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喧鬧聲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傅文鈺的猜測沒有錯, 全村一共有三個人被騙了。
一個是昨晚就已經發現,然後通宵未眠的傅青石;一個是回來後一覺睡到大天亮,結果早上發現噩耗的傅青奇;至於剩下的那人也沒好到哪裏去,他今天早上在全家七八口人期待的目光中砸出了一地碎石, 最後別說一大塊玉了, 連一絲玉屑都沒有發現。
不過最後這人傅文鈺不太熟悉,因為他不是傅氏一族的人, 而是鄒童生的堂兄弟。
三人被騙的原因都一樣。
都是在陳縣街頭買東西的時候有人湊了過來, 說自己手裏有從玉山偷采的石頭,因為官府不讓賣,於是隻能私底下轉手。
不感興趣的不予理會, 但他們這些感興趣的則被帶著在街頭巷尾繞了一個大圈後,進入了一間昏暗的房間, 然後就發現了“會發光的石頭”。偏偏賣石頭的人毫無察覺,說這些石頭都是從玉山上背下來的,讓他們隨意挑選。
幾人都是聽說過《神眼傳奇》話本的。
所以當時他們一看到‘發光的石頭’便心情激動,並沒有思考太多,甚至還覺得是自己的機緣到了,毫不猶豫地掏錢。
而且因為對方出的價錢不高, 錢不夠還能講價,所以三人都是花了全部的積蓄買下的。其中鄒童生的堂弟鄒三郎當時因為錢不夠, 還把自己給未婚妻買的一根準備作為聘禮的銀簪抵給了對方,誰知今早卻現在發現買回來的石頭是假的, 他如今正哭喪著臉蹲在角落。
至於其他幾人, 情況也差不多。
傅青石因為已經兩天沒睡了, 如今正臉色青白,雙眼血絲遍布地呆坐在一旁, 一言不發。而傅青奇則上躥下跳,和其他人的家屬一起纏著族長和傅青銅,想讓他們幫忙把錢討回來。
“族長,不能就這麽算了啊!”
“我們被騙了!”
“我家當家的被騙了五兩銀子,那可是五兩銀子!”
“我兒子還被騙了四兩和一根銀簪子呢,那可是他用來娶媳婦的錢啊。銀簪子也是說好了給我兒媳婦的聘禮。這件事要是被未來親家知道了,他那丈母娘怕是要退婚,殺千刀的騙子,他們怎麽不被老天爺劈了去。”
“族長還有我還有我,我也要娶媳婦,我都三十了。青銅,我們可都是一起去的啊,你可不能不管我!”
傅文成和傅青銅被他們一言一語,說得頭疼萬分。
“好了,都安靜。”
傅文成鐵青著臉道:“當日我就提醒過你們了,出門在外萬事小心,還有不要落了單。青銅他們幾個沒事,可你們呢,一個想著給未婚妻買首飾,兩個想著到處逛逛看熱鬧。”
“被騙了能怨誰?”
幾人表情一滯,但很快又不依不饒,一個說那是我家的大半積蓄啊,一個說沒有銀子我兒子就娶不了媳婦了,還有一個則說青銅是你提議要去陳縣的,你可不能不管我。
傅文鈺進門後,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當然,如今聚集在族長家的,除了他們這些一大早就焦急地抱著石頭過來的受害者外,門口還有趕來湊熱鬧的村民們。
他們或是端著碗,或是揣著手,感興趣地聚在門口東張西望。議論著三個人怎麽這麽倒黴被騙了,也議論著他們被騙了多少錢。
傅青銅的媳婦文氏是個愛湊熱鬧也愛說的性子,此時就站在最前麵。她雖然礙於族長的吩咐沒敢進門,但也探頭探腦,嘖嘖有聲:“春花她爹被騙了五兩銀子啊,五兩銀子都夠買半畝地了。”
“哎呦鄒三郎還被騙了一支簪子呢,他沒過門的媳婦可真沒福氣。”
除了她之外,其餘的村民們也好奇議論,“哎,你們說他們這些被騙的錢能不能找回來?加在一塊,怕不止十兩了吧?”
“我看難,”有人直白地回答:“要知道陳縣雖然就在柳州,但離我們這有一天的路程呢,哪是說去就去的?而且他們又都不認識那些騙子,就連被帶去了什麽地方都不曉得,即使去了陳縣也找不到人啊。”
“找不到人怎麽追回銀子?”
