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放心
張丞相府大公子張長知皺眉,“太醫都沒診斷,你怎麽擔保?”
張長言抬了抬下巴,冷哼一聲:“大哥,你這是說我連男女都分不清嗎?小娘子的儀態動作與男子到底不同,那容昭毫不避諱我與他肌膚相觸,聲音、動作,方方麵麵都是男子的表現,毫無女態。”
他依舊信誓旦旦。
作為京城有名“紈絝”,還真別懷疑張長言對小娘子的了解,他說得這麽篤定,張府人忍不住動搖猜測。
二公子張長行這時開口:“但對方避了太醫診斷,我還是覺得有問題。”
張長言:“他都敢見人了,還有什麽問題?”
張丞相始終緊鎖著眉頭,他突然看向張長言:“世子請你喝茶後就把你送走,沒有其他事情?也沒說什麽?”
張長言眼神微微躲閃,咳嗽一聲,搖頭:“沒有了。”
——剩下的事他要等辦成再說!
張丞相沒注意他的躲閃,老二張長行注意到了,眼神狐疑。
張長知分析:“安慶王府沒有追究老三硬闖之事,可能是心虛,他們世子身份確實有異。但老三篤定世子並非女子,難道安慶王真的快死了,世子不敢得罪我們?”
張丞相頷首,捋了捋胡須:“也有可能,世子的身份到底存疑,隻不過接下來要更加謹慎行事,真有問題,不可能不露出馬腳,時間而已。”
他的態度已經沒有之前篤定,畢竟張長言實在太信誓旦旦。
張長知點頭讚同。
張長言垂著腦袋,眼珠子轉來轉去。
他在琢磨怎麽偷偷湊夠兩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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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安慶王府。
趙氏看著麵前的“少年郎”,心中說不出的酸楚。
今日那碗毒藥是她下令,若非逼不得已,若非為了這滿門英烈換來的榮譽,她是怎麽也下不了那樣的狠手。
現在容昭能扮好男兒,能扮一天,她就希望安慶王府和容昭都能多活一天。
趙氏深吸一口氣,聲音微啞:“六郎要怎麽做?真的還能自保?”
容昭聲音篤定:“能。”
她微微垂眸,掩住眼中複雜情緒,“孩兒想出府,越是藏著掖著,旁人便越是懷疑,張丞相也許不是第一個懷疑的人,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趙氏微微一滯。
是呀,這樣的秘密,顯然不可能永遠藏著。
白氏瞪大眼睛,上前一步:“世子不可,王爺清醒時說過,世子絕對不能出府,在外隨時可能發生意外,一旦暴露,那將是株連九族的禍事!”
容昭也不和她爭辯,看向床榻方向:“那我和父親說吧。”
躺在**的安慶王睜著眼睛,他明顯還有意識,眼神是清明的,但他說不出話,隻能發出“啊啊啊”聲音,沒人能聽懂他要表達的意思。
提到安慶王,趙氏眼眶更紅了。
容昭幾步上前,握住安慶王的手,聲音輕輕:“父親,我知道你不讓我出府是為了保護我,但現在與之前處境不同,而且,我能做好的。”
頓了頓,她又道:“父親沒能痊愈之前,王府終究需要我站出來。”
**的安慶王立刻有了反應:“啊啊啊。”
他的手在動,容昭能夠感覺到對方在擺手,很明顯是不讚同。
根據記憶,安慶王此人保守,且還有些大男子主義,要不然也不會17年隻將原主困在王府,沒想其他辦法。
當然,他是很疼愛女兒的,哪怕知道容昭的存在就是懸在安慶王府頭頂的刀,他也沒有傷害無辜的原主。
一個張狂的王爺,十七年龜縮起來,不肯選擇讓世子早早“病逝”。
他在反對,他不同意容昭獨自出去。
——不過,容昭表示,他的意見不重要。
容昭驚喜道:“祖母,你看父親同意了!”
