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當晚,臨春熬夜看了李瑤瑤塞給她的小說,感覺整個人都升華了。
不僅僅是精神,還有□□。
隔天她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因為起得遲,去學校連邊牧都沒來得及牽。
蔣以聲一進教室就看後排倒了一個,整個人脊梁垮了個徹底,跟馬路上被軋了三天兩夜的塑料袋似的,軟趴趴地全往桌子上貼。
他放下手上的練習冊,桌麵的震動讓臨春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額前的碎發被她壓得有些囂張,每一根都張牙舞爪地朝著他們自己的方向伸展。
晨光一照,有些發黃。
是個營養不良的黃毛丫頭。
蔣以聲有點想笑。
臨春回了回神,抬手把碎發掖在耳後。
再低頭從兜裏掏出兩個真知棒,遞給蔣以聲。
一個草莓味,一個蘋果味。
話是昨天晚上說的,糖是今天早上給的。
速度之快仿佛怕蔣以聲訛上自己。
蔣以聲垂眸看著那兩支糖,想了想,沒收。
“我要吃橙子味的。”他說。
臨春愣愣,手指點了點糖果,再豎了個拇指,最後食指中指並攏,由外向內往嘴裏撥了兩下。
蔣以聲看懂了,意思是這個好吃。
他學著臨春剛才的動作,把第二個豎大拇指的動作換成擺擺手,意思是這個不好吃。
臨春有些驚喜,然後笑了出來。
除了家人,其實很少人會和她打手語。
趙老師偶爾會一些簡單的詢問,李瑤瑤心血**學了一點就直接放棄。
這麽多年臨春已經習慣性看唇語,有時候一長串話看下來也挺累的。
【下午給你換。】
她寫完話,把糖果收了起來了,準備下午給蔣以聲換橙子味的。
然而沒過一會兒,蔣以聲又不安分了起來。
像昨晚那樣,他把練習冊推到桌子中間,雙臂交疊往桌上一趴,手指點點圈出來的題目。
【班長,這題怎麽寫?】
臨春:“……”
她覺得這人是故意的。
【你真不會寫?】
蔣以聲笑眯眯地搖了搖頭。
那笑容特別假。
蔣以聲突然空降一班,臨春作為班長,在趙老師那裏簡單了解過這個特殊的轉校生。
從北京市重點下凡過來普度眾生的少爺,主打的就是完美無瑕。
即便是有缺點,那也不會是“生物必修二練習冊第三章第十二小題不會寫”這種比較弱智且不正常的問題。
蔣以聲怕是在故意考驗她。
臨春把解題思路一一寫好,把紙遞過去的同時問了些其他問題。
【你以前的作業也是這個難度嗎?】
蔣以聲思考片刻:【差不多。】
畢竟教材大部分都一樣,練習冊也沒什麽區別。
【你高一期末考了多少?】
蔣以聲眼皮一抬,這是查他呢。
【我成績很差。】
臨春:“……”
鬼信。
當初趙老師還專門和臨春交代了,蔣以聲成績很好,眼界也比他們這種紮根小鎮的孩子要寬闊,平時可以多多和對方交流,有助於成績進步。
結果這麽多天她壓根都沒問蔣以聲什麽,反倒是蔣以聲,看完他的練習冊還要問東問西。
虛假的很。
臨春撇撇嘴,伸手在嘴前扇動幾下。
蔣以聲好奇道:“什麽意思?”
臨春在草稿本上寫道:【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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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學,臨春去了趟書店。
顧伯燉了大骨湯,香味彌漫,饞的門口的藏獒口水直流。
邊牧沒係狗繩,在臨春腿邊圍著圈打轉。
臨春摸摸他的腦袋,先去後院和顧伯打了聲招呼。
然後牽著狗狗一路回家,因為中途打了個岔,剛巧碰見走路走一半的蔣以聲。
對方身邊還跟著另一個男生,看樣子是昨天的…男朋友。
昨天藏被窩裏看的小說劇情突然湧進腦子裏。
臨春瞳孔十級地震,腳步和呼吸同時刹了車。
“這沒有玩的,”蔣以聲說話格外有耐心,“也沒有吃的。”
徐拓像個猴子似的左右亂看:“我靠,這他媽大山裏吧?我中午都沒讓阿姨做飯。”
蔣以聲無奈:“那就餓著吧。”
徐拓簡直不敢置信:“連個飯館都沒有?”