“而且想要在陳縣找人,恐怕得十天半個月吧,那家裏的地還要不要了?他們可都是為了春耕才回來的。”
“不種地今年難道要餓肚子?”
“是啊,難咯。”
“而且我兒子還說,陳縣的人抱團得很。”
“怎麽說怎麽說?”
……
屋裏屋外都吵吵嚷嚷的,像是養了一百隻鴨子一樣。
傅文鈺沒有湊過去,而是走到地上堆著的那一堆石塊旁仔細看了起來。
這些石塊原本是三塊大小不一的石頭,最大的和成人的腦袋差不多,最小的也有兩個拳頭大,但現在都碎得不成形狀了,包括傅文鈺昨晚看到了那兩塊。如今石頭們聚在一起,很容易便發現他們的材質都是尋常鵝卵石,而表皮上粘的那層東西的顏色也很一致,都是黑中泛綠,顯然出自同一個地方。
昨晚光線昏暗,沒辦法看得仔細。
如今在陽光底下細看,便能發現表層的這些東西,還是粘得比較粗糙的,仔細一看便能看出端倪。
難怪交易的地點是一個昏暗的房間,以及挑選的都是急於離開陳縣的外地人,那些人也擔心白天或者時間長了會被交易的人發現吧。
而一旦在陳縣傳開有人用‘發光的石頭’騙人,那麽他們的生意肯定會受到影響。而且選外地人有個好處就是,想要切開石頭也不是那麽容易的。有些人為了早點回去,也為了財不外露,會像傅青石等人一樣直接把石頭背回去。
畢竟這幾塊石頭都不算大。
而背回去之後再發現,那就太晚了。
傅文鈺暗暗想著。
而等他這邊看完,那邊的爭吵也有了一個結果。
傅青銅沉著臉,無奈道:“……我跟你們一起去陳縣報官。”他也是被纏得沒有辦法了,畢竟之前是他領頭要去的,如今出了事也躲不開。
傅文成則提醒,“你們可得想清楚了,如今正是春耕的時候,你們這次去陳縣,如果耽誤的時間太長,那回來可就趕不上春耕了。到底是幾兩銀子重要,還是今年的收成重要?”
幾人又齊齊愣住了。
但後來還是心中的不甘驅使著他們,紛紛都說要去討回公道。
見他們已經商量出一個結果了,傅文鈺也走了過去,“青銅叔,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吧,我會寫狀紙。”
聽到他這話,傅青石頓時表情複雜地望了過來,“文鈺……”
傅文鈺被他看得一陣惡寒,心想這個二叔莫不是誤會了什麽吧?
自己可沒有其他意思。
他之所以要跟著去,完全隻是為了更好地解決這件事而已,最好讓所有人以後都不能用‘發光的石頭’來行騙。
事不宜遲,當天大家就收拾東西出發了。
因為同去的有五六個人,所以傅文鈺最後沒有按照周氏的意思邀請傅文樹和傅文河,畢竟這麽多人一起去,安全方麵是不必擔心的。
不過臨行前,他提了一個建議。
“我想先去拜訪開元書坊的張掌櫃。”
“開元書坊是唐員外家的鋪子,不但柳州城裏有,其他地方也有。我記得以前曾聽張掌櫃提起過,陳縣便有一個分鋪。所以若是能得張掌櫃引薦,那麽我們在陳縣便有熟人了,想要打聽什麽消息也有渠道。”
臨出門前因文氏不讓他去,兩人大吵一架以至於臉上掛彩的傅青銅眼前一亮,“這個主意不錯,文鈺你趕緊去吧,我們在書坊外頭等你。”
於是傅文鈺便去了。
而張掌櫃聽完他的來意後,詫異開口:“……竟有這樣的事?”
