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趁著晚上這會兒功夫, 臨春逮著蔣以聲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可能礙於她剛才的抱怨,蔣以聲基本都回答了。
臨春得償所願,有一點小小的心虛。
【還有什麽想問的。】
蔣以聲嘴角噙了絲笑, 水筆在他拇指上轉了一圈, 放在臨春麵前。
臨春搖搖頭, 把本子收回來。
沒了沒了,再問就要出事了。
然而本子收到一半,卻重新被蔣以聲給拿回了桌上。
【你姐姐怎麽樣了?】
強行把對話進行了下去。
臨春不好直接走人,隻好硬著頭皮回答問題。
臨夏懷了孕和沒懷一樣, 店裏做生意家裏幹家務一樣不落。
主要還是店裏不怎麽忙,冬天不像夏天,一天一換衣服, 而且他們平時也不怎麽著家,
臨春最近想參加競賽,一是為了高考, 給自己加點經驗,二是為了獎金, 想掙點錢給大姐買好吃的補充營養。
而且她大學的學費,都想自己攢攢。
瑣碎的小事說也說不完,臨春寫寫停停,最後放下筆乖乖坐著, 等蔣以聲接下來的提問。
可蔣以聲卻單手拄著下巴, 陷入沉思。
【怎麽了…】
臨春寫這三個字尤其的慢,一如她忐忑不安的心情。
蔣以聲搖搖頭:“在想事情。”
【想什麽?】她又問。
蔣以聲的手指點在桌上:“我自己的事。”
他沒有要說的意思,臨春就沒繼續詢問。
顧伯澆水回來, 天色已經暗了。
書店沒開大燈,屋裏攏著昏黃模糊的光。
顧伯一巴掌拍亮一排白織燈, 往他倆坐著的桌邊掃了眼視線。
臨春瞬間原地起立,那表情,仿佛是被父母抓到偷偷摸摸搞早戀的小孩。
蔣以聲偏頭笑了笑。
晚上快八點,圓月高懸。
最近都是大晴天,就連月亮都亮得晃眼。
如水般的月光灑了一地,落在他們的肩頭發尾。
蔣以聲和臨春並肩走著,地上的影子像水麵上的浮萍,輕飄飄落在他們的前麵。
臨春比蔣以聲矮了一個頭,影子也是矮的。
不僅矮,還瘦了一圈。她盯著影子看了會兒,再抬頭看看身邊的蔣以聲。
小巷裏很安靜,菜市場也沒有人。
蔣以聲正低頭看她,抬手在臨春腦袋上比了比。
“小矮子。”
-
周日中午放學,趙老師把臨春喊去辦公室。
事情是奧數競賽的事,蔣以聲也報了名,並且想和臨春組隊。
趙老師特地問問臨春的意見,臨春摳著手指糾結半天,最後點了點頭。
意料之中。
趙老師微微皺了皺眉。
她把報名表遞給臨春一份,在對方臨走時還是忍不住把人叫住。
隨便找了張紙,他猶豫再三,隻寫下了一句話。
【快高三了,要好好學習。】
臨春看得懂這句話的言外之意,認真地點了點頭。
出了辦公室,她把表格折了一折。
樓梯口處正好迎麵碰上去辦公室的梁闕,他垂眸掃了一眼臨春手上拿著的報名表,停了腳步。
“你報名了嗎?”
臨春點點頭。
“你和誰一組?”梁闕又問。
臨春做了個口型,是“蔣”這個字。
梁闕目光微沉,卻也沒表露出來,稍微點了個頭,和臨春錯開去了辦公室。
報了奧賽後,臨春在數學上花的時間就多了一些。
她參加不了學校組織的補習班,隻能對著題庫和曆年真題生啃。
讓她意外的是蔣以聲也沒去,大少爺日常囂張,做什麽都不按章法。
臨春無論在教室還是在書店,總會碰上蔣以聲。
很難不覺得對方是故意的。
臨春想過這個問題,答案也顯而易見。
隻是一些事情隻可意會不可言傳,肥皂泡似的飄在空中,稍微觸及就會轟然破碎。
她沒問過蔣以聲什麽,蔣以聲也沒解釋。
偶爾會看看臨春做完的試卷,把錯題拎出來寫好解題思路再遞回去。
兩人心照不宣地保持著單方麵的補習關係,直到有一天,李瑤瑤突然來奶茶店裏問臨春:“你在和你同桌談戀愛嗎?”
