這和現在這種，大家都想盡心竭力地照顧好她，那是完全不同的。
“那她運氣還真是好，出道不久就能紅。”楊新澤說了句大實話。所謂‘出名要趁早’，這在業內可以說是至理名言！厚積薄發的終究少數，大多數情況下還是‘一步快，步步快’。
程程是96年生人，算是在95後一撥的。她現在憑借《夏了夏天》立住腳，今後同齡女演員的競爭中就有了優勢，她能獲得更多機會。機會一多，出頭的機會也就大了——影視業的成功很多時候真的就是說不清楚的，玩的就是概率遊戲。
為什麽有的時候一個項目看著就很垃圾，還要去接？就是因為揭開蓋子之前，很多事都是說不準的。
另外一邊，程程去見劉宏導演了，劉宏導演、郭曉琪，還有現場導演，好幾個人都圍著一張白色的折疊長桌坐著，桌上擺著熱咖啡、三明治這些東西，還有一些紙張類的東西是攤開的，顯然剛剛是在一邊吃早飯，一邊工作。
“小程吃早飯了嗎？”郭曉琪關心了一句。
“吃過了。”程程在化妝之前就吃了，不然吃飯會破壞妝容，拍戲前就要補妝了。
劉宏導演點點頭，很客氣地請程程坐下，然後和她談了一下武戲的事。主要是明後兩天又有程程的武戲要拍，而且是整部劇裏也很重要的一場武戲。之前石明勳見識到程程的本事了，就把武戲設計的非常難，甚至有一定危險性。
即使用了武指，也有不小危險性的那種。
說實在的，劉宏也有點兒猶豫要不要用這麽危險的武戲...他也不想這麽合適的女主角出意外，到時候另外換人，重拍的成本不說，怕是也難找到這麽合適的人了。
然而，劉宏又是憋著一股氣拍這部戲的，在這部戲上他有自己的堅持。
程程倒是很幹脆地答應了下來...為了長久的演員生涯，回檔之外她會盡力避開風險。但如果是為了表演本身，她又無所謂了。她始終記得，自己避開風險就是為了‘表演’，不會本末倒置。
程程一離開，現場導演就感慨：“所以說人家紅也是有理由的，年輕漂亮有演技，還肯這麽用心...嘖嘖......”
當然不是年輕漂亮有演技，還肯用心就能紅，甚至不能說紅的人都是年輕漂亮有演技，還肯用心的。這個時候現場導演說這個話，更多是知道了結果再倒推原因——在程程爆了的當下，找個說法而已。
這兩天不隻是劇組的普通工作人員對程程更加周到，就是導演、製片人這些劇組中的‘上層’，對程程的態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此前，劉宏導演對程程的態度不能說壞，實際上隨著程程的表演得到他的認可，讓拍攝工作像是上了潤滑油一樣後，他就對程程很好了。
但這種好，和現在這種有點兒‘哄’著她的感覺，還是不同的。
麵對這種‘變化’，程程的第一反應不是得意，而是警醒。上輩子的時候，她就聽一位圈內前輩說過：
“在這個圈子裏，你一旦紅了，聽到的就隻有好話了”
為什麽一些當紅明星的言行舉止會讓人覺得不可理喻？不是他們在自我炒作，又或者是精神有什麽毛病。他們其實是很正常的，隻不過是周圍的人對他們千依百順，他們走到哪裏都是肯定與鮮花，這些寵壞了他們。
他們被寵的妄自尊大、唯我獨尊。
生活中，哪怕是被寵溺過度的普通小孩，也是能讓普通人覺得匪夷所思的。而普通小孩受到的寵溺隻能來自於自己的父母家人，偶爾還能遇到不慣著他們的，罵一句‘你以為天下皆你媽啊’！而明星就不同了，他們周圍，至少他們能接觸到的環境，是真的‘天下皆媽’了。
程程想要做個踏踏實實的演員，不想自己在不自覺中變成被寵壞了的小公主小皇帝。在‘皇帝的新裝’式的幻夢裏，遠離自己最初的夢想。
“程程，這兩天我的手機可是響個不停了。”在今天的戲開拍之前，溫佩佩滿麵春風地走了過來。從《夏了夏天》開播起，她就是這樣了，走路都是帶風的——她將自己的職業生涯都賭在了程程身上，已經做好準備陪她熬了。