傅文鈺苦笑,“是啊,所以我來找張叔,是想請你幫幫忙,寫一封信給陳縣那邊的分鋪掌櫃。我想著若是能得到本地人的幫忙,那事情應該會容易許多。”
張掌櫃讚許點頭,“不錯,那邊確實是有個分鋪。”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道:“陳縣那地方,我以前跟東家去過一次,那裏的人固執又排外,不是好相處的。聽說慕縣令當年剛去的時候,就很吃了一番苦頭。對了慕縣令就是現在的陳縣縣令,他是兩年前赴任的。”
他三兩下就寫好了一封信,遞給傅文鈺的同時也提醒道:“陳縣除了書坊的分鋪之外,還有東家的其他鋪子,具體是哪一間我也不知道,但在匾額上寫了‘唐’字的都算,你若是遇到了難事,不妨去找一找他們。”
“看在東家的麵子上,他們不會不理你的。”
“至於東家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替你跟他說明白。”
傅文鈺鄭重道謝:“多謝張叔。”
……
拿到了張掌櫃的信,一行人便上路了。
陳縣距離柳州城不遠,乘船大概是一個晝夜的路程。來到陳縣之後,幾人先去找了地方住下,然後再去縣衙遞狀紙。
古代報案也是有流程的。
像電視裏麵演的那樣,擊鼓鳴冤之後,縣令馬上穿好衣服,升堂審案並判決的有,但並不是很多。畢竟堂堂縣令,日常的工作裏也不僅僅隻有升堂審案這一件事,事實上按照流程,那些狀紙會由師爺先過一遍。
尤其是他們這種沒有被告,需要縣衙派人調查的,等十天半個月才有結果,或者不了了之了也不奇怪。
狀紙是傅文鈺提前寫好的,上麵除了固定格式的內容外,他還另外附了一張紙,把自己通過簡單的推理演繹辦法總結出來的一些細節寫了上去。那是他根據現代的一些破案電視及偵探小說的思路推理出來的,希望能對破案有所幫助。
比如‘犯人是本地人’、‘他們的目標是單獨,或者是兩人結伴的外地人,並且還是快要離開陳縣的那種’、‘他們能接觸到一種會發光的石頭以及很牢固的膠狀物’、‘他們或許在采石場那邊的工棚裏有眼線’等等。
遞完狀紙之後,幾人開始按照計劃分頭行動。
這也是傅文鈺的建議,他希望大家不要傻傻等著,而是要積極主動地去尋找線索,爭取早日把那些騙子抓到。
按照商議好的,由傅文鈺拿著張掌櫃的信以及攜帶的石頭證物去找書坊分鋪的掌櫃,向他請教。比如本地有沒有一種會發光的石頭,如果有那是在什麽地方。比如最近有沒有聽說有人被‘發光的石頭’騙了等等。
而剩餘的傅青銅等人,則兩兩結伴在街上閑逛,看能不能再遇到那幾個騙子。可惜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已經走了,他們並沒有什麽收獲。
反倒是傅文鈺這邊,在書坊分鋪掌櫃這裏沒有得到有用信息後,得其引薦給了同樣是唐家名下的銀樓掌櫃,從他的口中聽說了發光石頭的消息。
“你說的這種東西,我倒是聽說過。”
傅文鈺精神一震,“在哪裏?”
銀樓掌櫃想了想,把一個夥計喊了過來,“二郎,你過來看看這東西,是不是你上回見到過的?”
一個夥計快步跑了過來,聽完傅文鈺的描述以及仔細看了那些‘樣品’之後,猶豫著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
“去年那人拿來的沙子的確會發光,他說是在他們村那邊的一個山洞裏麵找的。那人問我們收不收,但掌櫃的說這些東西不是寶石,而且發出的光還不如螢蟲亮堂,更比不上夜明珠,我們收了也賣不出去。”
“然後他就失望地走了。”
傅文鈺急切追問,“那你知道他們村的名字嗎?”
夥計撓了撓頭,“小的,小的不太記得了,好像是,好像是紅,紅,紅什麽村?”想了許久之後,他依然隻想起來一個‘紅’字,更多的就不記得了。
傅文鈺有些失望,不過能得到這樣的消息,也很不錯了。他感激地告辭離去,然後快步回到了客棧。
而客棧裏,其他人已經有些焦急難安了。
來到陳縣後,最開始他們還心情激動,想著抓到騙子之後要先把他們揍一頓,再把被騙的錢拿回來。但遞完狀紙後沒有回音,想找人也找不到,隨之而來的又是食宿花費、對春耕的擔心等等都在消磨著他們的熱情。尤其是食宿,哪怕他們除了傅文鈺之外定的都是十幾人一間的大通鋪,但一天加上幹糧也要近十文錢。
這可不是長久之計,已經有人勸說不如先回去了。
正當眾人猶豫不決的時候,衙門的差役來通知說縣令大人召見。
……
慕縣令是一個年約四十,身材幹瘦的中年男子。
他和世人普遍認知裏的讀書人不太一樣,其皮膚古銅近黑,眉心還有幾道川字形的深刻紋路,一看便知道他是那種嚴肅古板,不好相處的人。
看完了傅文鈺呈上去的狀紙,他沒有先詢問上麵的內容,反而問道:“你就是那個寫了《神眼傳奇》這篇話本的,柳州傅文鈺?”