臨春一口水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他們都傳你倆偷偷約會哎…”
臨春把頭搖出殘影,幾秒的功夫腦子都有點暈。
李瑤瑤撇撇嘴:“不過他一定是喜歡你的吧…”
臨春捂住李瑤瑤的嘴。
“不說了不說了,”李瑤瑤手腳並用掙紮著,“說正事兒!之前你讓我問的買頭發的人,我幫你問到了。”
她掙開臨春,掏出手機翻到一個號碼:“從段幸那兒要來的,但是我還沒撥過去確定。”
臨春皺著眉,點點手機讓她把話打出來。
“麻煩精。”李瑤瑤邊抱怨邊打字。
【段幸說這人有點兒奇怪,剪頭發還帶著個人拍視頻,她當時覺得不太舒服,就沒賣。不過這人收頭發價格是真的高,不看長短和發質,願意賣就五百。】
五百塊。
價格使人心動。
【確定嗎?確定我就打電話過去問了?】
臨春點點頭,特地把李瑤瑤拉出奶茶店,走遠點省得被臨夏聽見。
“但是段幸說最好別找這人…”李瑤瑤咕噥幾句,還是把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那邊的男人答應得非常幹脆,但是要臨春的一張照片。
李瑤瑤特不能理解:“你收頭發要照片幹什麽?”
那邊含糊其辭:“看看發質。”
“你收頭發不是不看發質嗎?”
“那發質好總比不好強啊!”
李瑤瑤眉頭緊擰,最後約定了一個見麵的日期。
【說好了?】臨春把小本本給她看。
李瑤瑤點點頭:“但是有點怪…”
正說著,臨春突然整個人往她身後一縮,挨著牆躲了起來。
“咋滴了?”李瑤瑤下意識抬頭挺胸擋住她。
可下一秒,臨春轉身就跑,頭都不回一路紮進店裏。
李瑤瑤:“……”
這樣真的很容易讓人驚慌。
“哈嘍美女。”
身後有人搭訕,李瑤瑤回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個子挺高一男生,好像在哪見過。
隨後,她見到對方身後跟著的蔣以聲,記憶一下子就清晰了起來。
這不就是上次派出所遇見的蔣以聲的朋友嘛!
“哈嘍帥哥。”
她也友好地把招呼打回去。
“徐拓,小春兒的朋友。”
“哦,李瑤瑤。”
“老遠就聽見你在這舉著手機吵架,咋了,誰欺負你們了?”
李瑤瑤無語:“沒吵架,你想多了。”
“她要賣頭發?”蔣以聲插了句嘴。
李瑤瑤卡了個殼:“你這不是聽見了嗎?”
蔣以聲不置可否。
“其實我不太想讓她賣頭發的。”李瑤瑤揉揉鼻子,歎了口氣。
徐拓精準的捕捉到她的低落:“怎麽說?”
“可能是我多想了,就是有點奇怪。”
-
奶茶店裏,臨春心虛地拖著地。
徐拓中氣十足地喊了聲“小冬”,店裏埋頭寫作業的臨冬瞬間蹦了起來。
“徐拓哥哥!”
“哎!”徐拓走進店裏,笑著搓搓小丫頭的小臉。
臨春往門口看看,蔣以聲戴著口罩,正似笑非笑的盯著她:“拖地呢?”
兩個男生個子都高,這麽並排站著,幾乎要把店門外的光擋了個嚴實。
臨春隨便“嗯”了一聲,往裏拖地去了。
“好冷淡,”徐拓笑著拍拍蔣以聲的肩膀,又搓了一下臨冬的頭發,“看這個小的,傻乎乎的就知道笑。”
臨冬氣呼呼地鼓起腮幫。
兩人各點了杯茶,和李瑤瑤一起坐在店內的休息區閑聊。
午飯後的時間,店裏沒人。
“姐,”徐拓對櫃台後的臨夏道,“你這生意還不如繼續幹飯店呢。”
臨夏笑著說:“飯店太累人了,幹不了。”
“我還想帶人來吃你的紅燒魚呢,”徐拓把身體轉回來,對著李瑤瑤說,“我姐燒的紅燒魚那是真好吃。”
臨夏倒也給麵子,直接道:“有機會姐單獨做給你吃。”
徐拓這種社牛走哪兒都不缺朋友,跟臨夏掰扯完又跟李瑤瑤聊到了一起,臨冬在旁邊時不時插一句嘴。
那邊三人打的火熱,這邊三人安靜如雞。
蔣以聲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綠茶,意外和臨春對上目光後,開口無聲地詢問:卷子寫完了嗎?
臨春沒想到這人在這時候還能督促自己刷題,隻好耷拉著腦袋點了點頭。
臨冬在旁邊看得莫名其妙,對著蔣以聲歪了歪腦袋。
蔣以聲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隻是今天比較沉默,目光時不時落在臨春綁在腦後的發上。
徐拓在店裏看了看,又跑櫃台前跟臨夏嘮嗑:“姐,你怎麽不印點傳單發啊?”
