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趙雲飛在陀山住了兩天。
因為是抱著找茬的心思來的, 所以這兩天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房間運轉家傳的內功心法,亦或者是到院子裏一遍遍練習‘雲霄十三劍’。偶有閑暇則出去打探消息,主要是詢問會‘烈焰掌’的人有幾個,分別是什麽水平。
然後得到的消息是能達到黑袍人水平的, 也就隻有門主陳烈陽及其大弟子, 已經練習了烈焰掌二十多年的陳濯。
第三天傍晚,有小弟子前來請他出門, 說門主回來了。
陳烈陽回來了, 那今天他是否就能夠知道答案?
想到這裏,趙雲飛再也坐不住了,拿著自己的‘重雲劍’就跟了出去。但走著走著, 他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小弟子帶他去的地方竟然是後院。
趙雲飛暗暗握緊了劍柄, 冷聲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小弟子解釋,“門主說請趙公子一道過去用膳。”
……用膳?
陳烈陽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找個類似書房的地方,解釋清楚黑袍人到底是什麽事嗎?但把他喊去用膳是什麽意思,難道那黑袍人也在?
一時間,趙雲飛的腦海閃過了諸多想法。
然後這些想法都被他按捺了下來。
……
最後,兩人走入了一間不大的廳內, 然後趙雲飛就看見上首正坐著一個身材魁梧,滿臉胡須, 年紀比他爹要稍大一些的中年男子。而他的兩邊,分別坐了一男一女, 男子是那天在山下攔住他的人, 而女子卻未曾見過。
小弟子躬身稟告, “門主,趙公子到了。”
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聽到這話, 馬上就站了起來,“這就是雲飛了吧,跟你娘長得真像,哈哈哈你爹在信裏說你應該前些日子就到了的,可是路上有什麽事耽誤了?”
趙雲飛暗暗掃了三人一眼,見眼前的這位陳烈陽陳伯父滿臉關切,而他身後的一男一女也正向自己走來,男的笑得熱切,女的則悄悄地打量著自己。
‘無事獻殷勤……’
趙雲飛暗暗提醒了自己一句,然後道:“多謝陳伯父關心,前些日子天降大雨,我便在客棧多待了兩日。”
“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陳烈陽轉身向趙雲飛介紹,“來來來,伯父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大弟子陳濯,想必前兩日你已經見過了。這個呢是我女兒陳景,比你小兩個月。我跟你爹娘那可是過命的交情,你喊他們師兄師妹就行。”
“陳師兄、陳師妹。”
“……趙師兄。”
“趙師弟快入座,師傅,酒菜已經準備好了。”
陳烈陽道:“那雲飛快坐下,我們西北的菜雖然沒有你們那的精細,但味道也是很不錯的。你多吃些,回頭若是餓瘦了我可沒法跟你爹交代啊。”
趙雲飛無奈,隻好坐了下來。
一頓心不在焉的晚飯過後,趙雲飛原本以為陳烈陽要步入正題了,但沒想到對方就好像是不記得黑袍人的事了一樣,開始詢問他家裏的情況。聽到大哥大嫂生了個女兒還非常高興,還問起了名沒,起了什麽名。
趙雲飛:“……”
他實在是難掩心中的不滿,不客氣地說道:“陳伯父,我這次來除了替您賀壽之外,就是想問一問黑袍人的事。那位會使‘烈焰掌’的黑袍人想要滅我家滿門,還拿出了‘散功散’這種失傳已久的奇藥。”
“不知您準備怎麽解釋?”
趙雲飛表情嚴肅地看著陳烈陽道:“上回我哥回去的時候,說你在我家發生變故的那段時間不在陀山,而是與人有約。還說這次五十大壽的時候,你不但會一五一十地解釋清楚,還會將對方請來作證。”
“那不知我何時才能見到他?”
陳烈陽明顯地怔了一下,然後道:“雲飛,你長得像你娘,但性子卻更像你爹啊。當年我跟你爹娘行走江湖的時
候,遇到了什麽事情,你娘總是冷靜的那一個,但你爹和我就不一樣了,能動手的都不會動口。”
“就跟你現在一樣哈哈哈。”
趙雲飛深吸了一口氣,“……陳伯父,我沒開玩笑。”
他這話一說,場麵頓時凝固住了。
陳景皺起眉頭,不滿地看著趙雲飛,“你怎麽這樣說話?”
