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貴婦們還沒完全緩過來, 就又被她這句話驚得心跳加速。
華庭壹號建立十幾年,從未有過租客被房東叫走的先例。
貴婦們氣得咬牙切齒。
“我們在這住了這麽多年,從你還沒嫁進來的時候, 我們就已經是這的房客了,憑什麽你讓搬就搬!”
“就是!時太太不要太過分, 別忘了, 我們還是你婆婆的姐妹!”
“你平時對待長輩就是這樣的態度嗎?”
麵對她們的強詞奪理,安婧早有準備。
她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 內容展開,全是這幫貴婦近幾年的情況明細。
安婧:“五年前, 你們開始拖欠房租,助理上門找你們的時候, 你們借口說在國外旅遊。
“三年前,助理發現你們養了幾隻緬因貓,把我們的沙發和窗簾抓得破爛, 可你們至今沒有賠償。
“幾個月後, 附近在修建商場, 你們打電話給物業,說施工隊影響你們的睡眠質量,你們要求免費從D區換到A區。
“去年九月,你們連續三個月拖欠房租, 助理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們在按摩城按腳。
“哦,還有今年的二月、五月、九月——”
“停停停!”嚴玉華趕緊打斷她。
她們漸漸泛起不安。
這些事情, 就連時以澤和喬淑棠都沒有太過計較, 結果安婧一來,就把這幾年的賬給她們算得明明白白。
……看來時太太不好糊弄。
嚴玉華僵硬地理了理衣服。
”不就是要房租嗎, 三萬五我們又不是交不起,給你行了吧!”
一旁的劉秋芬和蘭秀英沒有說話,都在小心翼翼地觀察安婧。
安婧:“不對啊阿姨,我剛才說的是——請你們搬出去,並且,我還要求你們補上這幾年欠下的房租,以及因為養貓而導致的家居破損。”
安婧點開手機計算器算了下。
“大概也就……六十來萬吧,我們買的沙發可都是歐洲進口的真皮呢。”
嚴玉華咽了咽口水,聲音略微發顫:“時太太,你剛才說的這些事情,時以澤和喬淑棠都知道,可他們並沒有像你這樣斤斤計較啊,咱們幾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不至於這樣條條框框的吧?”
蘭秀英也在一旁附和:“對啊,而且我堂姐和你婆婆是表親,雖然平時不常走動,可血脈相連啊,就算要賠償……也不能讓我賠這麽多吧!”
一直發愣的劉秋芬聽了,也趕忙站起來:“我和你婆婆的同學是親姐妹,我們幾個打小就玩在一起,你老公還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讓我賠六十萬?你婆婆答應嗎?你老公答應嗎?”
雖然能說會道,但三人顯然沒了底氣。
安婧歎息一聲:“那好吧,那給你們減免一點費用,就當是致敬你們那八竿子打不著的情誼吧。”
看她認認真真重新計算的樣子,三人再次緊張起來。
感覺時太太也不是那麽絕情?給她們減個二十萬應該沒問題吧?再不濟,減個十萬、十五萬也行啊!
可惡,這些錢都夠她們一整年的按摩費用了。
安婧重新計算好了。
她抬起頭,毫無波瀾:“原定你們需要賠償六十二萬,但念及各位阿姨和時家的關係,我給你們減到了六十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元九角九分,可以嗎?”
“不可以!”
“時太太,你不能這樣算計我們!”
“那天讓你倒茶的是喬淑棠,又不是我們叫你倒的,至於這麽記仇嗎?”
貴婦們氣瘋了。
現場吵個不停。
這時,安婧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時景亦打過來的。
她臉上立刻揚起笑容,走到一邊接起電話。
“兒砸~”
等了半天,那邊沒出聲。
安婧看了眼屏幕,確定不是信號的問題。
她接著問:“今天上課怎麽樣啊?有沒有聽老師的話?”
時景亦還是沒有出聲。
從他的電話手表裏,可以明顯聽到那邊正在吵鬧。
他在仔細聽吵些什麽。
安婧又一次抬起屏幕。
奇怪,難道是打錯了?
於是她掛了。
五秒後電話再次打來。
安婧剛剛接起,聽筒裏就傳來時景亦怒吼:“你掛我電話!”
“你不吭聲我當然要掛,還以為你打錯了。怎麽了,有事嗎?”
時景亦氣呼呼地:“給你發了那麽多消息,一條也不回?”