蔣以聲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飯館倒是有…”
正猶豫著,邊牧拽著個姑娘從他的身邊“噠噠噠”跑過去。
蔣以聲:“哎…”
臨春沒聽見,跑得頭也不回。
徐拓的目光也被臨春吸引:“我靠,好囂張?”
蔣大少爺也能有被人無視的一天。
蔣以聲“嘶”了一聲:“走吧。”
徐拓不明所以:“走哪?”
蔣以聲看著姑娘家輕甩的馬尾,不自覺跟上去:“請你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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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春跑回飯館時臨冬已經在店外的桌上等了有一會兒。
她把邊牧在石墩上拴好,又去店裏取了狗糧,洗了洗手趕緊去吃自己的飯。
雖然今天徐鳳娟沒來搗亂,不過飯館工作日的生意也不是那麽火爆。
店裏有幾桌客人,大姐的還在後廚忙活。
桌上擺了一盤炒菜,是臨春愛吃的四季豆燒肉。
“你幹嘛去了?”臨冬把筷子遞給臨春,“我都準備去學校找你了。”
臨春接過筷子,衝臨冬比劃:{好可怕。}
臨冬咬著筷子:“怎麽了?”
臨春不知道怎麽表達,幹脆掏出兜裏的紙筆,寫給她看。
“男同竟在我身邊?”臨冬一字一句讀出來,瞬間瞪大了眼睛,“誰啊!”
臨春上一秒還在想不能暴露個人隱私,可下一秒她突然反應到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你怎麽知道這些!}
“請問…”徐拓略帶抱歉地打斷兩人的交流,“這裏能吃飯嗎?”
臨冬立刻放下筷子起身:“兩位嗎?裏麵還有桌。”
臨春背後討論別人正心虛呢,被臨冬這突然起立嚇了一跳。
她也趕緊跟著起來,準備去店裏拿菜單。
隻是好死不死回頭一看,對上蔣以聲笑著的目光。
她一口氣差點沒別過去。
吃飯的桌上還放著她剛才寫過字的紙條,臨春趕緊團吧團吧扔進垃圾桶。
店裏,徐拓看著冰櫃裏堆在一起的食材,又看看牆上有些發黃的菜品實物圖。
他的眉頭一點一點皺起來,最後看著一個屁大點的小姑娘,正拿著記菜單眼巴巴地瞪著他點菜。
不點些什麽簡直就是犯罪。
“你們店裏有什麽…招牌、招牌菜啊?”
看得出來,徐拓挺嫌棄這家店的。
雖然地麵拖得幹淨,桌椅擺得也敞亮。
但是批了膩子的牆壁和怎麽看都感覺有點油的小凳,徐拓怎麽都坐不下去。
“就這幾個吧。”
他胡亂在菜譜上點了幾個。
“你們兩個人吃五個菜是不是多了?”臨冬問道。
徐拓張了張嘴:“你們還嫌點的多啊?”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臨夏掀了後廚的布簾從裏麵出來。
她的手上還沾著水,隨便往身前的圍裙上蹭了兩下,走到幾人麵前直接拿過臨冬手裏的記菜單:“兩位有什麽想吃的嗎?”
徐拓把他剛才隨便點的那幾個又點了一遍。
“鯉魚是兩斤重的,今天剛撈過來比較新鮮,你們倆吃再加個炒菜就夠了。”
徐拓沒什麽概念:“兩斤重是多重?”
臨夏磕巴了一下:“大概…”
她用手上的筆畫了個圈:“這麽大。”
“哦,”徐拓了然,“那就再加個炒菜吧。”
“喜歡吃什麽?”臨夏一邊記鱸魚一邊跟他倆閑聊,“今天的四季豆挺新鮮的,喝酒嗎?你們多大了?”