安慶王:“……啊啊。”
他隻有手能動,想抽出手,卻被容昭死死握著。
容昭重重點頭:“父親你放心,孩兒出去後一定會小心的。”
安慶王瞪大眼睛,急得張了張嘴,拚命想說話。
白氏急了:“老夫人,王爺什麽也沒說呀,我看王爺這態度,像是……不同意。”
**的安慶王終於艱難發出音節:“不……”行。
容昭感動頷首,她看向白氏,微笑:“側妃,父親剛剛說不,他否定你,他是同意我出去的。”
白氏一愣。
好像是,又好像哪裏不對。
王爺向來保守,怎麽會答應這樣大膽的決定?
容昭始終緊緊握著安慶王的手,一臉感動:“父親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待,我一定會保住容家!”
安慶王還想說話,卻再沒發出聲音,他很快沒了力氣,暈倒過去。
暈之前,他聽到那不靠譜的“假兒子”說:“祖母,你看,父親大人放心地睡了。”
安慶王:“……”屁。
容昭貼心地給安慶王掖了掖被子,而後站起來,轉身:“祖母,查到是誰人背叛王府嗎?”
聞言,剛剛還紅著眼眶的趙氏眼神立刻變得凶狠。
她幹枯的手拍在木椅扶手上,咬牙切齒:“是元寶,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林氏掌管府中中饋,老王妃將她放出後,兩人一起調查,不僅很快將元寶抓出來,還在短短時間審清楚真相。
林氏語帶怒氣:“你的兩個小廝元寶與石頭,都是王爺精挑細選的人物,但你不常出門,他們也不進內宅,導致元寶生了小心思,我們竟一時沒有發現……”
容昭聽著,很快就弄懂始末。
元寶和石頭一家人性命都捏在安慶王府手上,這次安慶王病危,元寶見王爺可能撐不過去,張丞相府這時又主動找上門,似乎已經在懷疑容昭性別……
元寶害怕欺君大罪泄露,屆時會株連九族,他全家都保不住。
所以他向張丞相透露消息,希望等到東窗事發時,張丞相能保他和他家人的性命。
容昭了然地點點頭。
安慶王府知道原主身份的人也極少,但能知道真相都是值得信任。
也正是因為信任,元寶才能透露出最確切的消息——世子即將“病逝”。
林氏:“母親,我這就將他一家人處置了。”
趙氏點頭。
容昭卻阻止道:“不急,這個時候處置元寶,擺明了是有問題,不僅不能處置,反而要‘親近’他,將他帶在身邊,待會兒我出去時,便讓他跟著吧。”
林氏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眼睛一亮:“對!不能處置他,昭兒將他帶出去,甚至非常信任他,張家恐怕就會懷疑是我們下套……”
她輕拍額頭:“我真是糊塗了,竟沒反應過來,差點釀成大錯。”
上首,趙氏同樣眼神複雜地看著容昭。
他們家六娘……
一夕長大,像極了當初馳騁沙場的老王爺,還有她大伯、二伯。
而成長是有代價的,危機、毒藥,他們逼的。
趙氏本就蒼老,此時整個人幾乎頹敗下來,如同枯樹樁一般。
她垂著腦袋,聲音沙啞:“昭兒,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王府……總不會更差了。”
容昭恭敬行禮:“是,祖母。”
-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安慶王府門前。
容昭帶著小廝元寶、石頭,安慶王隨從、王府管家謝洪,以及幾個侍衛,坐上馬車,從安慶王府駛向前方。
石頭緊緊盯著元寶,眼神帶著點防備。
元寶則縮著脖子,瑟瑟發抖。
容昭全當沒看到,她的視線看向馬車外的街道,古時候的街道當然比不上現代繁華,但終究是王都,很是熱鬧,熙熙攘攘,吵吵鬧鬧。
從記憶可以知道,這似乎並非在她所熟悉的曆史中。
曆史朝代和她印象中不同,像是另外一個平行世界,擁有完全不同的進程。
大雁朝有點唐宋時期韻味,可有些唐宋沒有的,這裏有,有些唐宋擁有的,這裏反而沒有。
她正在出神,謝洪恭敬道:“世子,今日是你第一次獨自在外露麵,我們可以去榮親王府,榮親王是四大親王之首,為人也比較親和。”
容昭收回視線,乖巧點頭。
謝洪見此,神情更加溫和,而後——
他滔滔不絕講了兩刻鍾的注意事項,一直到馬車停在榮親王府門口,他這才收住聲音。
容昭乖巧:“謝叔放心,容昭一定注意。”
謝洪眼神欣慰,六娘子乖巧聽話,又如此懂事,要真是一個兒郎,他們王爺也能放心閉眼,王府後繼有人。
這般乖巧,想來不會出錯。
謝洪對容昭的感歎隻維持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
榮親王與容昭閑談結束,且對容昭印象很好,贈她藥材,希望她能早日康複。
謝洪跟在後麵,垂著頭,滿臉欣慰。
胖乎乎的榮親王客氣:“世子,以後常來王叔府上,若是需要幫助,來找王叔!”