安婧倒覺得沒什麽關係,語氣很平靜:“可能是我沒點進軟件吧,這個聊天功能需要點進軟件才可以用,你給我發了什麽啊?”
時景亦沒回答她這個問題。
他反問:“你那邊發生了什麽,這麽吵?”
安婧看了一眼身後、正在發狂的三位貴婦。
“沒發生什麽,你乖乖上課,別總是玩手表。”
她的語氣始終平靜。
平靜到時景亦都不知該說些什麽了。
時景亦:“嗯。”
電話掛斷。
安婧恢複房東的身份。
她轉身說:“阿姨,我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之後你們必須搬走。”
嚴玉華走到她麵前,主動放低姿態:“時太太,別那麽絕情嘛,沙發和窗簾我們賠就是了,但那個……我們想繼續租下去。”
其他兩位也跟著附和。
安婧搖頭:“不行。你們今天把賬結了,之後的半個月就不算你們房租了,咱們好聚好散。”
“可半個月太短了……三個月行嗎?”
安婧笑了:“各位阿姨,你們自己又不是沒有房子,聽說你們在外麵有兩三套呢。”
“可我們的房子都被別人住了呀!”蘭秀英湊上來拉住她的手,趁機往她的包裏塞了一條金項鏈,“時太太、時太太!算我拜托你,再給我減免一點行不行?”
“哎喲使不得使不得!阿姨使不得!”安婧趕緊把她塞進來的項鏈還給她。
其他兩位見狀,也趕忙湊上來,把身上值錢的金耳環、金戒指、項鏈、手鐲,通通摘下來塞給她。
……
這是一個非常喧鬧的上午。
之後,安婧去了陸太太家。
陸太太家住在A區,她們昨晚就約定好要見麵了。
陸太太準備了一桌家常菜招待她。
等最後一道菜都端上桌了,陸太太發現安婧不在,仔細一瞧,看見她在玩具室裏逗康康。
安婧非常招小孩的喜歡,而且她也帶了飛機玩具過來。
一大一小玩得非常開心。
陸太太站在門外看她們玩耍,輕鬆地舒了一口氣。
“得虧是你呀,要是換成別人來,康康肯定跑遠了。”
安婧甜甜地笑了笑,輕輕捏了捏康康的小鼻子:“原來你是一個害羞小鬼呀?”
下午吃完飯,陸太太很幹脆地給安婧轉了一整年的租金。
安婧收到錢的時候都震驚了。
陸太太怎麽知道這個的?而且聊天時,安婧並沒有透露一絲半點。
陸太太看她驚訝,自行解釋:“我在群裏都聽她們說了,你是華庭壹號的新房東,恭喜你呀,時太太。”
“可是也不需要這麽多……”
“我其實並不打算在這裏長住的,上個月還計劃帶康康去澳市住半年呢。這不你來了嘛,我在這邊沒什麽朋友,希望時太太有空多下來和我聊聊天呀。”
陸太太難得露出可愛的表情。
安婧嘿嘿笑了笑。
她在這裏也沒有朋友。
安婧很高興,能跟這麽可愛的人成為朋友。
聊著聊著,突然門鈴響了。
陸太太起身去開門。
大門一打開,幾個手提水果籃的女人立馬衝了進來。
劉秋芬:“時太太!你果然在陸太太家!來來來,我給你買了水果!嚐一嚐,甜得嘞!”
嚴玉華:“時太太,我給你買的是澳洲進口的龍蝦,還有蜂蜜葡萄,給你給你!”
蘭秀英:“呀!陸太太也在啊?陸太太來來來,咱們一起嚐嚐這個大榴蓮!”
陸太太看見這三個人,整個人的臉色都不好了。
這也就是她之前不想繼續住在這裏的原因——她們簡直是華庭壹號的老鼠屎!
安婧再次被她們圍了起來。
剛才是塞項鏈耳環,現在又開始塞水果。
這會兒安婧的手機響了。
還是時景亦打過來的。
安婧推開他們,轉身接起電話。
“怎麽了兒子?”
時景亦耳朵一聽,發現那邊還在爭吵。
“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媽沒事,你乖乖上課。”
安婧剛才被那三人嚇著了,說話聲音還有點喘。
這邊,時景亦握著手表的手已經開始顫抖了。
他聽到幾個女的在媽媽旁邊嘰嘰喳喳,不知道在吵些什麽,總之非常激動。
他忍不住了,拍桌而起:“你被欺負了對不對!”