要知道，很多經紀人陪著新人熬，兩三年不算短，六七年也不算長！根本說不好的。
所以現在程程能這樣快走紅，對於溫佩佩有意料之外的驚喜。
溫佩佩揚了揚手中的手機：“都是想找你的，采訪、節目、雜誌...之前是我給你找機會，現在逆轉過來了。”
“關於這些你怎麽想的？”溫佩佩關心地問程程。
“盡可能推掉吧，至少要離開劇組才能進行的合作，我這邊是不能配合的。”程程沒有一點兒猶豫。
“這樣啊...”雖然溫佩佩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但程程真的擺開了這樣說，她還是有點兒遺憾的。這個時候趁熱打鐵，效果是最好的呢...不過她轉念一想，又想開了，《夏了夏天》可是奔著現象級去的！現象級的作品和普通走紅作品，差別就在前者本身就有足夠的價值，它靜靜在那裏，自有不凡。
至於沒有宣傳，也會有粉絲自發宣傳。
對於溫佩佩來說，現在最重要的顯然是程程的意願——她打算走真正的演員那一掛，就隨她好了。之前還要顧忌有沒有那個資本去耐那種寂寞，現在也不用考慮了，手握一部現象級作品，她不會‘寂寞’了。
溫佩佩和程程聊了幾句，程程答應了一個電話采訪，以及結束《誅元》拍攝後的一個通告——圈子裏的人顯然都是狗鼻子，嗅準了《夏了夏天》會大火，也不介意要等程程幾個月。
且不說以《夏了夏天》現在的表現，到時候熱度估計不會消減。就是到時候熱度消減了，程程的名氣也不可同日而語了，邀請這樣一位藝人，本來就沒什麽不妥。
“程老師，咱們走一遍好嗎？”這個時候有個工作人員過來，請程程配合攝影確認一下待會兒的站位。她的語氣非常客氣，商商量量的。
程程答應了下來，就跟著過去了。
這其實就是演員配合攝影、燈光等人做一次‘彩排’，待會兒正式拍的時候他們才更好拿捏...有的派頭大的明星，是不願意費力配合這個的，就會讓替身去。沒有替身的，也可以讓劇組工作人員代替走一遍。
程程則覺得這是一個相互磨合的機會，不會錯過。
配合著走了一遍，程程順便也熟悉了一下動線。這個時候其他演員也做好了妝造，陸陸續續來到了拍攝現場。
劉宏導演見各方麵和演員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示意現場導演去協調，要開拍了。
今天的戲大多數都是日常戲，看程程的‘民女’扮相就知道了。比如第一場戲，就是高複乾在窗下讀書寫字，薛真真要出門買菜，徐景珍就寫了個條子給她，讓她捎帶些東西回來。
然而薛真真不識字，徐景珍匆匆忙忙跑到前頭去看病人後，薛真真隻能去問高複乾這些是什麽。
高複乾一個一個說，薛真真就一個一個認認真真記下來。
此時韓鳳姐從自己的屋子裏走出來，潑掉洗臉的殘水，就笑說：“高公子不妨教教真真讀寫...”
這樣說著，壓低了聲音：“如今咱們在大都從事，多有探聽情報、傳遞文字的，若是真真能識字，有時也要方便許多。”
高複乾雖然高冷，但他也是很負責的人，韓鳳姐說的建議有道理，他當然願意接受。就這樣，高複乾教導薛真真就成了日常之一，也因為教讀寫這件事本身，兩人有了更多的發糖日常。
高複乾教薛真真徐景珍的條子上寫的什麽後，讓她重複一遍。薛真真果然一個一個去念，然後念到第三個就不記得了，轉頭看高複乾——明明是傻白甜女主角的標準笨蛋樣，程程在鏡頭裏卻是天真可愛。
看到這樣的她，才能明白問什麽大家會喜歡笨蛋美人...總之就是非常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