容昭神情赧然,臉頰微紅:“小侄確有一事……”
榮親王:“何事?”
容昭:“近日府上不濟,容昭想向王叔借些銀兩,周轉一二。”
榮親王:“???”
謝洪:“???”
謝洪眼睛猛地瞪成銅鈴,差點一口血噴出去。
——世子,這就是你說的放心?!
一刻鍾後。
榮親王親自將容昭送出去,笑得一臉燦爛。
容昭也笑得燦爛,兩人十分親熱,哪裏像是第一次見麵,說他們是親叔侄都有人相信!
而謝洪手上抱著裝有兩萬兩的匣子,僵硬跟在後麵。
他們帶走兩萬兩,留下一張——承諾三個月還清的安慶王世子欠條。
坐上馬車,謝洪整個人都癱軟了,他的聲音在抖:“世子,那可是欠條啊,王府根本不需要借錢。別看榮親王笑得和善,他其實很是心狠手辣,三個月後,他一定會用欠條拿捏世子的!”
兩萬兩多嗎?
很多,但是用來換拿捏安慶王府,劃算得很。
容昭微笑:“我知道。”
但是,借兩萬兩還不要利息的“王叔”,都是“好人”啊。
這也是在古代。
現代便是私下借些銀兩周轉,不談利息,那都是耍流氓。
謝洪拔高聲音:“世子,知道為什麽還要這樣做?王府不缺錢啊。”
容昭攤手:“王府很缺錢。”
她笑得不容置喙:“謝叔,我心裏有數。”
謝洪:“……”
他決定回去立刻稟告老太太,得想辦法趕緊拿回世子欠條。
容昭:“接下來去愉親王府。”
謝洪瞪眼:“世子要做什麽?”
容昭:“再借兩萬兩。”
她用折扇拍了拍謝洪肩膀:“謝叔,你放心。”
謝洪:“……”
——我一點也不放心。
他悲痛欲絕:“世子,隻借榮親王府一家,隻留下一張欠條,大不了被榮親王府拿捏,反正我們安慶王府如今勢弱,可以找一家依靠。但不能再給愉親王府留下欠條了,榮親王府和愉親王府一旦互通消息,會一起對付我們的!”
一家是拿捏,兩家都拿捏,還算什麽拿捏?
“而且,愉親王與張丞相關係極好,張丞相定會收到消息!”謝洪恨不得抓著他們家世子狠狠搖晃,讓她清醒些。
容昭挑眉:“哦,那他們會怎麽做?”
謝洪捶胸頓足:“要不了幾日,他們會拿著借條,在朝堂之上彈劾安慶王府的!”
“要幾日啊……”容昭坐直,折扇隨意地搭在虎口,聲音清淡:“那讓馬夫快些,去完愉親王府還要去祿親王和樂親王府。”
謝洪幾近崩潰:“世子!你這是做什麽啊?”
容昭:“我爭取讓他們明天早上就彈劾我。”
她搖搖頭,雲淡風輕:“時間不等人呀。”
謝洪:“……”
——這世子莫不是要找安慶王府複仇?!
——世子,求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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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莫方,空手套個狼而已。
讀者爸爸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