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病倒

從嘉仁宮受罰後,趙澈就每天都要到麟芷殿,跪在宋貴嬪的牌位前反思己過去的。

昭寧帝發了話,每天跪不足兩個時辰,不許他離開麟芷殿。

劉淑儀心裏著急,為趙澈,更為趙婉,隻是不敢再去上陽宮尋趙盈求情罷了。

宋樂儀倒真的天天進宮,一天兩個時辰,或早上,或下午,但一天也沒落下過。

這日天不錯,趙盈頭上的傷也好了很多,裹的那層厚厚的紗布也拆掉了,禦醫說再吃幾天藥,外敷的膏藥敷兩日,便也就沒有大礙了的。

不過宋樂儀怕她大病初愈,體力不支,是以雖然陪著她出來走走散心,卻又不許她多走動。

逛了有不到半個時辰,拉了她往禦花園的梁亭裏去休息。

趙盈手肘撐在美人靠上,感受著宋樂儀的目光,須臾回頭看她,四目相對,趙盈淺笑問她:“你幹嘛來盯著我看呀?我這麽好看啊?”

“是呀,你長得好看。”宋樂儀玩笑著啐她,“你去見過孫婕妤了嗎?”

趙盈搖頭:“我見她幹什麽?她現在還沒複寵,我跟她的來往,隻能私下裏。

不然給人知道我和她走動頻繁,來日她複寵,後宮的這些女人,又不是傻子,還不知道是我的手筆?

到時候在到父皇那兒吹起一陣枕頭風,我的努力不全白費了?”

她一麵說,一麵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倚在美人靠上。

宋樂儀有些懷疑:“我看你如今倒有些睚眥必報的意思,她攛掇著趙姝把你們的事兒鬧到我跟前,你倒忍了她了?”

趙盈小臉兒有些垮:“孫婕妤將來得算是我的盟友,也睚眥必報啊?。”

她反問了一嗓子:“我選擇了她,她也不得不選擇我,我可以給她容忍。

當然了,她也必須有自知之明,倘或來日得寸進尺,大不了這個局我重頭再來。”

趙盈伸了個懶腰,垂在身後的長發飄飄然,微風吹進涼亭中,那一頭柔順如瀑的黑發越發飄逸:“於我不過耗費些時日,對她而言卻是萬劫不複的一條路,她是聰明人,就該自己明白,而不是要我去提點她。”

“用人無疑,唯才所宜?”宋樂儀目光定格在趙盈紅潤的小臉上,猶豫了片刻,“你什麽時候連《三國誌》也讀過了?”

那真是很久遠前的事了。

那時候她剛出嫁不到半年,趙澈一路跌跌撞撞,她想保護弟弟,也心疼駙馬疲倦,開始看兵書,讀《三國誌》。

但十四歲的趙盈,是不應該看過這些的。

“之前隨手翻書看,正好讀到這句。”

她隨口敷衍著想糊弄過去。

宋樂儀細品著,總覺得哪裏不對。

隻她待要再問,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的薑黃色身影,立時坐正了,連追問也忘了。

趙婉由遠及近,至於涼亭外時,其實身形稍有頓怔的。

趙盈和宋樂儀麵麵相覷,顯然都看見了趙婉朝著西南方向匆匆瞥去的一眼。

隻是她二人順著趙婉目光望去,視線被紗帳遮擋住,也看不見什麽。

趙婉深吸口氣,提步進了涼亭中,鬢邊還掛著幾滴汗珠。

趙盈嘖聲:“你需要我的帕子擦擦汗嗎?”

趙婉不由的皺起眉頭來:“大皇姐,澈兒是你一母所生的親弟弟,是不是他醉酒失手錯傷了你,你就要他的命?”

宋樂儀從來就看不慣趙婉的做派。

未必是什麽良善之輩,偏愛做一派純良無辜姿態來。

人前人後,她怕不是連自己都騙過去了,真當自己是什麽絕世小白花。

於是宋樂儀嗤笑出聲來:“二公主什麽意思?他醉酒傷人,就是錯手,就是無意的,元元可什麽都沒幹吧?”

趙盈抬眼,冷靜問趙婉:“說吧,趙澈又怎麽了?”

她太過於平靜了,趙婉一時語塞。

趙盈顯得有些不耐煩:“問你你又不說,一會兒我要走了,你別追去上陽宮折騰我!”

劉淑儀母女跟有病一樣。

挨了罰,也不肯消停老實的,輪番上陣的折騰她。

趙婉沉默片刻後,定了定心神:“父皇讓澈兒每天去麟芷殿罰跪思過兩個時辰,可大皇姐你總該知道,他每日早起便要去上書房進學,至午膳時下課回嘉仁宮,吃過飯,最多小憩半個時辰,便又要去練習騎射。

何況那天他錯傷了你,你叫他在上陽宮跪了整整一夜,連口水都不給他喝,還讓奴才潑了他一盆冷水,他燒了兩天才退下去熱度。

這才剛好,他當然吃不消!”

趙盈大概聽明白了。

合著前世弑父殺兄,武藝超群的趙澈,現下還是個病秧子呢?

跪一跪,病倒了?

劉淑儀心疼他,不敢跑來指責,就叫趙婉來指著她鼻子罵?

連宋樂儀也是哭笑不得的。

她沒那麽好的脾氣維護別人,在她眼裏,隻有趙盈才是最金貴的。

但趙婉和劉淑儀,實在是讓人頭大之餘,更想發笑。

這母女兩個完全就是不講道理啊?

宋樂儀站起身來,索性整個人擋在趙盈麵前:“二公主,三皇子要是病了,你就去請禦醫,去清寧殿回稟皇上,說不得皇上心疼兒子,就免了他罰跪。

你來找元元說——是元元讓他病倒的嗎?”

“怎麽不是?”

趙婉理直氣壯的反問:“難道不是大皇姐讓他跪在上陽宮?不是大皇姐潑了他一盆冷水?”

她踱步,錯開宋樂儀,非要去逼問趙盈:“他從小沒吃過苦,沒受過委屈,金尊玉貴養大的人,大皇姐你……”

“我不比他更金尊玉貴的養大?”

趙盈眼皮一掀,抬眼去看,冷聲就打斷了趙婉的詰問:“長幼尊卑有別,趙婉,你的規矩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大皇姐,你——”趙婉氣結,小手捏緊成了拳,“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呀!”

她急的直跺腳:“我不過是心疼澈兒,他在上書房昏過去,是被人抬回嘉仁宮去的,現在都沒醒!我母妃抱著他哭,哭完了卻什麽也不敢說。

大皇姐,你的心怎麽就這麽狠?難道全是我們的錯?”

趙盈看她越演越賣力氣,倒有些疑惑。

她懶得起身,斜睨過去:“不是你們的錯,是我的錯?你這麽賣力氣的指責我……”

趙盈頓了頓,反手指了指自己腦袋:“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