臨夏一邊切著檸檬,一邊回答:“小地方,要不了傳單。”
桐紹這個地方也就這麽大,菜市場新開辟出一處攤位,街坊鄰居都能知道。
當初奶茶店開業,陣仗也不小,該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
“小地方也要啊,”徐拓倚在點單牌前,用手指點點上麵的飲品,“做活動打個折,班級購買有優惠,聲哥他們不是要運動會了嗎,檸檬水都能做團購啊。”
臨夏手上一頓。
“我早上來這邊看見附近新開了家商場,搭了舞台像是要搞什麽表演,你可以讓小春兒去問問,需不需要飲品券之類的,我們那兒經常這麽搞。”
臨冬趴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飲品券是什麽?”
“就是兌換券吧,”徐拓又揉揉臨冬的腦袋,“商家有時會拉讚助商,你們可以把兌換券便宜點賣給他,他們當獎品發放,拿到兌換券的人就會按照地址過來兌換飲品,主打的就是一個強買強賣。”
臨夏若有所思:“這些我倒是沒想過。”
徐拓捧著臨冬的小腦瓜子搓了搓:“姐,你讓小春兒去問問唄,薄利多銷,也算是給咱們店打廣告了。”
臨春拉著李瑤瑤指指櫃台,李瑤瑤把對話打字給臨春看。
臨春大致知道了徐拓的提議,覺得可行,也願意過去試試。
“這種還是要多想想,”臨夏把檸檬片密封裝好,“我會好好考慮。”
徐拓比了個ok的手勢:“姐你信我,準沒錯。”
臨春讓李瑤瑤把徐拓說的都打字給自己看。
李瑤瑤一個腦子就那麽大,冥思苦想隻複述了大半,臨春拿本子一一記下。
下午上課前,她還在盤算讚助商怎麽實行。
跑去問徐拓,結果對方正玩手機遊戲,把她攆去蔣以聲那邊。
蔣以聲低頭看著手機,不是很有空的樣子。
而且,當著李瑤瑤、徐拓還有大姐的麵去找蔣以聲,是不是有點兒太囂張了。
臨春憋了一中午沒吱聲,在下午上課時終於忍不住給蔣以聲遞過去了草稿本。
【關於徐拓中午說的兌換券,是哪個商場?】
蔣以聲掌根托著側腮,手指點在眼尾。
一下,又一下。
他磨磨蹭蹭拿起筆,醞釀幾秒,寫道。
【想起我了?】
臨春:“……”
【中午看都不看我的。】
“……”
好大的怨氣。
【寫點我愛聽的。】
臨春趴在桌上,憋了半天沒憋出個屁。
正在草稿紙上胡亂畫圈圈,她的肩膀從後被人點了兩下。
梁闕麵色不佳:“老師找。”
臨春一個激靈站起來,把寫了字的草稿本墊在課本下麵。
她跑得快,兔子似的貼著牆蹦躂走了。
梁闕站在原地沒動,等人出去後伸手去翻臨春放在桌上的課本。
蔣以聲直接把書按住。
雙方都用了力氣,課本在桌上打了個轉,終究是沒能拿起來。
兩人一站一坐,視線相交,誰都沒給對方好臉色。
“出來一趟。”梁闕收了手。
蔣以聲微一抬眉,按著椅背跟他出去。
教學樓最邊上的陽台,梁闕說話沒再遮掩。
“王凱傑家的店是你搞的鬼。”
蔣以聲瞥了眼教學樓外的梧桐樹,隨便“嗯”了一聲。
他的注意力全在空氣中飛揚的梧桐絮,琢磨著要不要回去拿個口罩。
可未曾想,就在抬手捂住口鼻的同時,梁闕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逼近後壓著聲音:“離臨春遠點。”
蔣以聲:“……”
他捂著嘴巴,忍不住幹咳一聲。
“不太行,”蔣以聲握緊梁闕手腕,掐住關節往外一掙,“不過你放心,我對她沒有惡意。”
梁闕腕間一麻,短暫的詫異後立刻反擒對方雙臂。
兩人身材相仿,又都收著手腳,一來二去間誰都沒占上風。
“她隻是個聾子,”梁闕壓抑著怒火,“沒什麽值得你探究的。”
“話不能這麽說,”蔣以聲箍著對方的手臂,把人重重抵在牆上,“貶低一個女生是你喜歡她的方式嗎?”
梁闕微怔。
“我並不想和你產生矛盾,”蔣以聲慢慢卸下手上的力氣,把話說得不緊不慢,“你我一樣,公平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