陳濯則趕緊勸說,“趙師弟莫急,師傅隻是許久未見趙師叔了,所以才想要多問一些,上回你哥來的時候也是如此,趙師弟你……”
“誒,”陳烈陽打斷了陳濯的話,帶著幾分懷念的表情對趙雲飛道:“你現在這性子又不像你娘,而是像你爹了,果然不愧是你爹的兒子啊。”
感歎了一會兒後,他的表情嚴肅了幾分,“我原本打算今日隻是和你敘敘舊,黑袍人的事明日再細說的,但既然雲飛你好奇,那我便直說了吧。”
他想了想,語氣中帶著幾分唏噓地道:“雲雷上次拿著那塊磚頭過來的時候,說實話,我是嚇了一大跳的。我既震驚於居然有人敢殺上趙家,也震驚於那人居然會烈陽掌,畢竟烈陽掌這門功夫,隻有我烈陽門才有啊。”
“掌印能留在磚頭上,烈陽門上下除了我之外,也就隻有濯兒了。可濯兒是我二十多年前某次下山的時候撿回來的,此後一直以烈陽門為家。我即便是疑心他偷偷下山,但那段時間山上不止一人見過他,而且他和你們趙家也毫無仇怨。”
陳烈陽斷言,”所以絕不可能是他。”
陳濯感動地看著師傅,然後轉頭對趙雲飛道:“我未在那段時間下山,事實上趙家遇襲的那段時間,正好是我女兒的生辰。每年的這段時間,隻要不是非我不可的大事,我都會一直留在山上陪伴她們母女。”
“當然滅門慘案非同小可,待會我可解開衣裳讓你細看,身為江湖兒女,我身上的傷疤不少,但並未有新傷。”
“之前你大哥也是看過的。”
陳烈陽也點頭,“不錯不錯,伯父等下也給你看一下。”
“我們江湖兒女啊,行事不拘小節,有誤會就要解除,不能任由誤會越結越深。更何況是先被人下毒,後險些被人滅門這樣的慘事。”
“不可輕視啊。”
如此坦**的態度,趙雲飛心中的懷疑頓時減少了幾分。
而後陳烈陽果然屏退女兒,與陳濯一起讓趙雲飛檢查,兩人的上半身都有一些傷疤,但那日黑袍人是被‘雲霄劍’刺入腹部的,陳濯腹部無傷,陳烈陽的腹部雖有傷口,但看愈合程度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所以很明顯兩人都與黑袍人無關。
確認無誤後,趙雲飛的身心徹底地放鬆下來。
他誠懇地向兩人道歉,“陳伯父,陳師兄,之前我爹和我哥都說此事與你們無關,但其實我心裏一直還藏著懷疑,不肯相信。我這次搶著來賀壽,就是想親自確認黑袍人到底是不是陳伯父假扮的,想要殺我全家的是不是陳伯父。”
“如今總算是安心了。”
陳烈陽哈哈大笑,“現在你安心了吧?”
“我跟你爹娘那是過命的交情了,關係好到能互相托付家眷的地步,你娘懷你的時候景兒也還在她娘的肚子裏,當時我們還說要結娃娃親呢。可惜後來景兒她娘難產去世,她外祖母把她接回了苗家,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趙雲飛一驚,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了陳景的模樣,臉上一紅。
好在陳濯岔開了話題。
“師傅,你該跟趙師弟說說秘籍泄露的事,以及這次下山的結果了。”
陳烈陽恍然,“對對對,這也是件要緊的事。”
於是接下來陳烈陽跟趙雲飛詳細地解釋了一下,原來陳烈陽是在三十年前武林中人討伐毒教的時候名聲鶴起的。因為‘烈焰掌’可遠距離擊殺敵人,所以他為毒教的覆滅立下了汗馬功勞。此後他與友人又在江湖上闖**數年,最後定居陀山,創立了烈焰門。
但或許是名氣太大的緣故,此後數年一直有源源不斷的人上山挑戰,而且還有人覬覦烈焰門的獨門絕學烈焰掌,想要偷學。
最後竟然讓他們成功了!