臨春捧著飯碗,看蔣以聲在店裏的目光就沒從大姐身上挪下來。
臨夏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個臉生的少年,隻是稍微瞥了一眼就沒再多看。
“姐!”臨冬推了臨春一下,“別看了!眼睛都看直了!”
臨春眼睛立刻又瞪大了一圈,抬手往臨冬腦袋上打。
“又是他哎!”臨冬笑嘻嘻地說,“他是來找你的嗎?”
臨春死命搖了搖頭。
“那他…”臨冬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轉身看向店裏,又猛地轉回來,“他們兩個…”
臨春趕緊豎了根食指在唇前:“噓!”
她的情緒有點激動,一時半會兒控製不好音量。
這一聲噓的方圓十米都能聽到,成功地引起了好奇寶寶徐拓的注意。
“她們說什麽呢?”徐拓看向臨春吃飯的桌子,“咱們也在外麵吃?”
“都行。”蔣以聲走出店門,十分自然地落座在了臨春的對麵。
臨春、臨冬:“?”
徐拓:“???”
“那麽多空桌你幹嘛跟她們——”他最後一個“擠”字隻發了前麵聲母的音,像是突然明白過來什麽,動作麻利地閉上嘴坐在了蔣以聲的身邊,“這位置好,不曬不冷,剛剛好。”
臨春端著碗就想跑。
“你是我姐的朋友嗎?”臨冬的屁股倒是做得很穩。
蔣以聲一點頭:“我是你姐的同學。”
“哦~”臨冬一個字哦的九曲十八彎,“同學啊!”
徐拓在一邊“嗤嗤”的笑。
臨冬看向徐拓:“那你跟他也是同學嗎?”
“不是,”蔣以聲又說,“他是我朋友。”
“同學比朋友親。”徐拓衝臨春比了個大拇指。
臨春火燒屁股似的端著碗溜進店裏。
“哎,”蔣以聲有點煩躁,對徐拓說,“你能閉嘴嗎?”
菜很快端了上來,紅燒魚塊香辣撲鼻,撒上一小撮香菜讓人食欲大開。
徐拓的嫌棄在這一刻全都不作數,捧著碗吃上一口就連嚷嚷著好吃。
蔣以聲先把餐具用滾水燙洗一遍,再慢條斯理地盛了半碗飯。
他似乎不太能吃辣,一塊魚就吃得鼻尖冒汗。
臨春去給他們端炒菜,臨夏叫住她:“你朋友?”
臨春點了點頭。
臨夏 “嗯”了一聲:“你再過來端個湯。”
店外麵,臨冬已經和兩人吃到一起了。
三個也不知道湊一起說了什麽,徐拓肉眼可見笑得開心。
臨春垂了垂眸,低頭揪著自己的衣袖。
人少的話她還可以看唇語和別人交流,人如果多起來,嘴巴就看不過來了。
吵吵鬧鬧不屬於她,硬在裏麵待著就像是強行卡進卡槽的拚圖。
別人難受她也難受。
沒一會兒,甜湯做好了。
臨春小心翼翼端過去,對臨冬打手勢:{這是送的。}
臨冬把這話轉述給兩人。
徐拓笑得眼睛都快沒了:“謝謝謝謝,這怎麽好意思呢!”
臨春也笑著擺擺手,雙手掌心向上,微微俯了俯上身。
是不客氣的意思。
邊牧也吃完了飯,並且把小盤舔得比他臉都幹淨。
臨春又給他舀了半碗,抱著膝蓋蹲在一邊看他繼續幹飯。
突然有陰影投來,臨春仰頭,是蔣以聲。
少年俯視下來,像是頭頂著陽光。
發絲散亂,有些刺眼。
她按著膝蓋站起身,眼神詢問他怎麽了。
蔣以聲伸出一隻手握拳,大拇指彎了彎。
是謝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