旁邊同學聽到動靜,驚嚇地顫抖肩膀。
完了完了,時景亦才剛消停兩個月,這會兒怎麽又突然凶起來了?而且還是對著他的電話手表凶的……
好可怕好可怕,溜了溜了……
安婧覺得莫名其妙。
被欺負?
她看了一眼身後、恨不得擠出眼淚的阿姨們。
“沒有啊,小亦,媽媽沒有被欺負。”
時景亦的拳頭已經快捏紅了,兩隻耳朵也跟著隱隱發燙。
因為他的狀態,教室裏的同學基本都跑光了。
“小亦?”
“兒子?”
安婧叫了他兩遍。
奇怪,沒回應。
身後的三個女人還在嘰嘰喳喳。
“時太太,是小亦嗎?告訴他我下回給他帶好吃的哦!”
“沒事就掛了吧,快來嚐嚐我買的葡萄,好甜哦!”
“時太太,那個房租的事……”
安婧對她們充耳不聞。
她抬手將話筒護住,對電話那頭悄悄說:“我沒有被欺負,你乖乖上課,媽媽周末帶你出去玩。”
電話掛斷。
安婧轉身過來,指著那三個喋喋不休的女人:“劉秋芬,嚴玉華,蘭秀英,請你們立刻、馬上把房租和賠償給我轉過來!還有,帶著你們的東西出去!”
三人被吼得嚇了一跳。
好凶,這還是她們認識的那個時太太嗎……
最終,在安婧的強製要求下,她們還是老老實實地付了房租,並且同意在半個月之內,搬離華庭壹號。
但由於各種不滿,她們並沒有把錢匯到安婧的賬戶裏,而是和以前一樣,匯入了時氏集團的對公賬戶。
等她們灰溜溜地離開後,陸太太情不自禁給了安婧一個大大的擁抱。
“時太太,我感謝你!我替大家夥感謝你!終於趕走了這三顆老鼠屎!你知道嗎,她們每天都在八卦別人的家事,尤其是八卦人家的兒媳婦哪裏哪裏不好,真討厭!”
一旁正在玩玩具的康康看到了,也趕忙從地上爬起來,噠噠噠跑過去抱住安婧的腿,奶聲奶氣地說:“謝謝姨姨!”
-
國外。
時以澤正在看今日資訊。
突然,大門被人猛地推開。
助理風一般地跑了進來。
“時董!時董!”
時以澤不悅地瞥他一眼。
他的助理不該這樣慌亂。
助理顯然是高興壞了,一大把年紀了還對著他齜牙傻笑。
“時董,告訴你一個勁爆的消息!”
時以澤關閉資訊窗口,認真嚴肅:“什麽消息?”
是時氏集團的股價漲了?
還是剛合作的公司倒了?
助理:“是華庭壹號,有三個經常拖欠房租的人,今天居然一次性把以前的房租都補了!而且還把損壞的家居也賠了!”
助理非常激動。
以前都是他來負責華庭壹號的收租。
一個人跑前跑後,辛苦不說,還要麵對這幾個女人的七嘴八舌。
助理沒什麽強製手段,而且聽說還是喬夫人的朋友,他拿那幾個女人根本沒有辦法,好在時以澤也不怪他。
時以澤對這件事沒什麽波瀾。
不過,既然華庭壹號已經給了安婧,那為什麽她們還要匯款到公司賬戶?
時以澤:“匯了多少?”
“她們一人匯了六十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
未等他說完,時以澤抬了抬手:“把錢轉入安婧的賬戶。”
助理點頭:“好。”
“等一下。”時以澤叫住助理。
關於金錢,他一向不喜歡零頭。
時以澤:“給她轉三百萬。”
助理:“我馬上去辦。”
-
高一國際班。
學生們堵在門外,偷偷探頭往教室裏看。
感覺時景亦的狀態稍微緩下來後,他們才敢進入教室。
正好最後一節的上課鈴也響了。
跟時景亦最要好的那三個兄弟,一直小心翼翼地瞅著他。
上課途中,時景亦被扔了一個紙團。
他將視線從手表上挪開,展開紙團,看著上麵寫得七扭八歪的字。
裴言霖:哥你怎麽了?今天心情不好嗎?
時景亦瞄了一眼裴言霖。
他在咬鋼筆的筆蓋。
時景亦把筆袋拿出來,潦草地回了一個字:煩。
裴言霖:你煩什麽?你為什麽天天都在煩?