趙雲飛忍不住問道:“真的被偷走了嗎?!”
陳烈陽沉重點頭,“是啊。”
“不過我烈焰門的絕學也不是那麽好學的,想要達到我和濯兒這樣的水平,必須到某個特殊的地方修煉內功心法,在那裏待上幾年時間。而這個地方當時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濯兒因為年紀太小,我都沒告訴他。”
“那處地方才是真正的秘籍!”
“而被偷走的,隻是一本掌法罷了,所以即便是掌法被偷,我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隻要內功大成,隨便一揮也是烈焰掌。”
原來是這樣……
那種能夠順著手掌揮出,能夠造成磚石凹陷,且會冒煙的內力就是在陳烈陽所說的那個特殊地方練出來的吧?
趙雲飛恍然大悟,但隨即他又升起了新的疑問,“那黑袍人又是怎麽練成的呢?”總不可能黑袍人誤打誤撞,也找了一個同樣的地方修煉吧?
這概率小得讓人難以置信。
陳烈陽緩緩搖頭,“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了。”
“當年掌法被偷,我並不在意,甚至沒過多久自己又按照記憶重新畫了一本。然後就如常過我自己的日子去了,連小偷都沒去追。”
“然後沒過幾年,我某次喝醉酒把那地方說出去了。”
趙雲飛震驚地“啊”了一聲。
陳烈陽苦笑著搖頭,“那次之後,我喝酒就很小心了,從未讓自己喝醉過。而聽到烈焰掌秘密的人也是我很信任的,所以我酒醒之後,隻叮囑了他莫要說出去。往後二十多年都平安無事,我也漸漸把這件事忘了。”
“直到那天你哥帶著一塊磚頭來找我。”
“我才把兩件事情聯係起來。”
趙雲飛精神一震,急切問道:“那人是誰?!”
陳烈陽猶豫了一下,並未說出口,而是道:“你明日就知道了,我這次下山就是去找他的,雖然並未找到,但已讓人留信給他。”
明日,正是陳烈陽五十大壽的日子。
……
辭別了陳烈陽與陳濯之後,趙雲飛心事重重地走在了回去的路上。
不知怎的,陳烈陽這種欲言又止,明明可以開口但卻隱瞞不說的行為,讓他有了一種很不祥的預感,就好像是重生之前,自己隱瞞了藏寶圖一樣。
……明日不會發生什麽事吧?
趙雲飛憂心忡忡地想著。
然後他忽地感受到勁風襲來,於是一偏頭,讓一顆小石子擦著鬢角飛過,擊在了後麵的柱子上,發出‘啪’的響聲。
“什麽人?!”
趙雲飛扭頭的瞬間,手已經放在了劍柄上。
然後一個穿著紅衣服的人影從屋簷上跳了下來,冷哼了一聲:“是你姑奶奶我!”
趙雲飛愣住了,遲疑著喊道:“……陳師妹?”
來人正是陳烈陽的獨生女兒,他剛剛才見過的陳景。但陳景找他做什麽?還是這種一出場便氣勢洶洶的模樣?
他們兩人除了父輩有交情外,彼此並不認識啊。
但陳景卻抬著下巴道:“喂,剛才我爹跟你說了什麽,為什麽故意支開我,不讓我聽?”
聽到這話,趙雲飛又一次愣住了。
怎麽陳景這句話裏的意思是剛才男女有別為假,故意支開是真,陳烈陽是故意不讓女兒知道掌法被偷,以及他與人喝酒結果不小心把烈焰掌的秘密泄露了出去,所以才借口脫衣服讓自己檢查,好把女兒支開?
可能嗎?
好像是有幾分可能……
陳烈陽是陳景的爹,陳濯也比陳景大十歲以上,如果隻是男女有別的話直接讓陳景背過身子去,或者他們三人去一趟內室不就行了嗎?
為何不讓她聽?
趙雲飛看向了陳景的手,發現她手指纖細皮膚白嫩,並不像陳烈陽和陳濯那樣因為練習了烈焰掌而變得指節粗大,所以排除了她是黑袍人的可能。
所以,那人她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