正在心中打著腹稿,想著怎麽把他們最近幾日的調查結果告訴慕縣令的傅文鈺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愣了一會兒才答道。
“回大人,正是學生。”
與此同時他也在心裏警惕地想著,如果對方問起王婆和陳縣玉山的事,自己要一口咬定隻是一個巧合。若是對方還要再問,就把自己幫人寫了幾百條‘願望’,但隻有李四那一條巧合地實現了的事情說出來。
但沒想到慕縣令並沒有再問話本的事,反而開始說起了案子。
“你們的狀紙,本官看過了。”
“其上幾條猜測,即犯案的是陳縣本地人、目標是即將要離開陳縣的外地人,甚至玉山那邊也有他們的耳目,這些是何人所想?”
他的目光落在了傅文鈺以及傅青銅的身上,顯然覺得應該是這兩人。
傅青銅看向傅文鈺,而傅文鈺主動站了出來,“回大人,是學生所寫。”
慕縣令看向他,道:“說說看。”
於是傅文鈺便詳細說了起來,“大人,我們村被騙的三人,不但背著行囊還說著帶外地口音的話。學生仔細詢問過,那些騙子在把人帶到挑選石頭的地方前,其實都有仔細詢問過他們是哪裏人,準備什麽時候回去的。”
鄒三郎鼓起了勇氣道:“對,文鈺說得對。”
“路上他問了我是哪裏人,是剛來陳縣還是準備回去。還說縣令大人不準私下切石頭,被發現了會被關入大牢,讓我買了之後也不要聲張。”
傅青石和傅青奇也點頭,“我們也是這樣。”
關鍵的地方說完,傅文鈺又解釋了自己為什麽會認為‘犯人是本地人’、‘他們能接觸到一種會發光的石頭以及很牢固的膠狀物’、‘他們或許在采石場那邊的工棚裏有眼線’等猜測,前者是口音,後麵則是合理的推斷。
不過眼線那個他自己也不確定。
最後,傅文鈺又把自己的調查結果說了出來,“大人,學生詢問了銀樓的掌櫃,他說去年有人拿著會發光的砂礫前往售賣。”
“但因為砂礫發出的光芒太弱,所以銀樓掌櫃並未收下,但當時接待的夥計還記得對方是來自一個帶著‘紅’字的村莊,那人說砂礫是從附近的山洞裏找的。”
聽到這裏,表情一直沉穩,並沒有什麽變化的慕縣令直起身,凝重問道:“帶著‘紅’字的村莊附近,有一種會發光的砂礫?”
傅文鈺肯定點頭。
慕縣令沉思起來,緊皺的眉頭一點點鬆開。
這時,旁邊的一個師爺詢問道:“大人,是否需要小的去傳戶曹?”戶曹便是掌管著一縣戶籍的人了,能知道陳縣有多少個帶著‘紅’字的村莊。
誰知慕縣令卻搖了搖頭,臉上的嚴肅表情也變得和煦了許多。
他取過一張紙,寫了一些字後交給了師爺,“拿去吧,本縣帶著‘紅’字的村莊,也就是這些了,你先讓人過去看一看。”
師爺恭敬彎腰,“是,大人。”
待人走後,慕縣令才對著傅文鈺露出了一個笑容。
“被騙的,並不止你們幾個。”
“事實上本官幾日前便知道了此事,曾有意抓拿。但他們行事周密、且小心謹慎。原本本官正頭疼呢,沒想到今日好奇見一見你,倒有另外的收獲。”
傅文鈺恍然,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他剛剛覺得這位慕縣令對於案情太冷淡了些,原來是人家早就知道了。
看來若不是自己跟著過來,就得等那夥人露出馬腳了。
傅青銅、傅青石等人也聽明白了慕縣令的意思,心思一時有些複雜。
從縣衙回來後又等了兩日,便有差役來通知他們騙子已經抓到了。一夥五人,其中有兩人是紅樹村,也就是有發光砂礫那村的,他們負責做會發光的石頭。至於其他三人則負責挑選外鄉人,並將他們帶到那間屋子。
至於為什麽是‘發光的石頭’?