時景亦:我媽好像被欺負了。
收到這條回複的時候,裴言霖沒忍住顛了一下。
桌椅發出響動,語文老師立即轉過來,抬了抬眼鏡,盯緊他。
老師:“裴言霖,你解釋一下「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藉。」是什麽意思。”
裴言霖一臉懵逼呀。
他站起來,支支吾吾地:“客喜……很歡喜……洗盞……洗……洗……”
同學們哄堂大笑。
“行了行了別洗了!”老師憤怒地吼他,“一天天不知道在學些什麽!剛教的內容轉眼就忘?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課!”
就在這時,教室裏突然“啪”地一聲重響。
時景亦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猛地站起來,瞪著講台上的老師。
老師驚了。
“時景亦?你、你幹什麽!”
時景亦咬緊牙關,忍住不讓她太難堪。
他埋頭,展開被自己揉得亂糟糟的語文書。
視線大致掃了掃,停留在剛才老師提問的地方。
時景亦:“客人聽了之後,高興地笑了,洗幹淨杯子重新倒酒。菜和水果都吃完了,杯盤雜亂地擺放著。”
語文老師鬆了一口氣。
嚇死,還以為他要打人。
“對,時景亦解釋得非常正確。”
老師抬了抬眼鏡,繼續說:“你啊,其實成績是可以很好的,腦子也聰明,但為什麽偏就不愛學呢?”
全班同學紛紛把目光聚過來。
以往這種情況,時景亦多少要回懟兩句。
可今天不知怎麽了,竟然一直低頭不語。
下課後,裴言霖和其他兩個兄弟立馬湊上來。
“哥你說,到底是誰欺負安姨了?”
杜俊瀚和何子睿剛剛也聽說了這件事,生氣得不得了。
“誰敢欺負安姨,就是在欺負我!”
“亦哥,你放心,我們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他們是整個尚義中學的奇葩。
是以時景亦帶頭的、魅力與放肆並存的四個校霸。
時景亦攥緊電話手表。
他麵容冷酷,他邪魅一笑。
“也別出手太重,畢竟她們是女人。”
好男人,從來不打女人。
除非涉及底線。
好兄弟,隻為榮耀和憤怒而戰。
放學後,四個少年整裝待發。
裴言霖在體育室裏翻出了棒球棍。
杜俊瀚換上破洞的牛仔衣和牛仔褲,把藏在樹下的雙截棍挖出來。
何子睿戴上墨鏡,手裏拿著一瓶茅台。
校服一扒,大步一跨,秒變四個混社會的不良少年。
路過小賣部時,時景亦買了一包煙。
“哥,你抽煙?”
裴言霖驚掉下巴。
從沒見過大哥抽煙啊。
時景亦冷哼一聲:“這叫氣質,懂麽?”
“沒錯!”杜俊瀚非常認同,擰眉鼓眼,“我們先用氣質嚇尿那幫女的,然後再把安姨搶回來,最後衝上去,打得她們滿地找牙。”
三兄弟一致同意。
“但別打得太重,”時景亦再次提醒,“我怕她們哭著找我奶奶。”
他們攔下一輛出租車,目標是華庭壹號。
司機看見他們這身打扮,手上還拿著棍棒,其中一個少年還帶著酒。
娘哎,這群娃娃想幹什麽?
司機嚇得手在顫抖。
十分鍾後,目的地到了。
長腿少年們從車內下來,理了理衣服,提了提褲腰帶,酷拽酷拽地站在那裏。
“等一下。”準備出發前,時景亦抬手叫停。
他給每個人發了根煙。
“叼嘴裏,小心別吃進去了。”
三個兄弟聽話照做。
裴言霖把棒球棍扛在肩上,隨便找了輛車,照了照自己的樣貌。
“謔!賊拉酷!”
何子睿也跟著走來。
他故意歪著嘴,癡迷般地看著自己。
“老子簡直帥呆了!”
杜俊瀚把雙截棍套在脖子上,學著孫猴子的模樣,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以後誰能得到我?誰都得不到我。”
最後,時景亦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對著車窗中的自己,理了理頭發。
隨後,將細煙斜斜地叼在嘴中。
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夾在中間。
啵~
假裝吐了一個煙圈。
下一秒。
黑色車窗慢慢落下來。
安婧坐在車內,與他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