原因是因為他們聽過《神眼傳奇》這篇話本。
最開始那兩人以為山洞裏發光的砂礫也是玉石,還想著發財了。但回去一問卻發現,早在去年年初便有村民拿去銀樓詢問,結果人家說隻是沙子而已。
於是他們失望不已。
正巧官府招人采石,兩人便去了。結果在裏麵遇到了心術不正的另外三人,閑聊間他們把會發光的砂礫當做趣事說了出來,那三人便鼓動他們入夥。
因為行事隱蔽、周密,這夥人已經騙了不少錢。
但也花了不少。
所以最後案結,傅青石、傅青奇以及鄒三郎隻取回了七成錢款。
鄒三郎對這個意外之喜還是非常高興的,回程的路上一直滿臉笑容,時不時摸一下放在胸口的錢袋。而傅青奇則非常不滿,一路上罵罵咧咧,還說什麽那些沒來的就不應該給他們留,應該把錢都給了自己才好,當然這些話都沒有人理他。
至於傅青石……
傅文鈺發現這個二叔又用奇怪的目光看向自己,時不時欲言又止,頓時無奈道:“二叔,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傅青石左看右看,小聲道:“文鈺,二叔這次要謝謝你。”
傅文鈺驚訝了,這話可真新鮮。
他還以為這個二叔隻會占人便宜,腦子不太正常呢,沒想到還會道謝。
事實證明傅青石不但會道謝,他還會反省,“之前你爹去世的時候,二叔覺得你家小的小、弱的弱。而你又是一個隻會讀書,其他什麽都不會的,以後怕不是要賣田賣地。二叔真是窮怕了,所以才做了一些傻事。”
傅文鈺:“……?”
他並不想和對方玩什麽‘冰釋前嫌’的戲碼,畢竟他去陳縣的主要目的是解決騙局,並不是對方可能以為的給他幫忙,於是打斷道:“所以二叔你現在知道錯了,那是不是分家的事要重新算一算?”
“比如那些地……”
“那不行!”
傅青石馬上跳了起來,“給了我的就是我的,再說了,我還養著你祖父呢!”後麵這句話似乎給了他許多底氣,於是他又強調了一遍,“你祖父年紀大了,以後難免會看病抓藥什麽的,還有逢年過節喝酒吃肉,做新衣裳,這些都是錢。”
看著傅文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又咬牙道:“頂多,頂多以後你祖父看病抓藥,不用你掏錢了。這很劃算了,真的,村裏的老人一年吃藥都要花幾百文呢。”
“文鈺你這是占大便宜了!”
傅文鈺:“……”
不愧是你,傅青石。
傅文鈺幹脆不理會他了,轉而思考起這次的陳縣之行。
這次陳縣之行,收獲無疑是很大的。
首先是解決了‘發光的石頭’騙局,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慕縣令那邊已經安排了人手在街道上巡邏,一邊巡邏還一邊宣傳這個騙局,所以現在很多外鄉人已經知道了,以後即便是再冒出類似騙局,也騙不到什麽人。
其次是提升了自己在村裏的地位。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感覺。
如果說出發前,這些族人尤其是在村裏人緣不錯的傅青銅還把他當孩子,當一個子侄輩的人看待,那回來的路上這種感覺已經消失了。他們開始尊重自己,如果是自己提出來的意見,還會認真傾聽,甚至是去執行。
要知道他們大部分都是‘青’字輩,他要喊‘伯父’、‘叔父’的。
而這種改變,是從他接過張掌櫃那封信開始的,在幾人從陳縣縣衙出來後變得特別明顯,顯然在認可他能力的同時,慕縣令對自己的另眼相待也幫忙不少。對此傅文鈺挺高興的,畢竟在村裏話語權的增加,對自己很有好處。
而第三,則是他覺得自己要認真讀書了。
不一定要做官,但應該考到功名,不然以後想要出門會很不方便。
而且有功名的人還有一個好處是‘見官不跪’,這次慕縣令免了他們的禮,但其他人可不一定會。他可不想自己見一個官跪一個,那未免太憋屈了。
正好現在家裏不缺錢,他可以分出心神讀書。